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兄弟吓得原地一蹦,也莫名地跟着跑。

“贼?贼在哪儿?”“谁?谁抓贼啊?”

跑了一段路,卫玥是真的发足狂奔,两人越来越心惊,终于回过神来,也撒腿没命地朝庄口跑去。

三人跑了没多远,庄里忽然响起一阵尖锐的哨声,那是惊蛰的鸣哨。

哨声一响,数名少年从暗中钻出,由各个方向朝着卫玥等人包围过来。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草已惊了,蛇要跑了,惊蛰别无选择,只能下令抓人了。

赵老大让一群少年追得急眼,骂骂咧咧道:“这到底什么鬼地方?!哪儿来的这么多屁孩子!”

卫玥一面跑一面观察,只见追赶拦截他们的果然都是一群半大孩子,而庄上的庄民却都在稀里糊涂地看热闹。显然,这里的庄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一转眼,卫玥等人已跑到第一个拦截他们的少年面前。由于别无选择,卫玥一咬牙,直挺挺朝着少年撞去,要把他冲开。没想到那少年自己胆怯,见他撞过来,竟自觉让出一条通路来。

原来事发突然,少年亦没做好准备,心里明知道应该要拦人,身体却吓得往边上退。于是眼睁睁地看着贼人们跑了。

惊蛰布置的包围圈,立刻就有了缺口。

幸而有胆怯的,也有勇敢的。

卫玥等人跑出数十米,前方打斜里忽然又窜出一名少年,手持横棍,目光坚毅,挡在道路中间,喝道:“不许走!”

卫玥脚步仍不停,一面朝他冲过去,一面大声呵斥:“小孩让开!别挡着我抓贼!”

那少年瞪圆眼睛:你就是这里最坏的贼,你还抓什么贼?都这时候了,你装给谁看呢?

他还没想明白,忽然边上一股大力拽住他的胳膊,将他拖到路边上去。

少年当即懵了,还以为这几个贼人另外还有同伙。然而回头一看,拽他的竟是庄上的庄民。

庄民语重心长道:“孩子,他们抓贼呢,你可别顽皮挡住他们的路。”

少年:“……!!!”

这一耽误的功夫,卫玥几人又闯了过去,已冲到庄口了。

追逐的少年已被他们甩去大半,眼下后方咬得最紧的人只剩下一个程惊蛰。他身手最好,跑得也最快,其余人都被甩开,唯有他越逼越紧,几乎快要追上三人。

忽然之间,卫玥低声道:“散!”

危急关头,赵家兄弟难得机灵了一回,立刻有默契地散开,三人竟朝三个方向跑去。程惊蛰一惊,脚步顿时慢了下来。

分开的三人里,赵老二是跑得最快的一个,他笔直朝着开阔的大路跑去;赵老大狡猾一些,往树林茂密的地方跑;卫玥却不知怎么的,忽然一个踉跄,好像是扭到了脚,速度赫然慢了下来。

程惊蛰踌躇一瞬,几乎是下意识地做出决定,朝赵老大追过去。这人一旦跑进树林,往后就很难找出来了。至于跑大路的和跛脚的,后面其他人继续追还来得及。

然而他也就追了两步。两步之后,他也不知想到什么就,脚步一个急刹,竟然猛地掉头朝卫玥扑了过去!

卫玥原本边跑边回头,见惊蛰去追赵老大,又开始加速跑。结果惊蛰扭头来追他,他暗吃了一惊,只能使出浑身力气拼命跑。

可惜他跑得再快,惊蛰也比他快。不多时,已追到他身后。

卫玥仍有阴招。待惊蛰追到只有一臂之远时,卫玥猛地转身,手里一把干土照着惊蛰脸上撒去:“着!”

这土是他方才假装踉跄时抓在手里的,一旦土灰迷了眼睛,怕要半天都看不见东西。惊蛰见他回头时已意识到怎么回事,连忙扬手去挡,又侧身躲避,凭借良好身手,竟躲去大半,嘴里吃了些灰,眼睛却仍然清明。

卫玥又跑几步,惊蛰飞扑上来,两人一起滚倒在地。卫玥待要挣扎,惊蛰紧紧箍住他的两臂,用一招擒拿手将他按死在地上。卫玥挣了片刻,挣脱不开,终于放弃了。

他偏过头往身后看,看清惊蛰稚嫩的脸庞,神色顿时有些复杂。

惊蛰厉声质问道:“你是不是卫玥?”

卫玥听到自己的名字,不由挑了下眉。他沉默片刻,问道:“卫玥是谁?”

