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藕?楚清清以为自己听错了。她记得挖藕的确是要在一个很冷的天气,可是这湖里的荷花全是观赏性的,淤泥里哪儿有多少藕可以挖?再者这样冷的天气,昨夜又落了雪,再强壮的人下水也会被冻伤的。
瞧着几个御林卫大义赴命的模样,楚清清真是痛恨这个惟命是从的封建年代。“谁吩咐你们这样做的?难道不知道这样的天气下水会给你们造成很严重的冰伤吗?”
那撑船的明显一愣,被人责备惯了,可这责备里充满了人性和担心却是头一回承受,他又拱手说:“是公主下的令。”
濮阳惜宁?真是胡闹,没知识也没常识么?“好端端的怎么会下这道令?”
撑船的回看了身后的弟兄们,又拱手说:“好像是方才御膳房给公主送去了一份藕制点心,郡主没见过藕长什么样,公主便说这晴月湖里有藕,所以…。”
“罢了。”不等那撑船的御林卫说完,楚清清作声打断,“都回去吧,本妃一会儿替你们向公主交待。”
“慢着。”这声音不是撑船的,楚清清闻声回眸,见濮阳惜宁和凤凰郡主,身后还跟着八个宫侍宫娥款款而来。
“惜宁。”楚清清唤了一声。
第1卷 第209章 偏偏事要临头
()()濮阳惜宁携裙入亭,显然她听到方才楚清清与御林卫的话,此刻正不高兴,“皇嫂,凤凰说她没见过藕,我料想你在楚府也没见过,才好心让你过来一起见识见识,你怎么不领情还要拆我的台呀。”
楚清清有些纳闷,一旁的宫娥分明说是凤凰请她作陪游御花园,这会东道主怎么改成濮阳惜宁了?不过不论如何,她不能让濮阳惜宁如此任性,“惜宁,皇嫂很感激你的盛情,可是你可知道藕陷淤泥深处,专门的挖藕人也得等到藕田的水干涸还会劳作,且挖藕废时,十分不易,这么冷的天让人去湖底把藕挖出来,我想藕没挖到,人就会出事了。”
“有那么严重么?”昨夜与惜宁公主同寝,她向自己诉说了要嫁到翡渊的原因,原来都是太子作的主,这太子妃这么不给惜宁面子,说不定让她远嫁之事与她也脱不了干系,自己身为惜宁的好姐妹,一定要为她出出这口恶气才好。凤凰说:“本郡主是远客,难道你要怠慢本郡主?我就是要看看藕长成什么样子,就是要让他们下水将藕挖出来,身为奴才为命是从是本份,不听就是造反,难道太子妃想让他们得到一个对主不忠的罪名。”
这个凤凰郡主可真会胡搅蛮缠,这点儿可比惜宁强多了,楚清清不由得感叹。“郡主哪里话,忠主固然是本份,可自古明主也懂得惜奴,你这样说难道是想让人误会公主不是个好主子么?”
“你…。”凤凰一时语塞,太子妃那谦和有礼的态度,丝毫不现刻意刁难的语气,都让她恼火不已,想她从小到大,何时受过此等委屈?
惜宁或许觉得皇嫂说得有理,底气没了一半,虽不甘愿,她更不愿意让人误会她不是个好主子。可要让她开口认错,为自己找台阶下,让她如何抹得开这个脸?便堵着气站在那里。
楚清清走近一步,温和的笑看着濮阳惜宁,“你呀就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想让郡主知道藕长什么样子还不容易,让人去御膳房,拿一条完整的藕过来给她看不就是了么?”
