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哥哥在冬宁山,他能把魉雀带回来。就一定能把它压住,重新封咒起来!”净低头看着她:“你若是去了,到时真的会魂飞魄散!那我也哥哥也活不成了!”他扯过厚厚的绒毯盖住她:“我也哥哥定是猜到你体魂破败,才会让你下来!你好好躺着,我去找找,看宫里还有药没有了!”影西不止一次来过这行宫,所以这里也有些必备之物。他看她眼神已经有些焕散,知道是魂药起了作用,估么着这会她也爬不起来了。

“凌云,还,还有…”影西挣扎着开口,喉间又是一阵血气乱涌。她真是不行了吗?到了极限,悟魂爆发,强撑着到了现在么?体魂坏掉了,她却没有感觉,真是这样吗?她觉得意识在游移,有些混乱起来。

“知道了!她怀里有个小孩,我刚看到了。”净说着:“我这就把他…”他话没说完,看她已经晕厥过去,他伸手替她掖严了被角。人类所说的意识力吗?体魂完全坏了,命魂还不关闭,不仅如此,依旧可以爆发强大的力量。他想起以前跟影西闲聊天的时候她说过,她说人类的意志力有时非常顽强。比如遭遇灾难的时候,母亲有时会为了救自己的孩子,爆发出根本超出极限好几倍的能力!他并不信,他不知道她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但他所见的人类,都是软弱的不堪一击,他不相信所谓的意志爆发,有多大的力量就有多大的力量,怎么可能超出极限的发挥?超水平发挥倒是有可能,好几倍,人类不是成了妖怪了?但是现在,他真的懂了。

他转身向外殿走去,唉,现在竟然要他去照顾三个奄奄一息的女人外加一个小崽子。其中一个,还是死对头夏拓的人呢!看来,他真是要好好练功了呢!

冬宁山,又开始下起茫茫大雪。因魉雀扑天盖地的愿,因也极爆的极寒!他已经半化成魉,放弃了唯持这个身体,才能将愿念储至最大!他的意识还很清楚,他主魂的愿还很清楚!他的双眼浓红,口中开始吐出本体强愿,这种愿,才是可以控制母雀回归冥门。这种愿,不被那漫天混散的愿所覆盖,不被无数掠天的魉雀所摄取,即使被吞,也很快会脱体而出!那是他最强的愿念,一直维系,绝不放弃!

他骨爪强摁,直压入母雀之顶,母雀展翼真掠上最高的山峰,向着那巨大的石壁而去!阴极殿已经半陷,但那块石壁仍存!壁下绽开六角冥门,蓝色的幽光闪烁不定!母雀挣扎不休,身体乱翻,冬宁也口中的黑气不停的泛进它的口中,他的双眼紧紧的凝着它血红的眼珠!它身体里翻涌的愿念让它的胸腹涨得奇大无比,它翻飞着,卷起冰雪,卷起山岩,卷起无数枯骨,但依旧向着那石壁而旋!

九幽之尽有眠魂,魂门在我身。天涯地角无穷尽,逐魂乱纷纷。我等皆为地狱臣,奴驭愿与真。四翼凌绝无所困,因复往沉沦!

他的身体直跃,在空中与魉雀平行,他的眼眸如血,他的手依旧不放!他直压着它,向着那石壁而去!它体内的愿与他相拼,与他相持,与他相争,他身体爆裂,却是黑气直直如一股,直汇向它!是啊,他的愿,已经只有一个了!所有进入他身体的愿魂,最后都被他的强愿而化,变成了这一个!唯一的一个!他口中黑气不绝,脑海之中翻涌着的,只有一张脸!他的双手已经骨化,浑身的蓝光暴耀,在冬宁山的山顶,形成巨大的极光之罩!天上黑云滚滚,整座冬宁山都在颤抖,大群的魉雀直扑而来,在这山顶之上,旋成巨大的涡轮!

“回去!”他大吼出声,雀母的鸣音将半碎的大殿震得又是乱石崩溅。它的头被他强压而下,一点一点的压进石壁之中,它的身体在慢慢曲缩,它的四肢在慢慢化骨!它在被石壁的封咒而吸收!而那些追逐而随的魉雀,急急的扑飞进壁下六角的蓝光之阵内,一时间,在半空形成一个黑柱,无止无休的向下坠落!

也紧紧的盯着它的眼,手摁在石壁之上,看它全身因吞愿而生出的皮肉毛发尽数的消逝,漫荡的黑气浮散了出来!他看着它,口中黑气不绝,直直向它!身边黑柱翻滚向下,裹带着黑云急急逆回!他的发被强大的气流裹得乱飞,浓红眼有如要滴下血泪!复往沉沦?不,再不会了!他不要再当魉雀,他要,变成人!

