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朱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不细问,只管答应:“好,我去办。等备好礼物清单,我会拿来给府尹过目。”

朱瑙点点头:“去吧。”

徐瑜起身往外走,刚走到门口,忽又听见他朱瑙叫他:“徐少尹。”

徐瑜停下脚步,转回身来:“府尹还有事?”

朱瑙脸上方才聊起谢无疾时的笑已不见了。他平静地开口:“徐少尹,麻烦再为我准备一套缟素吧。”

徐瑜愣住。

=====

黔州。

薛宝灰在官府忙到中午时分,手里的事情做得差不多了,他便闲了下来。一闲下来,他就有些坐不住,把手下招来问道:“还没有京城来的消息吗?”

手下道:“州牧,没有啊。若有消息,属下们一定会立刻前来向州牧禀报的。”

薛宝灰心烦意乱地“啧”了一声:“都两个月了,走路都该走回来了。那帮混蛋到底在干什么?”

手下忙宽慰道:“州牧莫心急。前几日不是有消息传来,说皇上驾崩了么?恐怕是因为国丧,朝中的事务都被耽搁了。再等一阵州牧的任命诏书一定会来的。”

对于自己能被任命为成都尹这事,薛宝灰还是很有自信的。一来他的出身比朱瑙那妄人高得多,他自谙十分了解官场的规则,此官职非他莫属;二来他的幕僚与手下们每天捧着他,甚至已提前用府尹来称呼他,使他更觉得此事如同探囊取物,不会有什么差错。

想想自己被任命为成都尹时的情形,薛宝灰已经迫不及待了:“那刘不兴拖到今天不肯发兵,借口找了一大堆,不就是怕我往后成不了大事吗?我倒要看看,等我的任命诏书拿到的时候,他会是什么表情……哈!”

……

“将军,将军!”

刘不兴正在帐中泡茶,他手下负责探听消息的军候急急忙忙跑了进来。他一面添茶,一面问道:“跑这么急,出什么事了?”

军候气喘吁吁道:“将军,朝、朝廷的仪仗队入、入蜀了,来宣布新、新成都尹的任命了!”

“哦?”刘不兴虽已有准备,但真听到消息的时候多少还是有一点惊讶,“这么快就来了?那薛宝灰倒还有点人脉啊。”

一面说,一面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不是薛州牧!”军候急道,“是朱御史!朝廷把朱御史擢升为成都尹了!!”

“噗……!!”

刘不兴刚喝进去的茶水瞬间喷了那军候一头一脸,杯中的茶水也被他手抖地洒掉了大半杯。

“朱瑙??朝廷任命朱瑙??做成都尹???”刘不兴眼睛瞪得滚圆,连身上的水不知道要擦,好半天才憋出一句,“……开什么玩笑!”

“是真的!”那军候急忙解释道,“仪仗队去成都的消息前天就传过来了。我也以为是假的,便派了几名斥候去成都查探,准备查明实情再来向将军报告。可刚才我派去京城的探子回来了,说是朝廷已发了昭告,新的成都尹真的是朱御史!”

刘不兴目瞪口呆。

他半晌回不过神来,不敢相信这是真实的。好半天,他喃喃道:“你,你让从京中回来的探子过来见我。”

军候正要转身出去,刘不兴又叫住他:“等等!你去把贾聪还有许竹本也一起叫过来。”

……

不一会儿,探子、贾聪、许竹本三人都进了军帐。

探子从京城里揭了一张布告回来,上面写的清清楚楚,朝廷任命朱瑙为成都尹,几个硕大的官戳盖在上面,此事半点做不得假。

许竹本得知这个消息也是瞠目结舌,把布告抢过来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要不是人证物证俱在,他都要怀疑这也是朱瑙编排的一出好戏了。

刘不兴焦躁地在军帐中来回踱步:“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是朱瑙呢?”

