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日一直在书院求学,对家中琐事一概不知。今儿是他头一回回来,他那人神勿近的兄长竟改了性子。兄长并非龙阳之好是好事,周铭宇松一口气的同时又好生遗憾,他一度以为兄长会跟谢西楼那疯子走到一起呢。
夏淳不懂他在遗憾个什么劲儿,鱼反正是喂完了,锦鲤运估计也蹭到了。她打算打道回府。虽说两辈子她对美色都没有什么抵抗力,但眼前三个人再好看,也不及少傅眉头轻蹙,一个清淡淡的眼神。
摇摇头,夏淳心中感叹,果然遇到太好看的人不是件好事,她胃口都被养刁了呢……
“二公子若无事,奴婢告退了。”
周铭宇方意识到自己这番行径不妥,抬手让开,示意夏淳自去。
夏淳冲三人颔了颔首,领着小彩蝶擦着三人走出凉亭。红裙被风吹得猎猎,顾城易摩挲了下唇,目光在夏淳过于纤细的腰肢上流连不去。
须臾,他不知意味地感慨了一句:“少傅大人素来不近女色,原来是眼光太高。”
周铭宇闻言一愣,瞥了他一眼后立即拉下了脸:“收起你的花花肠子顾城易,兄长不是你能招惹的人。”
顾城易耸了耸肩,付之一笑。
夏淳回到院子,主屋里多了几位不速之客。初春秋香暖冬几个人得了信儿知周卿玉今日在府上,巴巴地换了最时兴的衣裳赶来。此时三人正在外间儿,隔着珠帘小心伺候。奉茶的奉茶,剥橘子的剥橘子,期期艾艾地望着书桌后面的周卿玉。
三人过了这段时日都明白了。周卿玉喜静是真,不喜人近身也是真。甚至于不喜人近身比不喜吵闹更甚。她们先前没轻没重地往主子跟前凑,就是犯了主子的忌讳。
果不其然,今儿她们识相,凌云凌风果然没像之前那般拎起她们就往外扔。
秋香一面小心翼翼地将做好的糕点递给凌风,一面偷摸瞧里头人的脸色。周卿玉低头正看着什么,眉头紧蹙,头也不抬。但即便是没分过来一个眼风,也足够秋香明白。先前她就说明明四个都过来,为何每回她们三个被丢出去,就单留下夏淳一个。
怪自己迟钝,又怪夏淳心眼多。若非她明白的晚,又怎地叫夏淳那小贱人得意这么久!
夏淳挎着她的小篮子进来,迎头就对上初春秋香等三人意味不明的眼神。秋香是来送吃食的,手里头有好几个糕点方子,特地拿出来秀一手。暖冬做不来糕点,则做了一双鹿皮靴。针脚密集,做工精湛,比外头绣娘都不差分毫。初春手艺不精,吃食衣裳鞋子一样都不会,今儿就单纯地厚着脸皮一道跟来。
三人见夏淳拎个小篮子跟进自个儿屋似的,俱冷冷看着夏淳。
夏淳直接翻了一对白眼甩过去,掀了珠帘就进了内室。
凌云凌风没拦,少傅抬眸扫了一眼,并未开口,复又专注于手中公务。夏淳只将一小篮子剥好的橘子放在他跟前,默默搬了个铺垫去窗边,往墙上一靠就打算睡觉。
周卿玉凌风凌云还没怎么呢,外头春秋冬惊得下巴都掉下来。
夏淳这贱人,竟然如此放肆?
大人还在看着呢,她竟然敢在大人眼皮子底下打瞌睡?秋香心神震动,不可思议地看向书桌后头眉目沉静犹如玉山将崩的周卿玉,震惊到表情都扭曲了:原来少傅大人喜欢这种调调?少傅大人他,居然是喜欢这种行迹粗莽不守规矩的女子?
