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片瓦片被轻轻拿开,露出圣阳殿内的情形,容景用手指轻轻握了握云浅月的手指。云浅月收回视线,看向他,他对她向下示意了一眼,她意会,与他一起低头向下看去。

只见老皇帝躺在龙床上,对着一个方向怒目而视。一个身穿粉红宫装的女子跪在床前,微低着头,脸庞似乎被打得红肿不堪,已经看不出面目,但看其衣着,不难认出是明妃。她的脖子上架了一把剑,那剑紧紧贴着她的脖颈,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鲜血顺着剑身滴落,染红了地面上的青石板。顺着剑柄向上,看到了一只握剑的手,骨节分明,再向前看,是一袭印有龙纹的黑色锦袖。之后是夜天倾一张冷峻异常的脸。

夜天倾一身衣着干干净净,除了手中的剑外,没有沾染半丝血迹。他的身边站着夜天煜,夜天煜也是一身干净,手里拿着一卷明黄的圣旨,上面已经写好了字迹,其中“传位诏书”四个字极为醒目。

除了几人外,内殿的地上同样横七竖八躺了二三十人。人人无声无息,显然已经死去。

这副情形,自然是逼宫传位。

云浅月将内殿躺着在地上的人扫了一眼,没见到文莱的身影,便静静看着下面。

“父皇,您考虑好了没有?只要您拿出玉玺,将这道圣旨盖上,我和二哥便放了这个女人,以后让你颐养天年。”夜天煜抖着圣旨,对老皇帝道:“她可是你最宠爱的女人吧?你真眼睁睁地看着她死?”

“孽子!”老皇帝大骂了一声。

“您骂对了,我们就是孽子。若不是孽子,也不可能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夜天煜忽然一乐,目光却是森冷没有半丝笑意,“这是您逼二哥和儿臣的!您逼我们反,不给我们一条活路,我们如何能不如了您的愿?”

“混账,朕何时逼迫了你?”老皇帝大怒。

“您用紫草杀了二哥的孩子,又派人用南疆的禁术杀了我的孩子。您不在乎他们是您的孙子,哪里还有骨肉亲情?您的心里只有皇权而已。”夜天煜寒着脸道。

“混账,朕如何会杀了自己的孙子?”老皇帝额头的青筋跳了跳。

“杀没杀您心里清楚,我们也心里清楚。”夜天煜冷冽地道:“如今就您一句话,是交出玉玺,成全我们,还是让我们杀了这个女人之后来弑父,我们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也不在乎弑父这一项大罪了。古来至今,又不是没有弑父之人!”

“孽子!朕是你们的父皇!”老皇帝眼睛发红,似乎想起来,奈何躺在床上一动也不能动,只怒瞪着夜天煜。

“我们知道您是我们的父皇,若您不是我们的父皇,我们也不至于如此。如今这整个皇城都在我和二哥的掌控中,只要您拿出圣旨,您以后就是太上皇。我们决计不动您分毫。您喜欢七弟,但您觉得七弟真能坐得了这皇位?且不说他对月妹妹执着至斯,就是容景,他也奈何不得。若是让他继承了皇位,没准有一日朝纲就塌在了他的手中。”夜天煜道。

老皇帝沉着脸怒道道:“你们真是朕的好儿子!”

“父皇,我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等您决定,如今就等您一句话,您交不交出玉玺?若不交出,我们就杀了这个女人,再弑父!”夜天倾开口,声音亦是森寒。

“朕刚刚已经说了,玉玺不再朕手里。这些日子天逸监国,玉玺自然在他手里。”老皇帝道。

“父皇,您就别虎我们了,您的传位玉玺怎么可能这么早就给了他?我们当您二十年的儿子,对您这一点还是了解的,您一日不闭上眼睛,又怎么会交出您视若性命的传位玉玺?他手里的玉玺不过是寻常所用的玉玺而已。传位玉玺自然在您手中。”夜天倾又道。

“没有!朕说给了他了就给了他了,你们爱信不信!”老皇帝似乎怒极。

“二哥,杀了这个女人!”夜天煜似乎懒得再和老皇帝废话,转头对夜天倾道。

夜天倾点点头,手腕猛地用力,推动手中的剑。

明妃一动不动,毫无反抗之力。

云浅月疑惑地看着明妃,想着明妃应该是有武功才对,可是这样看起来任人宰割,难道真没有武功?她偏头看了容景一眼,见容景眸光沉静,漫不经心地看着下面,即便在这里暗中窥视,他依然如贵公子一般,锦衣雪华,雅致无双。她收回视线,静静观看。

刀剑往里面深深刺入,明妃脖颈瞬间血流如注。

老皇帝忽然闭上眼睛,不看明妃,对二人道:“你们杀吧!杀了她,再杀了朕,朕看看你们这两个孽子能活多久?”

“父皇好狠的心,那么儿子就不客气了!”夜天倾忽然一咬牙,手腕用力,就要结果明妃性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门外忽然飞进来一把匕首,直直插入了夜天倾后心。

夜天倾刺入的刀剑戛然而止,手中的剑脱落,“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夜天煜猛地回头,还没看清楚人,脖颈上便被放上了一把剑。一个温婉的女声响起,“四皇子,你最好别动,刀剑无眼。”

这样熟悉的声音,虽然已经数月不闻,但还是可以听得真切,正是秦玉凝。

这样顷刻间的变化让房顶上的云浅月一怔,看向突然出现的秦玉凝。秦玉凝比数月前似乎清瘦了许多,但是瘦中有味,眉眼间成熟许多,一身黑色衣裙,如一朵黑罂粟,除了温婉外,还多了些魅惑。她话音落,刀剑架在夜天煜脖颈上,而此时从外面挑开帘子走进来另一个女子,一身宫装,和秦玉凝一样的温婉,没有她的魅惑,却有一种别样的盛气,正是六公主。

看到二人出现,云浅月偏头看向容景。

容景闲闲淡淡地看着,似乎并不意外。感受到云浅月的目光,偏头对她一笑,并未说话,示意她继续看。

云浅月眉梢挑了挑,收回视线,继续看向下面。

夜天煜手拿着圣旨顿住,一动不敢动。

夜天倾不理会后背心插着的匕首,缓缓转回身,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秦玉凝,须臾,他忽然扯开嘴角笑了笑,口中有鲜血溢出,他看着秦玉凝开口,“玉凝,别来无恙!”