惊蛰道:“别装蒜!老实回答,到底是不是你?!”

卫玥为难道:“我觉得我不是。不过若你们找他,是要给他送钱送粮食这样的好事,我也可以装作我是。”

惊蛰怒道:“你!”

他怕的便是如此。他们唯一的线索就在这几人身上,这贼人若肯配合还好,若不肯配合,事情便棘手了。原本他是希望沉住气有机会把贼人一网打尽的,而现在已没有那样的机会了。

至于这个人……惊蛰之所以放弃赵老大来追他,是觉得他最聪明狡猾,是卫玥的可能性大一些。可也只是可能性,这些人没把名字纹在身上,他到底是没法确定的。

很快,几名少年追了过来,裴子期也跟来了。

裴子期抓住了陶白,赵老大和赵老二却都跑了,少年们根本追不上。这下四个人里抓住了两个,这两个就是他们全部的希望了。

裴子期一把将陶白推倒在地,恶狠狠道:“说!到底谁是卫玥!你们其他人躲在什么地方了?!”

陶白胆子虽小,对卫玥却十分忠心。他双眼紧闭,牙关紧咬,不管问什么都不开口。

裴子期气急,拿出匕首抵着他的脖子,威胁道:“说不说?不说我就杀了你!”

陶白脸色惨白,两股战战,仍是不说话。

裴子期也不敢真的杀人,只能又转向卫玥。没想到卫玥比陶白怕死得多,他的匕首还没嫁上卫玥的脖子,只是在空中晃了晃,卫玥就已经举手投降了:“别别别,别动刀。我说就是了!”

裴子期一怔,立刻道:“你快说!”

卫玥道:“我们藏身的地方就在隆城山的山谷里,卫玥也在山里。可是进山的小道蜿蜒得很,不是我不肯说,但我不知道怎么跟你们说清楚。”

他这么配合的态度,倒让程惊蛰和裴子期都有些意外。

裴子期略一犹豫,马上捆住卫玥双手,将他拎起来。又回头看了眼程惊蛰,征询道:“让他带路,我们立刻过去?”要抓人就得尽快,要不然等跑掉的两个人回去通风报信,那窝贼人肯定会立刻转移,往后就更难抓了。

卫玥等得就是裴子期这句话,嘴角的笑容一抹即逝。进山以后,山里地形复杂,他有的是办法找机会脱身。这群少年身手再好,到了荆棘密布的山里也发挥不出来。于是他老老实实任裴子期揪着,一点都不挣扎。

惊蛰则狐疑地打量卫玥,显不敢相信他会这么老实。

裴子期急道:“你犹豫什么,来不及了……”

惊蛰又犹豫片刻,裴子期急得恨不能自己走了,惊蛰却忽然道:“不,我们不去。现在马上回州府,把他们交给公子。”

卫玥一惊,裴子期也吃了一惊。

裴子期不解道:“为什么?难道确定他就是卫玥了?”

卫玥听他们不停讨论自己的名字,脸皮抽了抽,好奇道:“你们找卫玥到底为了什么?”

惊蛰没理他,对裴子期解释道:“我不确定。但这人狡猾多变,我怕他是想引我们进山,借着山中复杂地形坑害我们。山里又有贼人,我不能带你们冒险。”

卫玥倒是没有害他们的心,不过想趁机逃走却是真的。他嚷嚷道:“小兄弟,我们打今天才刚认识吧?你哪里看出我狡猾……”

程惊蛰直接无视了他。

裴子期道:“冒险?谁怕了,让谁不要去就是!不能再犹豫了,等那两个贼人回去就来不及了!”

惊蛰仍站在原地没有动道:“一是我不能带你们冒险,二是我怕延误了时机,让贼人逃走。所以,我们必须马上回去。”

裴子期目瞪口呆。难道回一趟州府,不是最延误时机的吗?

惊蛰道:“回州府,让虞指挥师来接手。他手下厢兵人数众多,而且都是山贼出身,熟悉山里地形。我们人少,能力有限,但凡这人耍一点心眼,我们只能被他耍得团团转,白白耽误了时间。”

如今事情已经弄成这样,他固然想完美地完成朱瑙交给他的任务,可他更怕因他的失误致使满盘皆输。他绝不能贪功。

裴子期无话可说了。

程惊蛰提起卫玥,道:“走,我们立刻回去!”