影西看着怀中的孩子,是凌云要净把他交给影西。缚咒的力量渐渐的散了,他开始哭闹起来,因为饿!他的脸因为寒冷冻得青紫,眼尾的一丝碧蓝此时也是暗淡!他哭的一张脸都皱着,象一个干巴巴的小老头。他的头发毛绒绒的,小小的头颅还没有一个巴掌大。若换成是人类的小孩,可能真的会死去吧!但是他,还是顽强的活着。影西抖着手指,她的身体都裂了,但直到今天,都很难渗出血来,冻得也是紫黑紫黑的!她将指尖放在嘴里暖了一会,感觉到有微微的血味。她慢慢的将指尖放到他的唇边,他似是尝到那丝味道一般的,小手举了起来,抓着她的指尖,开始吮吸起来!影西微微的笑着,看着他闭着眼,嘴巴鼓成一朵小花苞。这个刚出世的孩子,就遭受了这般的苦难!他一定比别的孩子更坚强,因为他这么小,就知道要顽强的活下去!

凌云在旁边的偏殿,听到孩子哭,她本能的挣扎着要站起来!身下的藤不听话般的不肯回去,她现在半化藤树,让她一步也动不了!她想调息回归人形,所以把孩子放到影西那里睡着。现在他哭了,是饿了,一定是饿了。她这些天,血都流干了,哪有乳汁来喂他!现在又在这阴森森的冬宁行宫,估计这里也没什么米粮来煮汤糊!她挣扎着,一下子跌倒在地上,她用手指想扣着地前行,但这光滑的石面让她一点也使不上力!但是,她还是扭动着身体想移动,身后拖拽着长长的藤枝,每动一下,都是撕裂般的疼痛!

“你们一个两个都在干什么?!”净一把将她提起来,照顾人实在是一项艰巨的工作。特别是照顾这种不听话的女人!

“孩子,孩子!大人…”凌云一把摁住净的手,力量大的竟让他有些吃痛。

“你不是要我把他给影西吗?在东阁呢!”净重新将她脱回到榻上:“你又闹腾什么?”

“他…他…”她正说着,忽然诧异的睁大了眼,没有声音了,没声音了!她顿了一下,立时急了起来:“他,他怎么不哭了?”

“干什么哭?吃饱了还哭个屁啊!还尿我一身!”净一说起就气起来,换了衣服还有尿味,麻烦死了!

“什么?”凌云怔住了,吃饱了?居然还尿了?

“可不是,吃了半天影西的血,我又给他吃了一碗米糊!你生的什么孩子啊?怎么那么能吃?!”净皱着眉抱怨着,还得用手指一点点沾了给他,恶心死了!呕!他说着就向外走去:“我执哥哥怎么还不回来啊!他怎么也该比也哥哥快吧!我快受不了了!”他一脸的恨苍天,叨叨念念的向外走,一边还不忘回过头来瞪她:“你最好别乱动了,我现在没工夫回来照看你!”现在想来,还是那个夏拓的最听话了,一动不动的,就凭这一点,放火烧他的仇就算了吧!

凌云一直发怔,他后来说的什么她全然没听到。干涩的眼底,许久许久,才泛起一层蒙蒙的水气!顺着眼,慢慢的滑落!

第214章 寒体依旧,其意已暖

“啊!你,你干什么?!”绝心又是一脸受惊的小白兔的表情,紧紧的缩在榻边的一角,抱着膝瞪着越走越近的净!自从她醒来,就对这个环境惶恐到了极点。更重要的是,她对这个长得有几分象也的男子怕到不行!她的手颤抖的伸出来,扣着:“你,你别过来!不然,不然我就…”

“你就怎样啊!”净一脸的不耐烦,伸手举向她:“放火是吧,我正有此意呢!”他手中是一节枯枝,直对着她:“快点,我刚把火石弄碎了,没有火种了。”

“你…你…,我…我…!”绝心结巴着,瞪着他,搞得净又头大起来:“你什么你,我什么我?你快点放点火出来,不然把你丢到冬宁山上去喂阴鬼!”净阴森森的靠过去,一脸的恐吓之意。非常满意的看到她露出一脸惊惧的表情,她挣扎着弹了弹指尖,却是半点火气也放不出来,她吓得乱抖,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可怜巴巴的看着净:“我,我放,放不…”

“你怎么搞得,不是浑身都是火气吗?怎么放不出来?!”净气哼哼的一把伸手扯过她,她的手腕一触到净冰冷的指尖不由就开始哆嗦起来,她低低的哀叫了一声,身子直被净给拖到榻边。净感觉到她很滚烫,他也不知道这个温度对于夏拓的人来说到底算不算正常。但一看她那吓瘫了的表情,不由的松了手,他推她的肩窝,让她平着倒了下去。伸手扯过边上的裘毯:“算了,半死不活的!睡觉好了!”

