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穆水清极讨厌季箫陌那双漂亮的魅眼,水汽弥漫的时候特别水汪汪勾人得紧,好像自己在欺负他似的,也不看看谁才是那个真正被欺负的…
乱想时,穆水清忽然被季箫陌抱了起来。双脚悬空忽然没有了依托让穆水清极其慌张,但季箫陌的手掌宽大而温暖,一手紧紧地抱着她的腰,另一手放于她的腿弯处。宽阔温暖的胸膛紧紧地贴着她的头部,消瘦苍白的下巴轻轻地抵在她的头顶。
她竟然被他一个公主抱…抱在了怀里!
原本不想说自己脚扭了,就是不想被季箫陌说自己娇气,比起他这个真正的瘸子连这点路都走不动。但他这个身患腿疾的男人,竟然抱着她走路!他疯了吗?!养伤护理最为关键,他这样折腾自己的脚,想让自己的脚伤得更重,重得再也无法站立吗?!
“放我下来!你不能抱着我!这会加重你的脚伤!”
就在穆水清挣扎地想要跳出他怀抱时,季箫陌按住她乱动的头,轻轻道:“别乱动。大雪天找不到吃的,我们得快点找到回城的路。你的脚扭了,行动不便,需要静养。但如果再折腾一天,我们不是饿死就是冻死了。我的腿好得差不多了,只是抱你无碍的…”
穆水清原想吐槽,你这个小身子就算抱得动我,但你那破腿能抱着我走路吗?
但看季箫陌抱得轻松,走在雪地上健步如飞。她走在雪地上都一步一个很深的脚印,双脚深深地陷入雪地,但季箫陌走过时,雪地上只是很轻地留下一排小印子,哪有往日在府里走路一瘸一拐还气喘的样子?!
穆水清轻轻挣扎了几下,遂又无奈地依了他,任他抱着她一路朝着城里走去。
一路上,季箫陌防止穆水清摔下来,紧紧地抱着她,甚至还用上了轻功。只不过每走一顿路,血气上涌时,他忍不住会捂着唇,轻声咳嗽一番。
穆水清发现自己完全摸不透季箫陌,就算她呆在王府五个月,就算与季箫陌同床共枕五个月,她也一点都不了解他。
她猜不透他的心思…却想知道,他此时抱着她时究竟在想什么…想救她的真正愿意,又是什么呢?
只要此时他开口告诉她,她或许会放弃之前所有的顽固和坚持…
他只要说,我来救你是因为我担心你,我喜欢你。
他的任何一句甜言蜜语,都能轻易地让她弃械投降…
看着穆水清水灵灵泛着红晕的小脸蛋,眼神拉耸,有些游离地望着自己,似乎带着担忧,季箫陌以为穆水清在害怕,缩了缩紧紧抱着她的手,轻咳了几声后,道:“累了就休息吧,我会带你平安回城的…”
穆水清的确困极了。她无意识地伸出右手环住季箫陌的脖颈,头靠着他的胸膛,不由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她听着他强健有力的心跳声,忽然发现,自己喜欢他这样抱着,感觉意外的暖和、舒服和安心。但她同样害怕这样的温暖,怕它总有一天离开自己…
所以他不说,或许她还能让自己狠心一点。
季箫陌抱着穆水清走了整整一个时辰,期间只休息过一次,是给她喝水喂药和涂药。他的双手血迹斑斑,却是将唯一遗留的一点药膏涂抹在了她的脖颈以及扭伤的脚裸。
穆水清见季箫陌休息时,双手扶着胸,咳嗽得厉害,一声一声厉咳似疼在她心里。她抿了抿嘴,闷声道:“我把衣服还你…”她才不是担心这么冷的天季箫陌会冻死…她只是不想欠他什么人情…
虽说是穆水清口气不好的一句,但那目光中全是淡淡溢出的温情。知晓她关心自己,季箫陌感觉自己的心莫名的悸了悸,扑通扑通地跳着。他轻轻地笑了,手指眷恋着穆水清的青丝,十分高兴道:“我抱着你,累得满头大汗,怎么可能再穿呢,你想热死我吗?这衣服还是你穿吧…自己别凉着了。”他咳嗽是因为多用了内力,血气上涌,并非是着凉。
