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点了点头,这说明滕琰这个样子能出去见人了,滕琰也低声说:“你换一下外衣。”燕王的衣服上面结了霜,现在早化了,一片片的湿痕。
滕琰跨出门,迎面碰上了进来回禀的晨风,“王妃,姚公子要见你。”
“进来吧。”滕琰刚在外间坐下,姚达已经大步迈了进来。
他的语气很急切:“表妹,我一早听说,你把春娘给燕王做侍妾了!”
“是啊。”滕琰虽然答了,见他问得奇怪:“怎么了?”
“春娘,春娘和我早就有情了,我打算过几天让你帮我向燕王讨她呢,你怎么给了燕王?”姚达有些气急败坏。
“什么?你和她有情?怎么回事,你说清楚。”滕琰也生气了,这是怎么了,这两天,一个两个三个的,都这么不让人省心。
姚达看滕琰沉下脸了,倒没刚才那么急了,有几分无赖地说:“这不是路上在一起嘛,见到了多聊几句,我给她作了一首诗,我们间就有了情。”
滕琰明白了姚达为什么一路上都在看这些姬人们练习,原来他不是醉心于歌舞,而是醉心于人。而且他说过要求她一件事就是指要春娘了!
滕琰恨不得一巴掌打过去,春娘不是秦楼楚馆里的人,是燕王的歌姬,姚达的行为往小里说是一桩风流韵事,往大里说是勾引燕王的侍妾,真碰上不讲理的主,打死他也说得过去。她又想起了昨晚,她感到春娘犹豫了一下才答应,原来还有这么个缘故。
燕王现在就在里面,他也许不会怪罪姚达,他对这些姬人并不上心。但是姚达这样的行为,实在是让滕琰无语。姚达要真是个能好好过日子的人,她可以跟燕王求求情把春娘给他。但,春娘跟了他,更不靠谱!姚达可是能把姬人换马或者换一把茶匙或者换其它什么东西!
“你一大早跑过来,就为了这件事?”
“我昨天喝多了,这不是才知道吗?要是昨晚就知道了,我能不来吗?”姚达懊悔地说:“我在为燕王写一篇《燕都赋》,本来打算再修改一下,献给燕王,燕王一高兴,我就要了春娘,表妹再帮我说几句好话,应该没问题。没想到,晚了一步。”
姚达左右看看,没人在眼前,就上前一步说:“表妹,你真是糊涂,给燕王选侍妾,也不能选取春娘这样的,太漂亮了,还很机灵,将来得了燕王的宠,你怎么办?你看看自己的容貌,实在是比不过春娘,趁着燕王现在对你还不错,见了长得漂亮的就把她们打发了,别留在身边。春娘我要走了,也是为你好,到时候你一定帮我同燕王说说情。”
姚达看着向他示意闭嘴的滕琰,了解地说:“我知道,我知道,这两天我不会说的,燕王刚得了她,正喜欢着呢。过几天玩够了,你我再一同开口,燕王差不多能答应。不过,你可得注意点,千万别因为一个姬人与燕王生隙。”
到了这个程度,滕琰干脆放弃了暗示姚达燕王在里面的想法,就让他闹吧,燕王怎么也不能打他一顿。不过,姚达倒真是需要有人打他一顿,问题是打了他也改不了。
“姚公子既然想要春娘,本王就送你了。”燕王走出了里间,已经换了一件外衣。看着神采奕奕,好像刚刚睡醒起来的。
姚达吃了一惊,也忘了行礼,问:“王爷怎么在这里?”
滕琰真快气死了,姚达进来的时候,晨风就说王爷和王妃刚起来,他怎么就能没听见呢?
还好,姚达很快就在得到春娘的快活中清醒过来了,上来行了大礼说:“多谢燕王。”
燕王微笑着坐下说:“这些歌姬各有所长,姚公子只得了春娘,只恐回去了也没人伴舞、伴奏,倒可惜了,不如本王就把这些人一同送姚公子了。”
姚达平时再潇洒不羁,这会也难得露出了点呆样,滕琰狠声狠气地提醒他:“你这样回了家,表舅舅会打断你的腿!”
