李暮秋听着,当即露出了不悦的神色来。
“老爷,您要给姨娘做主啊,姨娘这些年都是盼着老爷好,帮衬着夫人,怎么就总是得不着好呢?”
李暮秋听了这句,当即火气上来了,安抚起白姨娘:“莫哭,为夫替你做主。”
还没等李暮秋去寻洛氏,就听到李墨惠的声音在外面响起:“白姨娘,在吗?”
屋中的人都是一怔,这是送上门来了?
这时,李墨惠已经风风火火地走进来了,口中还吩咐着:“大夫,您快点,我家姨娘身体不适。”
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李墨惠居然带了大夫过来,着急的模样不亚于李墨晗病重。
她进来见父亲也在,当即行礼,随后说道:“父亲,我听闻白姨娘身子不适,赶紧就去请了大夫给姨娘瞧瞧,平日里姨娘对我们都很关照,莫要操劳坏了身子。”
白姨娘愣愣地瞧着,还真任由大夫给自己把脉了。
这个时候,洛氏牵着李墨晗进来,先后给李暮秋行礼,随后洛氏说道:“白妹妹也真是的,身体不适怎不先与我说,我好安排大夫,这要是让老爷担心了该如何是好?”
这一句话,就说了白姨娘不懂规矩。
姨娘身体不适,自然是要告诉正妻,由正妻安排大夫,她这样直接请来了老爷,岂不是没规没距了?
魏妈妈之前在告状,此时还跪在地上,眼泪还没擦呢,夫人跟三小姐、七小姐就带人来看望白姨娘了,之前说的不得好,此时呢……
有点打脸啊。
第 7 章
李暮秋也没有机会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
这个时候李墨惠又开始唉声叹气:“说起来,今个儿还得跟白姨娘赔个不是,她特意送去了若秋到晗姐儿院里,偏偏若秋不懂规矩,在院子里跟人闲聊,被抓住了,还顶撞主子。虽然说是送来的这个若秋规矩没学好,却还是白姨娘的心意不是?”
这一回呢,更直白了。
魏妈妈告状说,李墨惠不识好人心,打了他们送去的人。
可是谁能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啊?
李墨惠这么一说,就是在表明,白姨娘将没学好规矩的奴婢送他们院里去了,他们勉为其难地收了,收拾了之后,还来跟白姨娘赔礼道歉了。
李暮秋看向众人,随后问道:“哦?还有此事?”
“嗯,可不就是。晗姐儿身边的奴婢因为偷奸耍滑,差点害死晗姐儿,这次的奴婢定然得好生调教了。”
这回这话的理就更加简单了,李墨晗之前的侍女差点害死李墨晗,如今她认真调教,也是为了妹妹好,不能说是李墨惠的错。
这个时候,大夫也开口了:“姨娘的身体无碍,健康得狠,再给老爷生几个公子都没问题。”
洛氏听了,有些着急:“没事怎么会说身体不舒服啊?要不大夫您给开点药吧?”
还用问?装病呗。
这大夫说话一向直白,当即冷哼了一声:“好端端的吃什么药?”
说完,便行礼准备告辞了。
屋中安静得有些诡异。
李暮秋算是完全懂了,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又看了白姨娘一眼,眼中有几分责怪的意思,却不那么明显。
“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不值得计较,我还有事要处理,先去书房了。”说完,直接起身离开。
洛氏急忙追出去问:“老爷,晚饭已经准备好了,要不要一起吃?”
“不了,我有些累,派人送我书房里去。”
这边,李墨惠强忍着笑,对白姨娘客客气气地说了一句:“既然姨娘无碍,那惠儿就告退了。”
李墨晗则是瞧了半晌,才不好意思地问白姨娘:“姨娘,那个……若秋吵,我……不想要,若秋在这里的话,吵不到我。”
得,退货了。
白姨娘无力地开口:“明日就让若秋回来吧。”
“不用了。”李墨晗连忙开口:“人就在门口呢。”
说完,便开开心心地跟着李墨惠走了。
一行人风风火火地来了,又风风火火地走了,留下了白姨娘屋子里的人。
从头到尾,白姨娘竟然没能插进去什么话。
魏妈妈更惨,全程跪着,想争辩都没骨气,因为老爷没让她起来。
谁能想到他们会突然来袭,且说得他们哑口无言?
