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点就是,这个卫哲,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江达琳告别卫哲后,就去了李静柔家。刚打开门,她就看到面前的李静柔脸色苍白,双眼红肿。
江达琳不安地跟着李静柔进屋,先做了自我介绍:“李小姐,我是DL传播的,我代表New Face……”
典型的两居室,不大却干净整洁,过道桌上供着小小的灵堂,上面有杨墨的遗像。李静柔脸色苍白地坐在单人沙发上,面无表情。
江达琳坐在她对面,膝盖上一个文件夹。
李静柔突然间开始和她谈起杨墨的事情:“我和杨墨是别人介绍认识的,算相亲吧,第一次见面那天,我一看见他那件格子衬衫,我就转头想走了,还是碍着媒人的面子坐了下来,后来,他把菜单塞给我,一个劲儿地让我挑贵的点,我又觉得这饭店撑死了人均一百,瞎显摆啥啊……我吃了两口就说要走,他还愣在那儿,我都走出去老远了,他气喘吁吁的追上来,我还以为他是醒悟了呢,谁知人家说,你手机忘拿了。”
说完她擦了擦眼泪:“说吧,顾凯雷想怎么做?”
江达琳低头掩饰自己的不自在:“呃……我今天来,主要是为了了解情况……毕竟不管怎么说,杨墨是在度假的时候去世的……”
李静柔声音凄厉,打断她的话:“他在加班,从我们认识起,他到哪里去都会带着电脑,而且每次选旅行目的地他都会问有没有4G信号覆盖……”
江达琳看着文件:“但,但这还是不能证明他是加班,这个《工伤保险条例》第三十九条有规定,职工…”
李静柔擦了擦眼泪,血红的眼睛瞪着江达琳:“你不要给我背条款,人活着的时候,每天废寝忘食,在公司吃,在公司睡,从来没有人背条款;现在人死了,就来跟我背条款了吗?”
江达琳慌乱地深呼吸,她借口要洗手间,躲起来给卫哲发短信。
卫哲正坐在副驾驶座,驾驶座上是当红女主持王楚。看到江达琳的消息时,他轻微地蹙眉,很无奈地问:“又怎么了?”
江达琳低声说:“你接电话啦,我还怕你不肯接电话呢,我现在在李静柔家里,我想问你个问题……”
卫哲把车窗往下降,冷漠地回答:“我拒绝回答你任何专业问题,问我问题是要收费的。”
“卫哲老师,我的这个问题,一点也不专业,就是个生活中常见的问题。就是我、我想和一个人讲道理,可是,可是对方她老是哭,我……”
卫哲语气稍稍缓和:“你想跟一个人讲道理,可对方却跟你讲感情,是不是?”
“对对对,我该怎么办?”
“不怎么办,这只能说明你的道理没有讲到点子上。行了不说了,我还有事,再见。”
开车的王楚眯着眼睛,看向卫哲的眼神有些奇怪:“谁啊?怎么还叫你老师?”
卫哲不在意地说:“一个同行,帮了她一次,哭着喊着要拜我为师。我才不打算收她做徒弟呢,平白无故就把我叫老了一辈儿,不是占我便宜吗?。”
王楚啧了一声,嘴角挂着笑:“我看你是怕被叫老了一辈,不利于占她便宜吧!”
卫哲侧过脸看她:“你想歪了啊!”
三分钟之后,江达琳的电话再次打过来,卫哲不耐烦地问:“又怎么了?”
“卫哲老师,我又有一个非专业的问题。验孕棒上两根杠的意思,是怀孕了对不对?”
江达琳原本打算走出洗手间,却无意间瞥见废纸篓里有一个包装盒,上面写着早早孕试纸,而盒子里一个用过的验孕棒探出头来。
卫哲气疯了,没好气地大声说:“你连怀没怀孕这种事也要问我?你不会自己搜啊!”
