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松拾起一把刀。这刀刀身厚重,刀刃却打得很薄,他四处望了望,瞧见地上一条麻绳,便命人拾起来。他用刀轻轻一挥,麻绳既被砍断了。

刘松不由道:“嚯,好刀!”

又羡艳道:“那朱瑙的运气真是好。蜀中物产丰饶,让他打出这样的好铁来。”

需知广晋府地处中原,离京城极近,从前也是富饶的好地方。古语有云,得中原者得天下。然则这话说的其实并不确切。

中原之富饶,富在广袤平原与大量耕地。若在太平年间,守着这些田地的确能过好日子。可中原的物产并不丰饶,也无险可守。除非同时占据塞外的险关与矿山,要不然只守着一个中原,战乱一来,真是四面楚歌。

从前有朝廷调度时还好,如今各府割地自据,物产缺少交流。他除了一片平原什么也没有,简直欲哭无泪。

刘松放下手里的刀,又试了几样兵器。在他看来,样样都是好东西——这些东西虽然被朱瑙命人打得脆,倒也没脆到一碰就断的地步,刘松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出来。

手下问道:“府尹,蜀军的人在外面等府尹的答复。咱们真要管他们买兵甲吗?”

刘松心里倒是挺痒的,但也知道做生意急不来。他吩咐道:“去跟他们谈谈价,别让他们知道我们缺这些。把价尽量压低。足够便宜的话咱们就买。”

143、第一百四十三章

刘松派了一个名叫谭辛的人去跟蜀商商议采买兵器的事儿。没多会儿, 谭辛就找到了送兵甲来的蜀商。

谭辛慢悠悠地问道:“你们一共带了多少兵甲来啊?”

蜀商老老实实答道:“共带了三千把刀, 一千五百杆矛, 一千副甲。”

“哟, 这数量可不少。买卖要是做成了, 你们能赚不少钱吧?你负责此事,想必也能捞到许多油水吧?”谭辛哼哼道:“能想出借着勤王的机会跑中原来做生意,还真有你们的。”

他话题开得颇为古怪,蜀商就只是笑,随口附和了两句。

谭辛不先问兵甲的价钱,也不说他们具体打算购买多少,倒是继续阴阳怪气地挤兑了一番:“说实话, 你们虽然能想到趁这机会来做生意, 可你们这生意做得并不怎么精明。你们蜀中虽然产铜、铁, 可蜀铁跟冀铁和鲁铁比起来, 差得可远了。你们千里迢迢费那么大功夫运这么些破铜烂铁过来, 当真卖得出去吗?”

蜀商略略沉吟,不卑不吭道:“这么说,贵军是无意购买我们的兵甲喽?”

谭辛继续怪声怪气地说话:“我老实告诉你,刘府尹的确不怎么有兴趣。他看了你们送来的那些兵器铠甲, 根本不满意。他本是打算一口回绝这笔买卖的,不过有人跟他进言了几句, 他改变了主意。你可知道是谁进言的吗?”

不等蜀商回答,谭辛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得意洋洋道:“是我!我帮了你们一个大忙。知道为什么要帮你们吗?因为我这人心地善良, 我体恤着你们蜀人大老远地运货来,实在不容易。加之我素日深受府尹的器重,我的话府尹总是听得进去,因此我便在府尹面前替你们美言了几句。既然是我改变了府尹的想法,他也就索性把这事情交给我来,让我决定你们的兵甲到底值不值得买。”

这段话当然是他编造的,他说这些是为了邀功索贿。要知道采买军备可是一个肥缺,他办着这差事早赚得盆满钵满了。

朱瑙派出来的自然是机灵的人,那蜀商听出了谭辛话里有话,却假装听不出来,客客气气地笑道:“值不值得买……我们送了几副兵甲过来,东西好不好,阁下自可估量,试用几日再决定也无妨。至于价钱,这倒要谈谈。做生意么,总是买得越多越便宜。”

谭辛以为蜀商没明白自己的意思,不由皱眉。他想了想,又道:“其实呢,我们军中最近新招了一批兵马,正巧是需要补充几副兵甲。按照常理来说,我们应该去冀东或者鲁中收铁。不过你们已经把兵甲打制好了,也是省了我们一番麻烦。我以此向府尹进言,或许能说服府尹买你们的东西。”

蜀商仍不接茬,问道:“那,贵军打算买多少呢?”

