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吴源冷着脸叫人将乳母拖下去,不想那乳母却抱着他的腿哭喊冤,“大人,奴婢并不曾做错什么,奴婢伺候二殿下那是尽心尽力的。”

吴源闻言冷笑一声,说到“你打量谁都是傻子不成,怕就怕你太尽心了些。”说着他四处看了看,压低声音骂到“你猪油蒙了心了,居然想把以前宫里那套用到如今的皇后娘娘身上?你心里是不是打算着将皇子养的只认你,以后好做依仗?呸,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你自己找死,好赖别连累我——”说着抬脚将她踹到一边,朝一旁的小太监喝到“还愣着干什么,这样没王法的东西,还不给咱家拉到爆室去。”

乳母被人捂着最拉下去了,吴源看着人消失的方向恨恨的不解气,郑崇走上前来劝到“师傅何必跟个糊涂人生气。”

“小兔崽子——”吴源回头在他头上轻打了一下,教训到“这世上的事啊,就怕自以为聪明的糊涂人。”说着斜了他一眼,哼到“你小子倒是好福气,本来说让你在御书房伺候着,不想皇上竟点了你到皇后这里,你小子可别不知足啊。”

“师傅,在您跟前小子我也不怕说句诛心的话,我倒情愿在御书房呢…”郑崇脸上现出几分惋惜的神色,他心里梦想着以后能做个掌印太监,那该是何等气派风光。

“蠢东西——”吴源恨铁不成钢,“如今这位可跟以前的不一样,那眼里是能容沙子的,就你师傅我那也是把脑袋别在裤腰上呢,战战兢兢呢。”说着他叹口气,语重心长的对郑崇说到“你小子用点心,但凡把里头这位伺候好了,好多着呢…”

郑崇撇嘴,有些不以为然,“以后人多了再好的也都平常。哎呦——师傅,你真打啊——”郑崇捂着脑袋跳开几步抱怨到。

“哼,有眼无珠的东西,”活到这么大,吴源第一次怀疑自己的眼光,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蠢,可事已至此不教又能如何,只得忍了气说到“里头这位,以后怕是要专房独宠的,她有宠有儿子,还有得力的娘家,这天下女人还有谁能越过他去不成?哎呦你小子,可长点心吧…”

然而郑崇虽说自小就进宫,如今也算不得是个男人,可自小听的见的多了,这样的事他还真就不信。□□外的老百姓多收了三五斗还惦着娶个小老婆呢,更何况是皇帝?哦,幸幸苦苦九死一生得了这天下,却连想多睡几个女人都没有,这皇帝当的还有什么意思?

然而怕再挨师傅的打,郑崇这话并不敢说出口。只叹自个命苦,一腔抱负无处施展,以后的事咱们就走着瞧吧。

第286章 皇宫日常(二)

萧绍在延和殿还有政务要处理,陪着周宝珍逗一会儿孩子就要离开,临走前嘱咐她“你要是不放心,今晚就让孩子睡在这里吧,明日等你精神好些,再亲自给霖儿挑两个妥当的乳母。”

“好。”周宝珍抱着儿子答应了,抬头看着他又问到“那表哥晚上歇在哪里?”说着她四处看了看陌生的宫室,“换了地方,我有些不习惯。”

萧绍笑起来,伸手抚了她的长发,“不用怕,表哥陪着你呢,只是或许要很晚,同以前一样你不要等就是了。”

知道他晚上会回来,周宝珍放心下来,也算是她的一点小心思吧,如今表哥身份到底不同了,抬头冲他甜甜一笑,“好,我知道了。”

送走了萧绍周宝珍觉得有些乏了却又睡不着,她将孩子放在床上,自己在一旁侧着身子看他,不知不觉竟然也就睡着了。中途孩子饿了,她迷糊着醒来给孩子喂/奶。

殿宇阔大,同之前住过的地方都不一样,灯影晃动却连一声虫鸣也无,只偶尔夜风吹动翘角上挂着的檐兽,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萧绍还没有回来,她心里有些害怕,伸手抚着儿子的小脸问,“什么时候了?”