绝心怔怔的看着他,一时都有些反应不过来。看他回转过的背影,她忽然张了张口:“哎,哎!”

“又怎么了?”净侧眼看她,看她微微瑟缩了一下,笑着:“我刚才吓你的,放心吧。不会拿你喂阴鬼的!等你好了,愿意去哪去哪,没人拦着你!”

她微微支起身子:“我,我再试一下吧!”

“哦?”净一听来了劲头,马上窜过来坐在榻边,举着手中的枯木在她面前:“就是说嘛,再试一次又不会怎么样。放一点点出来就好了!”他一脸期待的看着绝心,为了增加她的信心,他又说着:“你肯定没问题的,我相信你!”

“相信我?”绝心愕然的看着他的脸,长得和冬宁也有些像,但比他要温和的多。看起来很好相处的样子。听了他的话,她不由的鼓了鼓气,深深的长喘了一口,然后又撺起指尖,手指在微微的抖,她憋着劲调着体内的气。她抖的越来越厉害,但指尖开始慢慢泛起红光!

“好好好!再一点就好了!”净眼睛直发亮,直直的盯着那节枯木。要不是因为有影西还有那个小破孩在,他干什么要费劲巴拉的生火啊!这里太阴寒,火到了晚上总会熄掉,结果今天早上又把火石给弄碎了,麻烦啊麻烦!

听到‘扑嗤’一声轻响,火终于燃了起来,烧灼了那节枯木。净跟得了宝一样拢着,笑意满满的冲着绝心:“不错不错!表现的很好!”他随口夸赞着:“等你好了,我带去玩啊!睡吧,睡吧!”说着,他撺着猫步就往外小跑而去!

绝心软倒在榻上,拉着裘毯看着他的背影。倦怠感慢慢的围拢了她,让她又昏昏的睡去,只不过,唇角边泛起一丝细小的微笑!

影西抱着孩子靠在榻上,她闭着眼,半睡半醒。忽然,她的唇角微微的扬了起来,泛起一个浅浅的微笑:“也,你回来了!”她不用睁开眼睛,不用听到任何的声响,她就知道!他来到了她的身边,因为那熟悉的清冷,漫散在她的四周。她却并不觉得冰寒,而感觉温润!她一直紊乱的心一下有了依靠,安静了下来!

“是我!”他微微抖着声音,慢慢的贴近了她的身边,一进到这里,就感觉到她的温暖。让他熟悉又平静的气息,他胸口的翻涌得到了救赎,让他的纷乱的灵魂有了依靠,安静了下来!他坐在她的床边,看着她向着他张开眼睛。漆黑的眼眸蒙着水气,朦朦胧胧的光影!他们之间已经无需狂悲与狂喜,再无需多做言语,重生的喜悦,在相偎间沉淀,只有宁静!

“执哥哥呢?”她将头慢慢靠向他的肩窝,汲取他漫散的寒凉,还给他温润的微暖!他们都是如此平静,一如早上才刚刚分别,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晚上回到家来,静静的享受悠闲的光阴,一对,最平凡的夫妻!

“我在冬宁山遇到他了,他回太昌给你找药!”他的下巴静静的抵着她的头顶,手臂慢慢的绕过她细瘦的身躯。他看着她怀里抱着的小孩,他阻隔了他们的贴近:“这家伙怎么在这里?”

“凌云要行木法回形,怕震伤他。所以一直放在这里!”影西低垂着眼睑看着孩子,轻轻的笑着:“你看,他长的多快,才几天,已经大了一号了呢!”他静静的睡着,脸孔都是舒展着的,小小的嘴不时的蠕动着,泛起细细小小的泡泡!

也并不去看孩子,他的手绕到她的下巴,让她的脸微微的扬起:“你却小了一号了!”她瘦的下巴尖尖,让他的指尖微颤,他微微俯下头看着她,眼底的温柔让影西霎时便要醉倒!影西痴了般的看他,看他的眉眼,看他的鼻尖,看他紧紧抿着的唇,看他清晰的轮廓!她伸出手来抚着他的颊,颤抖着声音:“也,你受苦了!你还疼不疼了?!”

“不疼了!”他轻轻的回应,声音很轻很轻。他的脸慢慢贴近她,吻上她颤抖的唇,她的身体还麻木青紫,血脉都阻涩难通,她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这样的她,让他疼得要死!冬宁山可以让他的身躯回复,可以让他力量强涌,可以让他精神矍烁,却不能让他不疼!

“我很快就会好,我保证,很快很快!”她在心里说着,她知道他听得到。她闭上眼睛,泪水从眼角划落,我真的会很快很快好起来,因为我不想让你再疼痛!