谭辛见他死活不开窍,自己仿佛对驴弹琴,不由没耐烦地瞪了他一眼,把话挑得更明了:“买不买,买多少,那得先看看你能否说服我。”他故意加重了最后一个字,还一面说一面摩挲手指,把手放在鼻子下面,索要贿赂的意思已明白得不能再明白了。

蜀商笑道:“阁下莫非觉得我们的东西不够好么?哪里不好呢?”

双方僵持片刻,谭辛的脸彻底垮下来了。

他心里那个气啊,搞不懂蜀商到底是真的头脑不开窍,还是有意装傻。可做生意的人如果连这点眼色都看不懂,还能做成什么生意?

如果是故意装傻,那可就太蠢了。连讨好他这个办事的人都不懂,那这笔买卖不黄还有天理吗?亏得蜀商名声在外,连怎么才能做成生意都不懂,简直可笑!

至于刘松叮嘱他的话和广晋府军是否需要这批兵甲,就不是他所需要考虑的了。

双方又周旋片刻,最终不欢而散。

=====

朱瑙正与谢无疾在帐中看地图,忽有一名士卒进来,在朱瑙耳边小声禀报道:“府尹,派去河南府军和广晋府军商谈的人都回来了。”

朱瑙倒也不避着谢无疾,道:“让他们进来吧。”

不一会儿,两名被派去兜售兵甲的商人进入军帐。

朱瑙问道:“情形如何?”

去河南府军的人率先禀报:“河南府有意购买我们的全部带的全部兵甲,不过他们把价钱压得很低,还说我们若不同意就不买了,他们可向冀鲁购买。”说完报上了河南府开的价格。的确是个非常低的价。

朱瑙听完不置可否,又看向去广晋府军的人。

去广晋府军的蜀商汇报道:“府尹,广晋府军军纪涣散,吏治败坏,欺上瞒下之风猖獗。我此去兜售,军中放我入内的、替我传话的、与我协商的,人人向我索要钱财。我拒绝行贿,他们便赶我回来,连价钱都没谈。”

朱瑙噗嗤一乐,谢无疾则微微一怔。

这又是一个极好的情报,是他很难用寻常方法打听到的情报。原本只从明面上看,广晋府军和河南府军的实力相差无几,甚至广晋府军还略占上风。但如果广晋府军的军纪果真如这蜀商所言,那广晋府军的战力怕是要大打折扣了。

朱瑙道:“既如此,广晋府军那里不用去了。河南府那儿继续谈着。记着一点就行——无论他们怎么问,我们都不必开价。无论他们开出什么价,我们都不答应。”

商人领了命就退出去了,谢无疾倒又是一怔,疑惑地看了朱瑙一眼。

不管怎样,不开价?不管别人开什么价,不答应?这做生意的风格倒是很新奇。

不过他并没有问。朱瑙的用意他已明白。

——待价而沽,价高者得。

=====

过了两日,各府军队已全部到齐。刘松作为发起勤王之人,也要负责召集各府军使者前来协商具体的勤王之事。他这边忙得焦头烂额,那边倒也没忘记派人盯住河南府军的动向。

他刚派完人去给各府军队送消息,又马上接见从河南府军回来的探子。

探子回禀道:“府尹,最近河南府军与蜀人来往密切,蜀商几乎天天往他们那里跑。”

“什么?!”刘松一下就跳起来了,“他们跟蜀商来往想买什么??是不是买兵甲??”