秦玉凝看了夜天倾一眼,面色温婉,却目光清冷,“二皇子好大的胆子,竟敢谋逆!”

“数月不见,玉凝看来过得很好!”夜天倾咬着牙吐出一句话,口中的鲜血更多。

“托二皇子的福,过得还不错!”秦玉凝冷声道。

夜天倾笑了笑,因为后背的匕首插得极深,牵引了他全部的力气,他用手捂住小腹,走向秦玉凝,“玉凝,你告诉我,你这些日子在哪里?”

“二皇子和四皇子谋逆,当是死罪,既然是将死之人,我劝你还是不必知道了。”秦玉凝冷冽地道。

“在七弟那里?”夜天倾似乎没听到秦玉凝的话,继续上前。

“二皇子最好止步!否则我手一抖,你的好弟弟就要命丧黄泉了。”秦玉凝见夜天倾向她走来,警告道。

“呵……那正好,我们一起去黄泉,反正我也活不了了,也有个伴。”夜天倾“呵”地一笑,气血上涌,吐了一大口鲜血,但依然向秦玉凝走来。

“二哥,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若现在跪地向父皇请罪,做妹妹的兴许还能给你找个太医,看看保下你的性命。”六公主此时上前,从腰间抽出一把剑,架在了夜天倾的脖子上,警告道:“否则,别怪做妹妹的不客气了!”

夜天倾停住脚步,扬了扬眉,似乎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看了六公主一眼,笑道:“六妹妹如今真是出息了!居然也会拔剑了!”

“人总要长大,就像二哥居然都敢向天借了胆子谋逆,妹妹哪里不能成长?”六公主用剑指着夜天倾,话落,对躺在床上的老皇帝道:“父皇,女儿和玉凝来晚了,让您受苦了,您说如何处置他们?”

“你们来得好!”老皇帝伸手一拍床板,似乎也来了精神,对二人道:“将他们现在就给朕杀了!朕不想再看到这两个孽子。”

“二哥,既然父皇不想再看见你,那就对不起了!”六公主闻言手腕猛地用力,手中握的剑毫不犹豫地划向夜天倾的脖颈。

云浅月手指缩了缩,目光紧紧盯着六公主的剑。

容景轻轻握了握云浅月的手,她偏头看向他,他眸光静静,半丝要出手相助的神色也无。她闭了闭眼,对他点点头,继续看向下面。

“慢着!”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

六公主手中的宝剑顷刻间顿住,缓缓回头,只见夜天逸缓步走了进来。她看着夜天逸,喊了一声,“七哥!”

这一声七哥听起来寻常,但是若仔细听的话,里面喊了一声恭谨。

“七皇子!”秦玉凝架在夜天煜脖颈上的剑不松,也喊了一声,这一声和六公主的声音听起来相差无几。

云浅月偏头看向容景。

容景嘴角微微勾起,溢出一抹笑意,有些清凉,有些散漫,还有些看不出是嘲弄,还是其它。总之,这样的笑,他很少有。

云浅月收回视线,继续看向下面。

“你总算来了!朕以为你不管父皇,由得这两个孽子杀了朕!”老皇帝看着夜天逸道。

“儿臣来晚了,让父皇受惊了!”夜天逸缓步走进来,在距离夜天倾和夜天煜三尺的方向站定,看了二人一眼,对老皇帝淡淡道。

老皇帝哼了一声,“这两个孽子,还让朕受不了惊。”

“父皇是这天圣的九五之尊,能让父皇受惊的事儿自然极少。看来儿臣太多虑了,得到消息便将母后托付云王叔照顾,急急赶了来。”夜天逸看着老皇帝道。

“你母后身体还好吧?没受奔波吃不住吧?”老皇帝问。

“没有,母后一切都极好,就是十分喜爱福寿山,不想回来。”夜天逸道。

“不想回来也得回来,福寿山是福寿山,不是她的家,皇宫才是她的家。”老皇帝道。

“母后说在皇宫住够了!”夜天逸又道。

老皇帝哼了一声,“住够了也得住,她生是皇室的人,死是皇室的鬼。别以为时日无多,就可以为所欲为了。这由不得她。”

“可惜父皇病着,无法起床,我看母后就是在和父皇置气而已,只要父皇哄哄她,便也好了。您和母后毕竟是一辈子的夫妻。”夜天逸道。

“我若不是病着起不来,能让这两个孽子滚来我面前大逆不道?她有腿有脚不来看朕,朕去多少次她也闭门不见。哪里有这样的皇后?”老皇帝消下去的火气又升了起来,提起夜天倾和夜天煜,本来和夜天逸闲话家常一般,如今想起二人来,对夜天逸怒道:“你为何拦着?不让六儿杀了这个孽子?”

“依儿臣看二哥和四哥和父皇开玩笑而已。”夜天逸缓缓道。

“开玩笑!混账!刀都已经架在朕的脖子上了,还是开玩笑?”老皇帝横眉竖目。

“儿臣没看到刀架在您的脖子上,而是架在了明妃娘娘的脖子上,如今又被六妹妹和丞相府的秦小姐两个女儿用剑抵住脖子,她们两个弱女子而已,如何能将二哥和四弟轻易地制住?这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依儿臣看来,这只不过是二哥和四弟在和父皇开个玩笑而已。”夜天逸慢慢地道。

“那是因为秦小姐有武功!且比这两个人高强,你别告诉朕你不知道!”老皇帝对夜天逸瞪眼。

“秦小姐有武功吗?”夜天逸似乎有些讶异,转头上上下下打量了秦玉凝一眼,摇摇头,“儿臣还真不知。”

老皇帝哼了一声,“你知道什么?”