身旁的王楚和迎宾同时用惊讶的眼神看着卫哲。
江达琳弱弱地回答,听上去很诚恳:“我搜了,我就是想跟你确认下,你肯定比较懂行……”
卫哲连话都没再说,就挂断了电话,才发现王楚和迎宾惊愕的眼神。
西餐摆在桌子上,王楚聊了两句工作,发现卫哲明显心不在焉,就听见卫哲冷不丁地问:“你说,那个问我两道杠是不是怀孕的,意思是不是她怀孕了?”
王楚放下刀叉,八卦的心思也上来了:“你刚明白过来啊,不然人家问你干吗!我还说你怎么那么淡定呢……”
卫哲被王楚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你什么眼神啊?我当然淡定了,又不是我的!”
“你确定?”
“我怎么可能出这种纰漏,笑话!”卫哲抓起手机给江达琳发微信,“不行,我这好奇心被激发了……”
“你是不是怀孕了?谁的啊?看不出来啊你还有这本事?”
江达琳回到公司后便将发现的消息告知顾凯雷,顾凯雷听后询问她的意见:“DL这边有什么建议?”
卫哲不在身边,江达琳连说话都不太有语气,她有些紧张:“我建议,尽快和李静柔和解。”
无花也认同:“我同意,杨墨去世前两天,每天都在工作群里说话,最晚的时候是凌晨4点50分,这事情要是传出去,也对公司不利。”
有人突然问道:“群里聊天可以算加班证据吗?”
江达琳查了一下资料:“可以,聊天记录只要满足真实性,关联性,合法性条件的,可以作为定案证据,早在2015年就有案例出现了。”
顾凯雷拍了一下桌子:“你这胡说八道什么?什么定案证据,我们犯法了吗?我们又没犯法!”
“她的意思是,所有的聊天记录都很危险,所以从现在起,所有相关聊天记录必须删除,所有员工必须封口,不允许任何公司个人擅自对外发布相关讯息,也不允许任何公司个人擅自对这件事做出评价。整件事只有一个人可以拍板,那就是雷总,整件事对外只有一个出口,那就是……江达琳。”
卫哲的声音突然加入进来,江达琳立刻回头看,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惊喜,她看着卫哲,嘴角轻轻弯起。
从公司走出来,江达琳兴奋地走在卫哲左侧:“哎,你怎么会来?”
卫哲看着江达琳毫不掩饰的开心,眼神里也夹杂着笑意:“本来是一点也不想来,但想到替你开过一次会,就这样被莫名其妙的误认为是我在处理New Face这件事,要是被你搞砸了,传出去岂不是会连累我的名声。”
江达琳笑着说:“太谢谢你了!那现在是要准备谈钱了吗?我查过美国一些类似的案例,李静柔只要把怀孕的事情说出去,在舆论上对New face一点好处也没有,更何况现在New Face还在融资阶段,还要靠光环之塔的业绩……”
与此同时,两人收到一条微信,江达琳的嘴角瞬间就瘪下来了。
卫哲举起来手机:“看见了吧,顾凯雷说了,New Face最多出五十万,不会再多了。所以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负责把价格控制在五十万以下就可以了。”
汽车停在李静柔家楼下,江达琳坐在车上:“你真的不能陪我一起上去?”
卫哲坐在副驾驶座:“李静柔求过我,我没答应,跟你一起上去,除了更加激怒她,没有任何好处。”
卫哲发觉自己在江达琳面前总是格外有善心,他多教了她几句:“谈判的艺术在于层次,青蛙要用温水煮,骆驼身上的稻草要一根一根加上去。察言观色,进退有度,要把节奏掌握在你自己的手里,不要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江达琳深呼吸,还是紧张:“你说了这些都太抽象了,有没有具体一点的?”
卫哲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副对讲耳机,递给江达琳一只:“把这个戴上,具体吗?”