探子道:“似乎的确有这风声”

刘松顿时就急了,拍桌骂道:“该死,该死!”

其实对于刘松来说,他是真的很缺兵甲。但那天他派了谭辛去跟蜀商协商,谭辛回来禀报说蜀商开了一个高的离谱的价。他听完很生气,也就打算先晾晾蜀商。要不然显得自己心急了,就不好谈价。

而且缺归缺,都缺了这么久了,也不急在这一时了。冀鲁的铁虽好虽近,可是冀鲁都乱成一团了,他没拿能耐去打冀鲁的本事。但天下产铁的也不止冀鲁和蜀地,等勤王之事结束,他找其他产地的地方买还不行吗?

刘松原来是这么打算的,所以也有底气晾着蜀商。

——前提是,河南府不搅合进来。

可河南府一搅合进来,这事儿的性质就完全不同了。在刘松的眼里,他一直把河南府当成自己最大的竞争者,其他诸侯因为离得远,他倒没那么担心。本来么,他广晋府缺的东西河南府也缺,谁都不占上风。可河南府要是从蜀商那里买了几千副兵甲,他们之间的差距立刻就被拉开了啊!眼瞅着就要勤王,这时候被人甩开,不急的事都变成了最紧急的事儿了。

刘松急得在原地转了几圈,吩咐道:“去,把谭辛给我叫来!”

手下忙去叫人了。

不一会儿,谭辛被找来见刘松。

刘松张口就问道:“那天蜀商跟你说,三千把刀,一千杆矛,一千副甲,要两万两白银?”

谭辛硬着头皮应道:“是……是。”

刘松纳闷道:“鲁广那厮出来勤王,还带了两万两银子出来?他就不怕路上被人抢了?”

谭辛一惊。他那天向蜀商索贿失败,想搅黄这桩事,就编了这么个瞎话,想用高价把刘松吓回去。却没想到,蜀商在他这里碰了钉子,又去找了河南府军?

他只能提心吊胆地继续编瞎话:“这……许是折引用现货换的罢?也有可能,他们跟蜀商讨价还价,砍了些银子?”

刘松立刻瞪他:“鲁广的人有能耐砍价,你怎么砍不下去?还信誓旦旦地告诉我,蜀人说低一文钱都不肯卖?!”

谭辛顿时哑口无言。

刘松咬咬牙,命令道:“去,你去找蜀商,继续跟他们谈。最好能打听出来河南府到底给他们报了什么价,咱们比他们高一点。这批兵器咱们要是买不到还算了,可若是让河南府买去了,我砍了你的脑袋!”

谭辛吓得屁滚尿流。他想起那日他把蜀商骂走的事情顿时后悔不迭,早知道,这笔贿赂就不要了。现在算是惹上麻烦了。

他战战兢兢地领了命令,赶紧跑了。

=====

朱瑙正在帐中与负责和各府军沟通的商人说话,又有士卒来通报。

“府尹,河南府派了使者来。说是为了购买兵甲的事,希望能与负责人商谈。”

帐中众商互相对视,都揶揄地笑了。河南府军中的事儿他们都已听说过了,那会儿趾高气昂地把他们派去的人赶回来,结果这才过了两三天,架子就搭不住了。

那日被谭辛骂回来的蜀商道:“府尹,要晾他们一阵吗?”

“不,”朱瑙道,“你去见他,好生接待吧。”

蜀商无奈。他倒是有些想把当日受的气还回去,不过既然朱瑙吩咐,他当然也会照做。于是他领了命令,即刻出去了。

144、第一百四十四章

蜀商好好地接待了谭欣, 而谭欣来到蜀军的消息也很快传进了河南府尹鲁广的耳朵里

“什么?!刘松竟然派人去了蜀军?!”鲁广咬牙切齿道, “一定是为了那些兵器, 一定是!”