唯有贾聪平静地站在一旁,并未觉得诧异。

刘不兴回过头,看见淡定的贾聪,不淡定地问道:“你,你怎么不吃惊?”

话刚出口,忽然响起当初正是贾聪提出的师出有名,才会有薛宝灰向朝廷上书请命一事,顿时震惊道:“难道你早就料到了?”

贾聪神色谦逊地低下头:“属下并未料到。只是事情已经发生,属下思考后觉得朝廷此举十分合理,因此便不吃惊了。”

“合理??”刘不兴不可思议地问道,“怎么合理?为什么合理??”

贾聪还没来得及解释,一旁的许竹本已忙不迭地插话:“将军,朝中宦官历来贪财。必是朱瑙遣人使重金买通了宦官,才会有这般荒唐的任命!”

发生了这样的事,许竹本生怕自己的风头全被贾聪抢去,于是忙不迭开始找补了。

刘不兴疑惑地看看许竹本,又看看贾聪:“是这样吗?”

贾聪低着头道:“或许……是吧。”

刘不兴也想不到其他可能了,也就接受了这样的理由。仔细想想的确,虽说那薛宝灰出身好,但他不过治理一个黔州,手里没多少银子。朱瑙却治理着整个成都府,富裕程度哪是薛宝灰能比的?也只能是朱瑙花重金贿赂了宦官吧。

他挠挠头,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许竹本眼珠转转,没敢吭声。

贾聪不疾不徐地开口:“将军,既然朝廷已正式任命朱瑙为成都尹,无论是名正言顺还是实际掌权,他已都占全了。我们若还执意发兵与他作对,恐怕胜算太小。”

刘不兴点头:“对,对。”

他之前虽然看不上朱瑙,但其实也是有那么一丝顾虑,担心朱瑙会比他想得厉害,所以才一直按兵不动。现在顾虑变成现实了,他就更不可能出兵了。

贾聪道:“我当日曾建议将军,杀了薛州牧,抢了黔州的粮,南下去桂、柳招兵买马,修筑基地,以图长远之计。眼下尚为时不晚。”

刘不兴纠结地皱了下眉头,摆手道:“不不,桂、柳穷酸之地,还常年瘴气弥漫。除非真的走投无路了,我不想去那种地方。”

他眼下在黔州,靠着黔州府的供养吃香的喝辣的不成问题。可真要南下去蛮荒之地,香的吃不着了,辣的也喝不着了,估计一切生活用度都得靠自己动手打造。除非是为了逃命,不然躲去那种地方图的什么?

许竹本已摸清刘不兴的态度,于是他发挥的时机到了,忙不迭又开口抢过话去:“将军,我有妙计。”

刘不兴忙道:“你快说。”

许竹本道:“眼下朱瑙已被朝廷正式册封为成都尹,将军再出兵讨伐他的确有些师出无名。倒不如我们去投奔他。”

刘不兴一愣:“哎?投奔他?”

许竹本接着道:“是。将军想想,薛州牧主动上书请命,朝廷都没搭理他,可见那薛家的确已经日薄西山了,薛宝灰也没什么用处了。将军不如取了他的人头,献给朱瑙做礼物。眼下成都府正缺兵马,将军带着五千精兵主动去投奔,朱瑙还不得高兴坏了?”

刘不兴想了想,连连点头,显然也觉得这主意不错。其实他一直以来的计划就是找个能干的、有前景的文官合作。毕竟他需要一个可靠的官府给他给养,他才能养活手下那么多士兵。他没有一开始就选择朱瑙,只是没看出朱瑙的前途罢了。其实只要能放下对朱瑙出身的成见,现在看来这的确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许竹本见刘不兴点头,先是得意洋洋地斜了贾聪一眼,又趁热打铁道:“如今朱瑙手下只有五千人,听说他的军官都是从山贼、流民里选出来的,那不是胡闹么?那些人懂怎么带兵?等将军去了以后,将军必能成为蜀中最大的武官。到时候甚至能借着帮朱瑙练兵的借口把他手下的兵马也都吃进。等到军权都掌握在将军手里,那朱瑙若是听话能干,便留着他。他若是不听话,杀了他再换一个就是。”

刘不兴听得乐不可支。对啊!原本他和薛宝灰勾搭的目的也是想占有蜀地,如果和朱瑙联手也能占有蜀地,还不用打仗,那多好啊!

