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罗贵走到湘帘旁时,楚清清又叫住他,“罗统领,若是有人问,就将本妃的原话据实说。”

“属下知道,属下告退。”

湘帘轻轻摇摇拽,寝殿里徒然的静谧仿佛方才一切都不曾发生。柳贵妃紧拉着楚清清的手,含泪盯着她,“那孩子以前不是这样的,她虽胆小却心地善良,想不到做了主子竟然会变得这般心狠,方才见她懂得敬你,我还替你高兴,想着你在这太子宫还有个真心人作伴,没想到竟是我一厢情愿。”

“小姐,明明不是奴婢手滑打翻的茶盏,你为何这么说?”筱筱捏来一条温热的湿帕,替小姐拭着方才拿过茶盏的手。

楚清清叹息道:“你们都别怪她了,她也不过是受制于人罢了,刚才在我就要碰到茶水时她出声制止,不说明她根本无心害我么?只是碍于情势,被逼无奈罢了。我刚才刻意那么说,只是想太子殿下知道这事时,能余下她一命罢了。且有了我话面上的意思,相信她会多活些时候。”

“你是说那孩子有苦衷。”她能有什么苦衷?柳贵妃实在想不明白。筱筱也跟着摇了摇头。

“母妃的眼光没错,晴妃是善良的,她不可能想着害我。”她已让她够担心的了,不能再将晴妃是皇后细作这样的事情说出来。

“可是…。”

“太子妃,皇后娘娘遣李嬷嬷带有补品前来探视。”袖英入内打断柳贵妃的话,恭敬的禀报。

是来看她是死是活罢,楚清清心下冷吟,“你让她进来罢。”一边又吩咐筱筱,遣来人收拾满地的茶渍与残杯盏。

说话时,柳贵妃递去担忧的眼色,楚清清读到了,只是浅显安慰勾唇,片息后,闻声:“奴婢参见柳贵妃,参见太子妃。”

“李嬷嬷快请免礼。”或许是柳贵妃自身在萧后跟前卑微惯了,觉得连个萧后身边的奴才她都得罪不起。看着这样的柳贵妃,楚清清心里很难过。

“谢贵妃娘娘。”

“听袖英说母后遣你带了补品前来探我,请李嬷嬷代为回禀母后,就说儿媳愧受,感激她的慈爱之心。”这话里楚清清颇为逐客的意味,就是不知道李嬷嬷前来的目的容不容许她查觉。

李嬷嬷抬眸觑视一瞬那斜躺在雕花梨木榻头的女子,容颜憔悴,苍白无色,然偏偏这样一副身姿造就出另一番病恹的美态,堪比西子。曲身一盈,“奴婢遵命。”

柳贵妃且说且起身,先是上前一步,拉着楚清清的手说:“今日你也乏了,好生歇息,母妃择日再来探你。”楚清清的确懒怠作声,微笑颌首,又见柳贵妃松了她手回身道:“李嬷嬷反正都要回凤翔宫交旨,不若同本宫同行罢。”

李嬷嬷此行本就只为来探虚实,今见太子妃虽凤体违和,却游着一丝性命,料是那晴妃胆小或是因着别的原因未能成事,罢了,且回凤翔宫回禀皇后再作打算。“是,太子妃,奴婢告退。”

楚清清轻挥柔弱无力的手,“袖英,替本妃送送贵妃娘娘和李嬷嬷。”

袖英施一礼,立即引着柳贵妃与李嬷嬷离去。

在落地帷幄半摇的那一刹那,楚清清沉沉合上眼帘,心中积聚一股强烈的伤情与恐惧。

筱筱从另一侧撩帘而来,见着楚清清阖眸,也不知她到底有没有睡去。细声细脚走到榻前,掖被时徒然闻声,“楚府可有派人前来?父亲可还安好?”

