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久前被不明病毒感染,现在重度昏迷中,撑不了多长时间了。"

"啊,是什么病?"我大吃一惊。

"是一种此前从未见过的病毒,免疫系统被刺激得发疯似地运转,高烧四十三度,血液像在沸腾。能想的办法都想了,还是没用,现在怕是脑神经都被高烧破坏了,身体里面更是千创百孔。"

"什么时候的事?"

"昏迷有三个月了。"

"三个月?"我在心里算了算,一个日期突然跳了出来,我脱口说:"八月十九日?"

"具体哪天记不清了,反正是八月下旬。"

"他是怎么会染上病毒的?"我追问,我觉得这可能是关键所在。

"他是突然发病的。所以这很难说。"伦勃朗皱起眉头,似乎思索了一番后才回答我。

"他一直待在你们日内瓦的总部吗?没去过别的地方?"

"范哲是休假后回到总部不久才发病的,至于他去了哪里休假我不太清楚。那段时间他的行踪……"

"怎样?"

伦勃朗摇了摇头,没有再说。

我猜测他的意思,是说范哲那段时间的行踪相当诡秘吗?

"可如果范哲随时都可能死去的话,何夕难道不应该陪在病床边吗,怎么会还有心思出来度假?"我问出了另一个疑惑。

"这也是我纳闷的地方。"

我再次把目光投向照片,这个范哲……为什么我总觉得有些眼熟。

我见过他吗?在哪儿见过呢?

晚上回到家,下午被强压下去的疲倦再次袭来。随便吃了点东西,就直接躺倒在床上。

为什么会觉得范哲眼熟?等会儿要不要去酒吧?看见何夕的时候,该说什么,安慰她,还是问她究竟为了什么来上海?

这些问题在我脑中翻滚,昏昏沉沉间竟自睡去。第二天挣扎着爬起来的时候,已经近十一点。

饭后到莘景苑,我在家里先坐了一会儿,我告诉母亲,不久之后封锁可能就会解除了。她紧紧盯着我,眉头却慢慢锁紧。

"你别是有什么瞒着我们吧,你的脸色很差呀。"

"没有,是真的。可能是这两天太累了。"我努力演了个灿烂的笑容。

一整个下午,我都没有看见何夕。

傍晚,我终于忍不住问伦勃朗。

"她去接父亲了。"

"范海勒先生来上海了?"这个答案出乎我的意料。

"是的,不过并不是为了这里的事来的,父亲似乎准备对上海的医疗事业做些捐赠,同时有一些和大医院的合作计划。毕竟他是上海人。"

"上海人?哦。"我想起来了。

离开莘景苑,一到手机能正常工作的地方,我就收到了一条短信。

"请速给我电话!"

是梁应物。

"什么事?"我立刻拨过去。

"一小时后,老地方。"极简短的回答,言外之意,第一有事找我,第二比较复杂,电话里说不清。

老地方是一个僻静的咖啡馆。洗完澡空着肚子赶过去,梁应物已经在角落的位子上等着,并且正在开吃。

"帮你叫了卤肉饭。"他抬起头对我说。

话音刚落,饭就送了上来,还真是及时。

"吃了再说吧。"

我很饿,吃的速度又一向很快,所以我们两个几乎同时吃完。收拾完桌子,咖啡端上来,我抿了一口,对他说:"到底什么事,好像很紧急的样子。"

"有一些情况,我们考虑了一下,觉得还是让你知道比较好,可能的话你顺便留心。"

"你们?"

梁应物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那代表官方的意见,X机构的意见。

"这些天你在莘景苑,感觉怎样?"他忽然问了个看似无关的问题。

"什么感觉怎样?"我不明白他的意思。

"就是……有没有让你奇怪的地方,或者值得留意的地方。"

"那不是奇怪,那里发生的一切是可怖。也不是什么值得留意,只要去过那种地方,就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些场面。"

"这么说的话,你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了。"梁应物点点头。

"嗯?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你为什么能自由进出莘景苑,而不是二十四小时待在里面?"

这的确是我的一个疑惑,对于上层来说,这种决定无疑将增加许多风险,就是我自己原本也没有这样的奢望。我曾经问过梁应物,现在看来这果然是有原因的。

我不需要回答他,我等着他自己说下去。

"因为对于莘景苑爆发的这次传染病,我们有些其他的怀疑。"

"其他的怀疑?你指什么?"

"这么说并没有确实的依据。我们机构里也有专门研究病毒的专家,其中有人怀疑那并非是自然发生的。"梁应物低声说。

"什么!"我大叫一声。

梁应物瞪了我一眼,可他说的简直太……

"天哪,你是说恐怖袭击?投毒?"我禁不住颤栗起来。那些可怕的景像,那些死去的人,难道是源自蓄意的袭击吗?

"我并没有那么说,只是这病来得太突兀了,所以会引起些不好的联想。今年以来,世界大城市遭受的袭击事件已经很多起,利用病毒也不是不可能,虽然这种病毒不常见。你的洞察力在我们的记录里,是很出名的,所以这次我们为你争取到了相对宽松的环境,如果有异常,我想你有很大的机率会发现。"

"可是,的确没有。"这样说的时候,我却想起了何夕身上的迷雾。但这和莘景苑无关。啊,还有曾经受到的莫明袭击,是否要把这说出来呢?

我还在考虑,却听梁应物说:"你看一下这个。"

我接过他递来的一张A4大小的纸,上面打印了一个填字游戏。

"这是东方早报副刊部编辑收到的投稿,他无意中发现了其中的问题。"

"有问题吗?"我皱着眉,开始做这个填字游戏。

1,《水浒传》中,绰号九纹龙的好汉(横)

2,朱棣在当上皇帝之前的封号(纵)

3,由蔡楚生和郑君里合导的一部电影,出自李煜的一首词(横)

4,通常形容两地或两人相隔非常遥远(纵)

5,形容想一次把事情做好(纵)

6,莎士比亚的名剧,另一个名字叫《哈姆雷特》(横)

7,中国的一个省,与上海及江苏接壤(纵)

8,《鹿鼎记》中,康熙对韦小宝表示赞赏时用的称呼(横)

9,明四家之一(纵)

10,无冕之王(纵)

11,李白著名诗篇(纵)

12,形容某人是很易上当受骗,是个冤大头(纵)

13,一个残疾人名留青史的著作(纵)

现在许多的填字游戏词条多达上百个,相比之下,这个填字游戏算是低幼级的,我很快就做完了。

我对自己填完的文字游戏看了很久,的确是有些古怪。

"看出来吗?"梁应物问。

"编号很混乱,提示里横排和竖排都混杂在一起,很不应该,像是个菜鸟做的。"

"那你按照这上面的编号,把答案在下面再写一遍。"

这很容易,我刷刷地抄了一遍。

1、史进

2、燕王

3、一江春水向东流

4、万水千山

5、毕其功于一役

6、王子复仇记

7、浙江

8、福将

9、仇英

10、记者

11、将进酒

12、凯子

13、史记

"还没看出来吗?"梁应物说。

"是……第一个字?"我沉吟着。

"史燕一万毕王浙福仇记将凯史"。

我写下这行字,然后倒抽一口冷气。

是谐音!

"试验已完毕,王者复仇即将开始?"

梁应物点头:"这是很简单的文字游戏,并不难破译。"

"但这多半只是个恶作剧,为什么你会觉得它与莘景苑有关?"我不解。刚才我也吓了一跳,随后就想起这只是一件投稿,并没有任何一点能和莘景苑扯上关系,"试验"也可以有许多种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