“回娘娘,将近五更了。”桂月在一旁低声回到。

“竟然这样晚了,也不知表哥忙完了没有…”她轻叹一声,抬眼望着远处的窗棂,烛光中澄黄窗纸上并无花枝树影摇曳。

这福宁殿正紧说起来乃是皇帝的寝殿,相比起后宫的其他殿宇最靠近前朝,四周青砖铺地,白玉成阶,屋宇都极高大深阔,整座宫殿大气磅礴,威严冷峻,按规矩这周围并不能种花木,树就更不行了,说起来这并不合周宝珍的性子。

她心中有些不安,也不知在这场变故中,她的亲人朋友都如何了。改朝换代,听起来不过是换了个人做皇帝,可这其中又该牵扯到多少人的身家性命,权势富贵。表哥需要操心和平衡的事太多了,原本她身为皇后该在这时候替他分忧,偏她还在月子里,竟然什么也做不了。

桂月见她眉宇间似有忧思,便劝到“娘娘凡事还该放宽心才好,总是身子要紧。”

其实她心里也发愁,虽说从王妃到皇后,这身份高了又岂是一星半点,可娘娘原本日子就过的极好,夫妻和顺再无旁人。可如今身份有变,这之后的日子还不知道如何呢,这样说起来两个孩子还是太少了些,总该养好身子继续生的好。

门外有脚步声传来,虽极力放轻了脚步,可听声音人数像是不少,“谁?”周宝珍一惊,下意识的脱口问到。

萧绍从外头进来,见她脸上似有惊惶之色,他眉心微皱心想到底还是吓着这孩子了,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温和的神色,“怎么了,可是惊着了?”

“表哥?”因为背光,萧绍的脸隐没在阴影里,周宝珍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她抬头口气欢喜“没事,不过是没想到你这个时候回来罢了。”

萧绍揉了揉眉心在床边坐下来,看了她问到“怎么还没有睡,不是说不必等我吗?”

周宝珍摇头,“并没有等,是方才霖哥儿醒了,我给他喂奶…”说着就见萧绍目光一深,顺着他的目光,她低头看到自己微敞的领口,她的脸红了起来,娇嗔到“表哥——”

萧绍没有说话,抬手顺着她的脸颊,脖子一路缓慢轻抚而下,感受掌心的细腻温润,最后那只大手隐没在了水红色寝衣的领口之下。大约是这次从怀孕到生产都算顺利,珍姐儿整个人显得丰腴了些,骨中有肉,肉中有骨,说不出的娇软风情。已经是两个孩子母亲的珍姐儿似乎终于开始脱离那种稚弱幼嫩的美,而散发出属于女人的成熟妩媚来。

夫妻两个温存片刻,萧绍搂着她在她耳边低声问到“可是不喜欢这里?”

周宝珍在将脸埋在他怀中,摇了摇头,“也不是,不过是有些不习惯罢了。”

“无事,表哥已命人将栖凤宫,仁明殿,慈元殿等几座宫室合到一处,连同一半的御花园连在一起,建成一座延福宫,以后咱们就带着孩子住在哪里,到时候你爱怎么装饰就怎么装饰,想中多少花木都随你。”

表哥好大手笔,这一下子就将后宫泰半的宫室给划拉进来了,周宝珍在他怀中甜蜜的笑起来,这是不是就表示以后,不会有很多人住进来。

“那父皇和母后的宫室也该修一修才好。”百善孝为先,总不能自己享受了,倒把长辈抛在了一旁。

“这是自然的,除了以后给孩子们住的宫室,其余的地方父皇和母后想怎么建都行。”萧绍捏了她的手,没告诉她其实宫室改建的图纸他早几年就请人画好了。

周宝珍在心里琢磨了一下,有些疑惑的抬头问到“那嫔妃们住在哪里?”