“你把他放一边让他睡去,干什么总抱着他!”也微微皱着眉,有他在,他没办法紧紧的抱她。

“这屋里冷,放在一边他会哭的!”影西靠着他的胸口,轻笑着:“到时凌云不能安静的行法了!”她一手抱着孩子,一手绕着他垂下的长发:“你看他多可爱,而且他都不闹人的!”

“丑死了!”也盯着那小老头,看他睡得口水流了影西一身,就想伸手夺过来把他扔出去!

“哪里丑?他现在还小,没长开呢!你看,他眼尾很长,这就证明以后一定有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头发很密又很黑,头颅的形状长得也很好,不扁也不尖。还有,你看他的鼻子,现在虽然很小,但鼻骨很直。嘴巴小小的,长大了,一定是个迷死人的美男子!”她扬着脸看他,趁机拍下马屁:“就跟你一样呢!”

“哼!胡说!”他虽是嗔着,唇角却是微扬,掠出一丝笑意来。

“也,我很快就会好!我不吃药了行不行?”影西忽然说着:“你以后,也别再炼这种药了行不行?”

他微怔,他从未告诉过她那是什么药!她却是猜的出,是啊,她与他在一起这么久。他不说的事,她从来不问,不问不代表不知道!

“我答应你,以后不炼了。但是这次你得吃,好了,以后我就不炼了!”也抚着她的脸颊,轻轻的说:“等你精神好一点,我们就回太昌去。我已经让人去西海找秋执的人,来帮你用水生肌!”

“秋执!”影西一下子想起来了,她挣扎着想撑起身,却被他摁了回去:“别乱动,龙璃他们回西海了,他们都好好的!”也低语着,影西的状况不好。现在他不想说太多,在莽原的时候他看到了。龙璃用了血祭,但是,西海那边并没有传来国丧。那就说明他没死,用血祭而不死!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莫思清接受了女桢的力量,她成了第二个春播休淮!

“真的?!”影西长长的舒了口气,最后的挂牵,也放下了!真好,实在是太好了!思清没事,龙璃也没事,大家都很好!那她就安心了!

“真的。不信的话,等回去见了秋执的人,你可以自己问他们!”也揽着她,以人类之躯强纳女桢之力,然后马上催动强法。莫思清,她能不能自保都是一个问题!但是他不能告诉她,至少现在不能,若是她知道,定是要不顾一切的前去,本来只剩下半条命,再折腾折腾,这半条命都要丢了去!

“我信,我信!”影西靠着他,喃喃的,却是满足的轻笑。现在很好,她没什么可求的了!她闭了眼,昏昏欲睡,她真的要好好养伤了。待得她好了,她还有好多事要做,她要去见思清,还有,她要救人!对的,就是要救人,救很多很多!

三日后

执风尘仆仆的自太昌赶了回来,不仅是他,还带来了原本驻守在行宫的侍从。净总算是摆脱了充当杂役的命运,他每天都眼巴巴的盼着执回来,简直达到了望眼欲穿,望穿秋水的地步!他指天恨地的发毒誓,一定要勤加练功,早上冬宁山!再不让这长达半月之久,不堪回首的悲剧过往重演!!

行宫一下热闹了起来,各项的物资也丰富了许多。执足不沾地的穿过大殿,向着东殿厢阁而来,刚一进来,便看到也正向外走。他一伸手,将袖中的药瓶给也:“只有这些了,秋…”他一看也的眼神,便收了声,两人一起向外而去!

两人到了正殿,执这才继续说着:“秋执的人到了,我安排了他们才来的。他们也管咱们要这个,说是给他们王后大人!”

“怎么?”也问着:“他们也要?”

“嗯,说是身体温而不僵,但气息全无!”执低声说着:“龙璃在莽原就要自杀,让孤霜给骗回去了!回去之后,就天天关着不见人!孤霜打发人来要些魂药,说是吃了试试!我是想给影西留着,就让他们的人在太昌等着!正好这两天影西回去,他们也好帮着做水生肌!”

“给他们吧,影西不吃!”也把玩着手里细小的瓷瓶:“那个莫思清来的时候就是这样,现在又变成这样了!不过,我看这次跟上回不一样,这药也不见得对她有用!”

“不吃怎么行?!”执皱着眉:“净说体魂都快散了,生是灌了一瓶才缓回来!”

“就那一瓶,现在还恼呢!”也微扬着眉:“天天念叨,说什么也不吃!不吃就不吃吧,慢慢养着吧!反正以后,我也不打算再炼药了!”

“那影西回去了,还是要知道那边的事!到时怎么办?”执看着也:“也不能总在这住着!”