不知秋香震惊,就是初春暖冬也觉得不可思议。
三人送完东西恍惚地被凌云凌风委婉地赶出主屋,秋香低下头心里就琢磨开了。
若是少傅大人当真欢喜不规矩的女子,她也不是不可以效仿……
夏淳不知小楼三个心中盘算,迷迷糊糊打了个盹,再醒来天都黑了。屋里没人在,周卿玉主仆三不知去哪儿了就剩她一个人在睡。夏淳浑浑噩噩从软榻上爬下来,完全没印象谁把她弄上榻。她揉了揉脸,半边脸都是睡觉压出来的褶子,有点疼。
一直守在主屋外的小彩蝶似乎听到屋里动静,从外间儿冒了个头唤了一声。
夏淳应了一声,趿着鞋子随她出去。想想,她回头看了一眼。周卿玉的书桌上书籍手札凌乱中有序地摆放着,笔墨搁置,桌角的小篮子里头黄橙橙的橘子肉已经被吃光了。
夏淳混沌的大脑动了动,忽地咧嘴一笑,欢欢喜喜地去用膳。
作者有话要说:那啥,已经放微博了,你们懂的。微博搜作者名,爱你们!!
☆、第三十六章
一晃儿就到了杨秀娥及笄礼的这天。周卿玉果然不在府上。原本说好会带夏淳一道进宫,不过恰巧少傅有事需离京几日, 如此姑且作罢。不过他也知夏淳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 人多恐她闹什么幺蛾子,特地留下凌云看顾一二。
及笄宴在二房的院子办, 由二房主母杨氏亲自操办。
二房的院子在西南边,但杨氏跟周老夫人打过招呼, 将外院也借来使。杨氏显然打着借此机会替杨秀娥攀一门好亲的算盘, 宴请得都是京中世家,操办起来也格外隆重。公中拨了份例,她本人也贴了不少银两。一时间周家门前车马云集, 客盈满门。
夏淳如今的身份, 是没这个面子和体面去掺和一脚的。不过虽不能出去见识,却不妨她听小彩蝶说外头的动静。
听说杨氏借周家的名头将京中的名流子弟能邀的都邀了个遍,京城四大家顾家和谢家都来了人。顾家大公子顾城易前几日便到了, 如今就在周铭宇的院子里住着。一同住的还有户部尚书家的公子袁阳。三人是同窗好友, 看在周铭宇的份上来给杨秀娥观礼不意外。令人意外的是,谢家的公子姑娘也来了。
“谢家怎么了?”夏淳自穿越到这地方, 被陷在狭窄的后宅,小彩蝶一说起京城勋贵她都两眼一抹黑,“谢家门第很高吗?”
宋嬷嬷一听就自知又有事儿要做了, 于是立即将京城贵族关系分析给夏淳听。
说来大康建朝两百多年, 到隆德帝这一代其实才传承了四代。京中真正鼎盛的世家最少也有四五百年的底蕴,面上随朝代更替沉浮,实际上势力盘根错节, 真正掌控着大康命脉。其中又以四个大宗族屹立不倒,就是周,谢,顾,王四大家族。
“周家是咱们这个周家吗?居然排在首位?”夏淳惊了,周家看起来不像啊。
宋嬷嬷点点头:“周家原籍洛阳,嫡支一脉正是京中太师这一支,分支遍布大康地界内外,甚至于大辽境内都有周家人在。明面上子嗣不丰,盖因周家素来有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家规。轻易不生养,且教养极为严格,周家子弟长成各个是人中龙凤。”
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这种家规,夏淳还是头一回听说:“那咱们公子是怎么回事儿?他还没娶妻呢,怎地就有我了?哦不对,我只是公子的通房而已,不是妾。”
老实说她从未想过当个妾,但真的得知没提升为妾的可能,夏淳顿时感觉有点微妙。她如今这算什么?被白嫖?感觉好生气怎么回事!
“姑娘,”宋嬷嬷想到这一层心情也略微复杂,“每回伺候过公子,可有人送过汤药于你?”
“没有啊。”她每次醒来都第二天大中午了,周卿玉的身边又没丫鬟婆子,凌风凌云两人根本不会靠近她三尺以内。等等,也不是没有,“你说有没有可能,他们把汤药放到饭菜里一起煮?我每回起来都有好吃的垫肚子……”
宋嬷嬷:“……这应该不会。”主母未进门之前,男主人屋里伺候的事后务必赐避子汤,谨防庶长子出生坏了规矩。这是京中惯例,没必要遮遮掩掩。
“那我现如今这状况算怎么一回事儿?”