回去的路上,李墨惠开心地捏着李墨晗的肥脸。
之前,李墨惠跟李诉柯去洛氏屋里的时候,两个人正在开开心心地吃着糖果,李墨惠那时还在发愁,就问洛氏:“娘,白姨娘又在装病等父亲回来了。”
洛氏当即跟着发愁,还是听李墨晗关心地说了一句:“病了?快请大夫看啊!”
“可是……白姨娘妥妥地会告状,真是烦人!”
洛氏又开始发愁,李墨晗没法,又说了一句:“我们也告啊!”
洛氏跟李墨惠一齐看向李墨晗,还是李诉柯聪明,当即微笑着说了起来:“还是晗姐儿聪明,就按晗姐儿说的办。”
然后看向迷茫的母亲跟妹妹,一点点部署起来。
再之后……就是白姨娘全程呆傻的模样,那吃瘪的模样,竟然是李墨惠从未见过的。
按照当地人的习惯,凡大病痊愈,定要去寺院烧香请福。
找大夫看过李墨晗身体无恙,可以出门后,洛氏便带着几个孩子、姨娘,一同去了当地的寺庙。
寺庙中的规矩,是女眷在清晨前去,可以帮着规避。
毕竟女眷不方便外男,寺院中香客不断,只在上午人少的时候,单独圈出地界,让女眷祭拜。
以至于,早早赶往寺院的,大多是濠州的女眷。
有些男子此时过去,有时也会令人反感,觉得此人不够通融,或者是别有居心。
渐渐的,懂得规矩的男子上午便去的少了,少些的登徒子,寺院也能应付。
李墨晗久病初愈,又起了个大早,致使脑袋昏昏沉沉的,一路上都没什么精神。
惠姐儿则是在马车上,便开始念叨:“我定要给晗姐儿多捐些香火钱,只求她日后身体健康,莫要再惹灾祸,我也就满足了。”
“这是肯将你的私房钱贡献出来了?”因为女儿情况好转,洛氏比平日里开朗了不少,竟然跟惠姐儿打趣。
“娘,您可别取笑我了,我哪有什么私房钱,都是过年时,外祖母跟大舅母给的压兜钱!”
李墨晗一直旁听,也知道,孝亲王府是洛氏的娘家,孝亲王府是土财主,外祖母跟大舅母是这土财主中管账的,过年的压兜钱也给得比旁人大方些。
“你有这份心就行了,娘自然会做好这些事情的。”
李墨晗没再听这母女二人的谈话,闭目养神,小憩片刻。
到了寺院,安排妥当后,她被惠姐儿牵着去了寺院,下了马车,就看到白姨娘跟陆姨娘以及明姐儿、初姐儿。
明姐儿看到李墨晗,当即笑着快步走过来,作势就要挽住她的手臂。
她却没理,一扭头,毫不留情地离开了。
明姐儿脚步一顿,表情略微尴尬了一下。
于是,两个庶女只能并肩走在后面,两个姨娘也被洛氏冷落了。
走流程一般地烧香拜佛,洛氏开始在释迦牟尼像前絮絮叨叨,李墨晗跟惠姐儿都有些觉得无聊,便在寺里其他的殿逛逛。惠姐儿更喜欢求签,真心实意地求了后,跑去解的时候,排在了明姐儿的后面。
“哟,说是陪着来的,没成想,你也挺积极。”记忆里,惠姐儿不太喜欢明姐儿,只是因为相貌上低了太多,名声上还不如明姐儿这个庶女。
其实,惠姐儿也就对李墨晗好些,对其他人,也有些尖酸刻薄。
尤其是上次落水之后,惠姐儿的德行被传了出去,现在不少人都说通判家的三小姐德行不行,刁蛮得紧。
“既然来都来了,不如就测测看,也不枉此行,不如姐姐排在我的前面?”