濮阳惜宁猛然抬眸,那神情分明写着‘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呀。’可她还是高傲的别过头去,对那几个仍站在船上听令的御林卫说:“本公主是一时湖涂,今天就不要你们下水去挖藕了,都下去吧。”
“谢公主。”
“不行。”那御林卫们正欲离去,凤凰突然开口厉声开口,随即拉着濮阳惜宁走到一旁,狠狠的瞪了一眼楚清清后小声对她说:“你怎么这么快就认输了,她话说得好听,分明就是在打压你的权力,你看我的。”说,她走向出仰月亭站在一棵萧条的柳树下,指着他们说:“本郡主可是你们璠阳的贵客,今天我就要看刚从湖里挖出来的藕,非不看那御膳房现成的,你们快下去给我挖,迟了本郡主禀明干爹,照样可以定你们不忠之罪。”
这孩子怎么比濮阳惜宁还欠,楚清清无奈的摇了摇头,看着那些御林卫犹豫不绝的模样,似乎在衡量到底要不要下湖挖藕。楚清清不禁轻蹙了眉,透出淡淡的威严来,“够了,郡主,方才你也知道自己是客,本妃怠慢不得,可你既知自己是客,也该知道客随主便这个道理吧,连公主都作罢了,你何以还要难为他们?”
凤凰一听,不禁被这淡淡的威仪慑住。濮阳惜宁赶紧走到凤凰身边,眸角的余光瞟了一眼亭中的楚清清,说:“算了,凤凰,咱们到别处玩儿去。”
凤凰赫然一怒,还没人敢这样逆她的意,今日若不达到目的,她的颜面何存?大声言道:“不,我要让他们下去给我挖,就要他们下去给我挖。”
边说,边跺脚,谁知竟狠狠的咯应着一尖石,‘啊——’一声后,痛得凤凰不期然向湖面倒去。濮阳惜宁吓呆了,也惊得楚清清神经崩经,眼见着凤凰就要将平静的湖面砸起一个窟窿,突然见那撑船的御林卫踏水将手已垂入湖里的凤凰掠身而起,摇身落在岸边。
惊吓过渡的凤凰大哭了起来,因着这哭声周围的奴才们都围了上去,且乱作一团。乱哄之间,直听到凤凰带着哭腔大喊,“我的手好痛,我的手好痛啊…。”
“凤凰,你怎么样呀?你的手怎么了?”濮阳惜宁蹲在吓得站不起来的凤凰身边担心的问。
楚清清连忙出了亭子走近人堆,对着聒噪的人声厉声喝道:“都囔什么。”
这一声下,连凤凰都收了声,泪眼朦胧的盯着出声之人。楚清清看着一宫侍说:“你快去传御医。”又对那撑船之人说:“将郡主抱回送回公主的寝宫。”
见着人群离开后,楚清清并未立即跟上去,而是叹然的看着那群匆匆离去的人,想着她不想找事,偏偏事要临头。
御医诊断凤凰郡主的右手被冷冰的湖水严重冻伤,短期之内不会有知觉,至于何时恢复知觉,就得看郡主的造化了。
或许常人会以为只是被水冻伤而已,哪里值得如此大惊小怪。可偏偏人家是郡主,从小娇生惯养,十指更是不沾阳春水,冬日里衣厚手暖,从未受过凉,哪里经得住这样一冻?事情自然大件了。
此事一经传出,便夸张的轰动整个皇宫。楚清清虽已做好受责的准备,可当真正面对萧后的冷眼锐色时,内心还是胆怯。她并不胆大,只是有时候想事情想得够宽,心里承受能力略强罢了。除却这些,她也不过是个普通至极的小女人。
凤凰看着用雪缎缠好的左手,哭得跟个泪人似的,依靠在萧后的怀里,指着楚清清哭道:“干姑姑,都是她把凤凰害成这样的?凤凰的手没有知觉了,你要替凤凰报仇,你要替凤凰报仇,唔…。”
殿内的奴才个个惶恐垂侍,连书桌旁立写药方的御医都禁不住手发抖。
萧后凤眼一瞥,顿时无尽的危险直迸向楚清清,“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说,本宫让人好好招待贵客,你就是这样招待的么?太子妃,你如此不将本宫放在眼里,到底是谁给你的胆子?难道就仗着太子对你的恩宠?”