见他真的大汗淋漓,累得气喘,穆水清忍不住靠近,用袖子擦了擦他额间淋漓的虚汗。他的低声轻咳听得她鼻子酸酸的,眼睛也有点酸。心疼从心底一点点泛出,穆水清只是将之前季箫陌递给她的药膏挤在手心,为他轻轻地涂着青肿的十指。
这是穆水清离家出走后第一次主动跟他亲密,季箫陌的内心有种说不出的幸福感。他不由与她十指相握,轻念道:“王妃,回念城休息几日后,跟我回王府吧…”
压下心头的酸涩,穆水清掩饰地低下头:“一码事归一码事,你我已经和离了,到了念城,我们还是桥归桥路归路吧。”
季箫陌见她坚定的眸子,忧心地长叹一声。为何往日好说话的王妃,此时的心特别的硬呢…究竟该怎么做,才能让她回心转意…
在两人休息的时候,急促的马蹄声远远传来,有人高声道:“七王爷、穆小姐,小的奉县衙大人的命令接两位回城…”
穆水清高兴地站了起来:“有人来救我们了…”
她的唇忽然被人用手捂住,冰冷的手心冻得她唇一颤。
“慢着!”季箫陌忽然警觉了起来,他缓缓站起来,警惕地望向周围。那种危险的气息,虽然隐蔽得极好,但还是被他捕捉到了蛛丝马迹。他并没有对外说过他休离了穆水清,在所有人眼里,穆水清应该是他的王妃。对方却称她为穆小姐!这其中的猫腻显而易见!
季箫陌冷着脸将穆水清护在身后:“来者不善,应该是掳走你一伙的。”
“王爷,请上马。”对方勒缰下马后,朝着季箫陌走来,他的身后跟着十几名汉子,穿着官差的衣服,摸样虽然毕恭毕敬,刻意收敛气息,但隐隐约约泛着血腥气。
季箫陌对于血腥气特别熟稔,瞧他们的穿着便知道他们是杀了官差后,穿着官差的衣服假扮而来。若不是那声穆小姐,或许刚才他就轻信大意了。
见对方走来,季箫陌倒没有慌乱,闲庭散步般走了过去,目光欣喜道:“你们来得正好,本王正愁深陷雪地如何回城一事。”他在说话间,目光审慎地扫视着四周的布防,想寻到最弱的地方,再带着穆水清,趁机突围。
他只有一次机会,必须一击而中,抢走马匹!
但扫视一群后,季箫陌发现那些人所站的位置很好地将他们包围了一圈,布局严防密守不亚于一个身经百战的军队。若是带着脚扭伤的穆水清,就有点捉襟见肘了。
这一点,穆水清同样也发现了。她拉着季箫陌的衣袖,有些害怕地向他靠了靠。
季箫陌的手轻轻一抬,与她十指相握,暖心的温度渡给了她。
这群人是冲着穆水清来的。
他握着穆水清的手有点出汗,却又异常坚定起来。
他要护她!
季箫陌对她低声道:“等会抓紧缰绳,别回头。”
季箫陌将穆水清抱上了马时,男人见两人皆背着自己,眼眸血光一闪,一把寒光烁烁的银色长剑从袖中变出。他足尖一蹬地,悄无声息地向两人跃来,手中刀尖所指方向,正对穆水清的背部。
这名男子就是之前假扮小喜的少年,他善于易容和刺杀。当日被穆水清踢中命根子又刺中了后背后,足足养了一天的伤。随后,他唤来了自己的朋友,在雪地里地毯式地搜索着穆水清,是要将其歼灭。在看见十几名官差寻找失踪的七王爷时,他们默默杀害,替换之。
他对时机把握一向准确,招法顶尖之列,所以这一招阴狠的偷袭,快速而狠辣,若是平常人根本无法躲避,就如当日的小喜,被一剑封喉,更别提两人正在马上,无处可躲。
男子根本没想到此刻,季箫陌忽然会扭头,他心中隐有不好的感觉,以为季箫陌察觉要偷袭失败时,却见他不闪不避,竟用拳头迎向自己手中的刀刃。
他这份速度,快到无法想象。对方竟然以手相搏,简直是找死!