萧绍笑真是个傻子,如果表哥真预备给嫔妃的住处,你恐怕就该哭鼻子了,因笑到“怎么,这就预备着要当贤后,给表哥找小老婆了。”

周宝珍也意识到自己问了句傻话,因红着脸否认到“哪有,我不过是怕那些大臣们不肯放过表哥罢了。”

想也知道,一旦那些大人们知道表哥不准备选妃,必定当庭痛哭流涕,列举出种种冠冕堂皇的理由,要他多娶老婆多生孩子才成。

说到这个,就见萧绍自负一笑“你表哥不生不曾受制于人,难不成当了皇帝却还要让那些大臣来管我的家务事不成?”说着他低头看着周宝珍颇为认真的说到“就是要劳烦珍姐儿幸苦些,多生几个孩子堵堵那些人的嘴才好。”

“那要生几个才够?”

“嗯,也不需太多,五男二女就好,好歹别越过父皇去。”萧绍说这话的时候,神情颇有些惋惜。

“啊——”周宝珍承认,自己有些吓到了。

萧绍并没有停留太久,他其实是回来换衣服的,因为到时候该上朝了。

“你睡你的,让吴源他们伺候就是了。”萧绍安抚她睡下,着才往另一间屋子里洗澡换朝服去了。

“你跟莲生说,让她看小厨房预备表哥平日惯吃的来,再煎一盅参茶,要浓浓的。”这个时候忙也是没有办法的,只盼着不要熬坏身子就好。

见过了萧绍周宝珍觉得安心不少,很快便又睡了过去,等她再醒来已经是辰时三刻,若不是小家伙醒了要吃奶,她觉得自己还能睡呢。给孩子喂了奶,宫人伺候她那温水漱口净面,因为不熟悉她的口味,所以早饭还是莲生去小厨房里看着人预备的。

到底是宫里的厨子,一样的东西做的要比府里精细许多,杯盘碗碟摆了满满两大桌子,周宝珍皱眉,“太糜费了些,以后不可如此,只按府里的规矩略加几样也就是了,对了皇上早间吃了什么?”

莲生上前将皇上早起吃的一一回了,周宝珍点头“这时候皇上也该下朝了,过一时想必该同大臣们议事,让御膳房准备了间食送去,那些大人们也不要忘了。”

兰萱答应着下去传话,立枣进来禀报说,“娘娘,郑公公在外求见。

郑崇虽名为皇后身边的总管大太监,可因为还没有正式拜见过主子,所以并不曾近身伺候,他行事很谨慎并不敢造次。

“哦,让他进来吧。”

正好,周宝珍也想见一见他,毕竟她和她身边的人对宫中的人事物皆不熟悉,以后诸事还多有要仰赖他的地方。她坐起身,兰萱忙在她身上披了件外裳,又替她理了理头发。

不一时门外进来一穿大红蟒袍的白面年轻人,他二十出头的年纪,模样生的很是清秀干净,眉眼透着伶俐讨喜,如果是在别处遇见,没人会把他同太监联系在一起。周宝珍在心里暗叹一生可惜了,先就对他有了几分好感。

“奴婢郑崇参见皇后娘娘。”郑崇一进来就跪地行了大礼。

周宝珍并没有立即叫起,而是看了他半响没有说话,见他始终神色恭敬的跪在地下,这才不紧不慢的说到“起来吧。”

郑崇谢恩起身,身子还是微微躬着,略抬眼往榻上扫了一眼,就见一个极年轻的一个美人,因刚生了孩子并未十分装饰,然肌肤细腻粉润,琼鼻樱口,目光端庄温和。昨晚萧绍说话的时候并未瞒着人,因此郑崇此刻打起十二万分小心,这一位是万万得罪不得的。