在她的眼里,太子的恩宠算得了什么?濮阳瑾提醒过她,萧后要对付他们,想不到才不久便让她寻到借题发挥的机会,楚清清也只能懊悔自己霉运当头,“母后,儿媳不敢。”说多错多,此时此刻,她得惜字如金。
“你不敢,你不敢还让凤凰郡主伤成这样,要是你放开胆子,凤凰岂不是要伤痕累累了。”凤凰方小的哭声,在听得这话后又在萧后的怀里放声哭起,萧后似安慰的抚着她的后背,心疼的模样就若那是她亲亲的女儿,“你瞧瞧这手包扎成这样,也不知恢复知觉后得多疼。”
“干姑姑,凤凰怕疼,凤凰怕疼。”凤凰撒着泣声,又指着楚清清闹起来,“都是你害我的,干姑姑,你要给我报仇。”
“谁把我的宝贝干女儿冻伤了。”萧后还不曾发言,一阵粗犷之声又在殿内响起,随即便见着萧林大步迈入殿中,高大的身影径直朝榻前走去。当萧林靠近榻前,众人才又见莫子灏随步而来。
一见到萧林与莫子灏,凤凰的委屈突然大增,哭得竟比之前伤心,“干爹,干爹,凤凰的手不能动了。”
萧林拿起凤凰缠着白缎的右手,皱眉看着,莫子灏亦走到榻前,冷声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会冻伤?”
“三皇子熄怒,这呀都得怪本宫疏忽了,将郡主所托非人。”萧后边说边用眸角的余光瞥着楚清清,这一瞥,只要不是瞎子,傻子都能懂得这其中之意。
“太子妃,难道你不打算给本殿一个交待么?”莫子灏看向楚清清,他的神情只有方才那蹙眉半瞬,随即便若无其事般恢复了正常,此时平静的面容加上深沉的语气,倒像是刻意装出来让人听的,他根本就不在意凤凰会变成什么模样,他要的只是想看楚清清难以招架,从而受到伤害的表情。
“三皇子,皇后将郡主交给本妃,郡主受伤本妃的确有推脱不得的责任,不过本妃相信,只要郡主肯配合御医治疗,她的手定会恢复如初的。”尽量让自己不安的心平静下来,莫子灏的眼神让她害怕,是那种嗜骨的恐惧。
“太子妃才说自己有推脱不得的责任,这会儿到是急着撇清干系,让郡主配合御医治疗,那这过程中郡主所受的苦太子妃就不用负责了么?”莫子灏丝毫不留余地的逼着楚清清,他满意的看到楚清清眼中掠过一缕荡漾,原来她的镇定是装出来的,什么与寻常女子不同,她不也就是个寻常女子罢了。
第1卷 第210章 太子妃滑胎
()()这些人都是只要结果不看原因的主儿,楚清清知道这道理肯定是讲不通的。她的解释在他们眼中不过都是在为自己争辩的借口罢了,好,既是如此,“三皇子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只要在本妃能力范围,定不会叫郡主继续委屈。”
“太子妃严重了,本殿只是想让太子妃给个交待而已。”莫子灏斜身走了一步,站在离萧后很近的地方,接着说:“况且这里有皇后娘娘替郡主做主,相信她的决定定会让郡主满意,也会让本殿觉得有诚意。”
他将问题抛给了萧后,楚清清心里打了个突,这一唱一喝,似乎是两人闹议好的一般。偏偏凤凰在此时火上浇油,“干姑姑,凤凰手没有感觉了。”
萧后叹了口粗气,“太子妃怠慢贵客,理应重罚,本宫念在她体弱多病的份上,赐杖责二十。”随即朝垂侍在侧的一宫侍说:“不必拉出去了,令人进来施惩,好让郡主消消气。”
“是,皇后。”那宫侍领命离开了。
楚清清的脑子浑乱一遍,她是研究历史的,杖责的刑罚古来并不罕见,可依她如今的身子要承受二十杖,那萧后分明就是拿到借口趁机要她的性命。还有一念头让她痛心,这二十杖下去,她腹中之肉何以得保命?