刘松事事盯着鲁广, 生怕广晋府落于河南府之后, 鲁广难道就没有这样的心思?他往广晋府里安插了许多眼线,探子每天都要往回跑几趟,他也同样将刘松和广晋府军视为自己最大的对手。

原本鲁广对于购置兵器这件事并没有那么着急,他还打算好好压一压价钱再说。

可他是蜀商一共只带了几千副兵甲来,他这边犹豫,别人要是不犹豫,那这就不是什么价钱能买下来, 而是买不买得到的问题了啊!

于是鲁广马上招了负责采买的人来, 下令道:“你马上出使蜀军, 去打听打听广晋府打算花什么价钱买那批兵器!我们可以出比他们更高的价, 这些兵器绝不能让他们买走!”

那人得了鲁广的命令, 就赶紧往蜀军驻军点去了。

……

在此之前,一直是蜀商上门兜售兵器,河南府也好,广晋府也好, 都把架子端得足足的,一副可买可不买、你若求我我就可以买点的样子。

可从两府得知别人也有意购买兵器开始, 局面就完全改变了。

两府都不再装腔作势,开始积极与蜀商进行沟通,也不再挑挑拣拣, 都是一张口就要把蜀商带来的兵甲全部买入,反正本来量也不算太大,而且他们也绝不愿意让别人买走。

两府都急了起来,而蜀商这里呢?蜀商当然是一点不着急的。

他们的态度总是温和有礼,打起太极来也毫不手软,由着河南府和广晋府两边自己一点一点往上抬价,他们半点口风也不露。

就这么你来我往了几天,两府已经从一开始的低价喊到了让蜀商颇有赚头的高价,可惜蜀商仍然不为所动。

……

“什么?还是没谈成?”鲁广问道,“他们到底要多少钱才肯卖?或者他们有什么条件,要换什么东西?”

负责沟通的人苦着脸道:“府尹,不管我怎么说,他们也不肯开价。而我报的价他们都不肯答应。”

鲁广怒道:“不肯开价?妈的,他这是想让我们互相争抢,价高者得啊。好一个奸商!”

如果蜀商主动开一个价,不管这价有多高,至少这价也就封顶了,也许能往下谈,但不会再往上涨,否则就是不守信誉。可让买者自行竞价,这要争下去,双方都志在必得,价钱可就上不封顶了!

而且河南府也好,广晋府也好,他们没有选择。除了蜀商之外,根本没人想到运武器来卖,其他府的军队不可能卸下自己的武器出售。

等勤王结束以后再买呢?价钱倒是能公道很多,可是他们买兵器的主要目的就是在勤王中夺取胜利啊!结束了还买它干什么?!

负责与蜀商沟通的人小心翼翼地问道:“府尹,那我们该怎么办啊?还要收购这批兵甲吗?”

鲁广磨牙霍霍,道:“买!你继续去谈,他们总得开出一个价来的!”

虽说他已经看穿了蜀商的险恶用心,但他并没有任何制衡的办法,还是只能老老实实地继续加价。

说到底,还是朱瑙这商机选得太好了。别人都只想到要从勤王中捞到好处,朱瑙倒好,他自己不打勤王的主意,而从那些要勤王的人身上捞好处。

要知道谁在勤王中占得便宜,所得可不是区区几万两银子或几万石粮食,而是至高无上的权柄和地位啊!这会儿花高价买一批兵器的花销又还算得了什么呢?

鲁广也好,刘松也好,只要代价还在他们的承受范围内,他们就不可能放弃。

至于被蜀商狠宰一刀,那也只能认宰了。

=====

另一边,谭欣垂头丧气地回到广晋府军的军营中。

一回到自己的营帐,他把东西一摔,忍不住骂道:“真他妈小气!”

鲁广那边早已看清蜀商不报价的险恶用心,而谭欣到现在还以为蜀商不开价吊着他,是在报复他之前索贿的事儿呢!