江达琳双手合十,嘴角高高翘起:“太具体了!谢谢您,卫哲老师。”
卫哲不自觉地勾唇笑了一下,他从车上走下来,去了附近的咖啡馆。
“杨墨他为了公司,这几年,哪天不是加班到深夜,动不动就头脑风暴,到了周末又要团队建设,其实就是找个酒店关起来继续干活,好不容易休息一天还要开什么复盘会,家里老人生病他都没时间去,全是我替他照顾……”
卫哲坐在咖啡馆里,仔细听着耳机的内容,声音沉沉,通过耳机传到江达琳耳边:“肯定杨墨的辛苦,同时表示遗憾,强调规章制度……”
江达琳对李静柔说:“杨墨的辛苦我们都知道,也都非常遗憾,但这依旧不属于工伤致死的范围。”
李静柔反问道:“杨墨如果不是长期加班导致亚健康,好端端的怎么会心脏病突发?这怎么不是工伤?”
卫哲喝了一口咖啡,好整以暇道:“他是在度假期间心脏病突发的,心脏病发的原因非常多,除非有医学鉴定,否则无法证实杨墨是过劳死。”
“他那几天真的一直在加班,真的,那天他一直加班到第二天早晨,我半夜醒了好几次,他都躲在阳台上打电脑,怕有声音吵到我,一开始我还催了他两次,后来我也不催了,催了也没用……”
李静柔说完便问:“你们打算赔多少?”
江达琳叙述卫哲所说的话:“三十万。本来按照公司制度,最多给到相当于杨墨六个月工资的丧葬补助,三十万也是公司念在杨墨一直以来做出的巨大贡献上,给的一点心意,还是董事会特批的。”
“三十万?你们……你们简直……”
“对不起,我个人非常同情你,但是……”江达琳正在安慰李静柔,被卫哲打断。
“不要说废话。”
李静柔站起了身,从口袋里拿出来化验报告:“我怀孕了!这是医院的化验报告,这个孩子是杨墨唯一的骨血。我得一个人把这个孩子拉扯大,三十万根本不够。”
“那你想要多少?”
“两百万。”
卫哲坐在咖啡馆里,往咖啡里加了一包糖:“你再加十万。”
江达琳轻声说:“四十万,这是New Face的底线了,再多我们真的做不到。问题是目前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杨墨是工伤致死,都是你的一面之词。除非你能把证明拿出来……产品部的所有同事公司都问过,没有人能证明杨墨在加班。”
李静柔情绪波动很大,指着江达琳的手指颤抖:“那是因为你们不许他们站出来说话!”
“继续劝。”
江达琳拿出来同意书:“李小姐,我劝你还是接受这个价格吧,如果你要的高,我担心New Face会宁愿接受仲裁,而就算是去劳动仲裁,你也不可能拿到比四十万更多了。”
李静柔抽泣着,忽地站起来,噗通一声跪在杨墨遗像前:“杨墨,杨墨,你看看,你睁开眼睛看看啊,这就是你的公司,这就是你把性命扑上去的公司!你现在死了,他们现在就这么对你啊……我怎么说他们都不信,可怜你死的时候还在惦记着他们,你冤枉啊杨墨……你连你的孩子都没看上一眼啊……”
卫哲听着那边的动静,喝完最后一口咖啡:“留下同意书,你可以走了。”
江达琳把同意书放在桌子上,留下一句话:“只要你答应明天之前在这份同意书上签字,这四十万本周内就可以打到你账上。你……好好想想。”
几分钟后,江达琳一脸不开心地坐在卫哲面前。
卫哲挑眉:“你这是什么表情?挨打了吗?”
江达琳有些丧气的嘟囔:“还不如挨打了痛快呢!明明说好五十万,干吗说四十万。”
“甲方给你五十万你难道非要一次性花完吗?万一李静柔再抬价呢?你去哪里找预算?你放心吧,李静柔会同意的,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这恐怕是最好的结果了。再过几天,不,最多两天,这件事就会彻底烟消云散,世界上最健忘的动物不是鱼,是网民。”
“真狡猾。”江达琳撇了下嘴,“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像这种事,我怎么才能知道我是站在正确的一方?”