“……”这个宋嬷嬷也说不清。按理说少傅一个年轻公子哥儿想不起来这一茬,温氏和周老夫人不该忘。但似乎她这主子伺候少傅大半年,蒹葭院和松和院都没动静。宋嬷嬷打量着夏淳不由地迷起了眼睛,总觉得别有用意。
周家人清正端方虽说是京城出了名儿的,但事无绝对,总是有例外的。比如周家如今的二房,夫妻关系就不睦。五个子女,只有一个周铭宇是杨氏嫡出,其余一子三女都是从妾室的肚子里爬出来。周二爷明面上就养了三个娇妾,私下里红颜知己不知凡几。
“姑娘莫顾忌太多,如今公子身边就您一个,主母进门还早。”宋嬷嬷安抚道,“这人与人之间的情分都是处出来的。且不管未来主母如何,您只要不犯错,公子必定不会叫您吃亏。”
吃不吃亏到不是很在意,夏淳自问长这么大,从来只有叫别人吃亏的份儿,从未自己吃过亏。摆摆手,她也懒得想那么多。反正快乐的日子就那么多,过一天是一天。只要周卿玉开始议亲,她就要银子要身契麻溜儿地滚蛋。保准不碍眼!
心里掰算得一清二楚,她这闲心又拐到杨秀娥的及笄礼上去。宋嬷嬷话说到这里都已经歪得掰不回来,夏淳干脆脱了鞋去榻上睡个回笼觉。
宋嬷嬷见她这般没心没肺,叹息的同时又十分好笑,心大总比拗着强。
夏淳眼一闭,再睁眼就快要午时了。
秋日的太阳不如夏日炙热,但也晒得人脑门儿发汗。用罢了午膳的夏淳睡不着,握着一只画扇蹲在墙角偷听外头的热闹。素来清净的周家今日人声鼎沸,隔着一道院墙都能听到外头公子姑娘嬉笑的声音。
小彩蝶蹲另一边看着她家主子觉得特别心酸特别可怜巴巴:“姑娘若真想看就去看看吧!咱们也不闹事,就溜边儿瞅一眼,应当不会碍着什么事儿。”
夏淳一想也是,她就看一眼,杨秀娥能把她吃了?今儿是杨秀娥的大日子,就算想收拾她,估计也腾不开手。于是她回屋换了身新衣裳,想着外面都是府外的人在,用了十层的功力特意收拾自己。不仅如此,夏淳还精心上了桃花妆。
妆容一成,小彩蝶和宋嬷嬷就倒吸一口凉气。她们自来知晓夏淳容色绝艳,但夏淳从未仔细拾掇自个儿,陡然瞧见从头到脚都精致的夏淳,着实惊艳。
宋嬷嬷觉得有些不妥,这幅模样走出去,想不惹眼都难。
但是夏淳领着小彩蝶早已欢欢喜喜地跑了。
出了院子才穿过竹林,老远就看到几个姑娘相携在小路往西南边走去。领头的人不知是周家的几姑娘,夏淳看了一眼小彩蝶,主仆两默默跟在了后头。
她们跟的不远不近,模模糊糊听到前面那群姑娘在聊京中近来时兴的首饰。那些拗口的名称听得夏淳云里雾里的,主仆两走到半路,就被墙角斗蛐蛐的一伙人给吸引住了。也不知道谁这么不规矩,在杨秀娥的及笄礼上聚众斗蛐蛐,但,干得好!
夏淳伸长了脖子凑过去,里头围着的那一伙人已经斗到如火如荼。
最里头的是两个年岁不大的公子,十二三岁的模样。一个男生女相,衣裳穿得花花绿绿的,年岁不大一股子浪荡子的味道;另一个衣冠齐整,唇红齿白。若非表情凶狠得恨不得亲自上场,长得倒是一副乖巧模样。
回头看向小彩蝶,夏淳眉头一挑:认识吗?
小彩蝶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哦,不认得啊,那算了!夏淳好奇的目光在两人脸上过了一道就没兴趣了。天底下少傅第一好看!别人再好看,都比不上少傅一根手指头!