“先把药给他们,到时再说吧!”也舒展了一下手臂,缓了缓神:“执哥哥也累了,休息几日!找个好日子,执哥哥拜宫继位吧!”

“什么!”执有些发怔,顿了半晌,他瞪着也:“你,你在说什么?!在夏拓的时候我已经说过了,你休想…”

“执哥哥,你知道我心中所愿,已经不在冬宁!”他静静的看着执,他的眼中没有冷冽森寒,而是温和:“一个这样的大王,对冬宁一点好处都没有。执哥哥何必强留?执哥哥在破风的时候已经宣告继位,只差最后上拜二宫!我以后有自己要做的事,执哥哥,放了我吧!”

“放?”他怔怔的看着也,一时之间有些恍惚,他依旧是白衣袂飞,神色漠然。但是,他和以前不一样了,有着微微的暖,不再凉寒彻骨!

“放!”也将手中的瓶子送到执的手心:“执哥哥强法纵绝天下,不比也差!经过与夏拓之战,哥哥心思也比以前细缜,哥哥必能以冬宁利益为先,开创全新北国天地!哥哥成为大王,才是众望所归!”

他看着执:“也就把冬宁,托付给哥哥!让也最后自私一次,执哥哥,放了也吧!”

执的手尖微微的颤抖,他盯着那瓶子,忽然说:“你以后,不止是不炼药,也不食生魂了是吧!”

“死魂有止的,也就放它们下世!无止强愿,也就吞了它们,免得祸连无辜!”也静静的说着,这些话,他早就想说。在很久以前就想说!

“只食无止强愿,你会爆愿化魉!”执感觉胸口有细细密密的裂缝,疼痛在他的周身蔓延!

“不会,有她在,我就不会!”也摁住执的手腕,给他寒意:“执哥哥一定会成全也,因为执哥哥,了解了人类的情意!”

人类的情意!是啊,了解了!他看着也,微微的点头:“我就,放了你!”

也扬起唇,微笑动人心魄,他们十指交握,寒意贯彻,其意通达!

第215章 笑与泪,愿满与愿继

屋里明珠闪烁,纱罩笼出的晕光在墙面上投下层层的淡影!攒丝双头蹲兽香炉里,青烟漫漫缭绕,丝丝缕缕的在半空中轻轻消逝,火炉里的炭正是红艳,或明或暗的光影顺着六角紫星火眼投映出来。整个眠月轩正堂暖阁里一团静谧,只有偶而滴漏里传出的水声召示着时间的流逝!

龙璃坐在床前,十指交握着放在膝头,他躬着腰,长长的发散落下来,在灯影之下晕出一道光圈。他盯着床上的女子,一直看着她闭目宁静的样子,她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平躺的身躯裹在厚厚的缀金绣鱼纹的锦被里,不见有半分起伏。她的眼紧阖着,密密的长睫盖下来,连颤一下都没有。

“你要躺到什么时候?”龙璃喑哑的声音压抑不住的回响在房内,他盯着她:“你不是要回家吗?起来啊!去找若月去啊!”他再也忍不了她这般无休止的静谧,伸手撩开被子,揪着她胸前的衣襟将她拽得半离床榻。他的胸口不停的起伏,盯着她惨白的脸:“一个月了,莫思清!”他咬牙切齿的低吼:“已经一个月了!”他狠狠的将她摔回到床上,她的发因他的动作略飞起来,然后又回归静止!他站起来,手撑着她的头两侧,俯下身来看着她:“你为什么不死?”他一字一句的崩出来,每一个字,都噬咬着他的心:“你为什么不死?你怕我去找你么?怕的不敢见我是吧!”

他紧紧的盯着她:“你这个骗子!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你是最恶劣的女人,我恨你!”他的手掌摁在她的枕边,浑身都开始颤抖起来:“你说要留下来,说一直陪着我。说再也不让我伤心了,全是放屁!最后还跟我说,换你去等我,你去啊,去死啊!”他大吼出声,近近的贴着她的脸,直直的吼出去!

她一直都让他等待,总是要他等待!她说她再也不离开,却一直是别离!她说要嫁给他,却给了他一个独角戏的婚礼,她说要陪着他,却总是让女桢出来操纵她的身体!她说要还给休淮那个妖怪,却是与她定了一个四十年归魂的协议!她满嘴大道理,全说是为了他,放屁,全是放屁!她从没想过要一直陪着他,从一开始,就是在骗他!直到最后,还是骗他!他真是天字第一号的大傻瓜,女桢说的没错,他就是这样被她玩弄在股掌之中,他还乐此不疲!