谁来救救她,谁来救救她的孩子?环顾四周,除却垂眸侍立的奴才,便是一张张轻蔑鄙夷且看好戏的脸。她此刻不能将她有孕之事道出,一旦事情公开,固然能免去一顿皮肉之苦,可萧后定又另施他计难为濮阳瑾。
该怎么办?怎么办?内心的呐喊多么希望有人能听到,可亦知此时殿中不会有人替她求情,而殿外也没人如神仙般进来救她。不,她不能失去孩子,这是她和濮阳瑾的血脉。赫然间,楚清清的双眸变得灼亮,仿佛得到一股可失去所有尊严却还能伫立于人前的勇气。
她骤然双膝跪地,这一反应,不止让萧后吃了一惊,似乎认为了解她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听着她带着浓厚的祈求声调说:“母后,儿媳知错了,求您看在公主出嫁这件大好事上,饶恕儿媳罢,儿媳再也不敢怠慢郡主了。”
莫子灏的眼中的鄙夷愈加浓冽,他在心底嘲笑着濮阳瑾,怎么会看上这样一个没有骨气的女人。又转念一想,莫不是她根本就不值得他爱,他对楚清清所做的一切也都是装出来给人看的?想到这层疑惑,莫子灏不禁将冷然的目光尽数集聚在此刻只顾求情的女子身上。
萧林所了解的太子妃不过是听来人,所以于此时太子妃的反应无权置下一语。偏萧后就不同了,她所了解的楚清清可不会因为要受苦或是受罚而放低身段,使得自己在人前低声下气,这种让人瞧笑话的事情,楚清清是绝对不可能做的。可如今这出又是为着那般?
“太子妃,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本宫可记得当初将郡主交给你时做过交待的,可你却怠慢至此。就若是因你几句认错本宫就放过你,那本宫的威仪何在?如何能让后宫心服?再说,就算本宫同意了,可郡主的千金之躯并不输你矜贵,本宫可不能让郡主白白受伤受委屈。”
“母后,儿媳自知罪过不轻,可不论如何,求母后饶过儿媳这次吧。”楚清清磕着头,因着执刑的宫人已拿着长杖走了进来,内心亦愈发的着急起来。
尽管心中有惑待释,可难得见楚清清如此卑微的模样,萧后心中大悦,更不可能轻易放过她。“放肆,你当本宫的懿旨是说着好玩吗?来人啊,行刑,二十杖,一杖都不能少。”
“是,皇后。”
“母后,母后,你饶了儿媳吧。”无视凤凰的得意,惜宁的犹豫,萧林的冷眼,莫子灏的漠然,还有满殿奴才的恭敬侍立,楚清清真正的求着萧后,只要能保下孩子,她真的什么都愿意承受。
楚清清被按在长凳上,萧后趾高气扬俯视着她,想着就算今日打不死她,余她半条命挫挫她的锐气也是好的,刚要开口下令喊打,一宫娥站在门口小心冀冀的回禀,“皇后娘娘,柳贵妃娘娘求见。”
“把她给本宫挡在门口,不许进来。”一边又下令喊:“打。”
“啊——,不要。”楚清清挣扎着、求饶着,“啊——。”当第二杖落下时,她已完全的丧失了反抗能力,嗡嗡的声音由小渐大,隆隆的在耳壁中回荡,激刺着她的整个灵魂。直觉着自己要被汹涌的海水淹没,小腹的抽痛宛如有人动手撕裂她的神经。
浑身骤然一寒,楚清清冷汗涔淋,肌色却是一片冷森的苍白。隐约中,她感受着有什么东西正缓缓的离开她的身体,一点儿一点儿的,一寸一寸的离去。
“哈——。”某一个瞬间,殿中所有人都倒吸了口凉气。濮阳惜宁更是惊恐的指着那长凳下一滴一滴滴下的浓血慌乱不已,“母…母后,皇嫂她…。”
与其说见楚清清挨打,萧后却更乐意听打楚清清的动静。这会子听到濮阳惜宁用这样的语气喊她,不耐烦的别过头来,顺着她所指的方向,赫然滞神。那血是怎么回事?她知道受杖之人会受伤,但绝不会有人受伤时血流如柱,且妖冶得诡异,更让她害怕。
“住手。”萧后一喊,打了刚到十杖的宫人立即停下退到一旁。
楚清清也听到萧后喊停了,她悲哀让萧后喊停的原因。双手很想用力不垂下去,可还是力不从心。深感痛心的她抿破的唇页,坚持着频临昏溃边缘的神智,她不能在这里晕过去,绝对不能。
“快让外面待命的御医进来。”那些御医是为凤凰郡主预备随叫随到的,濮阳惜宁是被吓傻了,见到楚清清此刻的凄惨模样,便张口就来。那站在门口边的宫娥快速离去。