卫玥这下急了,忙道:“我不耍心眼,我真不耍心眼,我带你们去抓人啊……”

可惜程惊蛰已然下定决心,再无转圜余地。一行少年带着卫玥和陶白加紧向阆州城去了。

73、第七十三章

阆州城。

茶馆一向是城里最热闹的地方之一。老百姓们闲来无事便会走进茶馆里喝一口热茶, 与邻桌认识或不认识的客人说几句闲话,小到家长里短,大到国家兴亡, 平时那些敢说不敢说的话都在此地一吐为快。事了抹抹嘴, 拍下几枚茶钱, 拂衣而去,深藏功名。

几乎所有的消息都在茶馆里传播发酵。于是茶馆生意的好坏也常取决于天下的时局。若是天下太平的时候, 茶馆的生意常常不温不火;可每凡有什么大事发生,茶馆里就会人满为患,便有不爱喝茶的也要挤进这里来听听热闹。

而从前两日起,茶馆里就忽然变得人山人海, 从清早到夜晚热度丝毫不退。茶馆里的椅子都坐不下了,仍有许多人站在茶馆里就为了能听听别人的议论。

因为有一个轰动的大消息于两日前传入了阆州城中。

……

钱青跟着朱瑙来到茶馆门口, 眼看着朱瑙要往里走,他震惊道:“州、州牧?”

朱瑙回头:“怎么了?”

钱青脸色古怪:“你说带我来的地方就是这儿?”

朱瑙点头:“对啊。”

钱青:“……”

他正哭笑不得,朱瑙已经进去了。他只能尾随而入。

进入茶馆,朱瑙瞧见里头的热闹景象,不由“嗬”了一声:“人可真多。”

钱青干笑道:“前两天人更多,听说来喝茶的人身都转不开……”

茶馆里人虽多,朱瑙和钱青都穿着便服, 冬日捂得又严实, 倒也没人认出他们。

两人便往楼上的雅间走去。

茶馆里人声鼎沸,人人都在说着的,那件让钱青也万分关心的大事, 并不发生在蜀地,甚至也不是近日的新鲜事,而是发生在两个月前,只是直到最近消息才终于传到阆州。

——京中的何大将军何前,在两个月前,于家中病死了。

此事之所以能在民间引发轰动,并不在于何前的地位有多高,声望有多大,也不在于何前做过什么事。而在于何前这一死,会对未来的时局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这话便要从朝中的局势说起了。

如今的皇帝即位得很早,还是个牙牙学语的孩子时就已被人抱上了皇位。正所谓主少国疑,皇帝太年轻,皇权便要旁落;皇权一旦旁落,便会有人争抢。

于是乎,朝中争权夺势的人群大致分为了两大派。其中一派是以三大内侍为首的阉党;另一派,就是以何大将军为首的士党。

多年来阉党与士党斗得十分厉害,这场轰轰烈烈的斗争甚至蔓延到了全国。

举国上下的官员,哪怕是个偏远地方的地方官,只要官做到了一定的品级,就得在这两派里选择自己的立场。有时是自己主动选,有时因家族背景等原因被动选。那些想要两边不得罪的结果往往是两边一同开罪。而一旦选了立场,自然而然便会被牵扯进党争之中。纵有不想结党的,少了朋友,却少不了敌人。于是越不会勾心斗角的,越容易成为党争的牺牲品。根本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而越是富裕地方的肥差事,争斗的便越是厉害。有时一个州官一年能换上四任。这么一来,哪里还有人能好好做官?能在官场上留下的,大都是那些将心力全放在结党营私上的人了。

朝廷仿佛一叶危舟,在两股巨浪中颠簸震荡,险险沉浮,竟也沉浮了许多年。

可是如今,何前死了。

以往两党的争斗再激烈,激烈的争斗本身也是一种平衡。而何前这一死,平衡还能维持吗?若不能,往后会是天下大乱,还是归于太平?北方的起义军会否趁势南下?谁能代替何前大将军的职位?阉党的势力又会如何膨胀?

这些事情已然不止是几个权贵的争斗了,而是关乎所有百姓的民生。便说这蜀地之中,成都尹袁基路便是一名阉党,成都府的少尹卢清辉却是一名不折不扣的士党,往后谁会被撤职?谁又会长久地留下去?蜀地的政令会否发生变化?

——以上这些问题,全是钱青这两日追在朱瑙屁股后面问的问题。

钱青毕竟是个当官的,加上他本身也是爱操心的性子,像这种国家大事,他必定是万分关心的。虽说现在阆州在蜀地不受管束,但不管怎么说,阆州毕竟是在蜀地之内,更在王土之中,天下的局势变化不可能不对阆州城里的人造成影响。是以他心里忐忑极了。

朱瑙被他追问得不胜其烦,趁着今日是公休日,便说带他出来听听别人是怎么说的。钱青还以为朱瑙要带他去见什么高人呢,结果……就被他带到茶馆来了。

钱青这叫一个郁闷。这都是什么事儿啊?茶馆还用得着朱瑙带他来?