相比较惠姐儿的刁蛮,明姐儿要更识大体,也不怪外人都喜欢明姐儿多些。
“三姐,莫要欺负庶的妹妹。”李墨晗说了一句后,牵住了身边小丫鬟的手,指了指一侧,“那人少,我腿疼,我去那里等你们。”
惠姐儿原本是要站到明姐儿前面的,听她这么一说,当即停了下来,站住没动。
惠姐儿不惊讶李墨晗刁难了明姐儿一句,却惊讶妹妹终于分清楚嫡庶了?!
往日,李墨晗对庶女也客客气气的,甚至被欺负,弄得惠姐儿好一阵担心。
其实,她第一世是宰相千金,府中庶女都很懂规矩,所以这种大摇大摆,快跟嫡女平起平坐的庶女,得不到她的喜欢。
第二世,她是学问大家跟当世名医的女儿,父亲从未纳妾,她也没有兄弟姐妹,对庶女无感。
“哦……你去吧,小心着些。”惠姐儿愣愣地应了一声。
李墨晗走到一处无人的偏殿进去,进去后,便可以看到几排小些的人物雕像,仔细看会发现,其中有些并非佛像,还有神话人物。
这种小地方的寺院,并不像京城里的那般讲究多,每个殿里放什么雕塑,如何装饰,多少烛台,除了主殿外都很随意。
李墨晗走进去,盯着一个雕塑看了良久。
是蚩尤的雕塑。
面部如同牛,身后有着双翅,身材魁梧。
传闻中,他是兵主战神,英勇善战。
第一世,她还是独孤无影的时候,她非常崇仰蚩尤,恐怕是因为她虽为女儿身,却有着一腔热忱的缘故,让她有着好战的性格。
这也是她杀伐果断,从不感情用事的原因之一。
还有就是,她向往强大、力量、权势。
这恐怕是皇家的成员的共同点。
就在她看着石像发呆的时候,院中突然骚乱了起来,李墨晗对身边的侍女摆了摆手:“你去看看,怎么了。”
跟着她的,是惠姐儿身边的小侍女,如今才十四岁,也很懵懂,听了之后,当即小跑着到了门口。
侍女到达门口的时候,李墨晗听到惠姐儿喊了一句:“晗姐儿,快出来!”
李墨晗当即意识到不妙,尽可能快步移动自己肥胖的身体,还没到门口,那侍女就冲过来想要抱着她离开。
她朝外看过去,当即了然。
院内突然来了一批男人,妇人们纷纷避让开,她在这偏殿里,不在大家聚集的地方,一时间没来得及招呼她,她没能第一时间离开。
洛氏知道寺院里来了不速之客,第一时间肯定是找到年岁大的闺女,让她们避让,万一传出些不好听的,影响她们说婆家。怕是刚才,惠姐儿也是想起了她,才回来喊她的,只是此时已经被洛氏强行拉走了。
“来不及了,我们躲回去!”她当即命令道。
侍女急急地应了一句,松开她,躲到了一个稍大石像后面。
她腿短,跑得慢,便躲在了蚩尤石像的后面。
其实,未朝民风较为开放,她这么大的女童可以跟男孩玩耍,世家、高门大户的女儿,还可以跟去狩猎,甚至入国子监读书。
洛氏如此恐惧,无非是小门小户说亲难,是非也多,不如保守些稳妥。
所以她躲在石像后面也不着急,想着时辰尚早,应该是不知避讳的人闯了进来,过阵子,洛氏见她没躲开,就能找寺院的人来处理了。
可惜,她想错了。
这批人不但没有被大家排斥,反而大摇大摆地进来,还很是霸气地封锁了寺院几座殿,不让旁人进入,在里面的人也被赶了出去,她所待的偏殿就在其中。
她想着破罐子破摔,干脆坐在那里躲着了。
没想到,这些人的主子,居然来了她所在的偏殿,还就站在蚩尤的石像前。
第 8 章
男子在蚩尤的石像前站定后,便没有再动,就跟她一样地发呆。
她不由得撇嘴,想着洛氏何时派人来寻她。
