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志清挑眉道:“没听说过这世界上有种东西叫做道具吗?”

连觉修皱眉道:“道具?”

贾志清得意地笑道:“我找了些道具在身上这么一裹,看上去就胖了。妈就放我回国啦。”

连觉修道:“你没听说过这世界上有种人叫做导演他妈吗?”

贾志清茫然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就是你玩的都是我玩剩下的。”连觉修道。

“…也就是说,妈知道我作弊?”贾志清笑容垮下来,“那我现在应该装作不知道她其实已经知道了,还是应该老实交代我知道她已经知道了?”

连觉修呆呆地看了他一会儿,突然指着乔以航道:“我介绍一下,乔以航。”

乔以航、贾志清:“…”

几次聚会下来,乔以航和他们的关系算是亲近不少。

但散场离开时,高勤私底下提醒他,“连觉修拍戏时会走火入魔,六亲不认。别说你,就算颜夙昂一样翻脸。所以,千万要将他现在的面孔和以后会遇到的面孔分开来。”

乔以航听得一愣一愣的。

封亚伦在旁边追加了一句,“是真的。”

乔以航带着沉重的心理负担回家。

家里是暗的,张知还没回来。

乔以航说不出是失落还是松了口气。他径自洗澡,然后上床看剧本。

客厅的门突然传来声响。

乔以航飞快地关掉电灯,将剧本塞进被窝里。

过了会儿,他卧室的门被打开了。

张知蹑手蹑脚地走进浴室。

等浴室水龙头的水声响起,乔以航才睁开眼睛,望着半透明的浴室门发呆。

其实他脑海里什么都没想,只是看着那隐约的光线,配合浴室里谨慎而轻柔的动静,内心十分平静和满足。

这种状态显然是入睡的最佳状态。等张知洗完出来,乔以航已经进入梦乡。

张知走到他床边,低头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剧本放到床头柜上,然后帮他掖了掖被角,确认不会冻着之后,才轻手轻脚地离开。

《黑白之间》正式开拍。

乔以航第一场戏就是上司告诉他,他的亲生父亲是黑道大佬,准备派他去亲生父亲身边卧底的这场戏。

纵观整出戏,这个场景都是重中之重。

连觉修原本想放到后面拍,但乔以航坚持先拍。顺着拍戏的好处就是让自己的心理变化也能顺理成章的下来,他自认为自己还没有到随便拿出一个场景就能直接进入角色的境界。

但决心和现实是两回事。

乔以航才拍了三个小时,就充分见识到连觉修强大火力。

“我靠!你是警察去黑道卧底,不是黑道来警局卧底!你的姿势敢不敢再流氓一点?”

“那个是你的上司,不是你的姘头!你必要看他看得热泪盈眶,一脸恨不得扑上去的样子?”

“很好。你像个警察了,像个快退休的警察…二十几岁的人摔东西都不会!”

“…”

熬到中午休息,乔以航长舒出一口气,觉得自己好像从枪林弹雨中幸存下来了。

小周同情地递给他一瓶矿泉水,“其实你演得挺好的。”

乔以航苦笑道:“谢谢安慰。”

小周道:“我去买午餐,你想吃什么?”

乔以航看着正在领盒饭的工作人员道:“帮我领盒饭就好。”

小周耸肩道:“好吧。本来想买点好吃的慰劳你的。”

“谢谢。”正好手机铃声响起,乔以航顺手接起手机,才听了两句话,神情蓦地变了,“你说什么?”

小周停步回头,就见乔以航脸色苍白如纸,“有消息马上告诉我!”

“怎么了?”小周等他挂下电话,连忙问道。

“我父母在加拿大出了车祸。”乔以航深吸了口气,伸出手道,“把钥匙给我。”

小周六神无主地掏出钥匙给他,等他拿着钥匙狂奔而去,才后知后觉地叫道:“你去哪里?”

她的嗓门引来众人询问。

连觉修听完前因后果,皱眉道:“他应该是回家收拾东西,准备赶过去。”

小周目瞪口呆,“啊?那戏怎么办?”