卫哲慢悠悠地说:“你不知道,你只知道你站在客户的一方。你是公关,公关不是警察,也不是法官,客户请你来是解决问题,而不是判断对错。”
“那万一我们帮助了错误的一方怎么办?如果New Face是错的呢?”
卫哲嗤笑一声,像是嘲笑她过于幼稚:“人们往往会有一种幻觉,认为强势的、人多的、财大气粗的那一方天然是错的,而弱势的,人少的,贫穷的那一方就是对的。可是强势、人多,财大气粗,又有那一个词能够跟错误画等号?不要仅仅凭着直觉去判断谁对谁错,更不要让所谓的同情心影响你的判断力。”
江达琳怔住,在思考卫哲说的话:“那你觉得New Face到底是对是错?”
“这重要吗?”卫哲站起身,打算离开了,“这重要吗?你难道没听说过,只有小孩子才分对错,成年人只分利弊?”
江达琳不明白,她跟在卫哲身后:“可天下绝大部分的蠢事都是成年人干的。对错当然重要,万一做错了事,除非自己也蒙在鼓里,否则晚上会睡不着的。”
没过多久,江达琳就再次被叫到了New Face。
办公室里,金堂和红茶分别站在顾凯雷的两边,气势汹汹,争吵声越来越大。
金堂看着红茶办公室的人做出来的捐款程序,生气地说:“这捐款程序就是你部门的人写的,你敢说跟你没关系?你知不知道这种事传出来,会对公司的声誉造成多不利的影响?”
红茶呵呵冷笑:“说得好像公司声誉现在很好一样……”
顾凯雷说话了,他看着自己的员工:“红茶你这态度不对啊,不像是New Face的一员,倒像是站在公司的对立面。”
红茶索性把早上的事情说出来:“我要是真的站在公司对立面,我就不来说这话了。不瞒你们说,今天一早就有两个高级工程师跟我说辞职。我暂时没批,让他们再想想。反正,这事儿你们看着办吧。”
红茶的办公室里,杨墨生前的工位前,抱着一台新电脑的员工原本要坐杨墨的工位,听到真相后指着座位:“这个位置死过人?那我能不能换个别的地方坐?”
江达琳跟着红茶过去,瞅了瞅杨墨的工位,发现旁边有个纸盒,她从盒子里拿出来一个日记本,趁着旁边无人注意,悄悄地翻看起来。
她把纸张翻得飞快,把日记本放回原处后,抬起头,表情若有所思。
江达琳给卫哲打电话时,卫哲正在酒吧里喝酒。江达琳走过去,坐在第一次见面时的吧台旁。
她接过卫哲递来的酒杯:“李静柔刚给我打电话,说答应签同意书了。”
“是嘛?”卫哲举起来酒杯,“恭喜,人生第一单!”
“可我一点儿都不觉得开心。”江达琳掏出来杨墨的创业日记本,念了几段停了下来,“你说杨墨是不是太可怜了?什么样的工作值得拿命去换啊!”
卫哲不置可否,缓慢地喝酒:“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有一句话叫做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杨墨是个成年人,他又不傻,他能愿意卖命,那他一定有他卖命的理由。”
“你以为现在的格子间和过去的纺织厂有什么区别?只不过是把纺织机换成了电脑,梭子换成了手机罢了。互联网公司的期权、股份是实现这些人迅速改变命运的最直接的途径,他们用不着你可怜,有一个目标努力奋斗可比混吃等死强多了。”
江达琳听完之后说:“我觉得你说的不对。”
卫哲斜睨了江达琳一眼,望着杯中酒,轻轻晃动。他笑江达琳太幼稚,笑她看不清生活真相。
“你太天真了,你不觉得你这些所谓的情绪很多余吗?没有人会理直气壮的要求别人去卖命,因为法律不允许,一切都是个人的选择,杨墨加班很辛苦,但他不是过劳死,New Face没有做错任何事,你口口声声对错很重要,为什么看不见这些黑白分明的事?”
