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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如萱给我的。”我没有半丝犹豫。

“哈哈哈~”杨予溱却似听到了天下最好听的笑话,仰头大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我皱眉,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自己象是掉入了一个精心设计的陷井里,而最可怕的是,那陷井还是我自己挖的。

因为我说的是事实,可看他的表情,连查证都懒,直接否定了。

“你应该知道这是什么吧?”他按住胸口,语气极蔑地看着我。

“我不知道~”我摇头,神色坦然。

他慢慢地走回来,倾身,额抵着我的额,神情温柔,语气森冷:“这是一份我国对金沙边境的防务图,一直放在我书房里,萧如萱怎么可能拿得到?”

我蓦地一寒,从头发直冷到脚尖。

虽然预知是一场阴谋,可万万没有想到居然会跟政治挂上钩。

这可是里通外国,谋反,叛乱的大罪,岂是乱开玩笑的?

“不可能!我要这东西有什么用?”我失声嚷了出来。

“现在知道怕了?”杨予溱冷眼睨着我:“连东西是什么都不知道,怎么敢乱拿出去卖钱?”

晕了,他居然以为我拿这么重要的东西去卖钱!

“等一下~”我扶着头,做了个暂停的手势:“让我想想~”

这里面肯定有什么不对,可一时半会没想到,让我冷静一下,一定会找到疑点。

“又想耍滑头?”杨予溱冷笑。

我不理他的嘲笑,咬着唇飞快地思索。

对了,他提到东西是放在书房里的,除非那个书房除了他和我再没进过第三个人,否则怎么断定失窃了就一定是我所为?

“东西是什么时候丢的?”我开始从头清理脉络。

“这个,你不是比我更清楚?”他斜眼望着我。

“予溱,我是认真的!”我恼怒地瞪他。

他不配合,我怎么厘清真相?

他双手抱胸,斜靠在床柱上,一副“你就狡辩吧,看你怎么自圆其说”的拽样。

我沉住了气,不受他的影响,冷静地分析:“好,就算萧如萱不可能进去。同样的,我每次去你都在现场,不可能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偷走这么重要的文件,对吧?”

老实说,到现在,我还能保持如此冷静,实在是想不佩服自己都难。

“你的意思,”杨予溱挑起一边眉毛:“我不在,你就没进过我书房?”

追踪(四)

“是!”我十分自信兼肯定地点头:“不但没进过书房,连你家都没进过!这个应该不难调查出来,对吧?”

“呵呵~”他静静地看着我,突然笑了,边笑边点头:“夏漓,我不得不承认,你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冷静,最聪慧的女人,胆大包天,心细如尘,而且还处变不惊。”

于极限处最冷静,本来就是我最大的优点。

我当然明白,在这种情况下,他那一长串前坠词肯定不会是夸奖,那只是铺垫,重要的在后面。

所以,我沉住气,静等他的答案。

“不错,人赃并获还能如此丝丝入扣地深入分析,据理力争,连我都不得不佩服你的胆识。”杨予溱的唇边带着一抹动人的浅笑,目光甚至可以说是温情脉脉的:“不愧是我杨予溱看中的女人。”

我皱眉,十分不喜他把私人感情掺和进来:“说重点。”

“可是,”他望着我,语气讥诮:“你不会以为,这么简单的道理,我会想不到吧?没有确凿的证据,我会找上门来吗?”

我十分困惑:“你能有什么证据?”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他越发不屑了。

“有话直说,别绕弯子~”他一直冷嘲热讽,我耐心渐失。

反正这事我没做过,他总不能凭空变出一个证人证言来证明一件子虚乌有的事情吧?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杨予溱叹一口气,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婉儿你见过吧?”

“柳婉儿?”我蹙眉,脑子里迅速闪过那朵温柔婉转的解语花:“自称是你表妹的那个?”

“想起来了?”

“早几天我的确见过她,不过是在豫王府外。”

“到现在,你还要死撑?”杨予溱的表情极失望。

“她说在你书房见过我?”我浑身发凉,渐渐开始明白错在哪里。

女人的妒忌心,果然比世上最穿肠的毒药更毒上三分。

那样温柔娇怯的一个女子,谁想得到这个严格意义上只与我有过一面之缘的女子,会与萧如萱联手陷害我?

不用说,府里的下人,她肯定也事先打点过了。

“你还有何话可说?”

“我,无话可说。”我苦笑着垂下眼。

夏漓啊夏漓,你实在太过自负!