当下他心里便已决定采纳许竹本的建议了。去什么桂州柳州?放着好好的天府之国不要,却去荒蛮之地开荒,不是吃饱了撑的么?

不过他也有顾虑:“我要真去投靠朱瑙,朱瑙会愿意接受我么?我在这儿屯了这么久的兵,他应该也知道我本来是想出兵打他的。”

许竹本道:“将军这不是还没发兵么?只要把一切都推到薛宝灰的身上,就说先前是受了薛宝灰的蛊惑,又或者索性就说潜伏在黔州就是为了识破薛宝灰的诡计,为了帮朱御史铲除祸患。只要献上薛宝灰的人头,朱御史为什么不接受呢?”

刘不兴心想,眼下各路诸侯都在招兵买马,他这五千人马不管去哪里都是吃香的。就算先前有过龃龉,朱瑙也没道理放着五千军队不要。——这事保管能成!

他又看了眼贾聪,问道:“贾参谋,你意下如何?”

贾聪低着头,恭恭敬敬道:“属下觉得……可行。”

刘不兴这才满意地点头。这贾聪有时候非常聪明,有时候又笨得离奇。就像方才,大好的成都府放着不考虑,硬要他往桂柳跑,简直莫名其妙。

眼下两名幕僚都已认可,刘不兴自己也有了满意的打算,当下不再拖延,立刻道:“快,吩咐下去,给我点兵一千,杀进黔州,取下那姓薛的人头!这可是老子的投名状,千万别让他跑了!”

众人跑出营帐,急忙点兵去了。

谁也没看到,贾聪走在最后,微微摇了摇头,脸上浮起一个古怪的笑容,一闪即逝。

102、第一百零二章

几日后。

卫玥和虞长明一起来到官府, 找朱瑙汇报最近的练兵情况。

自从听说薛宝灰把秀山附近的驻军引进了黔州, 虞长明和卫玥都紧锣密鼓地加快了练兵的速度。不光成都府募来的兵练得勤, 虞长明还给阆州写了封信, 那里有留守的几百精兵, 虞长明命他们也加紧练习,紧盯黔州动态,为随时可能发生的战事做好准备。

三人正说着最新的情况,忽有官吏前来通报。

“府尹,”官吏道,“城外来了一个人,说他是黔州的刘将军派来的, 想求见府尹。”

听到黔州的刘将军几字, 卫玥和虞长明都吃了一惊, 忙将目光投向朱瑙。

朱瑙不慌不忙道:“把他带进来吧。”

官吏忙出去安排了。

官吏走后, 虞长明皱着眉头道:“刘不兴派人来?他想干什么?”

卫玥若有所思。

朱瑙舒展了一下胳膊, 笑道:“也许是他也不想打这场仗了吧。”

没多久,刘不兴派来的使者被带进了官府,跟随官吏前往面见朱瑙。

朱瑙就坐在后院里等着,虞长明和卫玥也在他身边, 并没有离开。反正不管刘不兴有什么意图,他们肯定都得要知道, 现在一起听了,也省得事后再去通知他们。

刘不兴的使者来到院中,一见到朱瑙, 立刻恭敬地下跪行礼:“小人参见朱府尹,愿朱府尹万安。”

他行了一个很大的礼,若不是不合礼数,只恨不能给朱瑙来个三叩九拜才好。他这礼可不是代表他自己行的,而是要传达刘不兴对朱瑙的示好和攀附之心。

果不其然,他这礼行完,院子里原本紧迫盯着他的官吏和侍卫们的敌意减弱了几分。

朱瑙不紧不慢地问道:“刘将军派你来,所为何事啊?”