他用尽全身力气,握着银剑拼命刺去。
说是迟那时快,要将季箫陌的右手斩下之时,“锵!”一声清脆声响起,男子手中的银剑竟然被一拳击断。
如此结局让男子大惊失色,强烈的内力顺着他的手掌而来,他的嘴角顿时血如泉出。整个人呆如木瓜,没想到一个看似柔弱的七王爷,竟有如此不凡的功夫!
还未回过神来时,只见对方抡起右臂,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一拳向他胸口击来。
这一击季箫陌用了十成的力,拳头狠狠地打在对方的心窝处,重重地旋转了一圈。那名曾害穆水清狼狈不堪的伪小喜就这样被季箫陌震飞了三尺之远,摔进了雪里。甚至来不及惨叫一声,就已经当场毙命。
一招得手之后,季箫陌用手重重地拍了一下马屁股,马“嘶鸣”了一声,向前狂奔了起来。他从怀里掏出坚果夹在手指间,运起内力,白袖一闪,坚果“嗖嗖嗖”几声飞出,命中身侧的马腿。顿时人仰马翻,一片混乱。
“别让他们逃了!”杀手们回过神来,瞬间抽出藏起来的刀剑,施展轻功朝着两人冲去,甚至有人用力扔出一把飞剑直戳向马腿。
马一阵颠簸,穆水清吓得抓紧缰绳,俯下身。然而身后贴着她的温暖忽然远离了她。
季箫陌宛若蛟龙一般腾跃而起,莲步生风,似浮光掠影一般向着飞剑冲去。他脚步一点一转,那柄飞剑顺势转了方向,他深呼一口气重重一踢,飞剑以迅雷不及之速刺中了一名杀手的腹部。
他随后一拳轰出,那拳风呼啸着朝着追来的杀手。对方对于他能震断银剑,甚是惶恐,连忙后退数步,用运气内力的双臂去硬接季箫陌这一拳!
季箫陌冷哼一声,拳法一收,在对方忙顾着双臂挡拳之时,身子急速下弯,手指灵活地抽出了对方腰间的佩剑,割断他的喉咙。
不过短短一瞬,竟然三名同伙命丧季箫陌之手。原本轻敌的众人瞬间警惕了起来。他们兵分两路,一路追赶穆水清,一路刺杀季箫陌。
然而,季箫陌嘴角凝着一股冷笑,身子矫健冲来,长剑出鞘,眨眼间追赶穆水清的两名杀手呜咽地横躺在地。
余下的六名杀手们忽觉背脊发凉,一人喝声道:“布阵!”
作者有话要说:在王爷快挂掉前,再让他耍耍帅。
☆60、耍帅是要有代价的
若是一对一,他们六人虽然难缠,却不是季箫陌的对手,但此时奇怪的阵法让季箫陌陷入了难处。
漂亮狭长的眸子眯成一条缝,深邃冰冷的目光扫过对自己虎视眈眈的六人,季箫陌向后慢慢退了几步,随着他的动作,墨发随风舞动,一袭染血衣袍轻轻摇摆着。他的身子虽消瘦,但即使面对强敌,他的身上都爆发出一阵恐怖的威压感。
“上!”
六人齐喝一声,各自分工。三人手握长锁将季箫陌困于阵中,一人握着长剑仗着轻功身法,攻他上路。一人天生蛮力扛着大刀,施得虎虎生风,攻其下盘。最后一人缓步在外,专找季箫陌有空隙之时,背后偷袭。六人配合有度,三守三攻,速度极快,一股股疾风卷起衣袂飘扬,强大的劲风刮在季箫陌的脸上,如同刀割。
随着六人攻杀而来,季箫陌不敢大意,身子宛若蛟龙闪电般腾空跃起,同时将手中的长剑朝着握剑之人刺去。
“锵!”金属撞击的声音响起,季箫陌还未站稳,快速转身,眼中杀气浮现,接着一拳快速打出,势大力沉,强势地打中身后偷袭者的手腕!