夏淳挤开了热火朝天的少年郎,强势挤到了第一线,瞪大了眼看两蛐蛐相斗。
小彩蝶紧随其后,蹲在了夏淳的旁边。
也怪这群少年斗蛐蛐斗的眼红脑热,被推开了也没分出心神去关心谁挤进来,嘟嘟囔囔地嘀咕了几句‘谁啊,这么没礼貌’,转头换个地方,继续给自己下注的蛐蛐呐喊助威起来。没礼貌的夏淳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碎银子,啪一下压给了男生女相。
男生女相得意一笑,捏着拳头,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冲着钵里大吼:“咬它!咬死它!”
一众少年之中,红裙子的夏淳主仆简直是黑夜里的一盏灯。
然而这‘明灯’丝毫没有自觉,一撸袖子,拍着膝盖就比谁都叫得起劲儿。周铭宇领着一众在二楼远眺的公子哥儿将下头的情景进入眼底。谢西楼没憋住扑哧一声笑出来,他摩挲了下巴,撞了一下周铭宇:“底下那姑娘谁家的?”
顾城易斜靠着栏杆也瞥了一眼,眼尾挑起来:“唔,不可说。”
周铭宇也瞥了一眼,脸上的笑意收起来:“那是内眷。”
“哦?”谢西楼满头的青丝用一根很长红丝带绑着,掩映在发丝中也垂落到小腿。轻轻一动,有种轻舞飞扬的隽美。红衣外罩着白纱,诚如他这个人一般,潇洒得仿佛秋日的凉风,“谁的内眷?真真儿是好艳福……”
这话说得轻佻,周铭宇脸色都难看起来。
人群中夏淳还不知不远处楼上有人在瞧,她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钵里的两只蛐蛐儿,咬得腮帮子都鼓起来。小彩蝶也是一样,主仆俩一模一样的表情,直到男生女相的蟋蟀一口咬掉了金冠小公子的大将军的脑袋,方一声欢呼,抱在一起。
不止谢西楼笑了,顾城易袁阳都笑出来。
谢西楼自来就是个放浪形骸之人,此时毫不掩饰他感兴趣。他小指挑了一下发带,身子伸出围栏,低沉如美酒的嗓音里都是醉人的兴味儿:“看这神态,似乎赢了不少呢。”
周铭宇脸立即挂下来:“谢公子自重。”
作者有话要说:男配出来了。
☆、第三十七章
“你谁啊?”钵里的钱被一搂而空,吵红了脸的少年们才注意到队伍里不知何时挤进两个女子。男生女相的小公子翻着眼皮斜瞅着夏淳, 瞥清她的脸, 复又瞬间涨红了脸颊,“你, 你是哪家的小娘子?”长得这般好看。
当然他没说,只是眼神已经差不多流露出这个意思来。
明媚的阳光从树木的缝隙洒落, 光斑落在夏淳的额头, 衬得仿佛在放着光。夏淳头也不抬地将银票玉佩全塞进口袋,怀里装不下便装袖子里,小彩蝶也来帮忙。
“周家的啊。”
“周家的人?”男生女相的小公子, 也就是二房的庶子周子崇微张着嘴, 看着夏淳都有些发愣,似乎想不起来周家有夏淳这一号人物。他不由上下打量夏淳,倒是没把人往后院女眷上想。毕竟周家养妾的也就他爹和周三爷。
他爹的后院三个妾, 一个他姨娘, 另外两个他也熟悉得很,毕竟老跟他姨娘争锋。三房养的两个妾分别生养了周家六姑娘和七姑娘, 年岁上也对不上,“你是哪个院的?”
夏淳抬头扫他一眼:“玉明轩的。”
“……”周子崇于是闭嘴了。祖母前段时日好似给大哥的院子送了几个丫鬟,他还以为就只是丫鬟呢。
四周少年巴巴地左看看, 右看看, 有些不明所以。尤其随身玉佩都压上去的金冠少年谢东来。不知周子崇为何突然表情变得这般古怪,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夏淳堂而皇之地将一钵东西倒入怀,招呼都不打一声转身就走:“哎哎哎……”
少年们不大好意思跟夏淳开口讨要, 于是转头看向主人家周子崇。
周子崇欲言又止。
夏淳拍拍屁股站起身,离她最近的几个少年涨红了脸侧开,挤挤攘攘的人群就开了一条小道儿。夏淳迈开腿,小彩蝶迅速跟上,主仆俩就这么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谢东来回过神来略显迟疑地开口问道:“那姑娘是谁啊?”
