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淳对他的嫌弃表示十分的不解:“公子你可莫要小瞧了这盆桑葚!它们虽说个头不大,但看这色泽,看这重量,这都是水灵灵汁水!这些桑葚全都是山里摘的,天生天养的好东西,可比外头买的要好吃的多!”

周卿玉:“……”

“你看你看,个儿小是吗?”夏淳说着就往周卿玉的嘴里塞了一个,饱满清甜的汁水在嘴里炸开,周卿玉的眼神顿时有些飘忽。

“甜吧?”

嘴角沾了点乌紫的汁水的周少傅:“……”

夏淳看着他,啧了一声。

就知道这主子好鲜果子。夏淳好赖也吃了小半盆,于是将剩下的都塞给他。

周卿玉十分尴尬。

他低垂着眼帘,鸦羽似的长睫半遮着眼睛,目光盯着炕的一角不言语。夏淳翻了个白眼,一把拉开他的胳膊,将盆东西安静的放他怀里。少傅表情更加僵硬,他一手虚虚地环住盆不叫里头的桑葚洒出来,一手拄着唇低低地咳嗽了一下。

夏淳擦了一个野山桃,放嘴里咬一口:“公子这个桃儿吃不?有点硬,但很甜。”

周卿玉没搭理她,只矜持优雅地吃起了桑葚。

天色渐渐黑沉,下过雨,夜里蚊虫就多了。阿花端着吃食进来之时,夏淳已经趴在周卿玉的炕边上昏昏欲睡。少傅睡了一天,这会儿还有精神。见这位姑娘又立在门边殷切地看着他,快些好,快些离开的心思就动了起来。

阿花知晓周卿玉不乐意她靠太近,端着吃食放到桌子上便立在三步远处。

“公子的伤药要一日一换,”阿花的嗓音实在是温柔,和风细雨的仿佛在人的耳边呢喃,“公子用罢了晚饭便冲着外头唤一声。奴家就在堂屋,一会儿便来替你换药。”

周卿玉眉头蹙了下,抬腿轻踢了一下快睡着的人。

夏淳茫茫然睁开眼睛,坐直了身体,扭头看到桌上摆了碗筷:“吃饭了?”

她自觉地走过来搀扶周卿玉。

阿花见两人如此亲密,心里又泛起了酸。

再一看两人几位相配的相貌,顿时憋不住委屈,红了眼睛就扭头出去了。

夏淳摩挲着下巴斜了一眼周卿玉。冷酷无情的周少傅连眼皮子都没眨一下,只嫌弃地盯着地面。今儿下了一天的雨,土质的地面潮腻腻的,踩一下都能一脚的泥。没有鞋子的少傅做了几次心理建设都说服不了自己下脚。

夏淳又想撇嘴了:“公子不若就坐在炕上,奴婢可以端过来喂你。”

周卿玉:“……”

……

第二日,果不其然又是一天的大雨。

也不知夏淳这骗子到底是怎么哄骗那群孩子的,竟然叫这群萝卜头将小零嘴儿都送到了家里来。捧着一盆桑葚吃得优雅的少傅难得正式起了夏淳的优点,至少这忽悠人的本事,旁的姑娘家是绝对没有的。

夏淳不知这人吃着她的东西还嫌东嫌西,趁着雨停的那么一小会儿,她就又见到了那日来院门口打听的半老徐娘。

这位头上包着蓝布巾子的妇人一幅下巴掉地上的表情看着突然冒出来的夏淳,心里‘乖乖,乖乖’的呼喊个不停:“奴家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姑娘家。姑娘是外面的人?生得比那话本子上勾人的妖精还……”

从狐狸精到妖精,夏淳连给点反应的欲望都没有。

这会儿帮阿花捣要给周卿玉用的药,一面就竖着耳朵听这妇人碎嘴吐露阿花的身世。虽然她不大懂得为何这妇人要给她说阿花的身世,但有八卦不听不符合夏淳做人的风格。

原来这阿花,全名叫林阿花,是村里唯一的大夫林有才的独女。

林有才是马林村的老大夫,早年丧妻,这么些年就跟膝下唯一的女儿相依为命。因着林有才心善,替村里人看病看得多,林家一家子在马林村都挺有威望的。三年前林有才夜里看诊摔了一跤去了。林家就剩一个林阿花。