“儿臣知道您是儿臣的父皇,他们是与儿臣流着一样血脉的兄弟。”夜天逸道。

“兄弟?你没听到他们刚刚说的话!你当他们是兄弟,这两个孽子可不当你是兄弟!”老皇帝似乎被激怒,额头青筋直跳,再不想说,使劲地敲床板,对夜天逸命令道:“现在就给朕杀了他们两个!朕再也不要见到他们。”

“父皇息怒,二哥和四弟虽然玩笑开大了,但是罪不至死!”夜天逸看了夜天倾和夜天煜一眼,对老皇帝摇摇头。

“混账,你也反了朕不成?”老皇帝似乎怒极。

“儿臣不敢!”夜天逸摇摇头,对外面清声喊道:“来人,去请德亲王、孝亲王、云王爷、秦丞相、染小王爷、容枫世子、冷小王爷一起来圣阳殿。”

“是,七皇子!”外面有人恭敬地喊了一声,听声音竟然是早先没在圣阳殿的文莱。

“你喊他们来做什么?”老皇帝看着夜天逸。

“父皇的火气太大了,二哥和四弟的玩笑虽然开大了,但他们总归是您的儿子。儿臣劝不住父皇,又不想强行惹父皇再生气,将您气坏了就不好了,如今请德亲王、孝亲王、云王爷、秦丞相、染小王爷、容枫世子、冷小王爷一起来圣阳殿劝劝父皇。对二哥和四弟小惩大诫就好,不至于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您就少了两个儿子了。”夜天逸道。

“这样的两个孽子,少一百个朕也不心疼!”老皇帝怒哼一声。

“夜天逸,你少假好心!父皇,要杀要剐您随便!我们既然敢做,就不怕死。没想着要活着回去!”夜天煜忽然转过头,怒瞪着夜天逸。

秦玉凝架在夜天煜脖子上的剑随着他转头,连忙离开了一寸,但也还是划破了他脖颈上的皮肤,一道浅浅的血痕,鲜血流了出来,顷刻间染红了脖颈。

“不错!不用你假好心!我们输了就是输了!本来也没你手上的筹码多,我们也没想着能赢。不过七弟的手段的确是高啊!竟然让两个弱女子为你所用,兵不血刃地就将我们制住。”夜天倾这一番话已经说得极为困难,话落,看向秦玉凝,冷嘲一笑道:“而且其中一个还是我的女人!”

秦玉凝看也不看夜天倾一眼,冷声道:“一日没嫁给你,就不是你的女人,二皇子还是不要在这里逞口舌之快,最好跪地求情,皇上兴许看在你是他儿子的份上饶你不死。”

“好一个一日没嫁给我,就不是我的女人!”夜天倾闻言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背后插着的匕首因为他剧烈地晃动血流如注,他似乎突然不知道疼了,捂着心口的手伸手入怀,从怀中拿出一摞纸扔向秦玉凝,对她大笑道:“你还记得这个吗?这可都是月妹妹在你我行房那日送给我们的礼物,我一直贴身收着的,即便你失踪这数月,我也一直看着,看着看着,就想起你我那日之事……”

一大摞纸上面画的春宫图,唯妙唯俏,栩栩如生。全部地砸到了秦玉凝的身上,脸上,更有甚者砸在了她横在夜天煜脖颈上的剑身上,然后散落在地。

秦玉凝的脸瞬间就刷地白了,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还记得吗?那日你在我身下,一直哭着求我,好不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多么娇媚,多么柔软,你越是这样,就越让我恨不得将你贯穿到底,掰开了,揉碎了,吞咽入腹。”夜天倾看着秦玉凝发白的小脸,颤抖的娇躯,那眼神似乎又将她脱光了,一字一句地道。

“你闭嘴!”秦玉凝白着脸低喝。

“想起来了吧?那一日你是不是后来一直记忆犹新?我烙下的印记,你一辈子也磨不去。只要你活着,你就是我的女人,不,你死了,也还是免除不了你是我的女人,曾经怀了我孩子的事实。”夜天倾看着秦玉凝,即便他嘴角一直鲜血直流,但依然大笑着,一字一句,犹如针锋。

秦玉凝身子剧烈地颤抖起来,架在夜天煜脖颈上的剑几乎握不住。

“这些日子看来你归顺了七弟,怎么?难道你还想着嫁给七弟不成?算起来你是他的嫂嫂,不过没关系,七弟愿意捡他哥哥我剩下的也行,不过你和他若是行鱼水之欢的时候,难道就不想起我吗?”夜天倾欣赏着秦玉凝几乎要崩溃的脸色,笑着道:“不过七弟心里一直有着月妹妹吧?可惜啊!月妹妹看上的人是容景,这一辈子怕是都得不到了,不过你虽然是我穿剩下的破鞋,但好歹也是这京中天圣第一美人,配七弟还是勉强可以……”

秦玉凝忽然从夜天煜脖颈上拿开剑,刺向夜天倾。手腕虽抖,但这一剑丝毫不减凌厉。

夜天倾笑看着他,不躲不闪,那神情似乎即便能躲开,也不躲了。

夜天逸轻轻一挥袖,扫开了秦玉凝打向夜天倾的宝剑,从夜天倾说话到如今秦玉凝拔剑,他神色丝毫微变,清逸俊美的眉眼看不出任何情绪,对秦玉凝淡淡道:“住手!”

就是这样平淡的两个字,秦玉凝的怒气和颤意似乎顷刻间就消失于无形。宝剑顺着夜天逸的力道撤回,又重新架在了夜天煜的脖子上。

“住手做什么?秦玉凝,你果然还是和过去一样,即便现在你拿着剑,也和过去没拿着剑,在男人面前就跟小绵羊一样,温顺乖巧的很。”夜天倾看着秦玉凝,大约是刚刚笑得厉害了,又吐出一口血,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秦玉凝,你要记住,即便我死了,你也是被我玩过,被我狠狠地玩过,而且不止一次,被我烙下印记的女人。你这一辈子,即便我死了,你也洗不去。你再也嫁不了别人,即便到死的那一日。”

秦玉凝似乎没听到,木着一张脸,不看夜天倾。

夜天倾哈哈大笑了一声,又转向夜天逸,也是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七弟,你生来就比我和四弟狠,你和父皇一样,没有心没有肺更没有情,眼里只有江山。你自认为你爱月妹妹,但你好好问问自己的心,你的爱真的是爱?比起所有人,你的爱最不值钱。”