两年多没回家,回家就带着一群歌姬舞姬,滕琰在昌平时拜见过姚家表舅舅,虽然不是那么严正刻板的人,但也决容不下儿子这样做。
果然姚达也有些迟疑,说了一句:“我没打算把春娘带回家,就安置在昌平表弟那里。不过,现在人太多,是有点不太好。”
“那就…”滕琰要给他出主意,只要春娘一个就够了,别人就推辞了吧。
“那就不要放在别人家里了,本王再赏你千金,你自己买个宅子吧。不过,赶紧把燕都赋献上来,就算是本王千金买赋吧。”燕王抢过滕琰的话说。
这次,姚达是真的满意极了,他志得意满地说:“我再润润色,就呈上来,请燕王品鉴一番,能否与司马相如两都赋相提并论?”这一刻的姚达,又是自信飞扬的才子了。
姚达告辞出门了,滕琰神色复杂地看着他的背影。
“王爷,”姚达又进了屋子,看样子连大门都没出又想起了什么回来了。他上前一步说:“其实,我表妹也很好看,端庄妍丽,秀外慧中,刚才我那么说是想让她帮我。”
斜眼看滕琰已经抓起了桌上的一个杯子,就飞快地跑了出去,到了门外,隔着帘子说:“表妹,我说的是真的!”
滕琰终于把杯子摔了出去。
燕王看看门外笑了, “姚探花真是个率真的人。”
滕琰笑不出来,这就是这个时代的观点,男人风流不但不会得到鄙视,甚至还会得到赞扬羡慕。姚达这么不靠谱,还有不少的富贵人家想与她结亲。
陆伯甫答应过自己一生相守,还是弄出个兼祧来!
想当初王沂几次求娶,并不是对自己有了感情,看上的只不过是她这个人的出身、才能。
燕王,他与这些人受的是一样的教育,思想也相差无几。更何况他位高权重,比起别人来,只会面临更多的问题。
滕琰的脸沉了下来。
燕王有所查觉,他看了看滕琰的脸色说:“不过,姚探花眼光还真差,王妃比那个春娘可漂亮多了。”
本来被别人赞美是一件很开心的事,不过,就目前自己与燕王的关系和滕琰的心情来说,这样的赞美还是不要的好。
但燕王还在继续,“你同别人不同,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无不从骨子里透出美来,让人痴迷其中,哪里是那些千人一面的皮囊能比得了的。”
滕琰没心情再说什么,指了指摆好的饭菜,自己带头吃了起来。燕王被滕琰的冷脸弄得也闭上了嘴,一声不吭地吃饭。
身边的晨风和晨曦应该也是没有睡好,现在这种诡异的气氛,她们到了燕王府后还是第一次遇到。要说王爷和王妃吵架了吧,不像,说他们关系好吧,也不像。她们战战兢兢地低头干活。
滕琰瞧着这几个吓坏了的丫环,让她们下去收拾东西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七十三章
滕琰沉默地吃了饭,趁着大家都去收拾装车的东西,只剩下她和燕王在屋子里等着车装好时,看向燕王。
对面的男子,一夜没睡并没有显出疲态来,眼下沉闷的气氛并没有让他受到压制。他的眼睛是那样的亮,几乎看不出眼眶下面淡淡的青影,高挺的鼻子,棱角分明的嘴,无不洋溢出朝气蓬勃的气息。
滕琰不知怎么又想起了在皇宫里那天,她发现燕王长着桃花眼,笑了半夜的事。不由得苦笑了一下,燕王很英俊,他的美不是燕地有名的美男子王沂那样的俊美,更不同姚达的风流不羁和陆伯甫的沉稳内敛,而是一种英姿勃勃,有着上位者的权威和气势。
也许是长期在一起的缘故,很多细微的变化并不容易注意到。滕琰今天细细地打量着燕王,他原来脸上常带着的一种沉郁之气不知什么时候消散了,使得他如同那打磨过的璞玉一样,露出了原本被掩盖的青年人的乐观向上。
滕琰垂下了眼帘,去打击这样一位美好的青年,是一件很残忍的事。但只有狠下心来,才是真正为他好。
“王爷相信我的眼光和能力吗?”