周子崇回答的很深沉:“大约是大哥的爱宠。”
少年们:“……”
周卿玉虽跟他们差着年岁,但大康第一公子、弱冠之年便被御旨亲封太子少傅的神仙人物,京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谢东来有些憋屈,东西是他自个儿脑子一热放出去的,讨要回来也显得有失风度。
“……等下,方才又不是她一个人压金将军,怎地将银子全搂走了?”一个人骤然醒悟,看着空空如也的钵,发出了振聋发聩的疑问。
“对啊!我刚才也压的金将军!”
一个人提醒,少年们面面相觑,炸开了锅。仿佛上街遇扒手一般推推搡搡,摸口袋摸腰带,发觉身上什么值钱的东西方才都摸出来递出去。一个人突然叫唤起来,“那姑娘刚才说她住哪个院?我押了三百两和一窜红血玛瑙,那里头可是有我的一大半赢钱呢!”
“哎呀遭了!我也把我娘给我的玉佩都压上去!”
“我的玉葫芦!!”
……
少年们反应过来,夏淳主仆早已跑了个没影儿。
谢西楼顾城易等楼上看热闹的,看着地下这群没脑子的少年笑得头都要掉。叫你们这群混小子看美人,年岁不大,还挺好色。
周铭宇的脸涨得通红,想想,抬手招来一个人,赶紧下楼照夏淳主仆的方向追上去。
夏淳主仆并未立即回玉明轩。难得出来放风,不玩个够本她是绝不会回去的。主仆两寻了个角落,夏淳脱了外衫将一兜好东西全倒出来叫小彩蝶先送回去。
小彩蝶犹豫地看着不靠谱的主子,不大想走。怕自己一走,她转头就跑不见人影儿。
夏淳无奈,她只是想四处逛逛,不是想借机逃跑,看得这般紧干嘛!
“你看咱揣着这么多贵重的东西,走动起来也不安全不是?若路上倒霉遇上哪个不长眼的,以为咱们这些都是偷来的咋办?”夏淳举个例子,“若恰巧不走运遇上表姑娘,她存心污蔑我做贼,有这些东西在,岂不是人赃并获?”
小彩蝶一想也是。
毕竟公子不在府上,表姑娘作为主子,主子说什么自然是什么。哪怕不能真对她们姑娘怎么样,吃点儿亏总是会有的。犹豫再三,她从夏淳这里得到就在此处等她肯定不会乱跑的肯定回答,这才一步三回头的走远。
小丫头活兔子似的一蹦三跳,夏淳为自己微薄的主子威信长叹一口气。她虽然不大靠谱,但她哪回吃过亏?怎么一个两个都小看她!
天气越来越凉,秋日的树木渐渐失去苍翠正变得青黄。周家的院子里花草树木被花匠打理得精细,许多仍保持茂密。夏淳左看右看,寻了个最隐蔽的树背后靠坐下来。
然而她方坐好,耳边就传来几道年轻的女声,似在低声交谈。
夏淳坐得这处的斜侧方灌木拨开,是一座隐蔽的凉亭。夏淳坐得姿势矮,从这个方位看能看到凉亭,凉亭里头的人却注意不到她。不巧里头就坐了四个姑娘家,看穿着打扮,似乎都是此次来周家府上做客的。
许是正因着凉亭背阴,四周也没什么人,姑娘说话十分没顾忌。石桌上煮了茶,几个丫鬟在不远处守着。姑娘们寻常不会说的话此时都说出口,且字字辛辣刁钻。
夏淳一听有八卦听,顿时来了兴致,竖起耳朵。
就听其中一身藕荷色直裾的姑娘看似这群姑娘中年岁最长的,细长的眼,淡薄的眉,十分清秀。只见她押了一口茶,拿帕子掩嘴,细眉高挑,笑容十分的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此次及笄礼看似为了周家的表姑娘,实则也有替周家公子相看的意思。”
“可是周家二公子?”一旁孔雀蓝撒花裙的姑娘立即就瞪大了眼,凑过来,“周家二公子虽说尚在骊山书院求学,未蹭入仕,但也到了议亲的年岁。”
“不止。”另一个粉衣的姑娘摇头道,“大公子今年,似乎也有议亲的意思。”
这话一出,令三个姑娘都坐不住了,纷纷看向粉衣姑娘。