小姐仍旧阖眼不曾睁开,知道她未睡去,筱筱手下的动作也不在轻微,如实回声,“小姐让皇后娘娘打得滑胎一事,很快在皇城里传开,老爷听到这消息时急得晕厥,其间遣管家进宫一次,那时小姐未醒,奴婢也不敢据实相告,只跟管家说小姐失血过多,其他无碍。昨夜小姐醒来,奴婢今日一早就令人放话出去了,相信老爷这会子得到消息也该宽心了才是。”

筱筱做事有分寸,楚清清很是欣慰,若是楚峰真有个好歹,她觉得自己万死都不能赎一罪孽。不过濮阳慕华的手段也不容小觑,虽然她不知道外界是如何传扬这件事情,但她相信一定流传得非常精彩,而且她的目的也一定达到预期的效果,或者效果更好。否则聪明如萧后,也不会着急对自己动杀念。

晴妃,许是有什么把柄落在萧后手中了罢。那日去秋芙宫,她便将自己的身份如实相告,若非不得已,在自己深知她底细的情况下,她怎会还听从行事于自己不利?

“筱筱。”楚清清声色虚弱的说:“吩咐下去,本妃养病期间,若非大事一概按平日惯例处置,不必前来寻问。再者你备些厚礼送到公主的寝宫去给凤凰郡主,记得要多备些,最好招摇得整个皇宫都知道,告诉凤凰郡主,说本妃向她陪罪。”

“小姐,都是她把你害成这样了,你怎么还要给她送礼,向她陪罪,奴婢现在恨不能将那个什么凤凰郡主狠狠的打一顿。”筱筱不解,更是为小姐抱不平和委屈。

楚清清微微睁开眼帘,见着筱筱那一张气得近似七窍生烟的秀颜,微微的笑道:“傻筱筱,这样安排自然有我的用意。还有,如果你遇到了父亲,或是他再遣人过来,告诉他就说我想见见父亲。”

她就是要让所有人都觉得她这个璠阳的太子妃如何的委曲求全,换言之让所有人都晓得她识大体,就算因为凤凰一个外邦郡主,皇后将她打得滑胎,她得克尽本邦国体,不曾失礼于北晋。然她最终的目的更是乐意见到所有人暗地中指责萧后,将她的专权与独裁猛然提到桌面上。将她该有的野心或者还不曾动过的妄图都作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那怕有人镇压,可谁又有本人杀得尽天下人,堵得尽天下嘴,何况如此皇城里多数存在着前来恭贺璠阳与翡渊联姻的他国使臣,除非萧后想与天下为敌,否则她也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自己吞。其他人就算明着不说,背地里也会如同一把利刃,会扰得她心绪不宁。会乱,就会让人找到破绽,就会让人找到契机。

筱筱应下,转身下去准备。楚清清觉得今日想得太多,说得也太多,故乏得紧,筱筱离去不久,便沉沉的睡去。

天色尚蓝,时尔辗转而过一阵寒风,直浸到人骨子里去。

李嬷嬷与柳贵妃道别后,又绕过别处去了趟秋芙宫附近游转,不承想秋芙宫大门紧扣,让她在寒风中久待一个时辰都不曾打开过一次。又因着自己是凤翔宫中之人,此时更值避嫌要紧,不得随意使人打探,只得转身回凤翔宫向皇后复命。

才要迈步入殿中,就听到一阵‘哐啷——’瓷器声作响,现身门口时,见到满殿跪着奴婢,场中更是碎了一地狼籍。何事令皇后如此失措?李嬷嬷不禁讶然,想她跟在皇后身边多少寒秋,嫁入宫前夜的痛哭后,何时见过她动这么大怒的?