他只想要跟她在一起,哪怕四十年也好。偏是连四十年,她都不舍得给,她所有的要求他都答应,不管她要去哪里他都愿意跟随,偏是这样,也不肯!说什么换她去等他,骗子!最后一句都在骗他,把他耍得团团转,把他撕扯得鲜血淋漓。他恨她,每当他的恨增加一分,他的爱就随着恨在滋长,这两种情绪在他体内蔓延交错,让他不能喘息,让他生不如死。她一直独断专行,从不在意他的感受,最后连一句话都没留下,就这样,一直的躺下去!就像,她刚来到他面前的时候一样!

他想杀了她,然后再去找她,他想知道,她见了他,还有什么话说!但是他做不到,他的手触到她的颈,那细弱的接触让他颤抖,让他一丝一毫的气力也发不出!她不肯死,也不肯活,她不肯理他,她甚至不肯让他去找她。她要永远的把他推离她的命运之外,她的世界里,不要他!

他的手直摁下去,力量让床榻分崩离析,轰的一下塌了下去!床顶账幔的支架倒塌了下来,直砸到他的后背,他未觉般的随着她掉倒下去的身躯压下去,任由破碎的大团木石将他们掩埋!

“大王!”一直在外面守着的洛瑶听到房里的声音吓了一跳,直跃起来,来不及通传就直闯了进去。刚一拉开门,正看到龙璃抱着思清站到门口,这一个月来,他一直没出来,洛瑶也不敢进去。又怕他想不开,也不敢远离,只是密切的关注房里的气息涌动!他瘦极了,形销骨立,两颊都深陷了下去!但是,他的眼此时却是灼闪光亮,跟一个月前焕散的神情大不相同!

“大,大王!”洛瑶吞吐着,不敢看屋里是什么样子,囁嚅着叫他。

“床坏了,去换个新的。”龙璃静静的说着:“然后把孤霜他们叫到景月轩去,把这些天的事情回报给我!”说着,他不再看洛瑶,径直就穿过花园向景月轩而去!

“是!”洛瑶不敢多言,飞快的向外跑去。大王想开了?他不解的胡思乱想,不管怎么样,大王不想着自尽就好!

景月轩比眠月轩要小一些,前后各一个花园,十几间房屋,以游廊相连。龙璃一直把思清放到景月轩正堂的坐榻上去躺着,他随手拉过边上的绒毯盖着她,他轻抚她的脸颊:“莫思清,你知道的,我不会放了你!你做梦也别想,你想耗着,咱们就耗着!我倒是想看看,是你先睁了眼,还是我先闭了眼!”他低语着,正言语间,孤霜等人已经急急的扑了进来!龙璃坐正了身子,看着诸人齐齐硊倒在堂下。

“孤霜,你辛苦了!”龙璃淡淡的示意他们起来,孤霜躬身低语:“老臣不敢,倒是大王,清减了许多!”他略有些颤抖,看着龙璃身后躺着的思清,不由的叹息。一个月了,大王不升殿,不坐朝,不见人,诸事不理!朝堂内外,乱作一团,都说大王要跟先王一样!今日大王突然宣召,让他抑制不住的狂喜!大王没让他失望啊,大王总算是想通了,能以国事为先,不再沉沦儿女情长。先王在天之灵有知,必然也很是欣慰吧!

“这些日子,可有什么事么?”龙璃问着。

“是,大王!”鬼据在孤霜身后奏报:“我等向夏拓盟国开战,诸国尽降,现在唯有宣华还未战毕!”

“哦?”龙璃微扬眉,示意他说下去。

“宣华主关,把守主城要道,地处险崚,守将据不肯降。我等已经围关二十日。请大王示下!”鬼据说着。

“守关的是谁?”龙璃道。

“宣劲凉!”

“他?听说他水法堪比秋执,魅惑之力不输夏拓!难怪是有恃无恐!”龙璃低声说着:“鬼据你增派水族强兵十万,便可共引西海之滨水,突关前行!兵到之时,发信与他,最后劝他投降!若是他肯,我便善待主关兵民。若他不肯,就行水法强突,破城之后,屠尽所有!主关一面临海,他看我等忙于与夏拓之争,妄想与我僵持,根本就是做梦!”龙璃轻哼着。

“是!”鬼据领命,龙璃接着说:“明日你先去劝降,他领兵多年,也算是个可用之人。他若不肯,我便亲征宣华,将他当着全关兵民,千刀万剐!”

“大王要杀一璥百,让宣华其余各城,不敢再顽抗?!”鬼据抬眼看他:“但大王现在…”

“我身体好的很,不用你们管!”他回眼看思清,千刀万剐,人类给这种刑罚起了个不错的名字。凌迟!她就是这样凌迟他!每时每刻,都让他痛彻心扉,他就这样一直任她凌迟,一直,都未停止!