林阿花打小跟着父亲出诊,多多少少也习得一身医术。这三年,替村里人看个头疼脑热,林阿花人在村里也渐渐立稳了脚跟。林阿花有屋有医术,又生得一副小家碧玉的长相。村里村外的小子都乐得照看着。不过林阿花天生命硬克夫,没进门就守了望门寡,村里人尊敬她可怜她的同时,却也没有哪一家愿意提亲。

这般一耽搁,转眼就到了十九。

蓝布巾子妇人摇头叹:“阿花也算是走了运。村里小伙子不敢定她,隔壁山头葛家村的葛老三的二儿子松了口,说是初八来提亲。奴家这不是来保媒的吗……”

听到这,夏淳才听明白这人的来意。

夏淳还没见过古代女子做媒的,兴致勃勃地听着:“可婶子你不是说林家没人了?就只剩下阿花大夫一个姑娘家?”

“一个姑娘又不碍事,”蓝布巾子妇人嗔怪了一眼,拍着胸脯保证道:“这葛老三家一家子都是厚道人。婆母慈爱,兄弟和睦。阿花嫁过去,二牛铁定拿她当宝贝疼呢!奴家也是受着林大夫的照顾长大的,还会害了阿花不成?”

夏淳看了一眼埋头理药材的林阿花,见她手里拨得哗啦啦响。

蓝布巾子妇人叹了口气,上前就要拉阿花的胳膊,劝道:“阿花你也莫心灰意冷。三河去了不怪你。他自个儿病秧子一个,早早去了是应该的。你是个好姑娘,能替他守两年已经是仁义,哪里值当守一辈子活寡的?”

“信婶子的,你去相看相看。”她语重心长,“二牛五官端正,很有一把子力气,嫁给他你这辈子吃不了苦头。”

夏淳眼睛跟着两人转,就见一直没说话的阿花突然甩开了妇人的手,就拉下了脸。

那妇人显然没料到向来温温柔柔的姑娘黑脸,一时都有些愣住。就见阿花气得脸颊通红,指着门口就叫这妇人赶紧走:“什么二牛三牛的,奴家每日晒草药采草药都没得功夫,哪里有那个闲心去相看什么二牛!走走走!给奴家立即走!”

说着,就气冲冲地将人连推带搡地给轰了出去。

那妇人来一趟原本是为了凑一对喜事,本身是好心,但谁成想被当场被闹了个没脸。她插着腰在林家门前站了一会儿,而后面红耳赤地就离了林家。

夏淳在一旁看着,眨巴了几下眼睛。

另一边的阿花又羞又气,直觉今儿这一场保媒是叫她受了侮辱。扭头拨弄了两下草药,想想她忽然一抹眼睛,躲屋里去流眼泪了。

夏淳十分莫名,迷迷糊糊地进东屋去寻了周卿玉。

周卿玉今日从早到如今没发过热,神志也是清醒的。外头的动静他听了一耳朵,夏淳进来,他只懒懒地掀了掀眼皮。

“莫掺和旁人的私事。”不知是教导还是警告,周卿玉冷冷地吐出这一句。

夏淳立即虚了一下:“奴婢知道,奴婢才不会瞎掺和!”

周卿玉没与她做分辩,靠着墙壁闭目养神。

下雨的这两日,哪儿也不能去,没有衣裳倒是没显出什么。第三日天儿一晴,周卿玉能扶着桌角自己站起来,少傅的脸色就没有哪一天是缓和的。这也没法子,任谁穿成他这样子整日窝在屋里,心情也好不起来。

夏淳觉得这位少爷不是一般的难伺候,平日里在周家看着人冷峻高洁,沉静从容。等贴近了才发觉,这人小毛病还是特别多的。

比如他那条穿错的亵裤。原本勤劳的阿花姑娘都替她洗了,这位爷得知了后十分不高兴,将洗干净的亵裤硬是扔到地上,叫夏淳亲手洗干净。夏淳就不解了,衣裳乃身外之物。旁人洗都洗干净了,穿还不是一样穿?