那使者连忙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又解下身上一直系着的包裹:“这是刘将军给朱府尹的信和礼物。”

马上有官吏从他手里接过信封和包裹,上前转交给朱瑙。

朱瑙只接过信封,又扫了眼那包裹,笑呵呵道:“这个礼物我大概能猜到,就不打开看了罢。”

递包裹的官吏愣了一下,用目光请示坐在他两边的卫玥和虞长明,询问他们要不要看。

卫玥盯着那包裹,思索片刻,忽然“嘶”地吸了口凉气,连连摇头:“我也不要看。”

虞长明倒是有些好奇刘不兴会给朱瑙送什么礼,便伸手接了过去。他解开包裹的布衣,发现里面装的是一个大木盒子,木盒里散发出腐臭的气味。其实这气味黔州使者一进院子的时候他就闻到了,一开始还以为是这使者多日奔波没有洗漱过才会身上发臭,直到这盒子抱在手里,他才发现臭气竟是从盒子里传出来的。

不等打开盒子,虞长明猛然意识到里面装的是什么,赶紧把木盒递还给官吏,神色复杂:“拿远点吧。”

官吏忙接过没打开的木盒退到一旁。

刘不兴写来的信朱瑙则很快就看完了,笑了笑,将信递给边上的卫玥和虞长明。这两人在意识到木盒里装的是什么东西时已有准备,看过信上些的内容,也不太惊讶。

朱瑙对使者道:“你且稍等一会儿,待我与我的二位将军商议片刻,很快给你们刘将军回信。”

那使者忙答应了一声,由官吏领着下去休息了。

朱瑙也与虞长明、卫玥起身进屋商量对策去了。

唯有那帮忙抱着礼盒的官吏满心好奇,不知盒子里究竟装了什么东西,为何人人都不要看。于是在送使者去休息的路上,他趁着没人注意,好奇地把盒子揭开了一条小缝,将眼睛贴上去打量。

当看清盒子里装的东西时,那官吏吓得一声尖叫,猛地把盒子扔了出去。

咕噜噜……

薛宝灰的头颅滚落在地。他到死都还做着当上成都尹的美梦,更没想到刘不兴会突然反水,那颗惨无血色的脑袋上至今仍双目圆瞪。

=====

数日后,刘不兴派出去的使者从成都回到了黔州,也带来了朱瑙的回信。刘不兴立刻把手下的军官与幕僚叫来一起听。

刘不兴问道:“你去了以后,朱瑙是怎么说?他没有怀疑我的用心吧?”

使者答道:“朱府尹说,他很高兴将军愿意向成都府投诚,将军为他铲除叛徒的行为也让他很感动。他没有提及怀疑将军的话,只说一切都是薛州牧的过错。”

刘不兴顿时大喜道:“很好,很好!他看到薛宝灰的人头时是什么反应?”

使者汗颜,没好意思说朱瑙压根没打开那个盒子,反倒是打开那个盒子的官吏把他一顿臭骂,质问他万一吓到府尹怎么办。由于气愤,那官吏还骂了一顿武人鲁莽粗野之类的话。其实那官吏也没骂错,刘不兴倒不是故意要吓唬朱瑙,他是真的以为朱瑙看到敌人的头颅会很惊喜来着……

使者只能含糊其辞道:“朱府尹很高兴……”

刘不兴得意地笑道:“哈哈,我就知道!”

许竹本连忙在一旁邀功:“将军看我先前说什么来着?只要献上薛宝灰的人头,一定能够得到朱府尹的欢心。”

贾聪事不关己地坐在一旁,没有任何要插话的打算。

刘不兴又问道:“那朱瑙有没有说他打算怎么安置我的军队?每年给我多少粮饷呢?”