“是”燕王肯定地回答后,大约感到了危险来临前的不安,他迟疑地说:“但是…”
滕琰没了一点耐心,她直截了当地说:“我们不适合的,如果硬是凑在一起,将来一定不会有好结果――甚至比你的父王和母妃的结果还糟。”
晨风跑了进来,“王爷、王妃,可以出发了。”
滕琰头也没回地出了屋子,坐上了马车。
应付过吴郡守夫妇的送行后,滕琰就一直在马车里。她狠狠地伤害了燕王,自己心里也很难受,但并不后悔。与其将来痛苦折磨,还不如现在早做决断,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陆伯甫不会再来打扰她了,姚达也不再往她这里凑了,那么多的姬人足够他忙了。燕王,自然也离她远远的。
失落不是没有,就是再豁达,现在冷落的感觉也不是那么舒服。更兼滕琰心情还非常之坏,虽说是姚达引起的,但滕琰也明白不能把这个责任推到他身上去。
“不管怎样,事情总是过去了,只待一段时间,就会水过无痕。”滕琰安慰着自己,把人都打发走,裹着披风躺在了车里,打算睡上一觉。
虽然很困,但也没那么容易睡着。滕琰跟据外面传来的声音判断着行程。前天夜里的雪不小,路上不太好走,速度就有些慢。到了中午,才到黄河岸边。燕王下令马不解鞍,只让大家在岸边的店家稍事休息,吃些打前站的已经安排了些热汤热饭就走。
滕琰也知道,如果不这样,晚上恐怕赶不到下一个驿站。她没下马车,让人给她端了些东西胡乱吃了一口。
这时候她谁也不想见,相信别人也是一样。
到了下午,滕琰终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王妃,王妃,燕王从马上摔下来了!”滕琰用不信的目光看着直接闯进她马车里的林公公。
燕王能从马上掉下来?该不是她在做梦吧。
还没等她完全清醒过来,林公公已经不顾一切地来拉她下车。
与车内完全不同的两个环境,外面是燕地寒冷的冬天,湛蓝的天,明亮的太阳,地上的白雪晃得滕琰睁不开眼睛。
滕琰骤然从车上下来,连披风都没来得及披上,立刻就打了个冷战。
队伍已经停了下来,车辆和人马都靠在了路边,秩序井然,没有人大声喧哗,所有人默默地注视着林公公拉着滕琰向前跑去。
滕琰一直有些恍忽,好在没跑多远,就遇到了由几名侍卫抬着的燕王,他们正向自己的方向走过来。
滕琰上前看去,燕王躺在一件披风作的临时担架上,人事不醒,身上有不少的雪,但没有看出什么伤痕和血迹。
“放到我的车上。”滕琰大声说:“请御医过来。”
有侍卫答道:“已经有人去请了。”
滕琰点点头,问:“还有多远到驿站?”
“还有二十多里。”
这种天气,二十多里路是不能很快就到的。她指了指几个侍卫说:“你们,带人分几个方向去看看,找一处最近的农家,借间房子,把药材什么的都准备好。”
燕王的随身御医和皇上派给滕琰的两位御医都已经过来了,滕琰叫了每天给燕王请平安脉的御医上了马车,燕王满面通红,呼吸急促,紧闭双眼。诊了脉后,御医看着滕琰。
车厢里虽然宽大,但燕王还是不能完全躺下来,只是半靠半躺在车厢里,滕琰的脑子里还一瞬间闪过了“好象又长高了些。”的想法。林公公跪在燕王头侧,焦急地盯着御医。御医和滕琰把剩下的地方全站满了,而且还不能站直。
“我们下车说吧。”滕琰对御医说完后,转身看向林公公,“你先照顾着燕王,我同御医商量商量怎么用药。”
滕琰看见林公公眼中的埋怨,昨天那么大的动静,知道的人不会少,林公公更是一清二楚,在他看来,滕琰就是燕王这次生病的罪魁祸首。
滕琰也这样认为,她现在后悔了。不应该因为心情不好而那样简单粗暴地对待燕王。表面上看,他们同龄,其实,燕王的远没有她成熟。自己都不见得能经受得住的打击,就那么狠狠在击向了燕王。
感情上受到打击,身体上也没轻松,一夜没睡地练剑,今天不得病才怪呢。果然御医说了:“外感风寒,内伤郁结。”
“要是今早请了脉,还能早发现些,用些…”
滕琰打断御医的话,今早是什么情况她能不知道?后悔的话就不必说了,“现在如何办好?”