郑崇上前,伺候周宝珍吃早饭,他话不多只注意观察主子的神色,但凡周宝珍对某样菜色或吃食多看一眼,或目露好奇,他皆能及时将那东西的来历说的一清二楚,且言辞文雅诙谐,一顿饭下来周宝珍笑了好几次,也渐渐的能和他聊上几句。

难得的是他竟将她的喜好记的半分不错,可见之前是用了心思打听的,周宝珍暗自点头,能在宫里挣出头的人,到底不一样。

“听你说话,倒像是读过书的。”

因在月子里不能见风,所以饭后周宝珍便搭了郑崇的手在屋里子慢慢走。

“回娘娘的话,不敢说读过书,不过些许认得几个字,不做睁眼瞎罢了。”郑崇话说的谦虚,不过面上却没有以往太监面上常见的谄媚之色。

“哦?”周宝珍见他这话说的有意思,便又问到“你认字是在宫里学的?”

“是,奴婢进宫时不过四岁,年小体弱干不得什么活,后来石渠阁的老太监想要个孩子作伴,便把奴婢要了去。”

天禄阁、石渠阁、麒麟阁这几处都是宫里藏书的地方,在哪里守阁的太监多半都是识字的,而且那里清静,活计也比别处容易些,周宝珍笑“那你倒是个有福气的。”

“是呢,奴婢也这么觉得,不然怎么能到了您这儿,这才是奴婢最大的福气呢。”

“哈哈哈”周宝珍笑起来,总觉得他一本正经说这些话的时候有点苦大仇深的意思,特别有意思。

第287章 皇宫日常(三)

宫里选乳母历来有严格的标准,周宝珍看着室内的二十位妇人,这些人无一不是年轻健康,品貌端正,性情温和,丈夫孩子俱全,乳汁充足稠厚,非第一胎生育且产后三月的妇人。她们的出生和嫁的夫家的门第不会太高,但也不会是商贾,穷苦或从事下贱杂役之人,虽不说人人知识,但也有一多半都是读过书的。

“你叫什么?夫家是做什么的?”周宝珍歪在榻上,细细看了这些妇人,朝其中一个肤色雪白,身量高大的女子问到。

“回娘娘,小妇人孙门孔氏,外子乃宫中侍卫。”妇人躬身举止沉稳,神态不卑不亢。

周宝珍暗自在心中点头,喜她眉眼开阔,目光清正坦荡,这一看就是个有主意且心正的,有这样的人陪在儿子身边才能让人放心。

“你可是识字?”

“回娘娘,小妇人娘家父亲乃学里的教谕,蒙家父教导,也算认识几个字”

既然敢这么说,显然就不是认识几个字那么简单了,周宝珍又问,“哦,孔氏你觉得身为皇子乳母什么最要紧。”

“回娘娘,唯忠心二字。”

“行,从今日起你就是二皇子的心乳母了,还望你不要忘了自己说的话才好。”

郑崇在一旁看的直嘬牙花子,所谓人不可貌相,咱们这位皇后娘娘看着是个娇憨,不想行事却颇类皇帝,处置起事务来干净利落。

不过这乳母生的高白肥壮,这不知道的还当是选护卫呢。他在心里啧啧两声,心想不行这位主子是个精明,凡事想在头里的,还得赶紧跟师傅说一声,之后延福宫里的宫人可得选些看着粗笨的才好。

这么想着,他有不由在心里对新皇充满了同情,这幸幸苦苦的图啥呀——

若是周宝珍知道这奴才此时的心里活动,非得骂这他真是干着太监的活,操着男人的心不可。

做月子虽无聊,可借着这由头,倒还真给她省了不少事,外头无论什么人想见她求事,都可以借这由头挡回去。只是幸苦了太后她老人家,这些日子慈宁宫的门槛都要被人踩下去一层了。

新旧朝交替,以前认识的那些亲朋故旧,之前站错队的少不得来说情分求宽恕,一直交好的也想自己的家族能在新朝里更上一层楼,这些人在皇帝面前不敢说不能说的话,都通过家里女人的口,说到了太后这里。

