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到票后,我马上收拾好秘密小屋里的所有东西,包括学校版绿洲主机、面罩、手套、打印版《安诺拉年鉴》、圣杯日记、几件衣服,还有手提电脑。
天黑之后,我爬出货车,把门反锁好,然后把钥匙使劲抛进了垃圾堆以示永别。最后,我提起袋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此地。
我一直走在大路上,以免找不到路。巴士站的门内立着一台破败不堪的自动检票机,它扫描票的速度倒还挺快。随后我进了候车室,坐到门边的椅子上,趁着车还没到读起了年鉴。
很快,车到了。那是一辆双层巴士,金属装甲,太阳能电池板,驾驶室还装了厚厚的防弹玻璃,活像一座移动碉堡。我坐在第二排靠角落的位置,有六个武装卫兵靠在巴士的上层,他们负责在城市外行进时保护车子的安全。
巴士上的每个座位都被填满了,大部分乘客一上车就戴上了面罩,我没这么做,而是望着自己成长的城市,目光在街道里梭巡,接着又转向远处的风力发电塔。
巴士的电动引擎最高时速只有四十公里,再加上复杂的道路系统,大概要花八天才能抵达目的地。所以这一路我全指望在绿洲里过活了。
首先,我需要一个新身份,这不难,有钱好办事。在绿洲里,只要不介意违法,有的是办事渠道。就算在为政府(或者为大公司)工作,很多人也因生活所迫(或者贪婪)而走上了违法犯罪的道路,这些人经常在绿洲的黑市里出售相关资讯。
我在“精英资料竞购”注册了账号,这网站里有大量违法数据在出售。用一笔不多的钱,我就买下USCR(美联邦公民注册资料)的系统查看权和密码。有了这个,就可以登录修改自己的公民注册档案。我删除了个人档案中的指纹和视网膜形状信息,用死者(我爸爸)的信息代替,然后又在新建的档案中放入自己的指纹和视网膜识别图。所以现在,我成了布莱斯·林奇,二十二岁的小伙,计算机学士,信用评级干干净净,当然,还有个胡编的社会安全码。如果我想变回韦德·沃特,只要删除林奇的档案,然后将指纹和视网膜形状重新换回原来的那个就行了。
一弄好新身份,我就开始在哥伦布市寻找适合自己的住所,最后找到了一家旧酒店,它的客房被隔成了数个经济单人间,许多全职猎手都入住其中。它提供了我想要的一切——廉价的租金,高端的安保系统,各种便宜可靠的电子设备,最重要的当然还是与绿洲总服务器的直连——这里距离总服务器只有几里地而已。住在这样的地方是目前最快和最安全的连接方法,再向城中心走点,就过于靠近IOI和它的子公司了,我可不愿意被他们发现。
我在聊天室里和酒店的前台聊了聊,又被带领着看了一眼模拟出来的房间,不错。我用新的身份租了六个月的单人房,长租期让那个前台招待闭了嘴,没有再问多余的问题。
巴士在破碎的公路上摇晃了数日,有几次在凌晨时分,我摘下了面罩远眺窗外。我从没出过俄城,很好奇外面会是什么样子,但看起来所有地方都破破烂烂,和此前的城市没有什么不同。
我仿佛经过了一个月的煎熬,哥伦布终于出现在了地平线上。我们在日落时分抵达,此时城市里的灯正在逐个亮起。我以前看过有关这座城市照明系统的介绍:城市里满布巨型太阳能电池板,郊外还有两座太阳能发电站,它们整个白昼都在吸收日光,然后在夜里把它吐出来。但我还是没想到,夜晚也能如此明亮。
客车停在哥伦布巴士站的瞬间,绿洲连接也告中断。我脱下面罩,和其他人一起迈出车门。现实的压迫感突然扑面而来:我现在是个流亡者,必须用假名过日子了。在敌人面前,我势单力薄,而他们则穷凶极恶。他们想要我死,要我死。
我觉得胸口像是压了块巨石,呼吸困难,惊慌失措。我强迫自己大口深呼吸冷静下来。是的,我要做的只是去公寓,安置好东西,接着重新登录《绿洲》,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熟悉的环境会回来的,我会很安全的。
我拦下自助计程车,在触摸屏上输入了新地址,计程车电脑的合成音说,在目前的交通状况下,最少要开半小时才能到达。途中,我透过窗户望着外面的街道,脑海中除了焦虑空白一片。计程车上的距离数值成了唯一能让我集中注意力的东西。最后,车停在了我的新公寓大楼前。这栋灰色的大楼矗立在赛欧托河畔,旁边就是孪生河贫民窟。我注意到了大楼正面褪色的希尔顿集团标志的轮廓,那是它过往荣耀的见证。
我压下心中的忧虑,走出计程车,环视四周,吸了口新鲜空气,然后提着袋子走进大厅,让安检门扫描指纹和视网膜。我的新名字出现在显示屏上,绿光闪现,安检门滑开。我继续走向电梯。
房间在四十二层,号码四二一一,门上也有道视网膜锁。验证过后,它自动弹开,房内灯光亮起。方形的房间内没有家具,窗户也仅有一扇。反锁上门的同时,我默默发誓,要弃绝现实生活,绝不迈出房门一步。
直到最终夺得彩蛋的那一天。
等级 2
我对现实并不感冒,不过
它是唯一能让我吃上饭不至于饿死的地方。
——格鲁乔·马克思
格鲁界·马克思(1890–1977),美国喜剧演员,以机智的问答和比喻而闻名。
0017
阿尔忒密丝:在吗?