“先用银针刺风池、大椎、曲池、合谷等穴,使王爷先醒过来,再用清热解毒的汤药调养。”
“那就赶紧在车里施针吧。”滕琰没有问病情是否严重,有点常识的人就能看出来燕王在发高烧。在没有抗生素的年代,这也算是非常严重的,容不得一点疏忽。
再次上了车,御医给燕王施了针,刺出血来,燕王醒了过来,御医下车去准备药材了。
滕琰跪坐在燕王脚边的车厢上,因为车厢内站不直身体,她也只能选择这样的姿势了。燕王一睁开眼睛正好对上了她关切的目光。
看燕王似乎要说什么,滕琰马上制止了他,“王爷,什么都等病好了再说。”在林公公的示意下,她又加上了一句,“到时候我们再商量。”
燕王笑了笑,滕琰看着他干裂的嘴唇,端来车上的茶杯,给他喂了几口水。
燕王努力坐直了身子,让出一块地方来对滕琰说:“王妃过来坐,下面凉。”
滕琰不想过去,可是林公公马上起来,把滕琰安排在燕王身边,并让燕王靠在她身上,重新整理了一下,把燕王身上的披风解下,帮他盖在身上。
滕琰只有顺从地听凭林公公的安排,她用手摸了摸索燕王的额头,热得烫手。担忧地对林公公说:“看看侍卫们回来没,得赶紧找个地方熬药,让王爷也好好休息休息。”
“是”林公公下了车。
一会儿,侍卫们就来回报,离此一里多有一个小村子,派出的人已经准备好了屋子、炉火、热水等,请燕王一行过去,滕琰都交给林公公去安排。
陆伯甫和姚达也在车外问安,滕琰也让他们先回去了。
没多久,燕王就安置在一个农家小院里。滕琰顾不上细看周围的环境,只是叫宋十二和燕王的侍卫队长吩咐他们做好安全护卫工作,又派个马上去昌平通知滕珙,他们没有按原定计划入驻驿站。
好在他们一行带的东西很齐全,滕琰见屋子里虽然简陋,但铺的用的都是常用之物,林公公早就带着内侍帮燕王脱了外衣,躺在了烧热的炕上。
接着熬好的药也送了过来,林公公接着试了试温度就递给了滕琰。滕琰只好脱了鞋上炕,扶起燕王来,把药给他喂了下去。
早有内侍捧过来一匣子果脯来,滕琰拣了一块递到燕王嘴边,燕王犹豫了一下吃了,就摇头表示不要了,滕琰知道他不喜欢这些甜甜的东西,就又喂了他几口水。
按御医的吩咐,吃了药后多盖几层被子发汗。滕琰把被角一一掖好。又伸手试了试燕王的额头,还是那样的热。
燕王勉强笑了笑说:“都怪我非要逞强去骑马。不过没事了,我很快就好,王妃不要担心。”
滕琰看着燕王潮红的面容,忽然冒出来的胡茬,因为生病而显得有些水光的眼睛,越发的显得大了,双眼皮变成了多层眼皮,开合间少了平时的英气,倒露出几分可怜来,再听了这安慰自己的话,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燕王的情谊是如此的真诚,而自己做了些什么!因为心情不好,就那样伤害他!滕琰忍住了眼泪,愧疚地说:“王爷,我不该那样说话。”
她凑向了燕王耳边,低声说:“王爷,好好休息,把病养好。等你好了,我就把自己心里的顾虑和想法都说出来,到时候我们一起商量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七十四章
滕琰感到了林公公看向自己的目光,只有也在燕王身边的林公公能听到滕琰的话,他一定是不太满意。不过滕琰装做没有看到,她了解燕王,她即使说假话骗他,燕王也会猜出来,反而加重了他的心事。只有这样的实话,他反倒能放心。
果然燕王听了滕琰的话,闭上了眼睛睡了。
晚上,陆伯甫和姚达再次过来问安,滕琰让他们进来了。姚达看着昏睡着的燕王吃惊地问:“一早上还神采奕奕的,怎么下午就病了?”