卫哲看她一眼:“更可笑的是,既然已经来到了商业社会,还成为了一家公司的总裁,那就应该懂得基本的商业道理和游戏规则。明明做在渴望赚钱渴望成功的位置上,做着用金钱和期权诱惑别人为你效劳的事,现在却说着卫道士一样的话,你不觉得其实你自己更虚伪吗?还是说,其实你根本不适合当这个总裁?”
江达琳没想到卫哲会这样说,她被骂懵了。她低着头,一瞬间回国后的委屈都涌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不被公司的员工认可,不被舒晴几个人看在眼里,被组委会要求更换颁奖嘉宾。眼泪不受控制的从眼角留下来。
卫哲无奈地掏出来纸巾递给她:“我道歉好吧,更换嘉宾的事情是我不对。”
江达琳声音闷闷的,拿着纸巾不动:“没有,你是圈内大神,我就是个小菜鸟,我确实没资格给你颁奖。”
卫哲没哄过女孩,登时有些无措,他声音放低,语气尽可能轻柔:“看在我帮过你的份上,不要生气了,嗯?无论如何,李静柔已经被你拿下了,New Face也被你拿下了!可喜可贺!我们不吵了,好不好?”
江达琳微微怔住,红着眼睛看着她,看起来委屈得紧。
过了一会儿,她吸了下鼻子,轻声说:“李静柔说的是真话。她说了,要证据的话,产品部的每一个人都可以替杨墨证明,如果她是为了讹钱,如果加班是子虚乌有,她为什么要这么说?”
卫哲皱眉,没想到她还在纠结这件事情:“谁会在乎这些?你刚刚只用了四十万就成功解决了New Face的问题,你们公司的一百万欠款也有了着落,运气好的话,未来还会和New Face有更多合作。来,喝酒!”
“还是不对,我要去搞清楚几个问题。”江达琳站在卫哲面前,“其实你心里也明白,New Face是错的,杨墨确实是过劳死,是不是?”
卫哲好心告诉她:“你不要再追究这件事了,不管是对着你的那几个合伙人,对着媒体,还是对着客户,记住,只字不提。你没有证据,这些录音是没有用的,你拿出去别人也不会承认。你考虑过后果吗?你还想不想做这个总裁了?”
“我……”江达琳咬紧嘴唇,心里犹豫不决。
江达琳将几段会议录反复听了几遍,又去找李静柔询问杨墨在去世前一天是否加班一夜,可即便是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也找不到任何有力的证据。
她坐在电脑前,索性打开了《光环之塔》,游戏页面弹出来一条消息,称游戏将在周六进行三小时的维护。
江达琳看了一眼维护时间,是在凌晨。她呛了一下,皱了皱眉,给李静柔打电话:“我记得你说过,杨墨选择旅行目的地的标准之一,是看当地有没有联通4G覆盖?”
“对,因为酒店的Wi-Fi往往信号不好。”
“那杨墨带去普吉岛的电脑在不在你家?”
“我们一回国,New Face的人就把杨墨的工作电脑收走了,说那是公司资产。 ”
江达琳只好再去找红茶,奈何公司电脑被安排给了新员工。红茶匆匆走到新员工位置前,将新员工支开后,随手在电脑上敲击,直至界面上出现Linux系统的【登录日志】页面。
上面的登录名是杨墨。
红茶如释重负,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U盘,塞进了电脑里。
第七章 卫哲加入
因为杨墨事件,《光环之塔》日活跃人数逐渐下降,连带着对New Face造成了影响。办公室内,顾凯雷和众股东一起商讨策划活动。讨论正如火如荼时,江达琳走进来,叫走了顾凯雷。
顾凯雷回到自己办公室,看着电脑上一一闪过New Face员工回顾当时创业时的场景,他狐疑地看一眼江达琳,渐渐被日记里面的东西吸引,似乎是有些动容。
江达琳见他轻轻擦拭了一下眼角。
视频结束后,江达琳把杨墨的创业日记递给顾凯雷。
顾凯雷翻了几页,呼吸变粗,在脸上狠狠揉了一把,才看向江达琳:“你什么意思?”