这是怎么回事?萧林用疑惑的眼神问着目光呆滞凶狠的妹妹,那有人受杖刑会出这样大量的血?而站在萧后身边的莫子灏,看着楚清清的神情亦愈加的复杂浓冽。
“快将太子妃扶到小榻上去。”萧林见妹妹完全不在状态,显然她肯定没经历让她费解的事情,一时让油朦了心,回不过神来。
便有宫娥上前去扶楚清清,徒然听见楚清清声带虚弱,语气却冷硬非常的言道:“不准碰我。”那看向萧后的目光犹如万千把利剑,刃刃冷绝带恨,充满血腥。
宫娥进退不是,为难之际,见御医匆忙入内,在见到此情此景时,都不禁吓得三魂离体。他只知公主叫他进来,却不知是为郡主看诊还是此时趴在长凳上的太子妃。
“快给太子妃看看。”萧林从榻沿上站起身来,一手负后,一手指向楚清清。
御医连忙施礼后跪在楚清清身边,执起她的一只手搭起脉,渐渐的,渐渐的,御医的表情越来越惊愕,连着紧盯着御医的所有人也跟着拎起了心。楚清清的手是从御医手中垂下去的,萧林不满此时殿内怪异的氛围,忙问,“御医,这到底怎么回事?”
这朗声的威严不禁将御医从错愕中惊醒过来,更是连萧后也回过了神,她紧盯着御医,等着他的答案。
御医颤抖着身子拱手禀道:“回…回禀皇后娘娘,大将军,太…太…子妃滑胎了。”
“你说什么?”萧后因为这个消息,身形忍不住后退,难得稳住。看着此时的楚清清,仍然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却有些事情赫然变得透明起来。楚清清怀孕了,可她却将事情作了隐瞒,她不想失去孩子,所以才有行刑前那番低声下气的求饶。
听到这个消息,楚清清有泪水和着汗水一并滴在地上,溅开的水渍迸发着无尽的难过和遗憾。
“您不能进去,王爷…。”
殿外响起宫侍的阻拦声,可下一瞬间就见到濮阳慕华半阖着凛眸,浑身散发着冷冽的气息迈步而来,他身后跟着一见此景像捂唇而泪落的柳贵妃还有筱筱。
“小姐,小姐…。”扑到楚清清跟前,见着地上淌着的一滩血,筱筱吓得不知所措,柳贵妃亦到跟前,“可怜的孩子。”
濮阳慕华克制自己的气慑,拱手言道:“皇后,萧将军,本王可以将人带走了吧。”
萧后头一昂,让自己看起来依旧雍荣风华,“太子妃怠慢凤凰郡主,让郡主受伤了,本宫已略施薄惩,王爷将她带下去疗伤罢。”
“谢皇后娘娘。”濮阳慕华转身将趴在长凳上奄奄一息的楚清清横抱起来,转离才迈开两步,又徒然驻足回眸,看向坐在床榻上一脸泪痕的凤凰,勾起一抹冷血却看上去温和的笑意,说:“凤凰郡主既是在璠阳做客,还希望玩得高兴,本王会派人好好保护你的安全,以防你再遇不测连累他人。”
凤凰被人如此警告,早已吓得失神失魄,突然宿到床角,扯过绒被捂住全身,籁籁的颤抖。萧林看了一眼凤凰,再看濮阳慕华时,见他冷然一笑,似乎很满意的转身离开。
第1卷 第211章 代价
一出了惜宁的寝宫,濮阳慕华脸色的神情紧接着严肃起来,吩咐属下快速回太子宫去叫御医做好准备,一边又告诉柳贵妃先行一步,她可后续赶去梧惠宫。
一上辇车,便直奔太子宫而去。
“小姐,你要坚持住啊,你别吓奴婢呀。”筱筱紧紧的握着楚清清手,害怕那双眼睛一闭后再也不会睁开。
楚清清艰难的扯起一抹笑,见到濮阳慕华眼中掠过的担忧,“皇叔也并不无情,也会替清清担心。”
“什么时候了,你还开这种玩笑,别以为本王是真的想救命,本王只是不想看到太子因为你耽搁事情。”濮阳慕华认真的说着,让人听得亦真亦假。
楚清清缄了口,长长的疏了口气。她早已做好随时离去的准备,可这会儿虽然身心受创,神智却异常清醒。她还不能死,至少这一刻要活着,轻扯濮阳慕华胸前的衣襟,让他的目光与自己对视,楚清清的声音听来虚弱细小,“将此事散播出去,就说皇后厚待北晋凤凰郡主,为她不惜重罚太子妃,更是将身怀有孕的太子妃打得胎落公主寝殿,血染丝毯。”
赫然间明白了楚清清的用意,她想让萧后受到谣言攻击,让她的民心涣失,让依附她的朝臣心存疑虑,为太子赢得人心和时机。楚清清,太子没看错你,你的付出远比他多。“你是早有预谋还是事到如今方生此念?”