连觉修似乎从入魔状态苏醒过来,耸肩道:“那么多场景,可以先拍别的。”其实他有一句话没说——乔以航的戏份才刚开始,现在换人还来得及。虽然…

有点可惜。

有转机(上)

张知坐在办公室里看艺人年度评估报告。

乔以航当仁不让地占据首席。

虽然不是自己的成就,但他看到密密麻麻的佳绩时,也忍不住露出与有荣焉的会心微笑。

门被笃笃敲了两下推开,秘书紧张地走进来。

张知收起笑容,皱眉道:“什么事?”

秘书道:“我刚才在网上看到一则新闻。当然,我不是在开小差,我只是在…找资料的时候不小心看到了一则消息。”

“重点?”张知不耐烦地打断道。

“乔以航出车祸了。”秘书六个字说完重点。

刷——

椅子被骤然起身的张知猛力推开,他抓起桌上的手机和钥匙就往外跑。但跑出两步,他又回过头来。

秘书不等他问,就识相道:“第一医院。”

第一医院人满为患。

张知头一次来,看着攒动的人头,连医院大门都摸不到。没奈何,他只好打电话给高勤。

高勤道:“八卦小子也刚刚进了这家医院,所以下面人很多。你直接从住院部后面上来。具体位置在…”

住院部?

意思是说乔以航已经严重到非住院不可了?

张知边听他指示边拔腿狂奔。

为了节约时间,二十二层楼他竟然是用腿跑上来的。

高勤站在走廊等他。

“怎么样?”张知不顾满头大汗,紧张地盯着他。

高勤叹了口气,“没事。额头擦伤而已。”

没事叹什么气?!

张知强忍下揍人的冲动,正准备越过他往病房里走,就听高勤又道:“但他在加拿大的父母也出了车祸。他就是紧张父母,精神恍惚,撞到了电线杆上。”

张知顿住,“那他父母…”

“还不知道。”高勤道,“我一会儿帮他办理出国手续和订最近的机票。”

张知不假思索道:“帮我也订一张。”

高勤点点头,“他刚刚打过镇定剂,正在睡觉。”

张知转动门把,轻轻推门进病房。

乔以航额头上贴着一张胶布,正仰面睡得香。

张知轻手轻脚地搬过木凳坐在他的床边,静静地看着他。

焦急褪去,恐惧才慢慢涌上心头。

幸亏只是擦伤。他不敢假设其他后果,光是有这种念头就让他揪心裂肺。不知从何时起,他竟然已经将乔以航这三个字牢牢地放在心里,任由它与自己的心脏紧紧相连。

他暗暗下定决心,以后无论自己有多忙,都必须亲自载乔以航上下班。不,从今以后,他会尽量让乔以航只在他视野所及的范围内活动。

“电话。”乔以航低声喊了一句,睁开眼睛,挣扎着要起身。

张知这才发现乔以航的手机正在床头柜上振动着,连忙拿起来给他。

乔以航看了眼手机显示屏,接起来的时候神情有些激动,“姨…啊?没事?…也是额头擦伤?…哦,没什么,我是说,我有个朋友也正好额头擦伤…啊?对,对,就是我的室友…好,那我一会儿再打电话过来。”他放下电话,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张知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父母没事吧?”

“没事。我父亲额头擦伤,母亲被他抱在怀里,安然无恙。”乔以航失笑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不知道这算不算是遗传。

张知不禁羡慕。

人在危急时刻会本能的保护自己,而他的父亲居然还能将妻子抱进怀里,说明乔以航母亲在他心目中的地位远远高于自己的生命。

“你刚才说的室友,不会是指我吧?”在知道虚惊一场之后,张知开始注意起细节。

乔以航道:“你房间里还有别的人住吗?”

“暂时没有。”张知露出暧昧的笑,“但不介意有。”

乔以航别开眼睛,“是上次和我妈聊天的时候,我无意中提到了一句。没想到她居然告诉了我姨。”

“无意中?”张知摆明不信。

“真的是无意。”乔以航加重语气道,“我妈问我最近人气怎么样?有没有钱开锅?要不要申请援助?我回答说,就算没钱也不怕,反正每个月有万把块的房租。”

张知挑眉道:“只是房租?”