自以为一切尽在掌握,居然连最简单的“女人心海底针”的道理都没想透!

明知道在跟一条毒蛇打交道,竟毫不设防,死到临头怪得谁来?

“不错,这才是我认识的夏漓!”杨予溱点点头,把包裹提在手中:“既有胆做,自然就该有那份承担责任的勇气。跟我走吧~”

“等一下~”我忙伸手叫停:“你至少,也该让我穿件衣服!”

我总不能光溜溜的回京城吧?

他走过来把我连人带被卷成一个圆筒,直接扛到肩上,推开窗子飘然跃了下去:“我不会给你机会溜走!”

“杨予溱!”我不敢置信地骇然低叫:“你敢这样对我,我恨你一辈子!”

他唇角微翕,声音轻不可闻:“能让你一辈子记住我,似乎也不错。”

我倏地鼻酸。

本来以为他会是我今生的良人,谁知道会走到如此尴尬境地?

深夜的南渡镇,长街寂寂,雪花漫天。

急促而单调的马蹄声,划破沉沉的暗夜,在静寂的夜空传出去很远很远。

我被困在他的怀里,棉被不似衣服柔软贴身,不断有冷风灌进来,雪花落在裸露的肩膀上,瞬间化为冰水顺肩而下,如一条妖异的灵蛇,在身体上肆意地蜿蜒,顿时寒彻骨髓。

不到五分钟,我已冻得唇青面白,上下牙冷得直打颤,却依然倔强地咬紧牙关,宁死也不肯向他示弱。

他既存了心折磨我,示弱又能如何?徒然增加羞辱而已!

所以,这是一场意志上的较量,我不能输,必需坚持。

湿透的棉被冷风一贯,好似结了冰一样坚硬,变成了薄薄的利刃,马儿每前进一步,都象在切割着我的肌肤。

四肢百骸里都透出酸痛,痛苦排山倒海般席卷而来,脑子里象住了几个小人,不停地拿针在戳。

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放弃。

不,不能就此放弃,放弃了,岂不正合了这臭小子的意?至少,我得留一口气回去,看看那些陷害我的人!

雪没有任何停止的迹象,风也在不断地吹着,体温在急骤下降,胸口撕裂般地痛楚,让我的意志渐渐模糊下去,眼前越来越暗。

迷迷糊糊里,听到辚辚的马车声,勉强张开眼睛,看到眼前一团模糊的黑影。

“属下迎接来迟,请王爷恕罪~”是蒙方。

“嗯~”杨予溱冷漠地低应一声。

身子一轻,好象是飘上了云端,我不自觉地露了个微笑。

“你笑什么?”他极为不满。

他想看我哭,我偏要笑给他看。

“夏漓~”一只手抚上我的额,清凉舒适,我忍不住逸出低吟。

他的手顺势摸下来,低咒:“该死!”

看吧,我不会输给任何人!

我冷笑,放心又得意地沉入无边的黑暗……

金丝雀(一)

我昏昏沉沉,意识飘飘渺。

身边好象有无数的人来来去去,不停地走动。有人在我耳边低声说话,有人给我嘴里灌奇怪而苦涩的药汁……

而我,陷在一条黑暗的长廊里,不停地奔跑,怎么也走到不尽头。

一条人影隐隐绰绰地藏在雾里,不论我怎么努力也看不清他的面容。他时而冷笑,时而怜悯,时而温柔,时而狠厉……

“我爱的一直是媛媛~”江寒的声音隐在雾里,飘忽悠远,淡漠而残酷。

我失魂落魄地瞧着眼前那一片白茫茫的浓雾,凄然低语,泪水潸然滑落:“江寒,我掉进了时光隧道,回不去了~”

突然间,电闪雷鸣,从浓雾里钻出一条巨蛟,盘旋飞舞,从空中附冲而下,声威吓人……

我心脏狂跳,大叫一声,霍然而醒。

茫然地瞧了瞧四周,窗棂外那一丝薄薄的暖阳,正渐渐地被暗夜所吞噬。瑟缩着拥紧了丝被,仍然感觉到那份侵入到骨髓的冰冷寒意,忍不住轻咳了起来。

门吱呀一声开了,进来一个清丽的小丫头,手里端着一个托盘,猛然见了我,满脸惊喜:“夏姑娘,你醒了?”