然而有些人可以不见,有的人却是不能不见的,比如三公主。

要说这改天换地也不是一点好处没有,像三公主的母亲秦淑妃也是个刚强女子,熬过了两朝愣还是留着性命,萧绍下旨这前朝的嫔妃们除了太后,都要送到皇家寺庙修行去,可三公主不忍母亲受苦,到底还是来了周宝珍这里。

三公主肯进宫见自己,不管是为了什么,周宝珍心里还是高兴的,她坐月子不能见风,所以还是在寝殿里见她。

“三嫂——”见到盛装而来神情倨傲的三公主,周宝珍主动微笑着同她打招呼。

说实话一路行来三公主可谓是百味杂呈,短短不过数日,眼前的景、事、物都还是熟悉的,却又都变得是似而非起来。作为父皇最宠爱的女儿,这坐福宁殿她自然不陌生,然而殿还是这座殿,里头的主人却换了人,且家具摆设也都变了模样,看在眼中让人尤感愤怒心酸。

面对眼前一身皇后常服,笑意盈盈的周宝珍,她一时不知该以何种面目面对她,这样的衣裳,即便是宫里的绣娘也要几十人秀上十天半月才能得,显然不会是进宫以后才准备的。

然而她既做了女子,便也明白不管身份为何,男人的事总不是女人能左右的,于她于珍姐儿都是一样的,所以看着她目光中恳切的担忧,怨怪的话却也说不出口了。

“嗯。”三公主平淡的点了点头,倒也没假惺惺的行什么参拜大礼,只看了她语带讥讽的说到,“好容易做了皇后娘娘看着反倒清减了,怎么你那好表哥这一朝得志就要抛弃糟糠了?”

周宝珍哭笑不得,她算哪门子的“糟糠”,偏她嘴巴不饶人,“我身子不便,就不站起来迎你了,三嫂快坐吧。”

三公主在左手边第一张椅子上坐下来,总觉得哪儿别扭却又说不上来。茶是她惯喝的云雾茶,点心也是她素日爱吃的,然而正是这种粉饰的太平,让她心里憋着一股气,可偏珍姐儿又将姿态摆的低,话里话外透了亲近,让她想发作都寻不着由头。

既然无处撒气,三公主干脆痛和了两碗茶,又吃了几碟子点心,撑的人直犯恶心,可再不想低头,该说的话却总还是要说的。这里她正酝酿着该怎么开口,才能显得自己不那么谦卑可怜,不想周宝珍倒是先开了口。

“三哥今日进宫了,三嫂可知道?”

“哼”三公主在心里冷哼一声,他跟你那好表哥蛇鼠一窝,两人狼狈为奸不知干了多少背后算计人的事,他是你表哥的狗头军师,哪天不进宫我才要奇怪呢。说起来萧绍本来要封他做国公的,好在这男人还算有几分脑子给辞了,不然一家子不仅出了皇后,再来两个国公,就等着被人秋后算账吧,当萧绍是什么好人呢。

周宝珍见她只管低着头望着眼前的杯子出神也不在意,接着说到“三哥今日是来求表哥,说是想接淑妃回府中奉养。”

三公主心下一颤,她抬头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周宝珍,仿佛不能相信她自己听见的。原本拿在手中把玩的杯盖就这么出“叮当”一声,先落在了杯子上,接着又滚落到地下,地下铺了厚厚的地衣,被子盖就这么咕噜着滚远了,并没有碎。

“三嫂,有些事三哥也无能为力,可他心里总归是想着你和孩子的。”周宝珍见她这样,知道这个消息对她触动颇大,于是趁热打铁又劝上两句。

人生短短不过几十年,既然有了做夫妻的缘分,又何必为了那些我们不能控制不能改变的事自苦。

第288章 皇宫日常(四)