“有什么关系呢?”楚清清的视线开始模糊起来,濮阳瑾胸襟上的复杂花纹在她眼中无数倍的放大加宽,“我不能让我的孩子白死。”
她再也撑不住了,她其实一直想撑到看到濮阳瑾,她想要在他怀里放声大哭。可是她再也撑不住了,无尽的黑暗延绵而至,她看到光明离她愈来愈远,远得她的视线里只有黑暗。
宫娥端着血水进进出出,梧惠宫里人少,却仍能让人感到忙乱不已。御医已顾不得君臣之礼,净手搭在太子妃浩腕上诊脉。
柳贵妃一直在旁边拭泪,濮阳慕华则是在外殿等候御医的消息。如果她真这样离去,他该高兴的不是吗?再不会有人左右濮阳瑾的心绪,他更是少了一重负担,如此两全其美之事,为何他想想会觉得难过?她死了是种解脱不是吗?这个皇宫束缚不住她了,也不用拖着怏怏的身子辛苦的活着。
手畔的茶已放凉,清韵的茶香由浓转淡,自始自终濮阳慕华都没碰过。他静静的坐在那里,神情俱无,连椅褡的色彩也随他的静谧变得晦暗。
“御医…。”瞧着御医时散时松的眉,筱筱也跟着紧张的松散,忍不住开口想问问情况,却让柳贵妃示意噤声。她知道,柳贵妃也是一样担心小姐的安危,可她更不想打扰御医以防误断。
偏此刻楚清清有醒的迹象,筱筱欣喜的轻唤,“小姐,你怎么样?”
楚清清全身似受到麻醉一般,感受不到任何力气。脑海深处只若在何处沉浮,模糊中察觉到有说话声。她想依着那说话之声的方向挣扎而去,方欲动弹,何处传来一丝扯痛让她存了丝意识。对了,那声音是筱筱的,她的孩子没了,眸仁聚集着一束凝光,直直的朝御医看去,声如雨细,“我的孩子还在吗?”
御医断定是回光返照之迹,听着柳贵妃抑忍难已的哭声,想着要走也让太子妃走得明白吧,“太子妃,可惜…。”
听着老御医沉重的声音,楚清清的整颗心顿时无休无止的下沉,随即便什么都听不见了。
柳贵妃不忍见着楚清清毫无血色的颜容,含泪别过头走出寝殿。身后响起湘帘轻垂的动静,她径直站在濮阳慕华跟前,啜泣之声又起,“王爷,你让人去催催瑾儿吧,清清变成这样,若有何不测让他见着最后一面也不往夫妻一场。”
濮阳慕华眼眸微抬看了一瞬柳贵妃,随即又垂回原处,无声的叹息在周围荡开。如今的皇城虽是一片繁华和平景象,可这其中隐溺的暗涌却置人死地。那日尹湘鹤出现在正大光明殿,状告太子私自拥兵意欲造反,他若不是接到一封不知谁人送来的密信,早尹湘鹤等人一刻行动,太子只怕早已被打入死牢永不翻身了。
然那寄信之人几经查找,至今仍未有消息。这个对萧后一派的行动知之甚详,又对他们的计划了如指掌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他敢断定此人身在朝堂,且定是身居要位,不然又怎会解救太子于千匀一发?