乔以航睨着他道:“不然呢?”

张知道:“我工资卡信用卡的密码都告诉你了。”

乔以航没好气道:“我还知道比尔盖茨家的保险柜密码呢。能用吗?”

张知不吭声,径自拿出皮夹,将信用卡和工资卡一并取出,往他面前一送。

乔以航呆若木鸡,“干嘛?”

“这样就能用了。”张知微微一笑,眼睛嘴角都弯弯的,极漂亮。

乔以航强制移开视线,一把夺过他手里的工资卡和信用卡道:“你别后悔。”

“嗯,不后悔。以后吃的住的用的都你付。”张知一脸得逞的笑。

乔以航故作狞笑道:“你认为我会把吃进去的再吐出来…”

嘴被张知吻住了。

尽管不是第一次,但张知每次都吻得猝不及防,所以乔以航每次都很配合地愣了下。

张知趁机抱住他的腰,努力地伸舌头,撬嘴巴。

两人的姿势缓缓从垂直变成倾斜。

乔以航看着他渐渐压上来,立刻挣扎起来,但张知箍得太紧,挣扎的结果是两人越扭越紧,乔以航被猛地压倒在床上。

“痛!”乔以航转开头,好不容易蹦出一个字。

张知搂着他,默默地看着他潮红的脸孔,眼中满满的不甘心。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向来是点火容易灭火难。

乔以航想推他,又怕引起反弹,只好一动不动地装死。

门被猛地推开,一个中年医生走进来,看到乔以航和张知的姿势愣了愣,随即道:“先停一停,我做个检查。”

“…”

张知挫败地从站起身,迅速转身打开窗,看窗外风景。

中年医生道:“冷静冷静也好。”

乔以航充满了把张知和中年医生两人打包从窗户扔下去的冲动。

医生检查完,表示要再留院观察几天,看有没有后遗症。

因为额头上的伤,乔以航就算出院也没法开工,所以留得毫无心理压力。

张知则奉命回家打包行李,最主要的是将乔以航藏在书房书柜里的那台压箱底的手提电脑带过来。

等张知走后,乔以航给父母打了个电话,果然平安无事,这才真正放下心来的。

三个人在电话里轮流慰问彼此。

他母亲很八卦地问:“我前两天看到网上说你和张佳佳谈恋爱?”

乔以航哭笑不得,“假的。”

母亲不甘心地追问道:“能弄假成真么?”

“为什么这么问?”乔以航心虚地摸了摸嘴唇,仿佛还残留着张知的味道。

“我喜欢她啊,我可喜欢她啦。要是能当媳妇就好了。”他母亲大笑。

他父亲在另一头嚷道:“你以前还喜欢颜夙昂呢?也娶回来?”

“怎么不行?去阿拉伯娶呗?”他母亲豪迈地回答。

乔以航无力道:“你们好好休养,别太兴奋。”

他母亲道:“好吧。你也好好休息。”她说完,就干净利落地挂下电话。

乔以航望着电话,不由自主地想:母亲不反对他和颜夙昂,是不是意味着…

他猛然回神,才发现自己竟然在想父母对同性恋接受的程度,顿时惊住了。

他该不会…

被张知潜移默化了吧?

张知回医院的时候天已经半黑了。

房间里的灯关着,日薄西山后的灰蒙蒙光线洒在窗台前后,只能勾勒出乔以航的轮廓。

张知忐忑道:“发生什么事了?”

乔以航缓缓回过头来。

因为他背着光,张知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能从四周诡异的气氛中判断——

“有后遗症?”

“没有。”乔以航幽幽否认,纠结了一个下午的脑海中依旧纠结着。

张知放下手头的东西,走到他身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温柔而带着微凉的触感让乔以航浑身的血直冲脑门。他唯一庆幸的是,房间没开灯,所以张知看不见。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