二皇子的满月并未大办,说起来倒更像是萧绍登基大典前的一次家宴。

在屋子里闷了一个月,周宝珍自然对这一天期盼万分。汤泉沐浴之后,伺候沐浴的宫人拿出宫廷秘制的脂膏来替她保养发肤。这些惯伺候贵人的老麽麽们都擅长一套特殊的手法,经她们揉搓按压之后,不仅让人觉得通体舒泰,精神焕发,且能使肌肤更加细腻柔润。

因为是家宴,所以也不必穿正式的礼衣,然而当几十个宫人捧了托盘出现在她眼前的时候,她还是有眼花缭乱之感。宝石闪烁,珠玉琳琅,说不尽世间奇珍,皆被宫中的技师制成了一件件精巧绝伦的首饰。锦衣丝履,在绣娘们的千针万线之下,变成了道不完的天下锦绣。如今,这一切皆都盛在了这些托盘之中,被呈到了她的眼前。

“娘娘,这些都是这月里皇上命人赶制的,单等着这日拿出来,要给您一个惊喜呢。”桂月扶了皇后的手陪着她一路看过去,口中柔声解释到。

眼前的东西固然让人欣喜,周宝珍随手捡起一只血玉簪,拿在手中细细端详,但见簪身圆润,簪头随玉色变化巧妙的镂雕成凤头的模样,雕工精湛栩栩如生,她轻叹一声“到底太糜费了些。”

这似乎是她这些日子记最常说的话,桂月掩口而笑,其实皇后当王妃的时候生活并不比此时简素多少,然而随着身份的变化,皇后倒变的越发谨慎了许多。

“这样的日子,隆重些也是应当的。”伺候皇后的日子久了,多少对她的性子有些了解,知道她有些事并不用别人狠劝,便只轻声宽慰一句。

周宝珍当然有自己的担心,之前王府豪富自然怎么都好,可她知道国库在前朝时便差不多空了,如今表哥要操心的并非一城一地而是整个天下,她自然不想因为自己再给他增加负担。

“表哥和孩子们在哪里?”妆罢,周宝珍想起今日还未见过萧绍和两个儿子,便转头朝桂月问到。

“咱们都好了,单等着你呢…”

周宝珍转头,就见一身皇帝常服的萧绍牵了朝哥进门,在他们身后是被乳母抱着的次子。

“母后——”朝哥一见了母亲,便挣脱父亲的手跑了过来,抱了她的腿仰头朝她脸上看来,并笑嘻嘻的说了句,“母后今日真好看。”

周宝珍听了就要笑,这小子天生就会甜言蜜语,因佯装生气到“难道母后只今日好看?”

“您自然是日日都好看的。”朝哥似乎很会应付这样的场面,继续乐呵呵的给母亲灌*汤。

“一个两个闲着淘气。”萧绍走过来,抬手在两人都上各轻敲了一下,不过看向周宝珍的目光却柔软而惊艳的。

周宝珍在这样的目光里微红了脸,低低叫一声“表哥——”一双妙目盈盈的看着他像是会说话。

朝哥被父亲敲了一下,笑嘻嘻的跑到一旁去看弟弟去了,丢下父母亲二人在那里眉目传情。

二皇子尽管才刚满月,可也看得出性子同他哥哥很不一样,就连乳母孔氏也多次同皇后感叹,再没有比二皇子更省事的孩子了。萧绍对这个儿子像是很喜欢,每日都必得看几遍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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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的慈宁宫里,忠勤郡王妃赵氏,平王妃单氏,秦王妃陆氏,还有几位公主都带了各自的孩子聚集在这里。太后跟前已经许久不曾这样热闹了,孩子们的声音充满了整座大殿。