“好你个楚清清,居然敢如此挑衅本宫的威严,你想让本宫众叛亲离,你想将本宫推开风口浪尖上,本宫告诉你,你休想,你都这样了还不想让本宫消停,那本宫也绝不会让你有好日子过。”萧后愤恨的眼眸处突,风韵犹在的脸庞霎时间变得扭曲异常。

李嬷嬷向前施了一礼,立即吩咐吓得跪在地上的奴婢们快速收拾离去。待众人离开殿中安静后,李嬷嬷方近身言道:“皇后娘娘,奴婢去见过太子妃了,虽是九死一生,命悬一线,可奴婢见她根本不想这么早死。”

“她当然会想活着,那怕是活得挣扎她也要活着。”萧后颤抖着声音说着,“本宫好歹活了大半辈子,这期间连强势的男人本宫都不放在眼里,想不到一个小小的楚清清,居然能将本宫逼到这个份上,不错,作为女人,她的确算得上个难得的对手,可是姜还是老的辣,本宫就要看她还能挺多久。”

“娘娘,太子妃还活着,那晴妃便不曾下手,奴婢刚从太子宫出来,绕道去了趟秋芙宫附近转转,可见秋芙宫宫门紧锁,似乎…。”

“谁还会打开秋芙宫的大门?”倏然打断李嬷嬷的声音,萧后似想到什么,又顿时眸中燃烧起怒火,“那个没用的东西已经让人打进大牢了。”

“打进大牢?”李嬷嬷一怔,“难道…。”

第1卷 第216章 离宫的消息

第216章离宫的消息

“没什么难道,据说是因妒生恨,下毒毒害太子妃未遂。”又打断李嬷嬷的声音,萧后半阖了眼眸危险的言道。

“娘娘,要不要奴婢让人将她灭口。”

看了一眼李嬷,萧后固然知晓她的用意不过是担心自己,然她却说:“怎么,本宫被楚清清气得乱了半会子分寸,你也站不稳腿脚了么?既然有人说是因妒生恨,下毒残害太子妃,若你这会儿去将人灭口,岂不是和外间的传言背道而驰?这样会让人捏到短处,捉到把柄。”

李嬷嬷心头一咯噔,随即恭敬的颌首,“是奴婢忖想不够周到,可如果晴妃活着,对娘娘来说是种威胁。”

“你放心好了,她弟弟还在咱们手里,她是不会乱说话的,当然,如果不用咱们动手,她自己死在牢里就更好了。”萧后阴冷的笑着,残忍的目光变得令人发怵。

“娘娘,奴婢刚才听你说太子妃欲将你推开风口浪尖上去,不知所谓何事?”

李嬷嬷音落,仿佛在同一时间将萧后方压制下去的怒火重新点燃。难怪李嬷嬷不知情,虽然她人在太子宫,却去秋芙宫那里去转游了,“太子妃让人给凤凰郡主送了份厚礼陪罪,还招摇过市,弄个整个皇宫都知道了。她分明就是在召告天下,说她有多么的宽宏大亮,她要用她以德抱怨的姿态来彰显本宫的阴险不贤,她不止想影响本宫在众朝臣心里的地位,更想影响本宫在天下人面前的威严。她是吃准了本宫如今不敢与天下为敌,只能打掉牙和血吞。她预想得一点儿都没错,她的目的得逞了,本宫目今的确是有苦难言,不过本宫的一世英明岂会败在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手上,等着吧,本宫会让你楚清清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李嬷嬷看着几近疯狂的萧后,沉默着回想那躺在病榻上要死不活的太子妃,如此一个小女子,如此一副残躯,她竟何德何能能让皇后为之附出那么大的心计防备与对付?人不可貌相,此话用在太子妃身上,则最为贴切不过了。

这几日楚清清似个木偶,休息与吃药成为生活日的主要部份。她没时间矫情,她要活着就得有个好的身体。在她勉强可以在庭院中站一会儿时,筱筱引着楚峰迈步进了梧惠宫。

当见到楚峰一头白发更胜从前,楚清清心底的难过再也抑制不止,扑到他的怀里放声大哭。父亲给她安慰和鼓励,而她除了落泪之外,根本不知如何表达满腔激动的情绪,只因她并非真正的楚清清。见到楚峰会哭,完全是因愧疚和勾起她想念自己的亲生父亲,还有这些日子所受的委屈,都让她在楚峰面前放松下来,这一松懈,崩溃便一发不可收拾。