“咔嚓!”骨头崩断的声音瞬间响起。季箫陌一招得手后,急速倒退。他需要快速破阵,否则一旦六人换了攻防,持久战就对他越发不利。
他脚下刚刚站稳,握着大刀的杀手紧跟着杀了过来,季箫陌习惯性地右脚飞踹而去。当脚踢中刀柄时,季箫陌的神色微微产生了变化,他强忍着没有出声,右手的银剑急速朝着对方的脖颈划去。然而脚腕的巨痛如针扎一般袭来,疼得他的动作不禁跟着踉跄了一番,剑偏移了一下,使得他错失了机会,只是划伤了杀手的肩部。
鲜血滴滴答答地顺着剑身流淌,脚腕的疼痛顺着那个多年的旧伤疤一直蔓延至膝盖,一阵阵嘶心裂肺的疼痛让季箫陌的秀眉紧皱了起来,痛苦地哼了一声,原本凌厉的攻势变得缓慢了下来。他知道此时脚伤发作,想趁着下一强攻,突破重围。
杀手们是何等的眼尖,见季箫陌对招之时,攻势忽然变缓,刻意避开右腿,立刻对视一眼,集体攻他下盘。
六人齐下杀招,根本不给季箫陌空挡反应。尖锐的刀锋呼啸而来,带着强劲的风,攻向他的右腿。这般连续急促的躲避下,季箫陌觉得自己的双腿如铁一般的沉重。而与此同时,一道笨重的厚掌忽然拍在了他的背部。季箫陌感觉自己体内本强聚的内力忽然被打散了,脑闷欲裂,胸口更是隐隐作痛。
喉间一腥,他忍不住喷了一口血。腥腻的鲜血顺着他消瘦苍白的脸颊不断的流淌。这一阵重创将他强压的毒气震慑了出来,蔓入心脉。
杀手们见偷袭成功,再次杀来。
季箫陌提剑相挡,此时不但双腿无力行走,就连自己双臂也像铁一般沉重。左肩衣衫已裂,白皙的肌肤上皆是斑驳的伤痕,他一时行动迟缓,被刺中了腹部。毒气扩散,吐出的血已经是黑色了。
季箫陌一个踉跄,双手扶着长剑才勉强站立。
嫣红却又泛着黑色的血从嘴角不断流下,滴落落在地上,溅出一朵朵绝艳的黑色花朵,刺人眼目。他的衣衫不整,脸上表情隐忍,墨眸里血丝弥漫,却泛着冰凉的死寂。他强忍着浑身的剧痛痛苦,眼神却又格外的坚定。
穆水清刹那回神,远远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季箫陌,明明被敌人围成一团,明明狼狈不堪,却偏偏颀长的身影挺拔有力地伫立着,令人生出一种诡异的怯意。
穆水清知道季箫陌的身子,这种情况下,他面对团团重围怎么可能安然脱困!
季箫陌将穆水清抱上马到此时,只不过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因为在雪地里,又因为穆水清不善骑术,她骑着马根本没有走远。见季箫陌有难,她干脆将马掉转回头,不顾血光剑影,竟然跳下马扑到了季箫陌的身前,伸开双手挡在他的身前。
她抬头,神情坚决而傲然:“你们要杀的人是我,放了他吧!他是王爷,若是出事,陛下一定会追究。你们只想杀我,想必不希望之后麻烦不断吧。放了他!”
这种情况,她情愿自己死,也不希望拖季箫陌下水。他的命比她值千倍万倍,不值得为她犯任何险,她也不希望到了最后也欠着他…
季箫陌知晓穆水清的脾性,虽然为了生存各种谄媚,但一遇到危险,偏偏比谁都勇敢,比谁都考虑其他人的安危。
季箫陌心一顿,赶紧将穆水清拉回了自己的身后,呵斥道:“不要任性!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唯一的机会竟然被穆水清浪费掉了,季箫陌气得牙痒痒,只觉得刚才那么拼命都白费了。
“我没有任性!”穆水清攥紧拳头,苦涩地一笑,“王爷,我只是贱命一条,死了又如何?不值得你为我拼命…我不希望你有事啊…”担忧的话不经大脑思考的脱口而出,两人皆是一愣。
杀手们根本不会和穆水清谈什么条件,在两人说话之际,提剑攻来。穆水清将季箫陌推到了一边,勉强地躲过了一击。自己却划伤了手臂,血咕噜咕噜冒了出来,狼狈至极。
“王爷,你快逃,快骑着马逃啊…”见季箫陌不动,墨色的水眸直愣愣地望着自己,穆水清快急哭了。她不会骑马,就算逃也逃不掉。杀手根本是来杀她的,季箫陌何必陪着她犯险呢…
“让你快走你听到了没有!我根本不需要你救,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我讨厌你!我不想再看见你!”