其中最年长的是忠勤郡王的长女顺宁郡主,萧绍虽然压了自家大哥的爵位,然而却破例封了他的长女为郡主,并赐了封号。

孙辈中,朝哥最为年长,忠勤郡王长子次之,再有秦王长子十个月,平王长子刚满半岁。

诸位公主中,除荣泰公主因成亲时日尚短不曾有孕,二公主荣庆育有一女,四公主荣阳有一子。

如今一家团圆儿女子孙绕膝,太后的好心情可想而知,然而看满屋欢声笑语,她不免又想起还是孤家寡人的小儿子。

听说金氏这些日子动作频频,又是丝帕寄相思,又是断发传情的闹个没完,她还真怕儿子那天一时心软,着了金家的道。那家如今可算是破落户了,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的?这么想着太后的眉皱了起来。

底下众人虽在一起说笑,可又有谁能不留意太后这里,见她皱眉众人不免暗自思量到底何事惹的太后不快。

赵氏见婆婆不乐心下暗自称愿,她一直对丈夫的封爵耿耿于怀,觉得皇帝这是□□裸的打他们夫妻的脸。如今只公婆同二弟夫妻住在宫里,婆婆和二弟妹两人一个太后,一个皇后,多年来一直亲如母女,难道终于要闹起来了不成?

倒是秦王妃陆氏隐约猜到婆婆的心事,因笑问到“母后,今日怎么不见赵姑娘?”

“哦,阿寿的父亲进京了,说是想接她回去团聚几日。”说起这事,太后的心情总算好了些,脸上也有了些笑模样,是啊金氏再不好如今跟儿子也没关系了,这不是还有阿寿呢嘛。

这些日子看下来,太后对赵寿的表现基本还是满意的,她模样不错,性子虽好却又不是那等软弱没注意的,内里竟还颇有几分见识,也是失了母亲的孩子,在那样的家里若是没几分本事,怕造就被吃的连骨头都不剩了。更难得的是,她未必没看出自己的打算,可在老五面前却还能稳的住,多的话或举动那是一概没有的,光这份自尊自重在她这个年纪的姑娘里就很难得了。

唯一不好的地方大约就是她的那位父亲,辽东总兵赵大成赵大人了,然而这世上的事又哪有十全十美的,小儿子说到底是已经娶过一回的人,在那些讲究的人家里,也算不得十分好了。

陆氏心里思量着,赵大成这人极擅钻营,现今萧家得了这天下,他女儿又在太后跟前,这时候他要是还能坐的住就怪了。只盼着他可别出什么昏招,倒白白坏了自家女儿的好姻缘。

不过说起来陆氏对于谁能成五弟妹这事并无什么想法,她的丈夫是皇帝的亲兄弟,她本身又皇后要好,如今京中盯着这门婚事的人家怕是不少,她同赵寿没交情,倒也犯不上替她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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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氏想的不错,如今盯上晋王妃这个位置的人果然不少,这其中就有皇后的五婶齐氏。

齐氏的长女云宛今年十五了,之前因为京里不太平,加之有一个定南王妃比着,齐氏一直没有替女儿相中合意的亲事。

再不想萧家坐了江山,侄女成了皇后,更妙的是晋王妃的位置还空着,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趁着今日进宫给二皇子过满月的机会,齐氏便将这意思露了几分。

说实话,周宝珍这会儿觉得很是为难,她倒不是反对堂妹嫁给小叔子,而是但凡读过史书的人都知道,周家如今的境况已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了,若再出一个亲王妃,先不说表哥怎么想,大臣们首先大约就是不愿意见到的。可她同云宛本是隔房的堂姐妹,若一口拒绝未免显得太过不近人情,到时候就怕他们长房和五房就此生了嫌隙。

“婶子是知道的,如今公婆尚在,晋王的婚事别说是我,就是皇上也不便做主。此乃其一,二则他又是续娶,我婆婆因为之前的事一直对晋王心存愧疚,所以这次的婚事,怕还要听晋王自己的意思,所以我只能替您去问一问,至于成不成却是不敢保证的,万一事情不成还请您不要怨怪我才好。”周宝珍思量一番,将心中的想法委婉的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