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酸角枣,酸得能让人掉牙,并不是富贵人家的食物,反而是贫苦人家的小孩子没有零嘴,总爱在山里采了来养嘴巴的。沉醉让人将酸角枣制成粉,加在留国甜枣里,酸酸甜甜的别有风味。

“难为长乐有心了,二十三年了,今日又吃到这个味道了。”容贵妃用手绢拭了拭眼角。

“前些日子,三哥去了趟巴国知道长乐喜欢吃酸,所以带了些酸角枣回来。听说娘娘也是巴国人,所以长乐才斗胆在献给娘娘的食盒里放了些酸角枣。”

“好,好,本宫也喜欢吃酸,虽说巴国每年都送些个特产,但都没有这酸角枣,本宫都馋死了。”

“娘娘喜欢,家里还有很多酸角枣,该明儿长乐让人送来。”

“看来外间传闻皆不可信,本宫看咱们长乐就是兰心蕙质,聪慧娴淑,公主,你可生了一个好女儿。”

沉醉害羞的低下头。

进入腊月,正当该天下团圆的时刻,留国却迎来了他最灾难——雪灾。

国都尚阳西北部的叙州、永州,遭受了百年难遇的雪灾,积雪压垮了大量的房屋,大批的灾民携家难逃。不少来不及逃出的难民,封山后只能活活冻死在当地。

尚阳离叙州较近,又是国都,所以许多难民都逃到了这里。王上怕灾民进城哄抢闹事,不许那些灾民入城,但一时间又想不到其它更好的办法来安抚灾民。

这个尚阳也开始人心惶惶,将近十万流民到来,物资最后肯定不济,又怕这些流民伤人抢劫,人人自危。

封亭君府。

“什么,你要出城赈灾?”百里承邦睁大了眼睛。

“难道咱们就看着那些百姓饿死,冻死?”沉醉睁大了眼睛,指责的看着她三哥。

“但是也不用你出去赈灾阿,你不是一向最怕冷么?”

“三哥,这时候哪里顾得那么许多。”沉醉的表面正义万分,内心却未必如此。她,不过是想借着这次雪灾颠覆她给人不堪的印象,这种名誉对一个想加入王室的女子来说至关重要。她,可以不懂琴棋书画,可以钻营奇巧淫技,却不能恶毒冷漠。

她要借着这次赈灾,让所有的人都知道她,长乐郡主,有着一颗菩萨般的心肠,有着心系百姓的情操。虽然如果不是为了楚振,她可能也会选择窝在家里,当什么事情也没发生。她,将这些归功于爱情,神圣而美好的爱情,能激发人内心‘高贵’的一面。

沉醉觉得,无论出发点如何,这种对双方都有利的事情,她自然做得理所应当。

“这事,得父亲说了算。”百里承邦向来是拗不过这个妹妹的。

“四儿长大了。”封亭君只爱怜的说了一句。

“谢谢爹爹。”沉醉扑到封亭君的怀里。

“你自己小心些,我派一队士兵保护你,不许说不!”

“是,爹爹。”沉醉旋风似的跑出去。

“什么,你要倾府库赈灾?”百里承邦有些受不了了。

“既然赈灾,自然要诚心,而且这一次灾民如此众多,即使倾府库也未必能做得了多少。三哥,钱财乃身外之物,咱们以后还可以再赚,可是这些人命丢了,就再也回不来了。留国连年征战,国力空虚,青壮稀少,如果这些灾民再~~,留国恐怕~~”

“我知道。可是连王上都不管,我们又如何能~~”百里承邦的语气开始动摇。

“当今王上,年老昏迈~~”沉醉觉得这句话才是自己的心里话。

“沉醉。”承邦厉色道。

“三哥。”沉醉含着眼泪,恳求的看着他。

“唉。”百里承邦总算是应承了。

“谢谢三哥,这次积了这么多福,三哥一定能找个好嫂子的。”沉醉嬉笑着拥抱了承邦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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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珰画蛇添足的说:沉醉的确算不上好人,为了嫁给楚振,她开始处心积虑的讨好容贵妃。为了美化自己的名声,开始沽名钓誉,要说她真心帮助灾民,也许未必,只是有时候的天灾正成了她的政治资本。决不用把沉醉想成什么善男信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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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机关算尽第六回巧施计安国君纳谏

封亭君府的赈灾粥铺很快就名闻整个尚阳了,沉醉在尚阳的七个城门处皆设了赈灾粥铺,家丁定时定量的供应着热腾腾的米粥和菜团子。沉醉在粥铺间不停的巡查,要求家丁供应的食物不仅要做到“插筷子不倒,菜团子握在手里不碎”,而且要态度和蔼亲切,所谓恶言一句六月寒,既然作了人情,自然不能因为一点小小的态度问题失去民心,要做就要做绝,这是沉醉的准则。

遇到托儿拖儿带口的老人,沉醉还为他们准备了为数不多的棉被,实在是因为没想过有这样的灾难,沉醉的三哥也并不作布帛生意,这些棉被都是用承邦的流动资金在市面上购买的。

尚阳城外的郊野,挤满了四周来的难民,每天都有人不断的冻死,饿死,但是王城依旧对他们紧紧的关闭着,昏庸的老王无力赈灾,又无法有效管理这些群情激愤的难民,短短两日,外逃他国的民众不计其数,这对留国无疑是个灭顶之灾,失去民心。国王,想赈灾,却仓廪空虚,进退两难。

沉醉看着眼前的景象,再麻木不仁的心也难免悲伤,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哀嚎遍地,人人都冻得发瑟,年轻的母亲悲绝的呼唤着几乎逝去生气的儿子。“狗儿,狗儿~~”沉醉仿佛能听到那声音里的血丝。