“冬宁已经收归魉雀。夏拓余族皆潜入凤翼山中!”鬼据接着说道:“冬宁已经遣来夏拓彊图,南海大陆,愿意与我西国共享!”

“嗯!”龙璃淡淡的应着:“这个你就着人看着去办吧,我只要临水之地,其余内陆,一概不管!”

“是!”鬼据领命退出,前去布划。

“各盟国得知王后有恙,纷遣使者前来进僭,并有各国良品进奉。老臣已经将其皆送入宫中,请大王示下!”孤霜待鬼据奏完,开口道:“东国送来双罗娑婆之果,已经封存到寒玉馆!前些时日,冬宁遣人求援,欲借我国水生肌之力。老臣已经派了几个擅行其法的人前去,顺便向冬宁要些安魂之药,以调制殿下的伤患!”

“嗯,一应药品,皆列清单药效给我!所来使节,让鬼首前去接待,不用找我。”龙璃道:“眠月主堂东阁,除了洛瑶,再不要半个人在!所有人都去西阁待唤。一应汤水,终日不可断绝,必得随传随到,哪个慢了,我就用他下药!”

“我明日便升殿听朝,其他诸事,明日再细议吧!”龙璃说着,就欲起身。孤霜忙道:“大王要劳碌国事,照管殿下的事,我看…”

“孤霜,同样的话,我不想再重复!”他话语低柔,神情却是阴冷肃杀。他的眼神看得孤霜一凛,不由的低下头去:“是,老臣知道了!”

“我听朝的时候,不许人去东阁,不许给她吃药!所有药品,皆需经我手,阁内若有半点异样妖气流涌。我就一个不留!”他声音轻浅,却是令人寒彻至骨。他俯身抱起思清:“我若亲征,她要随行!所有物品,皆得齐全,少了半样,我就唯你是问!”

“是,老臣遵命!”孤霜低语着:“老臣只望大王好生保养,万万不要再…”

“她不死,我不会死。我好的很!”龙璃盯着她,一字一句的说着:“散了吧,我去院里逛逛!”

说着,他不再看他们,慢慢的踱了出去!孤霜看着龙璃萧索的背影,大王是想通了?还是更钻了牛角?王后殿下,若你还是一息尚存,怎么忍心,如此的待他?!

“凌云,你真要走?”影西看着她细瘦孱弱的样子,不由的拉了她的手。影西还靠在榻上,身后是厚软的垫枕,她看着怀里的孩子,他此时正睁着一双眼睛执着的看着她。手指不停的绕着她发,嘴里不时的依依呀呀。

“是,大人救命之恩,凌云无以回报!本想待得大人康复,但我寻夫心切,所以,凌云想先告辞了!”凌云看着影西,一时觉得有些酸楚,她这身体破碎的不成样子,偏是这样,还撑着活着。是她啊,给了自己力量,一直坚持到了今天!她听执说,海跟着执一起到了冬宁山下,却是不顾伤重,连行宫都不入便回返倚翠,他是要找她啊!海,为什么我们总是只差一步!当初我关在质楠的地牢,你日日往返宫帷,却是不知,你的凌云,就在你的脚下!如今,你需再近一步,便可与我相见,却依旧是错肩而别!是啊,你心中牵挂,所以才会急步匆匆,只怪命运!或者怪我们,当初就该坚持,我不该当时离了你。就该和影西一样,死也要在一起,就不会这般的各地奔波追寻!

“凌云,我叫你凌云,你也叫我影西!”影西颤抖着手扶着她的腕:“你一定可以找到他的,一定可以!执哥哥会帮你找,他一定有办法!”她哽起来,涩涩的说:“只,只是,只是找到了,你可不可以告诉他,能不能不要…”

“会的,我会的。我会的,影西!”她连声应着,忍着夺眶的泪水,向着她怀中的孩子伸出手:“这孩子,还未取名字。我本想等海来取,不过,我想,我该叫他怀北!”

“怀北!”影西点着头,也是强忍着泪:“好听,好听!”她将怀中的孩子交给她:“怀北,要听你娘亲的话,她身体不好,你不要闹她!”小小的婴儿尤自抓着影西的小指,凌云刚一接,他忽然哇的一声大哭出声!他两只手用力的拉着影西的指尖,怎么都不肯松,两只眼泪如泉涌,哗哗的流淌!他已经熟悉了影西的气息,一个多月的温暖的怀抱,这种简单的认知让他不肯合作的在凌云的手中乱扭着身体,嘴里含混不清的呓侬!他大声的哭泣,死死抓着影西手,嚎淘起来!影西被他拉着,再忍不住泪水奔流,她也哭了起来!