使者忙道:“朱州牧说,将军可以先把军队开到仁寿一带,其余条件可见面后详细商谈。”

“仁寿?”刘不兴赶忙翻出一张蜀中地图来看。

仁寿在距离成都城不远的地方,与成都隔着一条岷江水。那里地势平坦又开阔,附近没有什么山峦。

“让我把军队驻扎在这儿?”刘不兴第一反应不是太高兴。毕竟仁寿离成都还有一段距离,而且隔水相望。朱瑙只让他把军队开到这里,显然是对他还有防范的。

这时候贾聪终于不紧不慢地起身,开口道:“将军,朱府尹这样的安排实可谓颇有诚意。”

“有诚意?”刘不兴不解地看了贾聪一眼。这不明摆着提防他,为什么还说有诚意呢?

贾聪解释道:“仁寿与成都有江水相隔,双方皆有险可守。万一我们去了之后与朱府尹谈不拢,两方开战,谁也不吃亏,也都有路可退;而且那里地势平坦,无山峦丘陵,不易设伏,易于观望。我们去了之后,也不用担心对方会设下埋伏等我们。”

刘不兴看着地图愣住。他手下的军官们也开始小声议论。

诚如贾聪所言,只要仔细看看地图,就能明白朱瑙把驻军点选在这里的深意。

仁寿所在的地方是一块平原,万一要是在这种地方开战了,谁也没有阴招可使,要打都只能光明正大地打。而且因为地势开阔,也不存在被偷袭的可能,几百米外来个人一眼就看到了。

朱瑙是在提防他们不假,可难道他们就不需要提防朱瑙吗?他们互相之间全不了解,只凭口头达成了合作的意向,哪有什么信任基础?就算朱瑙大大方方让他们直接把军队开进成都城里去,他们还得担心一下朱瑙有没有在街头巷尾设什么埋伏等他们呢。

而把地点选在仁寿,代表了朱瑙无声的态度:你们别想要偷袭我,我也没有坑你们的打算。

这不是诚意又是什么?

刘不兴想明白了这一点,满意地点头:“很好,很好!即刻通知下去,让将士们做好准备,明日我们就拔营,去仁寿!”

=====

延州。

谢无疾在校场上带兵训练骑射,练了两个时辰,下马时已是浑身汗津津了。他摘下头盔,走出校场,正要回去换身干净衣服,忽见一名亲兵跑过来。

“将军。”那士兵道,“将军派去成都府送礼的人回来了,还带来了成都尹的回礼和书信。”

“书信?”谢无疾眉毛微挑。他派去的人只送了些礼去,顶多口头上捎带点客套话,却并没给朱瑙送具体的口信和书信,没想到对方竟会主动给他写信。

他想了想,道:“他送来的礼让军需官清点入库吧。礼单和信送到我帐中去。”

士兵忙道:“是。”

谢无疾先去井边挑水冲了把凉,回到帐中换了身干净衣服。他刚把外袍披上,午聪就进来了。

“将军,这是成都尹朱瑙写给将军的信。”午聪同时附上一张清单,“这是成都府送来的礼物单。”

谢无疾将两者都接过,先看起礼物清单来。礼物清单并不长,他一眼就看完了,看完之后却露出了惊诧的神色。

虽然他也给成都府备礼了,但那礼不过是个客套的形式,几样珠宝玉器和地方特产,值不了多少银子。而朱瑙给他回的这份礼,却是一份非常厚的礼!不光礼重,还特别实用。

——没有蜀锦之类的奢靡之物,有的是各种稻谷、豆子等粮食,还有几车的腌猪腿、牛肉干、鱼肉干等肉食,更有甚至,朱瑙直接送了他五千两银子!

——五千两!