这位爷就偏不,非得夏淳重洗,立即重洗。

夏淳无奈,只能给他重洗。

除了矫情以外,这人还双标。明明她哄骗小萝卜头的山果子大部分进了他的嘴,他偏还每次都要追根究底,教育夏淳一番。

他自个儿吃她的东西就是应当的,她吃旁人的就要被教育?

此类事情,诸多不提。

日子一晃儿就过,转眼就七天过去。不知为何,周卿玉的人还没有找到这儿,这日下午,摇头晃脑的,这日狐狸大仙又带着一群小萝卜头招摇过市。

村里来了个这么稀罕的姑娘家,自然是一夜之间就传遍了的。夏淳不出来走动不知道,一走动,便不知多少人暗地里偷摸地来瞧她。夏淳反正脸皮厚不怕人瞧,甚至还怂恿小萝卜头去告诉这些闲着没事儿的汉子们,看她一眼的人都得上供。

还别说,这乍听之下蛮不讲理的要求,多了去的汉子乐意送东西上门。

周卿玉看着每日多出来的莲蓬,山果子,甚至还有野味儿,额头的青筋就没停下跳动过。这蠢丫头到底是拿自己当什么了,尽做这些离谱的事儿!

这日夏淳拎着一串鱼从外头进来,一掀帘子就感受到少傅浑身冰霜的寒气。

将鲤鱼递给阿花,夏淳眨巴着眼睛很是无辜:“公子,谁又招惹你了?”怎么身体好了之后动不动就生气?还成天给她脸色瞧!

“出门又做什么去了。”

夏淳不知他在闹什么脾气,实话实说:“去池子那边瞧人捉鱼。”

周卿玉脸颊气得染了一丝霞色,当即怒道:“去一趟就拿人东西?这可真是便宜!”

夏淳顿时就不爽了,她拿鱼难道是她一个人吃?这家伙跟着她吃了东西还来发脾气。不要仗着长得好看就可以这么任性!虽然他是主子,她是下人,但现在他俩都在外头,周卿玉一个出不了门只能躺床上养伤的,真跟她打起来,还不知道谁吃亏!夏淳底气一足,谁管他什么身份地位!

于是夏淳的嘴皮子一秃噜就怼他:“公子最不便宜,公子可给奴婢尝尝!”

石破天惊的一句话,周卿玉自接收到这话的意思,白玉似的脸颊一下子涨得通红!他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口吐虎狼之言的女人。

“难道不是吗?”反正也口吐芬芳了,夏淳干脆破罐子破摔,“你最贵!全村就属你最贵!他们便宜,奴婢尝不得,你这么贵怎么也不给奴婢尝一口啊!”

周卿玉脸红的冒烟,什么尝不尝的!他这句话是那个意思?这个蠢材!这个蠢材!他手指着夏淳,哆嗦得仿佛要中风的老人家:“蠢货你给我闭嘴!再敢多说一句,今夜你就别睡了!给我在这屋里站一夜!”

夏淳怕他?拎起她的鱼就塞到了看热闹的阿花手里:“炖汤,阿花姑娘,炖汤喝。”

阿花拿着这鱼手足无措,一双眼睛却求救似的看向周卿玉。

周卿玉气得都忘了脚上没鞋子,他长腿一迈,垮下来,直接扯了夏淳就拉到一边去:“阿花姑娘你且自去,我这里教训不懂事的丫头,不便外人在。”

阿花心口一滞,拎着鱼从门外出去了。

夏淳冷不丁被他抓住胳膊,还以为少傅气急了要打人。连忙双手双脚都用上挂到了这人身上。周卿玉这一口恶气堵到胸口,夏淳两胳膊死死抱着人家脖子:“公子你莫生气,不过是一条鱼。你若是不想吃鱼,奴婢可以一口汤都不分你。”

周卿玉听她软言软语,还当这蠢材反省。这一听她信口胡说,怒气就直冲了脑袋:“放肆!夏淳!你给本公子下来!”