听到屋里的动静,外面的也三个人抢了进来,目瞪口呆的看着这屋里一大一小在那相对哇哇大哭!婴儿嘶心裂肺的哭声让影西的眼泪不停的流,但是,她明白凌云的心,怎么能再强留她?!她狠下心下,缩手挣脱了他的手指,他霎时完全沉陷到陌生的气息之中去了。失了唯一的依靠,他不甘休的乱扭着,脸孔执着的对着影西,声音嘶哑着大哭!影西捂着脸,不敢再看他那对乞求的眼眸,她的泪狂涌不止:“呜呜,走,走吧!”

凌云狠了狠心,一把抱住孩子,大步向外而去!影西顿觉怀里空荡荡里,那种依呀的声音似乎而在耳畔,他扁着嘴吞吐着小泡泡在她怀里睡觉,执着的把任何可以抓得到的东西往嘴里放,包括自己的小脚丫,总是瞪着好奇的眼眸一直一直的看她,可以看很久很久!

也伸手揽过她,呆的越久,就越是舍不得!这种情感,他了解的很!他抱紧她,轻轻拍抚她的后背,她哭得都抽噎起来,一哽一哽的噎着气。他低语:“好了,好了!将来他大了,再让凌云领了来,到时不又能见着了!”虽然他很不喜欢那个小老头,因为他一直霸占影西的怀抱,吸引了她太多的目光,让他觉得被忽视了。但是他还是忍不住要安慰她,放柔了声音说着!

“哇!到时,他肯定都不认识我了!”影西一听这话,哭得更是凄惨。让也一下子手足无措起来,人呐,真是奇怪的生物呢,有时希望被遗忘,而有时,却如此的希望被牢记!

“再住几天吧,海一定还在倚翠呢,我已经着人去找了!等在这里,不是好过跑过去?”执追出来留她,影西哭的太惨了,让他忍不住出来挽留。

“再住几日,更是难舍难分,比现在还凄惨。不如现在就去了,也好!”凌云哽着,看着孩子都哭得快背过气去!咬了咬牙,向着执给她准备的车驾而去!

执怔怔的看着她的背影,是啊,能留她几日,也不能留一辈子!总归不是自己的,再怎么不舍得,也得舍,总好过情深入骨,痛彻心底的好啊!人类的情感是一种至深的毒,一旦沾染上了,就会行遍全身,再无药可解了!

他回眼看影西,凌云这话,倒像是说给他的!他的手指,不由自主的曲紧,紧紧的握着,让他的身体,开始疼痛了起来!

“影西,别哭了!你还是快快好吧,我还等着看你的新招法呢!”净一手摁着床边,说着。

“什么,什么新,招法!”影西一抽一抽的应着,抬起头看他。也微微皱了眉,这个净,什么时候学会用这招了!?

“阴极大暴流啊!”净双眼发亮:“我的力借你,你使给我看!”

“哦!那,那等,等我,好,好了,就,就使!”影西揉着眼,看着也跟净都盯着她看,一下子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她抽着气,哽着:“看,看什么,看!我,我,我这是,真,真情,流露!”

也忍不住要笑,他伸手把她抱在怀里,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终于可以紧紧的拥抱她了呢!他心满意足的勒紧她:“嗯,真情流露,你是性情中人,我们知道!”

他突然抬了头向着外面:“凌云都走了,你也差不多了吧!”他的声音明显令那人抖了一下,她倚着殿口,进也不是,出也不是的站在那里,把半个身子往后藏了藏。

“是啊!你也快走吧!”净直起身向着外面的绝心:“我执哥哥不是给你通关的令牌了吗?你走了我们也好回去!”

“我,我,你,你,,”绝心吞吐着,半天说不出一句整话来。自从上次之后,她性情大变,天天都是可怜巴巴的小白兔。

“我什么我,你什么你?!”净皱眉:“你又来了,天天就是我我我,你你你!你烦不烦啊!”

“你要跟我决斗么?”影西想了一下,惴度着她的想法:“你在等我好了要决斗吗?”

绝心的头摇得像个拨琅鼔,不敢看也那阴冷的目光,只是用眼角偷瞄着净。“决斗?!你没搞错吧!你敢动她我先杀了你哦!”净叫着,满意的看到她一脸惊慌的表情:“快回去吧!夏拓濒南海之地还是你们的,听说还有不少族人呢,我执哥哥都没动你们!”净伸手将她向外推,他突然小声对绝心说:“你别再招惹我也哥哥了,他可没我这么好性!”

“嗯嗯!”绝心连连点着头,现在又像个磕头虫。她伸手牵着净一点点衣角,低声说着:“你,你…”

“怎么又来了?!”净的声音一下子抬高八度,叫着:“你要说什么快说啊!你个什么劲啊!”

“你答应我带我去玩的!”绝心被他逼得一下子尖叫出来,一口气叫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