他在帐中摔了几样东西出气,忽然帐帘被人撩开,他吓了一跳,进来的竟是刘松身旁的亲兵。

亲兵冷冷道:“府尹要见你。

谭欣吓出一身冷汗,不敢多耽误,忙洗了把脸就去见刘松了。

一进将军帐,刘松就在里头等着他。

刘松张口就问道:“你与蜀商协商出结果了没有?他们到底要什么价钱才肯卖?”

谭欣哪敢说自己因为索贿得罪了蜀商,致使蜀商到现在连价钱都不肯跟他谈啊?他只能支支吾吾地继续编瞎话,把这件事情搅黄:“府尹,河南府军开价太高了,又与蜀商交好。我恐怕蜀商已打定主意要把那些兵器卖给河南府军了……”

“什么?!”刘松差点跳起来。

谭欣显然低估了刘松对这批兵器的重视程度,刘松听了他说的话,丝毫没有就此放弃的打算,反倒是咬咬牙,把最后的防线也给放弃了。

刘松咬牙切齿道:“你去告诉蜀商,两万两就两万两。我可以马上派人回去官库筹集银两,或者用其他东西抵换也可以!”

他把谭欣一开始编出来骗他的数当真了,又以为生意到现在都没谈成,是因为大家都在讨价还价。那他索性不还价了,总是出价最高的了吧?

谭欣懵了。他万没想到这样离谱的高价刘松都能答应下来,可这价完全是他捏造出来的,万一到了这个价蜀商还是不肯卖,那他的瞎话不就被戳穿了?

他正绞尽脑汁想着有什么圆回来的法子,刘松又道:“如果这样蜀商还是不肯把兵甲卖给我们,你就请他们再来,我亲自接见他们,亲自跟他们谈!”

他亲自接见,展现出了他对此事的诚意,说明甚至连两万两都不是刘松能给出的最高的价。而且有他出面,也说明了这批兵甲他不光可以花钱来买,还可以与蜀军协商一些不能摆到明面上的条件。

这批兵器,他自在必得。

谭欣这下算是彻底傻眼了。

……

翌日,谭欣再次来到蜀军的驻军地。

没多久,他见到了那位一直与他洽谈的蜀商。

“谭兄今日来所为何事啊?”那蜀商笑眯眯地问道。

谭欣也一个劲儿地赔笑,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拢在袖子里,不动声色地塞进那蜀商的手中:“兄弟,先前我有怠慢之处,还请你多海涵,大人不记小人过啊。”

蜀商接住他的钱袋,在手心里掂了掂,分量还真是够足的。

前几天谭欣还是管人要钱的那个,这会儿倒变成给人送钱的那个了。

此时此刻,谭欣的心里正在滴血。他一向贪财,因揽着这采买军备的权利,不知收取了多少商人的贿赂,从货款中捞取了多少油水。这还是头一回,他管被人买东西,反得给别人行贿。

他先赔了半天的不是,又讨饶道:“这些兵器你们到底要怎样才肯卖给我们,求你给个准话吧。”

那蜀商心里有数,道:“谭兄,是不是你们刘府尹着急了?”

谭欣一惊。没想到蜀商对他们的情形倒是很清楚。

那蜀商看他神色,心里就已有数,道:“谭兄跟我来吧,有人想见你。”

谭欣又是一愣。有人想见他?什么人?

那蜀商已开始带路了,他就只能稀里糊涂地跟了上去。

不多时,那蜀商将谭欣带到一座营帐前。谭欣瞧那营帐制式,已猜到帐中人恐怕身份不凡。但他心里仍没什么数,茫然地跟着蜀商走了进去。

只见一名清秀面善的男子坐在帐中,他的身侧站着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显然是他的侍卫,气度不凡,威风凛凛。

蜀商走上前去,将方才从谭欣那里收到的钱袋交给男子,道:“府尹,这是他方才塞给我的。他问我我军要怎样才肯将那批兵甲卖给广晋府军。”

谭欣:“!!!”