穆水清想抢走季箫陌的剑去引敌,季箫陌却扣着剑不动。
她的用心,他怎会不知?
她对他的好,他怎么不知…
就是因为知道,所以千里迢迢来救她,所以才想保护她…
傻丫头,有我在,你怎么会死呢…
干什么都自作主张,干什么都不给自己留后路。这样强势,以后,哪里还嫁得出去?也只有他才肯要她了…还当个宝贝似的…
季箫陌很快定住心神,他忽然将穆水清定住,轻柔的声音宛如春风拂面在穆水清耳边响起:“你为什么就不能像寻常女子一样,稍稍倚靠我一下吗?你就不能选择相信我吗?我会平安带你出去的…你记住…我们都不会死…我们还要回家…”
穆水清明显不信,水汪汪的眼睛全是担忧和害怕,甚至还怒气冲冲地死瞪着季箫陌:“季箫陌,快给我解穴!我才不要跟你死在一起!”
哎…他的王妃怎么就不明白呢…她的夫君并非等闲之辈,并非她要时时刻刻保护担忧的人…他做这么多,只是想护她…
“我们打个赌吧。如果我们都活下来了,你跟我回王府吧…我还有很多话想要和你说…”
季箫陌抬起穆水清的手背,双眸里柔情无限,当着她瞪大的水眸下拿到唇边偷亲了一下,随后笑得像偷腥的狐狸一般:“就这么约定了。”
穆水清隐隐约约猜到季箫陌想要做什么,她被定住身子,根本无法动弹,她眼睛里带着许久的一层泪水,此时终于涌了出来,渐渐模糊了视线。
见有人在他哄着水清时偷袭,季箫陌眼眸深处血光一闪,浑身散发着狂暴桀骜的气息,他将地上的剑挑起,双手持着血剑,猛然割破了一个杀手的咽喉。
由于一人已死,阵法又因穆水清忽然到来打乱,杀手们再次变换阵型,两守三攻。
森冷的眼眸紧盯前方的杀手们,季箫陌冷酷地撇撇嘴唇将口中的鲜血吐出,流露出一丝冰冷骇人的笑意。经过一番交手,他已将他们的武功路数摸清了。拿刀之人的右手腕已被他震碎,最容易攻下。攻破一人后,他们的阵就容易瓦解,随后一对一就容易多了。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着喉头不断上涌的血腥气,随后左脚一蹬地,飞一般地向他们冲去。右脚步伐缓慢,剧痛到最后变得麻木了起来,但季箫陌双手舞剑,一攻一守配合得极其精准…
这一次刺杀,季箫陌在穆水清面前表现得从未有的勇敢,他消瘦的身子用尽全力地抵挡着向着穆水清杀来的杀手们,全然不顾这般动用内力下,对他的身子究竟有多伤。
他一心一意只想尽快将穆水清平安带回,他欠了她太多解释,他有太多话想说。所以,再没说那些话前,他不能死!
是的,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再遇上穆水清后,他的心不再属于自己,他所做的任何事情都变得没有了解释,没有了章法…
与她相识相知的这五个月,他曾努力地让自己别对穆水清动心,他曾用理智驱赶着心中那份逐渐吞噬他心脏的柔情。但,穆水清对他体贴的好,渐渐吞噬了他的理智,那种疯狂强烈的喜欢吞噬了他的心…
之前,穆水清对他的冷漠让他的胸口一阵绞痛,仿佛有人拿着尖利的匕首缓缓剖开着他的胸膛,仿佛有人将他的心冷冷的取走。胸口变得空荡荡得少了什么,就如同空旷的王府里少了一个女主人…她不在的空虚感以及强烈的不安使他坐立不安。
他想,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不会再放开她…
脚下一个踉跄,季箫陌半跪在地上,素衣成了红衣,褴褛不堪,脚腕痛疼如刀割,苍白的脸上喷满了血,右手臂上的伤口深入见骨。腹部的伤变成了一个血洞。由于避开使用右腿,左腿用力过度,血涓涓外流…
“咳…”血像泉涌一般从嘴里喷涌而出,季箫陌环视了一眼四周,终于将焦距对上了远远凝望他的穆水清。
嘴角流淌着黑血,季箫陌已经精疲力竭,握着剑的手轻轻颤着,他脚下的白皑茫茫如今血流成河。他隔着满地的鲜血,隔着十一具尸体,直直地朝着穆水清望去。苍白消瘦的脸上溅满了血渍,他拖着沉重重伤的腿朝着穆水清走去,一步一晃,静静凝视着她的水眸变回了往日的淡然和明亮。然而每走一步,体力渐渐不支,手脚也麻木了起来。
他的唇在颤抖,似乎说什么…
他说:“王妃,别忘了约定…”
隔得太远,穆水清没有听见,只见季箫陌直直地朝着她倒了下来,鲜血自他身下的白雪弥漫开来,染红了她的视线。
“王爷!王爷!”