看没有人回答他的问话,他知趣地闭上了嘴。
陆伯甫轻声问了问病情,又说了几句关切的话,只是在临走前看向滕琰的一眼,大有深意,让滕琰觉得他可能已经知道燕王为什么病了。
不过,滕琰也顾不上去想了,燕王的汗一直没有发出来,高热不退,人也烧得糊涂了。滕琰按前世西医的方法用冷水给燕王擦拭降温也没有什么效果。
就连两位妇科医生也跟着诊脉出主意。在半夜时换了药方,又灌了一碗药。这碗药真是灌的,林公公硬是掰开燕王的嘴,滕琰用汤匙一匙匙地送了进去。
替燕王擦了擦嘴角流出来的药汁,滕琰的目光扫过守在屋子里的御医、陆伯甫、姚达和林公公等人,大家都露出了担忧和害怕的表情。
要是燕王好不了了怎么办?
夜深了,没有一个人去休息。
屋子里只点着一盏小小的油灯,燕王粗重的呼吸声清晰可闻,滕琰坐在燕王身边,每隔一会儿摸摸他额头的温度,再看看他有没有出汗,间或拿沾湿了的帕子给他擦擦干裂的唇。
林公公控制不住自己的焦急,他请示过滕琰,已经派人连夜送信到昌平,从昌平征集医者,并带些药材过来。现在明知人不可能那样快地回来,但林公公还是一会儿一趟地去看。
“还是睿太子和太子妃薨了后,王爷大病一场。后来,就再也没生过病。”林公公自言自语,“没想到一生病就这样吓人。”
滕琰看着急得团团转的林公公,最关心燕王的人应该是他了,她愧疚地说:“王爷不会有事的,你下去休息一会吧。”林公公可能昨天晚上就没睡,现在还在熬着,他年龄也不小了。
“我知道王爷不会有事,不过,王妃,你别赶老奴走,老奴要是不在这里,能去哪能呢?”林公公看着燕王一直握着的滕琰的一角衣裙,酸楚地说。
燕王长大了,他最想看到的人是王妃了。
滕琰顺着林公公的目光看过来,也很无奈。燕王最初握着自己的手,后来,又吃药又拿东西的,就换了裙子握在手中,倒是像那天喝酒喝多了似的,怎么也不放手。
滕琰要出去方便一下,也只好解下裙子出去。不过,回来后,她还是重新系上了,不只为燕王醒来高兴,更是为了林公公恳求的目光。
现在不是讲究什么避嫌的时候,三位御医就坐在下面的椅子上,随时给燕王试试脉,他们身上的责任更大。
天快亮时,滕珙赶到了。他带着昌平的郡尉,这位叶郡尉是燕王从南方带到燕地的,曾任过蓟县的县尉,与滕琰扮成的滕瑾打过交道,还在阻击萧家人的战斗中出过力,是燕王信得着的人。
他们一接到滕琰派去的侍卫传的消息,知道燕王病了,马上就从昌平郡调集了几位有名的医生,又拿了药材,连夜快马加鞭地赶过来,半路上遇到了林公公派出去的人,一同到了这里。
滕琰满意地看到滕珙处事如此的稳重得体,他已经当了好几年的郡守了,知道这件事的轻重缓急。乱世出英雄,在燕地,像他这样年少有为的人还很多,几年前的那场战乱给了他们机会,就连滕琰也是因此才走出了内宅的门。
尽管刚刚到达的几位医生,被连夜的颠簸折腾得非常疲惫,可是他们还是略事休息后马上为燕王会诊。一屋子的医生最后商议出了一个方子,立刻煎药服下。
又过了半个时辰,不知多少次去试温度的滕琰发现燕王出汗了。不长的时间,燕王身上的内衣、盖的被子的里面,全都湿透了,医生们诊了脉后松了口气说:“凶险已过,只要好好调养就行了。”