夏淳能下来才有鬼。

“公子,一码事归一码!”夏淳吃的上供多了,从来没觉得哪里不对,“你不能因为自己不喜欢吃鱼就不准奴婢接鱼,桑葚和野山桃公子不是吃了?”

这是鱼跟桑葚的差别吗?周卿玉觉得自己怎么会挑了这么一个蠢材。可身上人温香软玉的蹭,神仙也能被蹭出火气。何况少傅是个才尝过一次鲜儿的青年公子哥儿。他这两种火气杂在一起,少傅出离的愤怒了。

他一手攥住夏淳的胳膊,一手就抓着这人的腰,就要把人撸下来。

夏淳气急了两手捧住周卿玉的脸颊,撅着嘴对着这人的脸颊,一边来了一个香吻。周卿玉只觉得两片濡湿的柔软在脸颊上一沾就离,心口猛地一缩。

他停下手里动作,蹙着眉看夏淳。

夏淳翻着眼睛偷瞄他的神情,见他看过来,讪讪一笑:“公子,奴婢知道错了。你别打人行不?”周卿玉是会武功的,夏淳刚才才想起来,“奴婢这小身板儿,挨不了一顿打。奴婢为了将你从山崖上弄下来,背后还一身伤呢……”

说着,她可怜巴巴地冲他眨眼睛。

“山崖?”周卿玉挑眉。

夏淳小鸡啄米地点头:“公子你是不知,咱们当时掉在山崖的半腰,上不去下不来。你可是奴婢拿亵裤绑在背后,硬生生给背下来的!便是看在救命之恩的份上,你就不能对奴婢温和一点儿?”

“下来。”

夏淳犹豫了一下,乖乖下去。

周卿玉看着她。

夏淳可怜:“救命之恩呢……”

刚处理好鱼前来问夏淳怎么做的阿花脸刷地一下子白了。

作者有话要说:莫名其妙多占了一部分,可怜巴巴……

☆、第二十四章

自从夏淳冒了一句‘救命之恩’,阿花这几日就有些避着夏淳。夏淳不知她心中别扭, 只当阿花姑娘心中不喜她, 便尽量少跟阿花搭话。

这般又过了两日,周卿玉总算能起身出屋子。这人一露面, 在马林村里引起了轰动。村里人是知晓阿花那日从谷里带回一男一女的。但知晓归知晓,周卿玉伤势过重没出过屋子, 旁人也只见过妖精似的夏淳, 并不知晓男子是何模样。

这日清晨,屋里窝了快小十天的周少傅端坐在院中,望着天空沉思。村里有名的碎嘴婆子马六婶子一大早来阿花这处寻阿花拿点跌打的药, 冷不丁撞见。阿花家藏着个仙人一般的公子哥儿的事儿在村子里炸开了锅。

怪不得前几日旺山家的替这妮子说亲没讨着好呢!原来家里藏着这样的男人!

马六婶子端着个碗蹲在村口的大榕树下, 说起早上的事儿就眉飞色舞。村口都是闲人,这会儿凑一起唾沫星子乱飞:“你是不知道,那公子俊的哟!就连我这一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婆子瞧一眼魂都飞了。阿花那妮子能把持的住?”

“人家一瞧就是贵人!坐着不动, 瞧着就不一般!你们是没瞧见, 那眉毛,那眼睛, 真真儿比那戏里的神仙还俊!葛老三家的二牛跟人家比,连根头发丝儿都比不得!”马六婶子现在想起那玉树一般的人还觉得心口怦怦跳,“这人啊, 都一样。阿花是个好的, 但这不见着天上的云了么,有了更好的,心不就大了?这哪儿还看得上地里的泥?”

马六婶子大海碗敲的叮叮响, 摇头晃脑的。

“可不是?”一豁嘴的妇人撇撇嘴,立即接茬儿,“旺山家的可是亲口跟我说了。她才提一句,阿花就黑了脸。跟糟蹋了她似的,就差没当场拿根棍子打她了!”