在殿中落坐后,她从楚峰口中得了外间濮阳瑾闭口不言的情势,很好,一切都向着她所要看到的方向发展。然而却又不能提妨,毕竟萧后等人又岂会是软柿子。

“老爷,喝茶。”筱筱欢喜的递上一杯茶送到楚峰手里。

楚峰抬头看了一眼筱筱,说道:“筱筱,这些日子可辛苦你了,小姐在这宫里比不得在家,你得多费些心思替我好好照顾她。”

老爷这样客气,好叫筱筱不好意,“老爷那里话,奴婢照顾小姐是天经地义的,您这样说奴婢可怎么受得起。”

楚清清看着这对真正意义上的主仆,笑道:“好了,你们俩就别客气了,总亏都是我的不是,害爹担心,又害筱筱操心。”

“小姐…。”筱筱无奈的轻唤,怎么还停不下来了,再说下去还要不要她活呀。

楚清清心知筱筱害臊了,连示意她下去。

“看到你精神恢复得不可,为父也就放心些。”筱筱离去后,楚峰呷了口气,神色却携了些遗憾与不舍,“只可惜了,我那未见过面的孙儿,唉——。”

楚清清闻言,心头又是一紧,想到濮阳瑾安慰她的话,“爹别叹气了,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看着女儿,楚峰何曾不知此乃安慰?一想到萧后将他的孙儿打得滑了胎,楚峰便痛心愤慨不已。“说得对,孩子以后会有的。”

“爹,不说这个了。”赶紧转换话题,否则楚清清不敢保证自己的心情会一直悲伤下去,“如今的情势于太子很有利,不知爹可有何良策将萧后及其党羽一举歼灭?”

她何以如此心急?然又想到她的身子,便也一切释然,“清儿,你如今不该操心这些事情。”

“爹。”楚清清叹息轻唤,“相信你也清楚女儿何以着急?自从入宫后,我一直努力让自己健康,努力活着,可是这个皇宫并不是我努力一切就会实现的。你也看到女儿如今的模样了,虽是恢复了几分力气,可谁能保证下次还会侥幸逃脱死亡的命运?目今我只想在我有生之年,看着太子成就大业。”

“太子成就大业,那你呢?清儿,你就没为你自己想过么?”

“女儿没什么好想的,这辈子愧对父亲您了,既然太子给了我一份情,女儿便要还个彻底,只要是太子想要的,女儿就会想方设法为他达到目的,那怕是要女儿这条性命也在所不惜。”

他那个虚弱卑微的女儿,何时变得如此意志坚定?只怕这看似好事的心绪,到头来会变成她的催命符。罢了,事已至此,他还能说什么?“方才在朝堂上,见着了经久不上朝的皇帝陛下,陛下的龙体看上去比往夕更加溃弱,只怕是时日无多了。这会子萧后允他上朝,说得好听是为重视公主出嫁之事,只怕是想压制这段时间以来的四处流窜的谣言。陛下在位置上一句话也不能说,全凭皇后一人做主。眼见公主出阁在即,偏偏萧林今日在朝堂上当众提出欲意太子护送公主出阁,沿途护送至璠阳与翡渊的边界。”

楚清清一听,眸帘很睁,“这怎么可以?太子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离宫?皇帝同意了么?”

楚峰并未立即作答,而是摇头叹息道:“陛下说话的声音很小,只有在他身边的皇后听清了,皇后代为传话,说陛下‘准奏。’”

皇帝怎么可能同意萧林的提议?从皇后口中传出的话分明有异。“爹,慕亲王怎么说?”