好像是为了印证医生的话似的,燕王醒了,要喝水。
一时间,打水、喂水、擦汗、换衣服、换被子,屋子时里忙成一团。滕琰亲自给燕王喂了水,告诉他已经没事了,宽慰了几句后,笑着把燕王手里的裙子拉了出来,让林公公带着内侍给燕王重新收拾一下。
陆伯甫和姚达一直在外间等着,看滕琰出来,得知燕王没事了,都松了一口气。
如果燕王真的有什么意外,有多少事情就会改变!滕琰第一次认识到燕王如此的重要,比她原来想到的还要重要。不说燕地,不说别人,只说她自己,没有燕王,她该怎么办?
好在,燕王病情好转了。
听这些医者们一致认为燕王病情已经好转,没有多大的危险了,滕琰心情格外的开朗,也不再觉得疲倦。正想与滕珙和叶郡尉说上几句话时,林公公过来,低眉顺眼地对她说:“王妃,王爷要吃饭了。”
好像没她燕王连饭也吃不下了。
滕琰无奈地看了看滕珙,滕珙却微笑着说:“妹妹,快去看看王爷吧。”
滕琰再进屋子里时,燕王已经从里到外全换了一遍,头发都重新梳了,胡子刮了,人也显得精神多了。
一个内侍端着装着一碗粥的托盘站在炕边。
滕琰洗了手,拿起粥来一匙匙地喂给燕王。
燕王不是难侍候的人,他配合地吃了两碗稀粥,又漱了口,轻声对滕琰说:“去换件衣服吧。快一点回来!”
滕琰看了看自己,衣服已经皱了,头发不知成什么样子了,她早忘了自己的仪容。让燕王这样提醒,她的脸一热,睃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林公公,好在林公公明明听见了,但就是一点表情都没有,好像他就是一块石头。
其实滕琰与燕王到京城后经常互相提醒对方的仪容,有时去参加宴会前还要商议一下两人要穿什么,以便更加理想地展示自己。不过,燕王今天的话,却让滕琰觉得有些暧昧。
滕琰收拾妥当回来后,燕王已经穿了外衣,坐在炕上同滕珙、叶郡尉、陆伯甫、姚达等人说话。原来燕王想继续行程,而大家不敢决定,都聚在这里等滕琰回来。
滕琰不同意,怎么也得再休息一两天才能活动。她板着脸,将燕王反驳回去,大家也赶紧附和,燕王看了看滕琰也不再争辩。
过了会儿,燕王又发起了烧,不过比起昨天还是好一些,滕琰又衣不解带地照顾了一天一夜。
但好在,燕王没有像发病第一天一样,烧昏过去,只是迷迷糊糊地睡着,只要醒来,一定要看到滕琰在身边。
下一个清晨,燕王精神又好了不少,这次他要赶路滕琰没反对,因为几位医生都赞成去蓟县或昌平,按他们的说法,到了那里,就是再有些事情,用药也方便。再者,燕王坐在车里,走慢些也没什么妨碍。
滕琰就决定下来立刻起程。因为她照顾过病人有这个常识,发烧的人一般都在下午和晚上重,既如些,还不如早早就出发,也能早些到下一站。
燕王被安置在滕琰的车里,林公公让滕琰强行劝走了,他的年龄可不轻了,再跟着折腾下去,也得生病。车里还有一名小内侍跟着,之所以一直没用晨风她们,就是因为燕王如果想方便什么的,女孩子总归不大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