夜天逸淡淡看着夜天倾,不答话。

“今日我败,明日就是你败!夜天逸,你即便得了皇位,也坐不久。夜氏这江山是盗来的,连这皇宫都是盗了慕容氏的。欺世盗名,盗国盗家,我即便身为夜氏子孙,也一样为此不齿。今日,父不仁,子不义。我以我血诅咒,夜氏江山早晚有一日会崩塌!就像百年前的慕容氏一样。夜氏所有列祖列宗包括皇室祖嗣祠堂,都会化为烟灰。再不能复!”夜天倾看着夜天逸,发出诅咒。

“孽子!杀了他!”老皇帝气怒大叫。

“不用你杀,我自己会死!”夜天倾看了老皇帝一眼,话落,一把夺过六公主手中的剑横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自刎而下,顷刻间,长剑话落,他的身子也跟着软软地躺在了地上,再不复生息。

------题外话------

夜天倾,好样的吧?死得其所!美人们,精彩么?

感谢大家给子情投年票,这是一次比拼,但我私心里其实真不想这个成为我和爱我的读者们的负担。这个复选和初选不一样,是需要花费*币的,和金子一样的价钱。我一边心疼亲们的金子,一边又不想咱们落下名次,变得比别人差,因为我自认为,咱们《纨绔世子妃》不比任何书差,你们说是不是?总之,各种矛盾……8月13到9月13,我们有漫长一个月的持久战要打!我们尽力而为,不要太强求,么么哒!一直以来,是你们站在我身后,我才有勇气和动力坚持,且争取继续坚持下去,让《纨绔世子妃》抒写出圆满绚丽的爱情传奇。群么么!爱你们的小情……o(n_n)o~

第一百零二章 皇上驾崩

夜天倾滑倒在地,缓缓地闭上了眼睛,鲜血顷刻间染红了圣阳殿地面的金砖。

云浅月忽然撇开头,一滴清泪滴落。

容景从下方收回视线,看向云浅月,抬起如玉的手,轻轻用指腹撷去了她眼角的清泪,眸光温柔,如诗似画的容颜温润如玉,并没有说话,但他的举动却包含了无尽的暖意。

云浅月扯开嘴角,对他笑了一下。

“别笑了!笑比哭还难看,还不如你哭一下。”容景摸摸云浅月的头,用传音入密道。

云浅月止住笑,闭了闭眼,再睁开,眼中一片平静。

容景撤回手,继续向下看去。

云浅月也跟着容景向下看去。

“二哥!”夜天煜凄厉地大喊了一声,这一声饱含了浓浓的兄弟亲情。他一把打开秦玉凝架在他肩上的剑,奔向夜天倾,弯身抱住他。

不知道是夜天煜再不顾忌,还是秦玉凝因为夜天倾的话和他这样自刎而死在她面前让她太过震骇,她的身子被夜天煜的力道冲得后退了两步,脸色苍白无血色地看着躺在血泊中的夜天倾,手中的宝剑脱落,“咣当”一声砸在了地上。

“二哥诱宠,赖上撩人妻!”夜天煜又大喊了一声,用力地摇晃夜天倾。

“四……弟……我……先走……一步了……”夜天倾似乎还有一丝气息,闭着的眼睛困难地睁开,混沌不清地吐出一句话。

“二哥,你等等我,我这就与你一起!”夜天煜红了眼睛,一把拾起夜天倾扔在地上的宝剑,向自己的脖子自刎而去。

夜天逸忽然出手,轻飘飘一挥袖,打断了他手中的宝剑。宝剑再次“桄榔”一声掉在了地上。

“夜天逸!我连死都不行吗?”夜天煜抬起头,一双发红的眼睛恼怒地瞪着夜天逸。

“四哥难道忘了如今还在四皇子府的四皇子侧妃了吗?你死了一了百了,她呢?”夜天逸看着夜天煜,慢慢地道。

“我死,她自然也死!她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夜天煜咬着牙道。

“你死很容易,但你若是死了,她死怕是不容易。”夜天逸慢慢地道。

“你什么意思?”夜天煜瞪着夜天逸。

“就是四哥能想到的意思!赵可菡如此女子,弟弟觉得死了可惜!怎么也要留她一条活命的!四哥若是放心的话,就先死吧!若是不放心的话,那就需要你先杀了她再自己去死了。否则的话,弟弟实在不想看到赵小姐这样的女子就这样随你去死,怎么也会忍不住出手阻止的。”夜天逸迎着夜天煜的视线,淡淡地道:“以后时间一长,她没准就淡了要死的心思,到时候还记不记得你,谁又说得准?”

“你……”夜天煜大怒,一双火红的眸子几乎要喷出火来。

夜天逸却不再说话,静静站着,看着夜天煜和他怀里的夜天倾。

“四弟……哥哥先……去了……你……你不急……”夜天倾的血似乎流尽了,嘴角再无鲜血流出,眸光涣散,声音也越来越低,几不可闻,“月……妹……妹……”

虽然他的声音极其混沌不清,极其低微,但这时圣阳殿内静寂无声,在场之人,还是听得真切。

“二哥,你还有什么话要对月妹妹说的?你告诉我,我会告诉月妹妹。”夜天煜从夜天逸身上收回视线,抱着夜天倾,急声道。

“月……妹妹……我……我爱她……”夜天倾费力地吐出一句话,终于再也支持不住,手臂垂落,断了最后一丝声息。

夜天煜闻言沉默地看着夜天倾,看着他手臂垂下,看着他眼睛彻底闭上,心口停止了心跳,身体温热,躺在他怀里却再无半丝声息。他脸色平静,似乎对夜天倾临终说出这样的话语丝毫不惊讶,尽管他已经听不见,他还是看着他道:“你放心,我会将你的话告诉给月妹妹的!”