她这一说,榕树下又是一片唏嘘。

马六婶子说得那公子哥儿,她们是还没瞧见。这不山里难得有点儿事儿,这些好事的婆子妇人就惦记上了。一空儿就去阿花家院子瞄上两眼。周卿玉的样子他们是没瞄到,倒是把隔壁山头葛家村的葛二牛给瞄到了。

葛二牛是真心欢喜阿花的。

这么些年,阿花在村里名声再好,也抵不住命硬克夫克母的名头。尤其三年前林大夫一跤摔死,阿花命硬一说就更传的有鼻子有眼了。葛家村与马林村离得近,自然也都听说了。

这名声都没能吓到他,葛二牛只觉得阿花命苦,更怜惜她。求了家里大半年才得了葛老三松口,还塞了银子特地请嘴最厉害的旺山家的上门保媒。满心盼着能得来好消息,谁成想还交上恶了。葛二牛是个死心眼,得了拒绝不死心,亲自来问。

他来的巧,阿花正巧就在。

葛二牛扛着山里打的大半扇的野猪并着一大.麻袋的山货,一大早找来。夏淳迷迷瞪瞪地蹲在井边儿梳洗,抬头就看到一个五大三粗的国字脸汉子巴巴地站在院子外头。

脚下放着两个框,一个框里红殷殷的堆出来,似是什么新鲜的果子。另一个框铺了稻草木屑,百来个鸡蛋。虽没能一身簇新,倒也十分齐整。许是怕山里露水打湿脏了衣裳,裤腿利索地卷到膝盖。晒得黑不溜秋的,见人龇牙就笑,一口白牙,一股子憨厚淳朴劲儿。

夏淳眨巴两下眼睛,把嘴里涑口的水吐出去,扭头看蹲在一旁扒拉草药的阿花。

阿花似乎也瞧见了,嘴角拉下来,一脸不高兴。

夏淳这几日没怎么跟她说过话,本就不大亲密。这一看就是私事儿,她再好奇也不可能多话。眼睛在阿花跟黑脸汉子身上来回两次,端着洗漱用具进屋了。

葛二牛满心满眼都是拨弄草药的阿花,没留心井边儿蹲着的夏淳。见人走了,他忙将背上的东西放下来。半山野猪放下来,地上都要震一震。这黑脸的汉子见阿花皱起了眉,连忙把东西拎远些。百来斤的肉,他一拎就拎起来,跟拎把蒲扇似的轻易。

阿花小脸儿布了一层寒霜,声音冷淡中带着一丝惊慌:“你来做什么?”

她嗓音压得低,但话却清清楚楚。

“我来给你送点儿东西,”葛二牛见她脸色不好,心里慌,忙退后几大步。虎背熊腰一黑脸汉子恨不得能缩成一团,巴巴在篱笆外头喊人,“你一个姑娘家,没个靠得住的人照顾,日子过得也苦。这是我昨天打的野猪,给你送半扇来。”

“拿走!”阿花的脸色更难看了,她一面做贼似的往东屋的窗户瞟去一面声音压得更低。那小脸黑得怕是能刮下来三层黑灰,忙说,“我不要!快走!”

葛二牛顿时就急了,抓耳挠腮的,偏又不会说好话。

“阿花你别气!我就是来瞧瞧!”他看着院里花一样的姑娘,被她冷言冷语的说的又难过又不知所措,“你要是不喜欢,我我,我站远些说……”

他一急,嗓门儿就大。山里人本就嗓音响,这一拔高跟闷雷似的。

阿花顿时就气红了脸。一面气得要命一面又不敢声张,做贼似的扭头看东屋。见那正对着篱笆的窗边没有她想见的人,扭头抓起一块石头就砸:“你给我走!我林家不欢迎你!东西也给我带走!不要!”