粉衣姑娘是礼部侍郎柳家的姑娘。要说身份,柳家自然是够不上周家,但柳佳的母亲却与温氏的娘家温家有几分交情。见柳佳说得信誓旦旦,姑娘们都激动了:“可不是听闻大公子不近女色,素来不会多看哪家姑娘一眼。自从他被钦点教导太子,忙于正务,就更少出现在人前。周家这么些年都没有替大公子议亲的意思,怎地突然就……”
“这不是大公子终于开窍了嘛!”柳佳很是小心地打量了四周,压低了嗓音,“你们怕是不知道,大公子半年前屋里刚收了四个姑娘。听说其中有个姓夏的颇受宠爱。”
“还有这回事儿!”周卿玉是京中出了名的清心寡欲,身边除了嬷嬷就是小厮侍卫。姑娘们都以为他要一辈子老死,也不会收女子入房。
“听说,周家大夫人的意思是,明年入夏之前替大公子定下亲事。”
这话一出,仿佛深潭投入了一枚石子,姑娘们是明显地骚动了。
几人面面相觑,比起周卿玉身边收了人的酸,她们更多的是惊喜少傅铁树开花。这些年京中少女谁人不肖想嫁入周家?可姑娘们是等到花期都过了,也没见周家有半分动静。眼看着她们都放弃指望,少傅居然红鸾星动了。
原本还矜持的细长眼的姑娘坐直了身子,想想,她执起柳佳的手。
本身生了幅凌厉的相貌,此时弯了弯嘴角露出一脸亲切的笑:“这么说,柳妹妹知道这夏姑娘?”论其身份,她是这里头身份最高的。王家的姑娘,大房嫡出。若周家为周卿玉议亲,她理所当然排在前头。
柳佳哪里知道那么详细?她只是从她母亲那里偷听了一些:“听说相貌十分惊人,出身极低。就当个玩意儿养着,并不会碍着后头大公子的正头夫人。”
“这是必然,周家是极规矩的人家,自然考虑的周全。”旁人还没说什么,王娇就先一口断定,“如今多宠几日,将来大公子的妻子入门,轻易打发了便是。”
蓝裙子的姑娘眨巴了眼睛,“相貌极美?有多美?”
“不知。”柳佳摇头,拧着眉头嘀咕道,“左右比一般姑娘都好看些。否则大公子那般的人物也不会看得上眼。”
“能有多好看?总不能比顾长楹还美。”顾长楹可是京中第一美人,虽说这女人素来装模作样,相貌好确实是公认。想想,蓝裙子姑娘也就是吏部尚书曹家的嫡次女曹月忍不住嗤笑一声,语气里很是不屑,“咱京城可是美人云集,大公子若是看脸,早就定亲了。大公子那样风光霁月的人,若相中谁,定然是看中才学人品。”
曹月就只是清秀长相,但她惯来以才女自居,自认为比之顾长楹也不差分毫。
“可不是?”孔雀蓝的姑娘,也就是吏部侍郎家的姑娘姚云帮腔,“大公子那等才情的人,定然是不耐烦整日对着无德无才的草包。女儿家,还是得有些才情方讨人喜欢。”
王娇挑了她俩一眼,意味不明地笑了声,端起茶杯浅啜一口。转而移开视线,鄙夷之意不言而喻。柳佳见状就是笑,只是这笑里头什么意思,曹月姚云彼此心知肚明。
“你!”曹月有些不高兴,眉头一竖就要不高兴。
一旁孔雀蓝的姑娘连忙拉住她,低声劝慰。
紧接着就是几个姑娘的机锋,绕来绕去地,不过是拉踩。这你来我往的十分有意思。夏淳瘫坐在树下缓慢地转动着脚丫子,眉头渐渐蹙起来——周卿玉要议亲了?
正当夏淳思索,耳边突然传来一道清脆的女声:“姑娘,你怎么躲这儿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夏淳:麻蛋!
☆、第三十八章
小彩蝶的一声瞬间叫凉亭中针锋相对的四个姑娘闭了嘴。几人面面相觑,姑娘家到底大家出身, 一个个脸都涨得通红。显然没料到她们都躲到这角落里嚼舌根, 竟还会被人给抓了个正着。尤其率先开头的柳家姑娘,此时捂着嘴都没脸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