云浅月再次转过头,这回却是一滴泪也没落。只是脸色说不出的苍凉和沉寂。

容景偏头看了她一眼,并未说话。

“孽子!死了还惦记女人!我夜氏没有这样的子孙!”老皇帝声音犹如黑云压山般地沉,一双凹凸的老眼瞪着夜天倾,那神色似乎若是他能起床,他还会再去补上一剑。

“父皇,您不想要我们这样的儿子!你可知道,我们还不屑托生成这个姓氏?惦记女人怎么了?二哥心里爱的人就是月妹妹!这又有什么错?至少他比您强,月妹妹如今对他虽然不喜,也没有再厌恶。可是您呢?您喜欢的女人对你厌恶得连死前都不愿意看您一眼?您的所有女人都是因为您是皇上,没有一个是真心喜欢您的。在我看来,二哥比你强多了。至少他没有您狠,更比你懂得怎样爱,比你懂得成全。”夜天煜抬起头,恨恨地看着老皇帝。

“孽子玩转金融之衍生品投机!”老皇帝大怒。

“父皇,您可以换点儿新鲜的说法,我们就是孽子!没有您作孽,又怎么会生出我们?”夜天煜冷笑地看着老皇帝,“二哥的话说得对。夜氏这江山是盗来的,连这皇宫都是盗了慕容氏的。欺世盗名,盗国盗家,涂炭生灵,作孽无数,我们即便身为夜氏子孙,也一样为此不齿。夜氏江山早晚有一日会崩塌!就像百年前的慕容氏一样。夜氏所有列祖列宗包括皇室祖嗣祠堂,都会化为烟灰。再不能复!”

“你……”老皇帝再次被这样的话激怒,老眼通红,极其可怕地看着夜天煜,大骂道:“混账,孽子,畜生,天逸,杀了他!现在就给朕杀了他!”

“父皇息怒!”夜天逸摇摇头。

“好啊,朕说的话如今不管用了是不是?”老皇帝转头看向夜天逸,眼中的火似乎要冒出来,大怒道:“你没听到他说了什么混账话吗?这样的孽子,不杀了等什么?”

“儿臣听到了!”夜天逸神色平静。

“听到还不给朕杀了他!”老皇帝怒喝。

“儿臣觉得让四哥活着比较好!可以活着代替二哥看看儿臣能不能守得住这夜氏江山。”夜天逸淡淡道。

“夜天逸,原来你打的这个主意!我即便活着,你也守不住!即便没有前朝皇族后裔来夺回天下,你也守不住。南梁、南疆、西延、北崎等小国日渐坐大,脱离天圣掌控,外加一个本来就兵强马壮,遍地富饶的东海,这天下早晚不再姓夜。”夜天煜大声道:“夜天逸,今日我和二哥的下场,就是明日你的下场。”

“想要我有这样的下场似乎不易!”夜天逸不恼不怒,神色平静,对六公主道:“六妹,你出去看看,文莱将人请来了没?”

六公主应声,连忙走了出去。

“朕说杀了他!杀了这个孽子!他不配姓夜!”老皇帝依然怒喝道。

夜天逸不再说话,也不再看老皇帝。

“父皇,您这样叫声,我都替您觉得可笑!您怎么现在如今还不明白。这个皇宫,甚至整个天圣皇朝,到如今已经不是您说了算了!说了算的人是七弟!连两个女人都能听他的,这个皇宫里面,如今还有几个人不听他的?包括你的文莱。”夜天煜可笑地看着老皇帝躺在床上叫嚣。

老皇帝瞪着夜天煜,老眼火红,片刻,又瞪向夜天逸,忽然张开嘴,一口血喷了出来。想要起身,却又跌回了床上,昏死过去。

“秦小姐,劳烦去请太医给父皇看诊!”夜天逸对秦玉凝吩咐。

“是,七皇子!”秦玉凝应声走了下去。

“七哥,人来了!”六公主从外面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群人。

夜天逸看向门口,只见德亲王、孝亲王、云王爷、秦丞相走了进来,没有看见夜轻染、容枫、冷邵卓三人。他平静地问,“三位王叔和丞相来了,染小王爷,冷小王爷和枫世子在何处?”

四人进来之后,似乎被圣阳殿内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惊住了,尤其是夜天煜抱着夜天倾坐在地上,夜天倾浑身是血,已经没了声息,更是令四人惊异不已,一时间都停住脚步,看着眼前的情形,没听进去夜天逸的话。

“三位王叔和丞相来了,染小王爷,冷小王爷和枫世子在何处?”夜天逸又问一遍。

“回七皇子,他们三人喝醉了!来不了了,如今刚刚被送回了府里,都罪得和烂泥一样。尤其是夜轻染那个混小子,罪得更是人事不省,也不晓得他们三个灌了多少坛酒。”德亲王当先回过神,连忙道。

夜天逸点点头,“他们虽然来不了,三位王叔和丞相来了也一样网游之霸王传说。”话落,看了四人一眼道:“二哥和四哥跟父皇开了个玩笑,父皇要杀他们,我本来喊你们过来求求情,如今看来也不必了,父皇病又复发了,如今昏过去了,你们看看四哥该如何处置。”

四人闻言这才看向龙床,果然见老皇帝昏死过去,床上被他吐了一滩血,昏死过去的面相有些恐怖,而床下躺着同样昏死过去的一个女子,已经辨不出样貌,但看衣着还是可以辨认出是明妃。

四人掠过明妃,再次看向死去的夜天倾和抱着他的夜天煜。一时间无人答话。

“德王叔,您看如何处置?”夜天逸问德亲王。

“这……”德亲王看了另外三人一眼,谨慎地道:“如今皇上昏迷不醒,一直以来都是七皇子监国,这件事情您处置就好!”

“另外两位王叔和丞相也是和德王叔一样的想法?”夜天逸看向另外三人。

“德王兄说得对!皇上昏迷不醒,一直以来都是七皇子监国,这件事情您处置就好!”孝亲王和云王爷齐齐点头。

秦丞相也连忙附和,“不错,这件事情七皇子处置就好!臣等听从七皇子的吩咐。”

夜天逸点点头,慢悠悠地道:“我虽然监国,但景世子辅政,也是要听听他的意见!”