“慕亲王自始至终一个字也没说,结果便是太子领命。”楚峰又呷了口茶水,“为父也深知这其中有问题,无奈那种场合容不得为父多加忖虑。”若是在平时,太子一定会强烈反对,今日虽也是强烈反对了,可却没坚持到最后,这其中之事似乎很是悬妙,所以他并未在正大光明殿帮着太子说话。

“女儿明白。”

“清儿,为父还是那几句话,望你好自为之。”

她早已为濮阳瑾迷失了方向,如今亦是无怨无悔的朝着那个方向进发,就若途中满是荆棘,那亦是她的‘好自为之’。但楚峰的提配,她懂是为她好,“女儿知道。”

第1卷 第217章 问不出口的滋味

第217章问不出口的滋味

是夜,更深雪浓,飘扬绸落,舞出一段寅夜之曲,和风纠缠缱绻。

偶尔透过窗缝隙的风声,细弱,却足以将浅眠的楚清清惊醒。殿中风灯影薄,昏黄了斜挂的幔帐。楚清清眸帘半睁,涩得紧,徒然听到外间有细微的动静。是筱筱么?辗转些些时候,委实难以入眠,而那外间的动静亦未停歇。歇了口气,起身下榻。

殿中有梅花根烧制的暖炭,所以并不极冷。脚下虽未着鞋,也只是感受到凉意罢了。路过落地帷幄,撩开及地湘帘,见到那落坐在书案后方之人,楚清清有少许讶然。然而她也在此时被发现了。

濮阳瑾瞧着楚清清一袭单薄,不禁色沉责备,“怎么起来了。”随即起身来到跟前,将披在自己身上的披衣披到她的肩头。

看了一眼书案上的宣纸,连想着方才的细微动静应是纸张作出的。“你呢,深夜不眠,在为何事伤神?”且说已来到书案边,拾起纸张细看起来,这是一张地图,墨迹未干,显然是濮阳瑾才绘制不久。

濮阳瑾来到身边,抽出楚清清手中正细看的纸张,落坐时言道:“可有听说我要护送公主出城之事?”连日来事情颇多复杂,周边又人多人监视,他的举动皆要小心冀冀,就连回太子宫,到梧惠宫来看楚清清,也得挑在夜深人静之时。

那日楚峰来瞧她,已将事情告之,只是一场糊涂,他不提,自己更不知要从何问起。“父亲告诉过我了,能不去么?”

濮阳瑾提笔的手微顿,随即继续画着弯曲的扭线,“非去不可。不过我已安排好了,待我离开后,母妃会以与你作伴为由住进梧惠宫,届时就若皇后有所行动,也会碍着母妃的面子不敢强迫于你。”外间的传言仍未停歇,这些足以为楚清清撑起柄保护伞,若是萧后不想落人口实,便不会在此刻对楚清清下手。

在皇后面前柳贵妃有多大的脸面?不过是近期的谣言让萧后不敢对号入座罢了。濮阳瑾这样说,也只是想给自己的母妃争回些体面,只是在自己跟前有这个必要么?“非去不可,自是有非去不可的理由,清清不问,可太子可会让我安心?”

要么不唤他,要么便唤他‘瑾’,这一声太子唤得彼此生疏了,更唤得濮阳瑾心头很不是滋味。搁下笔,拉过楚清清坐在怀里,下颌枕着她的额眉,叹息道:“我懂你,何苦拿话来激我?若你真想知道我告诉你便是。”

坐正了身子,双手环紧他的脖颈,那张冷酷无情的俊颜,正用另一种方式透露着温柔。楚清清微微一笑,她见着濮阳瑾眸仁中的自己掀起唇角。

“翡渊的那批紫金要在公主离城数日方到达皇城,这一路途险恶非常,势必有几拨势力争相抢夺,我得借着护公主出嫁的身份前去照应。”

她记得濮阳洵告诉过她那批紫金的别样用途,那么此时濮阳瑾口中的‘几拨势力’便了然于眼前。若是不作出对策的确很难拿到手。又想到濮阳惜宁,楚清清问:“惜宁真的要嫁去翡渊?”