“求求你,救救我的狗儿,求求你,救救我的狗儿。”那位母亲披头散发的爬到沉醉的脚下,抱着她的脚。一旁的侍从立即厉声呵斥,“放开你的脏手。”说罢,还踹了上去。

依照惯例,沉醉是不喜欢别人碰触自己的身体的,可是这是非常时期。

“退下,回去找薛总管自行领罚,我说过什么,你难道忘了?”沉醉瞪了那侍从一眼,转头亲手扶起那位已经很虚弱的母亲。

“菩萨小姐,请你救救我的狗儿。”那位母亲慌忙的再次跪在沉醉的面前。

沉醉不知道自己是被这母子深情感动,还是突然良心发现了,她扯下自己的狐腋大氅,将那狗儿紧紧包裹起来。这件大氅即使冬天穿起来,也会热得冒汗,是她母亲的陪嫁物,珍贵无比。平日里弄脏一点,她都能处罚仆人,近日却大方的赏给了一个脏兮兮的孩子。

“去,取点热参汤来给这孩子。”她转头吩咐道。

“谢谢小姐,谢谢小姐,奴婢来生做牛做马报答小姐的恩德。”那妇人不停的磕头,仿佛只有磕穿了地才能报答沉醉。

沉醉冷眼看着眼前的妇人,自己的举手之劳在她看来确实天大的恩德,自己因为私心的赈灾,不过是杯水车薪。最初不过是想博得虚名,如今看着眼前的惨象,却想要真正的帮助这些人。

以一己之力,自然是妄想,除非倾国力,否则~~,况且留国垮了对自己有百害而无一利。

身后响起“哒哒”的马蹄声,沉醉转头,就看到了白衣翩翩的楚振还有那浪荡王孙楚律。

二人进到百里府设立的临时施粥棚。

“沉醉给二殿下,六殿下请安。”沉醉微微下蹲,楚振是立即虚扶,楚律是稳如泰山的坐着,脸上依然带着没心没肺的笑容,如此惨境前依然一副岿然不动的神色,沉醉心底暗啐。

楚振的脸上有着自责,有着无奈,有着悲哀。今晨父王召见,让他和楚律出城察探灾民的情况,并提出具体的解决方法,至今依然无甚头绪。眼前的惨景却也深深的触动了他悲天悯人的情怀。

“劳累郡主了。”楚振收回手。

沉醉有些出神的看着楚振,向来如春风般和煦的俊颜,如今加上了无奈的沧桑,怎么看怎么更有忧郁男人的极品气质,越发让人爱不释手。反观一袭宝蓝色锦衫的楚律,依然是关我什么事的让人想踹上一脚的表情,只是眼神有点阴险的味道。

“这次的灾情,郡主怎么看?”楚振和煦的眉头有了丝丝折皱,沉醉觉得能为他抚平眉头便是最大的成就感。只是也体会出了楚振对自己毫无其他想法的意思,非常的公式化,大众化。

沉醉凝神望着他,这样才有挑战,能得到这个男人不啻为一项里程碑似的胜利。

思维总是比表达快速敏捷得多,瞬间沉醉的脑子里就闪过了许多念头,并连成了一条线。

女人得到一个男人有很多方法,最有效的有三种,美色,权力,金钱。

其中以美色最不可靠,因为每个男人的兴趣爱好都有区别,所以美色只能因材施教。显然,这一点上,沉醉的个人魅力并没能吸引住楚振。

权力,是一部强有力的机器,但是权力是有区域性的,有界限的,并非放之天下而皆准的,况且沉醉也没有权力。

表面风光的封亭君府早已开始没落,下一代几乎没有成才的,在低视商人的留国,百里一族算是家道中落,沦落为了商人。

金钱,只有金钱是无国界,无差别的。

可是在留国从商,非常的局限,留国基本上过着闭关锁国,自给自足的日子,官府对商人课以重税,很多关隘都对商人封闭,许多行业都被禁止向商人开放。所以留国的商人要与其他国家那些巨头相比,还稚嫩得多。

“如果再没有官府出面赈灾,恐怕~~”沉醉没有说完,但是大家都明白,这些难民要么是逃离留国,要么是在极端愤怒中举起起义的旗帜,这两种结果都很危险。

“可是连年征战,国库空虚,根本拿不出钱来。”楚振无奈的道。

“所以只能借助外力。”沉醉试探道。

“外力?”楚振追问。

“我们难道不能向尚阳的大户借钱粮吗?”沉醉睁大了“无知”的眼睛,她知道这样的眼神有多天生和无助,很多男人都能从这种眼神里找到自信,并迸发出神奇的火花。

“即使集全国之力,短时间要凑齐那么多钱粮也难,何况还有很多豪门高阀根本不管百姓生死。”楚振的语气开始有些激动。

沉醉适时的进言,“那为什么不找那些外国的商人借,他们在留国赚得金银满钵,这时候正该他们出力阿?”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们如何肯在这时候帮助留国,没有落井下石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我三哥常说,银子是没有国界之分的,商人都是趋利之辈,根本不知道国家为何物,只要我们提出对他们有利的条件,他们未必不肯帮留国的?”沉醉咬咬唇。

“有利条件~~”楚振咀嚼了一下这句话,“看来如今只能与他们谈条件了,郡主觉得要什么样的条件,那些外国的商人才肯倾囊相助?”

“这,我如何知道,不如殿下找我三哥谈谈吧。”沉醉回避着话题,无知是最好的保护色。

楚振也自嘲的笑笑,自己如何就忘了眼前这位是养在深闺,毫无见识的千金小姐呢?

一旁的楚律看着沉醉的戏完美落幕,二人起身时,在沉醉的耳畔低喃:“我很好奇你要提什么条件?”

沉醉瞪大眼睛回头时,他们已经打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