“这……”德亲王皱眉,“景世子今日及冠,浅月小姐及笄,七皇子也知道,他们二人扔下宾客离开了,如今也没有音讯……”

“夜天逸,废什么话!要杀就杀,要剐就剐!您去将菡儿叫来,我们这就死给你。”夜天煜打断德亲王的话,对夜天逸恨恨地道。

“我刚刚说过了,二哥和四哥不过是和父皇开了个玩笑而已,不至于是死罪。二哥自刎而死,我没拦住,如今我既然不让父皇杀你,也不会杀你,更不会将你的侧妃喊来你们一起自杀。你就不要想这个心思了。”夜天逸淡淡看了夜天煜一眼,对德亲王道:“德王叔,先将四哥押入刑部大牢吧!等父皇醒来,景世子回来,再行定夺!”

“是!”德亲王连忙应声。

“四哥,你最好不要想死,我说得出,做得到!你若是自寻死路,那么你的侧妃的下场,可就不是你能想象得到的了。”夜天逸淡淡警告。

夜天煜怒瞪着夜天逸,片刻后,怒意退去,忽然一笑,“我的好七弟,你放心,从现在起,你就是让哥哥我死,我也不死了。我还有二哥托付我最后告诉月妹妹的话没告诉,怎么能死?我还要好好地看着你是如何和我们一样失败的。我更要看着这天圣皇朝那把尊贵的椅子你能坐几日。”

“四哥能想通最好!免得我再为你忧心!”夜天逸话落,不再看夜天煜,看向德亲王。

德亲王对外喊道:“来人!”

外面顷刻间涌入几人。

“将四皇子押去刑部大牢,严加看守!”德亲王对几人命令。

“是!”那几人立即应声。

“不用你们押,我自己走!”夜天煜放开夜天倾,起身站了起来,抬步向外走去。

那几人立即拔出刀剑,用刀指着他后背,跟上他出了圣阳殿。德亲王看着出去的人,他掌管刑部,似乎不放心,也跟了出去。

孝亲王、云王爷、秦丞相三人都看向夜天逸。

“冷王叔,你带着人去包围四皇子府,看好赵可菡,告诉她,四哥没死,被押入了刑部大牢重生之女王狠妖孽全文阅读。她若是想四哥活命,就好好在四皇子府待着。”夜天逸对孝亲王吩咐。

“是,老臣这就去!”孝亲王领命,连忙去了。

“秦丞相!”夜天逸看向秦丞相。

“七皇子请吩咐!”秦丞相立即恭敬地垂首。

“您带着人清扫皇宫和京城各处吧!明日一早,我不希望再看到哪里有一滴血迹和一具尸首。”夜天逸吩咐道。

“是,老臣这就去!”秦丞相得令,连忙退了下去。

“云王叔!”夜天逸看向云王爷。

“老臣在!”云王爷连忙走上前,态度极其维诺恭敬。

“你负责将二哥的尸首送回二皇子府安顿,找钦天监择日下葬吧!这也算是礼部的事情!”夜天逸对云王爷吩咐道。

“是!老臣这就将二皇子的尸首送回去!”云王爷连忙应声,对外喊了一声,他的贴身随从和护卫进来几人,他指了指夜天倾的尸体,那几人立即意会,上来两个人,抬起了夜天倾走了出去,他也立即跟出去,走到门口忽然回头问,“七皇子,这择日下葬的话,该如何葬?是以皇子之礼?还是……”

“皇子之礼,厚葬!”夜天逸道。

“是!”云王爷点头,表示明白了,连忙退出了圣阳殿。

殿中除了老皇帝和昏迷的明妃和横七竖八的宫女太监尸体外,只剩下六公主和夜天逸。

六公主看了夜天逸一眼,此时走向明妃,伸手将她扶起来,喊道:“母妃,您醒醒!”

明妃一动不动。

“七哥!”六公主又喊了几声,明妃还是一动不动,她看向夜天逸。

夜天逸目光定在明妃身上,看了一眼,对六公主道:“六妹不必担心,明妃娘娘只不过是气血不通,又加失血有些多,昏死了过去,你将她送回宫吧!稍后让太医去给明妃娘娘开个方子,多养几日就无碍了。”

六公主似乎松了一口气,点点头,对外面喊:“来人!”

外面进来两个人。

“带上我母妃,跟我回宫。”六公主放开明妃,站起身,对那两个人吩咐。

那两个人立即走过来,抬起明妃,跟随六公主出了圣阳殿。

“文莱!”夜天逸对外喊了一声。

“七皇子,奴才在!”文莱立即走了进来。

“吩咐人将这里打扫了!”夜天逸吩咐。

文莱连忙应声,退出去喊人,须臾,进来十多个侍卫,两人一抬,搬走了那些宫女太监的尸体,清扫血迹。不多时,圣阳殿被打扫得干干净净,除了殿中浓郁的血腥味外,丝毫看不出这里曾经经过了一番杀戮,在这里失去了一个皇子。

文莱带着人打扫完内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殿中除了昏迷的老皇帝外,只剩下夜天逸一人,他看向房顶,清淡地喊道:“景世子,月儿,你们下来吧!”

他喊声落,房顶上无声无息。

“我知道你们在大刁民!”夜天逸又道。

房顶上依然无声无息。

“月儿,二哥临死前说的话不知道你听到了没有?想必你距离得远,没听到,不用四哥告诉你了,我来告诉你,他说他爱你。”夜天逸又道。

房顶上依然无声无息。

夜天逸看着房顶,蹙了蹙眉,收回视线,声音极低,几欲不闻,“难道他们真没来?”

“七皇子!”秦玉凝的声音从外面响起。

夜天逸收敛起神色,转过身,看向门口,“进来!”