拢拢她胸前的衣绳,濮阳瑾敛下眼来,“她铁定是嫁不出去的,只是不知道萧后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当初他提议让濮阳惜宁嫁去翡渊,不过是权宜之策。目的之一便是萧后宠爱这个女儿已到至极的地步,何以舍得让她嫁至蛮荒之地,他也正想借此疼溺让萧后在朝中的人心左右摇摆,届时他便可趁机收拢人心以图大业。孰不知事态竟发展至此,更是不可收拾,到头来,濮阳惜宁真的要出嫁了。

“连他们打什么主意都不知道,你此去岂不是凶险万分?”楚清清内心犹升一股恐惧,是那种突然从光亮坠入无尽黑暗的恐惧。

他又何尝不知此行凶险?然若他想要夺回朝政与皇权,那百万两紫金便绝不可落入他人之手,否则他便是死路一条,更何以言谈保护怀中之人?“你会活得好好的在梧惠宫里等我回来的是吗?”

徒然放低的细柔声音,听得楚清清内心酸涩不已。倾身向前,抱着他的双肩,枕上去是那么的安全与可靠,“我会的,我一定会的,我会活得好好的,不让自己再有危险。你也会为了我保护好自己的对吗?”只是她的话说来是那么的无力与苍白。

当然会,如今他的世界可不仅是权力与地位,还有楚清清的情,这份情足以令他为有能力保护她舍生忘死,奋不顾身。“会。”

楚清清还想问他,‘你爱我吗?’,可背着他开了开口,却失声在唇齿里。

在濮阳惜宁出嫁那日,皇城内外一片喜庆。炮竹响在城门一侧,迸凝的烟雾犹如白云般轻盈。

所有使臣与皇族贵胄一并站在城楼上,笑送喜庆的轩车出城。一想到那喜车里坐着的是濮阳惜宁,楚清清便由不得一声感慨,或许她能安安静静本本分分的上车,已属件极大的奇事,更何况她愿意出嫁到翡渊去。是她认命了?还是‘老天爷’另有安排?想到此处,楚清清不安的斜瞟着萧后,她依旧雍容的笑着,偶尔含泪就若真送女儿出阁一般。

站在柳贵妃身边的是濮阳慕华,想想她已是有成月不曾见过他了。此时见他双眉深遂犹深,婉如刀刻,英挺的身资仍然意气风发,只是那张笑意浓浓的轮廓里,隐藏着一丝疲惫与憔悴。什么事情能令濮阳慕华犯难至此?起了好奇之心,隐约觉得定是与濮阳瑾父子有关,她可是清楚的记得为了濮阳慕英,濮阳慕华露出个何等悲伤的神色。

移过目光,正见濮阳瑾一袭容装英气逼人的走向萧后,拱手施礼言道:“儿臣即将送皇妹出城,请母后教诲。”

萧后轻拭眼角湿泪,俨然一副慈母的光辉,“本宫没什么好教你的,只希望太子这一路好好保护你公主妹妹,她要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为娘的再也疼不到她了,望太子这一路替母后多疼疼她,便算是对母后尽你,真疼你妹妹了。”

第1卷 第218章 任由欺负不作声

第218章任由欺负不作声

楚清清由不得感叹一声,什么叫说得比唱得好听,见识了。又听濮阳瑾说:“母后放心,儿臣一定不辱使命,好好保护公主。”

“嗯,你去吧。”一挥手,萧后又抹起泪来。

濮阳瑾回身走到柳贵妃面前,又拱手使了一礼。柳贵妃才真是跟着抹起泪来。楚清清因与柳贵妃不远,当濮阳瑾平淡无奇的目光瞟过来时,她微微扬起唇角,盈身失礼,“殿下只管好好照顾公主离去,臣妾会和母妃一起等太子殿下平安归来,殿下一路保重。”天知道这番话楚清清说得有多么的忐忑,她真的好想好想冲到濮阳瑾面前,紧紧的拥着他,靠在他怀里感受彼此同等律率的心跳。可是,她不能,此刻站在这里的是璠阳太子妃,更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她不能失仪,更不能逾矩。