两人在茶馆的雅间里坐定,朱瑙要了两壶茶和一些瓜子点心,茶馆的伙计退出去的时候,朱瑙特意让他留着门。这门一敞着,楼下闹哄哄的议论声便全清晰地传进雅间里来了。

“哎,你们说何大将军这一死,那些狗太监会不会从此就得势了?”

“天呐,要真让阉党得了势,咱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想想咱们辛辛苦苦劳作,挣的钱都让那些没鸡霸的污糟货给花了,我真恨不得一头撞死算了!”

朱瑙乐呵呵地磕着瓜子,对钱青道:“跟你一样操心的人还挺多的么。”

钱青呵呵干笑。

说实话,打从听到这消息之后,钱青都已经两天没睡好觉了。倒不是他对何大将军有什么憧憬之情,可至少在这蜀地之中,老百姓们普遍都对阉党抱以仇视。这一来身体健全的人往往都视少了个零碎的人为异类;这二来,成都府里就有两个活生生的例子。作为阉党的成都尹袁基路,那是出了名的荒淫无道,除了横征暴敛和强抢民女之外就没听说他干过什么官员会干的事。而作为士党的卢清辉,不说是个多好的官吧,起码在袁基路的衬托下,还有个官样。这两个人,也挺像大多阉党与士党的缩影。

老百姓们都很担心,万一阉党一得势,卢清辉这样还有点人样的官员被撤职,全换上袁基路那样的,大家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钱青一面叹气,一面瞧着朱瑙。见朱瑙丝毫没有忧心的模样,他忽然来了精神:“州牧,难道说何大将军的死,未必是坏事吗?”

“我瞧着还是挺坏的。”朱瑙笑一笑,又抓起一把瓜子,“不过你倒是不必操心。”

钱青不解:“为什么?”

朱瑙磕着瓜子道:“反正坏事也变不成好事。”

钱青:“…………”

楼下的人仍在慷慨激昂地讨论着。

“你们也别想的太坏了。何大将军是死了,可那些士人也不是吃素的。我反倒觉得,何大将军这一死,很可能会让那些士人团结起来。他们群情激奋,一鼓作气就把狗太监都给扳倒了!”

“要真是这样就好了……”

“我希望起义军早点打到京城里,进宫把那群狗太监都给杀了!”

钱青听着这话,想了想,觉得这种可能性倒也不是没有。何前这一死,莫说那些士人,就连百姓都群情激奋。若是士党能趁着这口气崛起,或许此事还真成了一个助力。

朱瑙却一面喝茶一面摇了摇头,像是觉得那人说得很无稽似的。

谈话仍在继续。

“我怎么想都觉得何大将军是被那群宦官给害死的!他从前没病没灾的,怎么死得那么突然?”

“就是啊!今年年初的时候不是说皇上病重吗?肯定是那群阉人怕狗皇帝死了,他们没了靠山,所以就先下手为强,在这个节骨眼上先把何大将军给杀了!”

老百姓对阉人痛恨至极,话题一时偏离到何前的死因上,人们你一言我一语地痛骂着太监。此时忽有一人插话道:“你们都弄错啦!何前才不是被阉人害死的,那是士人放出的消息迷惑你们。何前真正的死因朝廷是绝不会对外公布的。”

人们顿时被这卖关子的家伙吸引过去,忙问道:“真正的死因?你快说,是什么?”

那人道:“真正的死因……何前他,是自杀的!”

“什么?!”

此人一语激起千层浪,茶馆里顿时一阵沸腾。

“自杀?不可能!”

“你这不是胡说八道吗?他为什么要自杀?”

“就是啊,何大将军怎么会自杀?”

那人或许是做了什么噤声的手势,喧闹声渐渐小了一些。那人这才有条不紊地解释道:“你们想想,那群官军打仗打得一塌糊涂,年年镇压起义军,年年镇压失败。今年连晋州都让起义军给占了——晋州啊!起义军再往南走几百里,那就要打进京城了!”