秦玉凝挑开帘幕进来,后面跟着太医院的太医,她对夜天逸恭敬地道:“太医院的所有太医都到了。”

“几个人去明妃娘娘的寝宫给娘娘看诊,几个人去皇后寝宫,母后今日也受了些惊吓。剩余的人留在这里给父皇看诊。”夜天逸吩咐。

“是!”太医们齐齐应声。

“你今日累了,回丞相府休息吧!”夜天倾对秦玉凝道。

秦玉凝点点头,退了出去。

不多时,太医院的所有太医做好了分派,分了三波,一波前往皇后寝宫,一波前往明妃寝宫,一波留在圣阳殿。

留在圣阳殿给老皇帝看诊的太医都战战兢兢,今日的事情他们早已经知晓,如今七皇子懂医术而不再给皇上看诊,却让他们这些人来看诊,这说明了什么?人人都不敢胡乱猜测,只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地给老皇帝按部就班号脉。发现皇上脉息极其虚弱,气血重伤,明明这两日已经被七皇子调养得小有起色,如今却是不止数日前的调养全部白费,更是严重了,甚至已经到了只剩一口气的地步,回天无力啊!他们互相对看一眼,谁也不敢开药方。

夜天逸分配好众人各自的任务,便不再理会,转身打开了圣阳殿的窗子,清冷的风吹进来,吹散了几分浓郁的血腥味,他站在窗前向外看了片刻后,缓缓转回身,坐在椅子上,开始批阅奏折。就像是这座京城,这座宫殿,从来没发生那一场血的洗礼一般。

太医们许久无人开方,都看向夜天逸,见夜天逸批阅密函,似乎不打算管这件事情,但他们也不敢随便入药,一个年老的太医试探地喊了一声,“七皇子?”

“嗯!”夜天逸淡淡地应了一声,头也不抬。

“皇上这病体……这病体……怕是要撑不住,臣等医术低微,您看……”那老太医看着夜天逸,生怕一句话说不对,就性命不保。

“父皇大限将到,药石无医。随便入药吧!”夜天逸丢出一句话。

那老太医见夜天逸没有发怒,松了一口气,看来七皇子比他们更知道皇上的病体,已经到了大限之日,与几名太医对看一眼,聚在一起,低声研究药方。

圣阳殿内,夜天逸御笔落在奏折上的刷刷声和太医们的低语声融合在一起。

圣阳殿房顶,云浅月收回视线,看向容景。

容景此时也收回视线,伸手揽住她的腰,带着她悄无声息离开了圣阳殿的房顶,顷刻间按照来时的路线进入了地道。进入地道后,他衣袂如风,丝毫不停顿,带着她不出片刻便出了地道。

地道的出口,自然是皇宫后宫墙外。

宫外,空气清冷而清晰,蓝天白云,与皇宫浓郁血腥和被阴沉之气笼罩判若两个世界。

云浅月向天看了一眼,轻轻吐了一口浊气,脸色有些晦暗强宠—夫君都太坏最新章节。

容景看了云浅月一眼,揽着她的腰,身形不停,轻功登峰造极,轻如云烟地飘越层层屋宇,向城外飘去。

走了一段路,云浅月才发现不是回云王府,而是向城外,偏头问容景,“你要带我去哪里?”

“你如今想去的地方,就是我要带你去的地方。”容景低下头,看着云浅月,温声道。

云浅月微扬着脸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想要去一个地方?”

容景用另一只没揽着她腰的手点了点她的心口位置,对她道:“因为你本来就在我的心里,你的心里所想,我自然知道。”

云浅月心下一暖,面上的晦暗散去了些,嗔了他一眼,没说话。

容景也不再说话,携带着云浅月向城门而去,一路所过大街小巷,都有士兵在清扫痕迹。那一条被鲜血铺满的主街上,孝亲王半丝也不敢携带,亲自带着人盯着打扫。

出了城门,容景带着云浅月走了一段路后,停住身形,飘身而落,如玉的手指轻轻一弹,一枚白色的烟雾飘向上空炸开。

云浅月顺着容景的手指向天上看去,只见一朵白色的莲花在上空绽放。

“世子!”青影出现,对容景恭敬地喊了一声。

“去灵台寺知会慈云方丈一声,就说我和浅月小姐借灵台寺的达摩堂一用!”容景对青影吩咐。

青影应声,瞬间离开了原地,向灵台寺而去。

容景见青影离开,偏头对云浅月道:“我们徒步走走吧!”

“嗯!”云浅月点头。

容景拉着云浅月缓步向前走去,两人走得并不快,脚步轻缓,步履一致,谁也不说话。地面上传来两个人鞋靴摩擦的声音。

不多时,天空居然飘下雪花。

云浅月停住脚步,看向天空,刚刚好好的蓝天白云,此时却是已经转变为苍茫灰白一片,她看着天空对容景道:“今年的雪终于下了!”

“也许一下就不可收拾!”容景也看向天空,声音浅浅淡淡。

云浅月不再说话,盯着天空看,雪花从九重天万丈高空飘落,打在她脸上,眉眼上,冰冰凉凉,在她眼睫毛处落下,顷刻间便化为了一滴纯净的水滴,晶莹剔透地覆盖在她的眼帘处。她一动不动,甚至眼睛一眨不眨。

容景从天空收回视线,将手覆在云浅月的脸上,也同时盖住了她的眼睛。

云浅月眨眨眼睛,那一滴雪化的水滴沾在了容景的手心上,湿湿润润。

二人就这样停留片刻,容景放下手,对她温声道:“走吧!”

云浅月点点头,跟随容景继续向前走。

半个时辰后,二人来到灵台寺的山门。慈云大师带着几名寺中的长老已经等候在此,见到二人来到,连忙齐齐双手合十见礼,“阿弥陀佛,景世子和浅月小姐这厢有礼了!”