结果一等,就是半个时辰。
那人,居然一直未动,就好像在罚站。
她等得无聊,干脆闭目养神,没一会,竟然睡着了。
男子站在蚩尤的石像前,盯着蚩尤的石像看,表情深沉,带着崇敬,还有些许思绪。
竟然跟方才李墨晗的表情如出一辙。
只是,这男子显然比她俊朗太多,也要更沉稳一些。
他进来后不久,就已经发现,殿中还有其他人。
他并未轻举妄动,而是静观其变。
很快,他就意识到,这两道气息并非刺客,不像是会武功的,不知道收敛气息,其中一个,还在偷偷哽咽,一副强忍着的模样。
怕是方才没有离开的女眷吧。
他并未在意,只是觉得另外一道气息沉稳得有些可怕,一般小地方的女眷,突然发生事情,多少都会有些惊动才对,虽然不至于惊慌失措,却也不该这么平静。
心理素质很好嘛。
于是他挑眉,来了兴趣,他想看看这个人能冷静多久。
谁知,站了将近一个时辰后,他居然听到了鼾声。
他一怔,长腿一跨,跃上了祭台,探身向石像后面看,就看到一个胖乎乎的女娃娃,靠着石像睡着了,还睡得挺香。
憨态可掬的模样,胖胖的脸就像个包子,煞是可爱。
他禁不住挑眉,一甩衣摆,蹲下身来,伸出手去捏她胖乎乎的脸。
突然被人吵醒,自然十分不悦,她立即抬手,将捏她脸的手拍走,不小心,碰到了他手指上的扳指,心中一惊,立即睁开眼睛去看来人。
入眼,是一张俊朗非凡的脸孔。
少年大致十二、三岁的模样,脸上仍有稚嫩,可是表情却是那样沉稳,就好似洞窟中的岩石,海中万年珊瑚,坚毅、冷漠。
他的双眉斜飞入鬓,一双单凤眼配上褐色的眸,就好似上好的玛瑙,花纹繁复,随便被他看上一眼,就会意乱神迷。他高挺的鼻梁如同山岳,不薄不厚的唇颜色较淡,仅仅抿着,透着一股子不苟言笑。
他很俊。
竟然将放荡不羁、狂傲不驯写在了脸上。
她会些看人的道道,瞧得出,他恐怕是个顽固的性格,标准的倔脾气,还有着收敛不住的傲气。
最让她心惊的,是他手指上的扳指。
未朝封王会赐发冠,还有代表身份的扳指跟玉佩。
扳指上也暗藏玄机,选料都是上等的帝王绿翡翠,让能工巧匠雕刻图腾代表身份。
她刚才摸了一下,可以确定,他是个郡王。
这位郡王看了她半晌,最后只是不以为意地叹了一口气,怕是觉得自己幼稚了,便转身跃下祭台,身体轻盈,一看就是练过功夫的,十分矫健。
片刻后,他已经离开了偏殿。
她立即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走了出来,探头向外看。
这少年带了二十余名护卫的样子,其中还有两名带刀侍卫,怕是在宫里也是有品级的。
他走后,这里一瞬间安静下来。
没一会,洛氏就跟惠姐儿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来寻她了。
洛氏先是一阵长吁短叹,又哭了一通。
惠姐儿则是拉着侍女问东问西,侍女还未回答,她就抢先说了:“我们躲起来了,后来他们走了。”
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不再言语,闷不出声地离开了寺院,表情都不大好看。
回去的路上,她才听到洛氏跟惠姐儿聊天,知道了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