濮阳瑾一颌着,随即迈步下了城楼。楚清清依旧得体适宜的笑送,谁又知道她真的支持不住了。看着濮阳瑾离她愈来愈远,更明知他此行前去涉险,而她拖着这副残躯什么都不能为他做。她恨如此无力的自己,更恨几步开外正演译慈母舍女的主角。

筱筱走近一步,挽住小姐一臂,用眼神细问她可安好?可楚清清根本没注意到筱筱投来的寻问眼色,她的全部神智,都聚集在了那翻身上马的英姿之上。她见着他手执缰绳调转马头,见着他走在浩荡队伍的最前方,背影是如此的伟岸,如此的刚强。心中默默的祈祷,‘老天爷,请你一定要保佑他平安回来,为此,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待到喜庆的轩车不见踪影,余下队尾护送嫁妆,城楼上的人方三三两两的散去。萧后离得最早,那模样未变,步履却见有些匆忙。楚清清面露疑惑,却无从知晓答案。只是如今有任何的风吹草动,皆会让她掀起警惕之心。

莫子灏与濮阳洵迎面走来,见到莫子灏,楚清清便想起了冬莹宫的苡妃。至此,冬莹宫的安全仍让罗贵着重保护,莫子灏想接近冬莹宫的确有些难为,试问自己是不是该升起一丝怜悯,同情一下这对苦命之人?

“皇兄,三皇子。”楚清清携笑问礼。

濮阳洵停下步,莫子灏则是轻瞟了一眼楚清清后与之擦肩。许是濮阳洵也不曾料到莫子灏会态度如此,愣了半瞬,方道:“三皇子就是脾气怪得很,太子妃见谅。”

楚清清心下思忖,你与莫子灏又是何种关系?需要你会他说明?“皇兄说笑了,他可是北晋三皇子,就算他在璠阳横着走,也与本妃毫不相干。”

果然是楚清清,瞧瞧这让人听着心里生刺儿的话,人家就能让你看不出一丝破绽,“呵呵。”濮阳洵干笑一声,“太子妃身子不好,赶紧回宫休息吧,本王得空再去探你。”

相信你这短时间都很忙,那有空来探自己?心下虽冷嘲,却还是笑道:“劳皇兄惦记,皇兄请便。”

“小姐,那什么北晋的三皇子也太放肆了。”此时城楼上的人走得差不多了,筱筱回眸看了一眼云王转过墙角,方小声抱怨,“您好歹也是太子妃呀,他居然敢这样目中无人,摆明就是不将小姐放在眼里嘛?”

她不稀罕让莫子灏放在眼里,更知道莫子灏放在眼里的是什么,苡妃,还有璠阳的行军图。轻轻拍拍筱筱的手,楚清清浅笑不语。一想到苡妃,楚清清是如何也想不透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据濮阳瑾所言,她来到濮阳瑾身边的目的是为了那张璠阳的行军图,那么,便是做好了有去无回的觉悟。可是依自己所见,她是个淡然若风的女子,如何也不能将她与阴险的算计密谋连系在一起。

耳边响起步履走动的声响,筱筱的声音犹显突兀,“小姐,小姐。”

回过神来,抬眸时已见肖凤宇兄妹步步临近。面对肖凤宇未改不怀好意的笑容,楚清清心里直发毛。碍于身份,此刻她也用不着害怕,冲着两人得体的笑了起来。

肖凤凰见着楚清清先是一愣后,便厌恶拖着哥哥要走。偏偏肖凤宇的腿脚生根似的站在楚清清跟前,还开口说:“美人儿,想不到你居然是濮阳瑾的太子妃,看来本公子要打的主意得落空了。”

“你放肆。”筱筱拧眉作声,他怎么可以当众轻薄她的小姐,他是谁?