帕西法尔:嗯!嗨!不敢相信你居然主动密我。
阿尔忒密丝:……还是关了吧。其实我不该找你聊天的。
帕西法尔:为什么?我还以为我们是朋友。
阿尔忒密丝:你人很好,不过我们是对手啊,相互竞争的猎手,这个上次就说过了。你也知道的。
帕西法尔:我们不用聊和比赛有关的东西啊。
阿尔忒密丝:所有东西都与它有关。
帕西法尔:哎,试一试嘛。我先来。嗨,阿尔忒密丝!最近怎么样?
阿尔忒密丝:蛮好,谢谢关心,你呢?
帕西法尔:很好啊。嘿,为什么我们只能用文字聊天呢?我可以弄个聊天室啊。
阿尔忒密丝:我喜欢这样。
帕西法尔:为什么?
阿尔忒密丝:你也许还记得,我是一个很喜欢讲话的人。而打字的时候,我就不会胡说八道了。
帕西法尔:你那不是胡说八道,是健谈。
阿尔忒密丝:你用了“健谈”这个词?
帕西法尔:你看得到我打出来的字,不是吗?
阿尔忒密丝:说得没错,但你真是废话多。
帕西法尔:我是认真的。
阿尔忒密丝:噢,好吧。占据积分板第一名的感觉怎样,高玩?高处不胜寒了吗?
帕西法尔:我没觉得有多出名啊。
阿尔忒密丝:开玩笑?全世界都为你的名字而疯狂。你可是超级明星。
帕西法尔:你不也一样出名?话说回来,你什么时候见过不出门不洗澡的宅男变成超级明星了?
阿尔忒密丝:这么说你也看了周六夜现场秀上给我们做的滑稽短片?
帕西法尔:嗯。为什么每个人都觉得我是个不爱交际的呆子?
阿尔忒密丝:你不是吗?
帕西法尔:不是!好吧,也许是。不过我至少挺爱干净。
阿尔忒密丝:至少他们把你的性别猜对了。他们还觉得我也是男人呢。
帕西法尔:因为大部分猎手都是男人嘛,他们无法接受自己不如一个女人这种想法。
阿尔忒密丝:我知道,男性霸权主义嘛。
帕西法尔:所以你确实是个女人喽?
阿尔忒密丝:你应该已经发现了吧,大侦探?
帕西法尔:嗯,对啊。
阿尔忒密丝:真的?
帕西法尔:在分析过所有的资料后,我断定你是个女人。
阿尔忒密丝:为什么要分析这些呢?
帕西法尔:我可不想发现自己喜欢上了一个抠脚大汉。
阿尔忒密丝:你喜欢我?
帕西法尔:你应该已经发现了吧,大侦探?
阿尔忒密丝:如果我是个蹲在地下室里的怪大妈呢?
帕西法尔:不知道。你真的住在地下室里?
阿尔忒密丝:不是。
帕西法尔:噢,那我很可能还会喜欢你。
阿尔忒密丝:我猜你是只在乎肉体、不在乎责任的混帐男人。
帕西法尔:为什么你会觉得我是男人?
阿尔忒密丝:哎,很明显好不好。我能感觉得到你身上的男孩子气。
帕西法尔:男孩子气?那是啥,我用的句子结构非常男性化还是别的什么?
阿尔忒密丝:别转移话题。你刚才说你喜欢我?
帕西法尔:我们相遇之前我就喜欢上你了。看到你博客的截图之后,我就一直保持着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