喘了口气,接着道:“仗打成这屎样,何前他身为大将军,岂可推卸责任?皇帝要罢免他的大将军,北方的百姓对他怨声载道,就连他手下将士因为连连吃败仗也快闹着造反了!你们想想,何前荣华富贵了一辈子,哪能受得了这种委屈?所以他一时想不开,就在自家院子的歪脖子树上挂死了……”

茶馆里安静了片刻,很快又是一阵喧哗。

“你你你,你这消息是打哪儿听来的?”

“就是啊,你都说朝廷不会对外公开,那你又是怎么知道这种事的?”

那人洋洋得意道:“我?我当然是从可靠的人那儿听来的。”

钱青听这人说话的时候,起先是和那些质疑他的人一样觉得不可思议,可听到那人的解释后,竟又觉得合情合理,开始将信将疑。再听那人说他有可靠的消息来源,不免想到:难道那人真认识什么厉害的人,连京中的秘密消息都打听得到?

楼下的百姓没有那么容易被说服,吵着嚷着非要那人说明白消息的来源,否则就不相信他的话。那人被逼得没办法,终于松口。

“好吧,老实告诉你们吧。我有个朋友在州府里当官。……哪个朋友?钱青,你们认得么?他从前还做过主簿呢!这些话都是钱青亲口告诉我的。”

钱青:“???”

“什么?钱青的消息从哪儿来的?那当然是朱州牧告诉他的!”那人得意洋洋道,“朱州牧是什么身份,你们想想,京城里的秘密瞒得过别人,还瞒得过他么!——今天我有缘在这儿跟你们一起喝茶,这话也就说给你们听听。回头你们可千万别再往外说了啊。”

钱青:“………………”

朱瑙被钱青瞠目结舌的样子逗得直不起腰,招呼外面道:“伙计!”

茶馆的伙计听到叫声忙走进雅间:“客官,什么吩咐?”

朱瑙笑眯眯道:“楼下那人刚说的话你听见了没?去打听打听他的姓名和住址记下,回头我让人来取。”

茶馆的伙计这才认出朱瑙,不由替刚才吹牛的家伙捏了把冷汗,赶紧出去了。

其实茶馆里天天都有这样胡说八道的人,倒也不图什么,就图过个嘴瘾痛快。只是能把牛吹得这么有模有样的人确实不多,以及能吹牛吹到让正主亲耳听见的恐怕也就只此一个了。

钱青无语道:“州牧要抓他治罪么?”

“治什么罪?”朱瑙又抓起一把瓜子,“这么能说会道的人不做生意可惜了。正巧商队里缺人手,我让他来我这里谋个职务。”

钱青又惊呆了:“……啊?”

朱瑙无奈道:“我有多缺人,你不是不知道。对了,说起这个,你若认得什么机灵聪慧的人,一定记得引荐给我。”

钱青:“……”

朱瑙手下缺人,他自然是知道的。眼下朱瑙手下的人或是当初经商时便跟着他的,或是当上州牧以后从阆州府里现成捡的。可当初他接手阆州府的时候阆州府本身就是残破不堪的,官员被山贼杀了近半。这两年朱瑙虽说又招了些人,可不要说出色的人才了,就连能用的人都缺得很,一些位置还空着无人填,确实叫人头疼。

可在茶馆里随便捡人这种事,除了朱瑙大概也没别人做得出来了……

也不知是否茶馆的伙计下去说了什么,方才那吹牛的人瞬间没了声响。百姓们议论的话题又绕了回来。

人们痛骂着阉党,诅咒着袁基路,担忧着前路的艰辛。偶尔又有人提起朱瑙。

“要是朱州牧能顶替袁基路那狗官,当上成都尹就好了。那样咱们的日子就好过了。”

“我倒希望朱州牧就只是咱们的廊州牧。他要真去了成都府,蜀地那么大,他还顾得上咱们阆州么?”

“你可别短见了。你以为朱州牧把阆州治得好,就不用担心外头吗?渝州和剑州都乱成什么样了,万一剑州那边的暴徒闯到阆州来,你不怕么?”

“呃……也是……”

有人顺嘴跟着说了一句:“那你要是这么说,与其让朱州牧做成都尹,还不如直接让他做皇帝最好呢!全天下都太平了!”

这话扯得太远,大家哈哈一笑,没人当真,也没人往下接。话题很快又扯开了。

钱青听到这话,也不免笑了笑。他忙拍起朱瑙的马屁:“州牧真是受人爱戴。”

朱瑙不以为意:“你到茶馆里多坐坐,早晚也会听到有人夸你的。”

钱青汗颜。真要这么做,也太猥琐了吧……

两人无话,钱青渐又有些茫然。

朱瑙见他一脸迷茫,问道:“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