要知道谢无疾带兵打仗,能够让他头疼的事情只有两件:一是他攻打下来的城池难以固守;二是他手下军队多,地盘少,军队的粮饷始终是个问题。

这几十车的粮食和五千两的白银固然不能彻底帮他解决军需之难,但解决燃眉之急却是足够了。而且这礼的价值比谢无疾当初送过去的要贵上数十倍都不止。天底下怎会有人这样送礼?

谢无疾看着礼单,有些茫然。

而一旁的午聪看到谢无疾迷茫的眼神,不由悄悄地吐了下舌头。他跟在谢无疾身边有几年了,能让谢无疾惊讶的事情实在真不多。不得不说,那位朱府尹做事情果然让人摸不着头脑。想刚才他自己看到礼物清单的时候,也是吓得怀疑自己眼睛出了什么毛病。

谢无疾注意到礼单上有一项奇怪的东西,不由问道:“他还给我送了五十把刀和五十把矛?”

午聪忙道:“是,将军。他送来的兵器我看过了,比我们自己的兵器要锋利坚固不少。也不知道是他蜀中的矿产更优质,还是他们工匠的技艺更高超。”

谢无疾沉默。那兵器他自然是要去亲眼看看的,不过在那之前,他得先看看信,看朱瑙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他打开信函,取出里面的信纸看了起来。

谢无疾看信的时候,午聪在一旁偷偷打量着他的表情。他也很好奇朱瑙会写什么,但那信毕竟是给谢无疾的,他不好意思要来看,只能试图凭借观察谢无疾的神色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只见谢无疾看了没几行,神色就变得有些微妙,下眼睑稍稍用力,眼睛眯起。嘴角的肌肉轻微抽动,说不清是要往上勾还是往下撇。

午聪心里更好奇了,百爪挠心般想知道那信里到底写了什么。

终于,谢无疾看完把信放下了。

午聪连忙问道:“将军,朱府尹在信里说了什么?”

谢无疾仍眯着眼睛,语气有些许不确定:“他说他仰慕我?”

午聪:“……”

一瞬间,午聪忍不住想歪了。要知道没打仗之前他也算个出身不错的风流公子,给仰慕的姑娘送起东西来一向出手非常大方,有时候还会拽几句酸文腐词给姑娘写信……朱瑙如今这举动简直……

当然,他也就稍微想歪一下下,马上就把思绪拽回来了。他问谢无疾:“将军从前认得那位朱府尹吗?”

谢无疾淡淡摇头:“从未听闻。”

顿了一顿,又道:“我看他信上所写,似乎是有意与我联手。却又并未言明他下一步有什么计划。”

联手?午聪一怔。朱瑙与谢无疾皆是有野心之人,他无法想象朱瑙会甘愿拜于谢无疾之下,更不敢想谢无疾会听命于朱瑙。这二人若要联手倒不是不行,可那得有一个需要他们联起手来对付的敌人才行。然而午聪想不出那样的敌人,只能想到他们接下来都有可能要去争夺京兆府,那时候他们之间就得为敌。

谢无疾垂着眼想了片刻,没有什么头绪,便道:“我先去看看朱瑙送来的礼吧。”

午聪忙为他揭开帘帐,两人一同向外走去。

谢无疾走了不多远,便看见前方长长的车队。朱瑙送来的礼太过丰厚,他手下的军需官到现在还没清点完成。而车队的两旁站满了围观的士兵。

“这是将军又抄了哪家富户么?怎么又缴回来这么多东西?”

“什么呀,这是成都府给咱们送的礼。”

“成都府??成都府为什么送我们这么多东西啊?”

“这谁知道啊?有可能是前阵子朝廷派去任命成都尹的仪仗队从我们这里过,将军派人护送他们入蜀了。所以新任的成都尹感谢我们,就给我们送那么多东西了。”

“真的假的?我们也就护送了一下,任命诏书又不是我们给的,值得给我们这么多东西么?”

“你问我,我问谁啊?反正不管是为了什么,那成都府可真是富裕。随便出手送个礼都这么重,难怪都说那里是天府之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