楚清清看了一眼筱筱,示意她噤声。此次的肖凤宇给楚清清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就算他依旧那幅风流公子的脾性与态度,楚清清却从他的话里讨厌不起来。相较于头一次与肖凤宇相见,这次的感触连她自己都觉得新鲜。

“璠阳的美人儿数不胜数,肖公子的主意还是可以打的,只是不能打在本妃身上。”楚清清的话很轻快,就若她和肖凤宇之间是许久不见的朋友,正相互调侃,“本妃到是想替公子物色,又怕公子风流天性难改,误了人家女儿的终身。”

“哈哈哈——。”肖凤宇大笑起来,“太子妃可真会说笑,按你这么说,本公子岂不是一辈子不能娶妻生子了。”

楚清清刻意点头,同意肖凤宇的话,只是又将话说到了肖凤凰身上。她手上的崩绸已解开,看样子已无大碍,但楚清清还是礼貌的问了一句,“郡主的伤势可都好了?”

肖凤凰一怔,显然她觉得与哥哥说得正开心的人,怎么一下子又扯到她的身上了。不自觉得将手负到身后,并不将好脸色赏给楚清清,“好不好关你什么事,哼。”说话,竟松开哥哥的手,甩袖而去。

“你——。”看着逐渐远去的人,筱筱又待发作,又让楚清清示意噤声。

而此时的肖凤宇也没料想妹妹的倔脾气上来,连忙作揖道:“太子妃恕罪,舍妹年纪小不懂事,得罪,告辞。”

礼送肖凤宇后。此时城楼上的人已所剩无几,筱筱气得怒容满面,“什么态度嘛,怎么北晋的人都这么不懂礼数,皇子这样,连郡主也这样,小姐,你怎么可能让人这样欺负还不作声?”

第1卷 第219章 苡妃的往事

第219章苡妃的往事

“筱筱,小心你这张嘴。”轻拍筱筱的唇叶,楚清清摇头叹息。待要下数,见柳贵妃还站在墙头,遥望着濮阳瑾离去的方向,心头一酸,走上前去,“母妃,天凉,仔细寒风侵体,回去吧。”

柳贵妃斜身看了一眼楚清清,不曾挪步,而是带着泣声言道:“不知为何,我此刻特别想见陛下,看着太子的背影一点儿一点儿在我眼中消失,我就觉得很害怕。那是我和陛下的儿子呀,我好想跟他说说此刻内心难以名状的心情。太子这样一去,我总有种不会再回来的心思,虽然为娘的不该这样想,可是我就是控制不住呀。”

楚清清很是明白柳贵妃的心情,明知此去凶险非常,她又何曾内心不惧?柳贵妃的心情完全感染了楚清清,可她却不能当着她的面难过,安慰她更是安慰自己,“母妃放心,太子答应过儿媳会平安回来的,咱们一起等他回来好吗?他是您的儿子,您该相信他才是。”

见楚清清这样说,柳贵妃方回神自己露出了怎样的不安情绪,她害怕,楚清清又比她能好到哪儿去?或许她才是那个最害怕最担忧的人。连含泪笑道:“你说得对,咱们一起等太子回来,走。”

下了城楼,瞧见濮阳慕华坐了轩车出宫门。耳边响起柳贵妃的声音,“我先回寝宫收拾细软,迟些再到你宫里去,你快回梧惠吧,当心这身子要紧。”

楚清清颌首应下,目送柳贵妃由宫娥相扶离开。再转过头来时,已没了濮阳慕华车辆的踪影,今日真是个吉日,似乎所有人都急急忙忙的。抬眸时,见划空而过的鸟雀亦不曾停歇。

回到太子宫时,响午刚过。那些缱绻在苍松与翠竹之间的浓雾正在阳光下悄然离散,化作冰冷的空气,周游在整个皇宫里。

迈过一道空门,楚清清徒然缓下步子,更是停了下来。筱筱在一侧轻问:“小姐,怎么了?”

公主出嫁了,这便意味着使臣得逐渐离去,那守候在冬莹宫的苡妃…,“去冬莹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