府!尹!

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成都府尹朱瑙?!竟然是朱瑙??!!

他腿一软,直接就跪下了。他不过就拿几两银子行个贿,这么点小事,需要送府尹亲自审判这么严重吗??难不成这蜀军的军纪森严到了这种程度!

朱瑙接过钱袋掂了掂,随手扔给边上的惊蛰,又转向谭欣,眉目含笑,倒没有怪罪的意思。他不紧不慢地问道:“不知刘府尹想用什么条件收购我这批兵甲呢?”

谭欣本来还有那么点小心思,想着刘松已把价提到了两万两,他要是有本事用低一些的价钱买下来,那省下来的银子就是他可捞的油水。可哪想到刘松还没亲自面见蜀商,成都府尹倒先亲自面见他了。他紧张得舌头都哆嗦,哪还敢耍什么心眼,张口就把实话说出来了:“府、府尹愿出两、两万两……或等价易物……”

朱瑙挑眉。这的确是一个很高的价钱了,足见刘松之心切。然而他竟似还不知足,道:“就这样?还有别的吗?”

谭欣磕磕巴巴道:“若、若朱府尹还不满意,府、府尹愿接、接见贵军使者,再行商谈……”

朱瑙似乎早有预料,笑意加深。他冲着惊蛰使了个眼色,惊蛰便转身去箱子里里取出一个布包,和方才谭欣行贿的钱袋一起交回谭欣手中。

谭欣木愣愣地接过,打开一看,木包里装着的赫然是银钱,差不多是他方才行贿数量的十倍!

谭欣惊呆了:“这、这是?”

朱瑙道:“只是一些酬谢的银子罢了。”

谭欣傻傻地问道:“酬谢?什么?”

朱瑙笑眯眯道:“酬谢你今后替我传递消息。”

谭欣:“……”

谭欣:“………………”

145、第一百四十五章

在任何军队里, 采买军备这种肥缺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的。能担任这官职的人, 一来在军中必定有错综复杂的人脉关系, 二来必受主帅的信任。

谭辛也不例外。

他实则是刘松妻族的表亲, 靠着裙带关系和溜须拍马、见风使舵的本事, 才坐住这个位置。

而担任这个职位的人,无论是他的职务本身,还是他的人脉关系,都注定他一定会知道军中非常多的机密。

朱瑙说让谭辛替他传递消息、替他做事,意思是:他想要让谭辛向他出卖广晋府军中的机密消息,他要让谭辛背叛刘松!

谭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固然贪财,手里捧的这包银子也的确不算少, 可要知道他若做出对不起刘松和广晋府军的事, 不被发现也还算了, 被发现后那可是杀头的死罪!这么大的风险, 朱瑙想用这么些银子就收买他?把他当成什么了?

然而还没等谭辛出言抗议, 朱瑙又气定神闲地开口了:“刘府尹既愿意亲自会见我的使者,不如便派他去吧。”一面说,一面指了指那位平日负责与谭辛洽谈的蜀商,意味深长道, “他想必有许多想与刘府尹说的话。”

谭辛刚张了一半的嘴瞬间又闭上了:“……”

他这才意识到,与其说朱瑙在收买他, 不如说,朱瑙是在威胁他。一直以来他把持这位置,做了许多欺上瞒下的事情。而他之所以能逍遥至今, 是因为刘松不知道他做的这些事,刘松不可能亲自去过问采买军备的细节。他顶多只消把一些相关人员打点好,就不会有后顾之忧。

但现在不一样了。刘松对这批兵器极为重视,重视到了要亲自洽谈的程度。蜀商可以越过他直接和刘松接洽,那他的所作所为就全瞒不住了。

蜀商只要把他的行径照实告诉刘松,刘松就一定会勃然大怒。假如蜀商再添点油加点醋,让刘松觉得自己故意耽误他的勤王大业,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