江达琳收起来创业日记:“我想,请您重新考虑一下,给李静柔的赔偿,她现在怀着孕,没有工作,也没有固定收入来源,三十万的丧葬补助金实在是……”
顾凯雷不可思议道:“你是来替李静柔求情的?你搞出这么一个东西,就为了让我同情李静柔?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
江达琳深深吸了一口气,将登录日志交给顾凯雷。
“杨墨的电脑系统登录日志,上面的登录时间和IP地址,完全证明了杨墨在3月5日晚上0:16到5:48通过远程操作,参与了《光环之塔》当天的服务器维护。不仅如此,从3月1日他们到达普吉岛,他每天都工作到凌晨,最早下线的一次也是凌晨三点,他在加班,他一直在加班,李静柔没有撒谎。”
顾凯雷目瞪口呆:“你知道你现在是哪一方的吗?你简直……”
江达琳反而冷静下来了:“杨墨没有加班,他就是过劳死,这就是证据,既然我可以查到这些,说明能查到这些的人一定很多,您要不要再认真考虑一下?”
江达琳坐在家中的窗台边,和邦尼聊天:“你说我是不是蠢到家了?明知是南墙,却非要伸头去撞。”
邦尼十分认同,笑着点了点头:“是挺蠢的,换了我,肯定不会这么做。不过,这就是你啊!我还记得军训那会儿,张晓丹丢了钱包,硬说是我偷的,理由是我全寝室最穷,却买了条一千多块的裙子。别人都不吭声,就你站出来替我打抱不平。我这个人,从小到大就自私自利,爱慕虚荣,但我还是愿意跟和我相反的人做朋友啊!”
江达琳还是在叹气:“别提了,别人新官上任三把火,我是走马上任第一件案子就先坑自己的客户,坑自己的公司。还有卫哲,本来我还打算这一单做成了再去求他,他没准就答应加入我们公司了,现在这么一来,他肯定对我特别失望……我觉得我挺对不起他的。”
说曹操曹操到,江达琳看着手机来电的名字,心中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她站在楼下,脚步迟缓地走过去。
刚走过去,就遭到了卫哲的质问:“你把那什么登录日志给顾凯雷了?”
江达琳心虚地回应:“嗯……”
卫哲气不打一处来,他声音沉沉,夹杂着怒气:“要不是无花给我打电话,我真不敢相信……你居然还真这么干了!你到底想做什么?夜里站在我们家小区门口,苦苦地求我放你进门,求我教你写声明,在我家楼道里睡了一夜都发烧了,害得我不得不去替你开会;被人挤兑的话都说不出来的时候也是我来救得你;帮着你远程同步和李静柔谈判直到她答应签下同意书……我帮了你那么多,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江达琳苦着脸:“卫哲老师……我只是觉得New Face那样做不对,我不是存心……”
卫哲声音微凉,语气更冷:“你只是觉得New Face那样做不对,但你从来没觉得自己做错了是不是?我现在告诉你,你错在哪里了。”
“第一,你害了你的客户。你的客户给了你这个机会,并且还要支付你计时工资和服务费,而你利用了这个机会,利用了客户让你认识的人和资源,掉过头来去攻击了客户,说你是白眼狼都是给你面子……”
“第二,你害了你的公司。你不是代表你个人,你是代表整个达琳传播?这件事会让你的公司不仅蒙受经济上的损失,还有名誉上的。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所有人都知道,DL传播在New Face这个案子上吃了个大败仗,另一种更惨,DL传播的小江总案子做到最后突然反戈一击,把客户给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