淡淡的白烟从精致的瓷碗里袅袅地升起来,向四周慢慢弥漫开来。空气里有大枣的甜香,和小米粥的清香。

闻着那股香气,我有一瞬间的怔忡,竟不知置身何处。

“夏漓~”杨予溱站在门边,手扶着门框,淡淡的阳光自他身后照射过来,使他的五官蒙在耀眼的金色里,看不真切。

“王爷~”小丫头曲膝行了个礼。

“出去~”他慢慢地踱了进来,目光一直绕在我的脸上。

“躺了几天,饿了吧?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垫垫胃?”他端起粥碗,慢慢地向我走来。

我抿着唇,一言不发,倔强地抵抗着眼前的诱惑。

士可杀不可辱,我岂可为了小小一碗粥就向恶势力低头?

“没胃口?那就先放这里。”他也不恼,顺手把粥碗搁到床头矮几上。

他抽了本书,歪在软榻上埋头看了起来,既不勉强我说话,也不再来打扰我。

那粥近在咫尺,小米的香味透过碗盖的缝隙钻出来,袅袅亭亭地飘散在空气里,萦绕在我的周围,挑战着我越来越薄弱的意志力。

我很想沉默到地老天荒,可是嗓子里象有几百只小虫在爬,越是忍耐,越是奇痒无比:“咳咳~”

“喝口茶,润润嗓子~”他拎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热茶递过来。

是我最钟爱的玉峰毛尖。

我忍不住抬眼,狐疑地盯着他瞧——他不是说我偷了他的布防图,把我当奸细抓回去吗?

现在不但没有扔到牢里三堂会审,反而亲侍汤水,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他眸光湛然,眼底有着浓浓的阴影,目光中含着隐约的关怀与忧虑。

见我不说话,只一个劲拿怀疑的眼光瞅他,他微微不自在,轻咳了一声,转过头去,冷然低语:“放心,不会在茶里下毒。要杀你实在太简单,何必绕这么大的圈子?”

他的声音低沉暗哑,俊雅的脸宠上抹上了一层极淡的忧郁,在烛光的掩映下,看上去竟有一种说不出的落寞与悲凉。

我呼吸一窒,一抹痛楚极快地从心头掠过,鬼使神差地低头就着他的手啜饮了一口清茶。

那清甜甘冽,芬芳馥郁的香茗才一入口,这才发觉喉咙干涩,如同火烧。

一口气把那杯茶喝了个精光,仍意犹未足,轻舔了唇角。

他倒也识趣,连斟了三杯,我才止住了焦渴。

“如此牛饮,真糟蹋了这上好的毛尖~”他望着我微笑,低声调侃。

这是上次与他对奕时我嘲弄他的话,现在他原话奉回,可那时的柔情蜜意与现在的剑拨弩有天壤之别,真是极为讽刺啊。

“杨予溱,”我强抑住心酸,清了清喉咙,切入正题:“要杀要剐来个直接痛快的,别跟我绕弯子。”

我喜欢直接明朗,干脆利索。这样拖泥带水,欲语还休的,向来不是我的专长。

杨予溱轻声叹息,弯下腰,伸手把我拥在怀里:“我疼你还来不及,怎舍得杀你?”

“走开~”我低声喝叱。

“小漓~”他埋首在我肩上,低声呓语:“请你,别再生病了~”

难不成一场病,没有把我送进地狱,却把他的脑子烧糊涂了?

“杨予溱~”我困惑之极,伸手想要推开他,无奈腹中空空,哪有力气?

“嘘~”他竖指按住我的唇:“别动,让我好好抱抱你~”

“你有病啊?”我用力拨开他的手指。

予溱并不是个没有条理,不讲原则的人,可他今天的柔情似水,着实把我弄糊涂了。

闹不明白他究竟唱的是哪一出?

“你安心住在这里,别想着逃走,防务图的事,我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他见我态度坚决,只得放开我,说出了他的打算。

“什么叫安心住在这里?”我眯起眼睛。

他可真看得起我!

竟想把我当一只金丝雀,养在这个华丽的牢笼里?

金丝雀(二)

“小漓,你是聪明人,何必跟我装糊涂?”杨予溱轻叹。

“不,我不明白~”我摇头,不愿意在这种原则问题上打迷糊仗:“你最好还是说清楚一点,省得我会错意。”

“我明明要你安份,你偏给我捅出这么大的娄子!”杨予溱望着我,眼里有纵容,语气十分无奈:“千算万算,没想到坏我大事的居然是你~”

“我哪有这么大的本事?”我冷然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