穴道在一炷香后,才被自动解开,穆水清跌跌撞撞地朝着季箫陌跑来,立刻为他做着应急包扎。他的身子好凉…怎么会那么凉呢…怎么会全是血…
脉象虚弱,身上每一处伤几乎都能要他的命。他这个疯子,身子不好还呈什么强!穆水清撕扯着衣服包扎着,她的动作轻柔极了,完全不敢多用一份力,怕他狰狞的伤口崩裂,血流得更凶猛。
穆水清抱着他,十分惶恐地抱着他,身子轻轻地颤着,双手轻颤着,就连声音也抖得不能再抖了,眼泪啪啦啪啦不断地滚落。空洞的眼神,惶恐的表情,整个人仿佛没了生气。
“王爷…你再忍忍,我带你回城…”
正废着力气将季箫陌弄上马时,头上忽然黑影笼罩,穆水清惶恐地回头,她紧握着那把血淋淋的长剑将昏迷的季箫陌紧张护在身后。深恐刚才的杀手并未剿灭。
她看见是白夜后,心忽然一松,却被人用剑尖挑起了下颚。
穆水清一怔,那双哭得通红的水眸瞪得大大的,似乎怎么也想不明白。待到脖颈见血,剧烈的疼痛使她忽然意识到,白夜或许和刚才是一伙的,是来杀她的!
她的唇轻轻得抖着,半响,她才哽咽道:“杀了我没问题,请将王爷送回城吧,他受了很重很重的伤,再不治疗就晚了…求求你了,救救王爷吧…你们要杀我没关系,但请放了他吧…”
穆水清闭上了眼睛,等待着疼痛的袭来,却听到白夜淡淡说:“别浪费时间了,上马。”
这一场惊吓,害得穆水清双腿一软,跌进了雪里。白夜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扛着穆水清将她运上了马。
在季箫陌昏迷的时候,穆水清彻夜未眠,一直为他擦汗换衣敷药。她身上碰伤擦伤的小伤不少,但比起宛如血人、满身伤痕的季箫陌,她真的可以算是毫发无伤了…
担忧惶恐和懊悔自责交替不断的在心头翻涌着,穆水清临走前曾发过誓,再也不理季箫陌这个渣男,他是死是活,娶谁纳谁都与她无关,所以就算季箫陌来救她,她也是努力地让自己表现得极其冷漠。她不希望再与季箫陌产生任何纠葛!
可是这个人,你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甚至还在最危难的时候,宁愿牺牲自己也要将你护在身后…
原本想着回到念城后,将季箫陌一脚踹开,过着自己的小日子。但此时,在情感的天平上,穆水清终是倾向了受伤昏迷的季箫陌,决定留下来陪他,照顾他,直到他的伤全部养好。
回首这五个月,季箫陌其实对她真的不错,给她钱花支持她创业,夜里为自己盖被子,愿意被她乱点穴练习…真的是恨不起来啊…
“王妃,你自己守在床边三天两夜了,你身子虚,还是奴婢来照顾吧。”
双眸下有着浓浓的黑眼圈,穆水清极其困乏得打了一个哈欠,小声道:“我去休息一会,若王爷醒了,立刻唤我。”
第三天的夜里,季箫陌终于醒了。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瞧见床侧有一女子为她温柔地擦汗,他恍然想到昏迷的那几天似乎有谁一直照顾着自己。
他心中一喜,眨了眨眼睛,迷茫的焦距瞬间清晰了起来。
是,青竹。季箫陌失望地叹了一口气,头闷闷地歪在一边。
他伤成这样,穆水清都不理自己…追妻之路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