夏淳眼珠子咕噜噜的转,忍不住扭头去打量拿了一本医书翻看的周卿玉。

少傅的伤已经好很多,除了脸色还有些苍白以外,已经能四处走动了。这小半月来,他每日早晚都要去当初掉下来的山崖边瞧一瞧,又或者去林子里头转一转,看有没有自己的人寻来的痕迹。至于马林村的流言以及阿花姑娘的情思,他是丁点儿都不关心。

夏淳咂咂嘴有些佩服,到底多强大的定力才能无视外头的一切。好歹阿花也是他的救命恩人,怎地就可以做到如此的无动于衷?

周卿玉翻动一页,眼皮子都不抬一下。

夏淳又抬头看一眼,外头阿花已经出了篱笆。不知跟那汉子说了什么,小脸儿上都是冷酷之色。夏淳这绝佳的视力,清晰地看到五大三粗的汉子眼睛都红了。可怜地摇摇头:“襄王有梦圣女无心啊……”

“有闲工夫看热闹,不如替我办件事?”

夏淳坐直了身体。

“不出三日,我的人会寻到这处,你且去跟阿花姑娘要几味药材。”说着,周卿玉从袖子里掏出一片叶子。

夏淳接过叶子,叶子上不知用什么材质的东西,写了许多字。再一次看到令人头秃的陌生字体,夏淳苦恼地抓抓脑袋,终于认可了自己文盲的事实。

“公子是想做什么?给马林村的人下药?药死这群见过你的人?”夏淳的脑海这一瞬间闪过无数个画面,好奇心顿时被挑起来,“画本子里不都这么写吗?大家族贵公子遭人刺杀跌落悬崖,流落小渔村被渔女救起,与渔女春风一度,百般缠绵。谁知伤好之后翻脸不认人,怕行迹泄露,离开之前屠戮全村不留一个活口?”

周卿玉嘴角一抽,抬眼看着她,脸色有些泛青。

夏淳看着他一脸无辜。

周卿玉:……如果不是看在救命之恩的份上,他当真想一巴掌拍死这个蠢货!

夏淳这一瞬间完全心领神会了少傅的蠢蠢欲动。抬手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十分识趣地换成一张灿烂的笑脸。

周卿玉吐出一口气,低头继续翻动医书。

窗外的戏码已经上演到阿花拿着棍子赶人,黑脸汉子伤心欲绝,丢下东西依依不舍地离去。夏淳意犹未尽地看着阿花进了院子,眼睛就又落到周卿玉手中的书上,她凑过来,“公子你是不是要自己配药?”

周卿玉不理会她,鸦羽似的眼睫在眼睑下晕出两团青黑,光影交杂下颇为惹人怜爱。

夏淳目光在他面上流连,又落到周卿玉犹如朱墨点缀层层晕染的唇上,心里撇嘴。要不是看在美貌上,她才懒得热脸贴冷屁股。看了许久,心里仿佛有个猫爪子挠得她心痒。忽然,她口出惊人道:“公子,你给奴婢尝一口如何?”

虎狼之言再一次在耳边炸响,周卿玉差点没被自个儿口水给呛到!

他刷地抬起头看向夏淳,一双眼睛瞪得能脱眶。面红耳赤,不可置信,最后恼羞成怒:“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夏淳对上他瞪得快射出利刃的眼,当然没胆子再说一遍。但不妨碍她就势低头,快准狠地对着周卿玉的唇啄了一下。然后不等身后人暴起,撒丫子狂奔:“公子你莫着急,奴婢这就替你去要!”

说罢,桃之夭夭。

周卿玉看着晃动不休的门帘,抿了抿嘴唇,心口仿佛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莫名发麻。

拿药材不难,何况是周卿玉要的。阿花虽然不乐意搭理跟夏淳,但为了周卿玉的要求,难得给了夏淳一张笑脸。她眉目舒展地看着夏淳,对绝色娇美的夏淳不识字这点十分满意,当即心下更坚定了今夜要做之事的决心。

眼睁睁看着夏淳拿着药包回了东屋,阿花绕到屋外,透过窗看着屋中晃动的人影儿,深吸一口气。转头进了屋,偷摸捡了几味药材,放入正汩汩冒着热气的药罐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君左右带新人,加班太晚,星期六补上!!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