“方丈和几位长老有礼了!”容景颔首,声音温润。

“景世子和浅月小姐请!”慈云方丈和几位长老让开山门。

容景拉着云浅月缓步走了进去重生之特种兵夫人。

这时,灵台寺的钟声响起,一下一下,每次灵台寺做法事,都会响起这样的钟声。虽然沉重,却空灵。

云浅月听到这样的钟声,终于轻轻吐了一口浊气。

容景偏头看了云浅月一眼,没说话,拉着她向达摩堂走去。方丈和几位长老齐齐跟随在二人身后。

来到达摩堂,十八罗汉的佛像各司其位。容景和云浅月看了一眼,齐齐迈进了门槛,站在了佛堂的正中央,看着正中最大的一尊佛祖之像。

“景世子,要作法吗?”慈云方丈上前,低声询问容景。

“要!”容景道。

方丈点点头,回身对几位长老一摆手。几位长老显然早已经有准备,齐齐一挥手,外面涌进了不少僧人,排排坐好。不多时,达摩堂响起了超度诵经的声音。

显然,灵台寺虽然是佛门圣地,但也是知晓天圣京城发生的那一场逼宫传位血洗之事。因为这一场法事,按照的是皇子之礼。

云浅月闭上眼睛,静静地听着诵经声,脑中不由自主地想起小时候,第一次初见夜天倾的情形,那是她娘去世后不久,姑姑将她接进了宫,夜天倾去荣华宫给姑姑请安,她坐在皇后身边打量这个太子,或许应该说那时候打量她将来要嫁的人。他不过是个几岁的孩子而已,得天独厚的条件,和生来的太子身份,让他看起来整个人像是一座小金山,她打量他的时候,他也打量她,两个小孩对看了半响,姑姑轻咳了一声,他似乎挂不住脸,连忙收回视线,红着脸告辞。姑姑自然准了,回头问她,“太子怎么样?”,她诚实地回答,“若是他将来能很有钱,嫁给他也不错。”,姑姑笑骂了她一句,“不知羞”,此事便也接过去了。

夜天倾走后不多时,蓝妃带着夜天逸前来请安,她发现夜天逸和小七长得太像,以为他就是小七,于是在姑姑和蓝妃震惊的目光中,拉着夜天逸出了荣华宫。后来虽然知道他背不出共产党宣言,不是小七,但依然在他身上寄予了对小七的情感,所以,后来进宫,她便刻意地避开夜天倾,和夜天逸相处时日居多。后来老皇帝四十五大寿,她在那一天,相继认识了容景,夜轻染,容枫,冷邵卓等人,也是在那一天,她为了探出老皇帝的心思,偷换了抓阄,后来将鼻涕眼泪抹在夜天倾身上,招致本来对她有好感的夜天倾对她厌恶至极,而她为了早日摆脱嫁入皇室遵循祖训的身份,追在他身后伪装,这样一晃,就是十年。

算起来,那十年她虽然追在他身后,但她记住的事情真的不多,因为她在他身后,她从来就未曾真正用心去关注这个太子。只将他当做挡住她自由的绊脚石,恨不得踢开他。

若不是她启动凤凰劫,是否她还在夜天倾面前继续做戏?他还是依然厌恶她如斯?

是否,有些东西就不必发生?比如他临死的那一句,他爱她!

凡事都再没如果!

云浅月打住思绪,闭着眼睛默默念道:“夜天倾,你好走!”

这时,青影来到容景面前,看了云浅月一眼,对他低声道:“世子,刚刚宫中传来消息,皇上驾崩了!”

容景闻言挑了挑眉,云浅月猛地睁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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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皇帝终于被我写死了,不,他是被气死的!赤果果地被气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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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寻常幸福

天圣一百一十七年冬至日,天圣皇朝第五代帝王驾崩,享位三十年。

这一代帝王在政期间,是天圣皇朝有史以来最不安平阶段。南梁等称臣的小国坐大,相继不再纳贡,暗中储蓄兵力,已经不再受天圣掌控,甚至各国因边境利益还会发生兵力动乱。比如天圣一白零二年的凤凰关之战。天圣攻打南梁凤凰关,南梁国师一人之力退却天圣十五万雄兵。比如因北崎小国暗中插手祸乱,十年前的北疆动乱,荣王和文伯侯前去平乱,文伯候为国捐躯,荣王在毒瘴之地染了毒气病死归京的途中,天圣一下损失了两位王爵。

十年前,文伯侯府一夜之间被人灭门,满门三百多人,只有幸生还一名世子容枫。

五年前,蓝氏一门因蓝妃获罪,被诛九族,连根拔起,只留下一个皇姓外孙夜天逸。

大事颇多,小事不知凡几,天圣年年不太平。

今年,二皇子和四皇子谋逆逼宫,以二皇子身死,四皇子入狱,皇帝驾崩为哀符,为这一代皇帝的一生划上了句号。

无论后史如今评价这位皇帝,他却再不能睁开眼睛看一眼他一生重如性命的江山基业。

容景和云浅月站在灵台寺的佛堂,听到青影禀报这一则消息时,二人齐齐沉默。

老皇帝本来还可以再有月余寿命,如今突然驾崩,自然和夜天倾、夜天煜两人逼宫传位脱不开关系。但更脱不开关系的是他发现他已经无能为力再坐在那把椅子上执掌他人的生死,一生呼风唤雨,众生跪拜在他脚下,如今却连说一句话都没人再听,他是活活被气死的。不过每一代帝王登基伊始,都会风采鼎盛,暮霭迟迟之时,都会无尽苍凉。老皇帝当然也逃脱不了这个命运。

容景沉默片刻,对青影摆摆手,“知道了,退下吧!”

青影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云浅月沉默地想着老皇帝终于死了,但他死了也许未必见得比他活着的时候她的日子会好过,他死了,有一个人会成为这个天圣皇朝最有力的接班人。那么以往十年纠葛,她以后的日子,怕是不会轻易好过。

沉默片刻,云浅月看着容景,出声询问,“我们是现在回去,还是等一等再回去!”

“天色晚了,我们今日不回去了,就宿在这里的后山别院吧!”容景温声道。

云浅月点点头,他不想去皇宫给老皇帝奔丧,自然没意见,她转过头,重新看着面前那一尊大佛,嘴角扯了扯,低声笑道:“夜天倾,我想你是即便死了,也不想在黄泉路上再见到这样的父亲吧?既然如此,那你就走快一些,赶紧喝孟婆汤,赶紧钻进六道轮回。下一辈子别生在天子之家了。富贵从来就如烟云,实实在在的还是寻常的幸福而已。”

容景看着云浅月,沉静的眸光忽然轻轻地划过一丝波纹。

“走吧!一日没吃饭,我饿着了,你我去后山烤鱼吃!”云浅月转回身,伸手拉住容景,对他语气轻松地道。

“烤鱼?”容景挑眉。

“嗯,我想吃烤鱼了!”云浅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