如今此事仍未有答案,太子已派人在暗中搜寻,虽得到些情报都无用,可这个人若不找出来,便若那在喉之梗。昨日傍晚又得到有类似情况的消息,太子今早借陪同他国使臣游览皇城的借口离开皇宫暗中行事,此刻要是将他叫回,若真有那人的线索,岂不误事?
可是楚清清…
她果然是个麻烦。
“本王并不曾让人通知太子此事,所以他至今还不知道太子妃的情况。”听着柳贵妃明显讶异的气息,他也不知是放任还是无可奈何的叹息道:“放心吧,他很快就会知道了。”他的确不曾派人专程去通知太子此事,可却有按着楚清清的意思专程派人到皇城各处去散播谣言,相信满城风雨的力量,很快就会传来太子的耳中了。谣言散播要及时,否则便没了意义。然这都是命么?还是上苍的安排,要用这样的方式让太子知道楚清清的消息。
柳贵妃又忍不住雨水滂沱,她知道濮阳慕华的安排定有他的用意,可这样做对太子妃来说太残忍了。两腿微颤,有宫娥扶着她落坐在一旁,正巧御医走了出来。濮阳慕华顿然而起,仓促间方悟原来他不担心是假的,“怎么样?”
“回王爷,贵妃娘娘。”御医拱手施礼,皱着眉头疑惑的禀道:“娘娘脉象芤涩,血气俱损,说句犯上之言,娘娘离大去之期不远矣,可奇怪的是娘娘始终有一脉气息存余,老臣已用人参入口提气加之金针刺穴之法为太子妃诊治,能不能大福就得看老天爷的意思了。”
她还不想死吧,因为舍不得。濮阳慕华复落坐,挥挥手示意御医下去。柳贵妃转身回了寝殿里,见着筱筱双眼涩红,却突然出奇平静的为太子妃掖着被角,柳贵妃上前轻声言道:“筱筱,你想哭就哭吧,憋着难受不是吗?”
方才王爷的话她听见了,御医的话她也听见了,谁也不会心疼她小姐,就由她来心疼好了,反正自从嫁进太子宫开始,她和小姐始终都是两人相依为命的。“贵妃娘娘,奴婢不哭了,没什么好哭的,你放心罢,小姐不会那么容易死的,她还有很多事情没做呢。奴婢虽然只是个卑贱的下人,可奴婢与小姐相依为命,小姐从不将奴婢作奴婢看,她是奴婢的姐姐,奴婢是她的妹妹,这个时候奴婢要勇敢给小姐看,让小姐坚强起来。”
此刻的她也需要人安慰,更不知要如何安慰筱筱了。然而筱筱的话则更让她难过,她说得不错,虽然她懂得太子对楚清清的情,可他身负重任,总有东西重要过楚清清。所以一开始就只得太子妃与筱筱相依为命。
“贵妃娘娘放心,奴婢会好好照顾小姐的,您先回宫去吧,小姐醒来奴婢会第一时间派人通知您。”接过小宫娥传过来的湿巾帕,筱筱继续说:“也请您告诉慕亲王爷,不用急着告诉太子小姐出事的消息,小姐不会有事的,太子回来一定可以见到一个活着的小姐。”
柳贵妃心里一咯噔,知道筱筱定是听到方才她与慕亲王爷之间的对话。她会生气也是应该的,他们欠楚清清太多了,永远都还不清。“那本宫就先回宫了,有什么消息你要第一时间通知过来,知道吗?”
筱筱起身朝着柳贵妃盈了一礼,“奴婢遵命,恭送贵妃娘娘。”
约莫着柳贵妃出了门口,一侧的小宫娥方壮着胆子问,“筱筱姐,你刚才用那种不敬的语气跟贵妃娘娘说话,你不怕她责罚么?”
筱筱手里的动作微顿,随即苦涩的笑意爬上腮旁,吩咐道:“别多问了,快去小厨房看看袖英熬的药熬得如何了?”小姐都成了这样,她还怕什么?
“是。”
窗外落雪了,洋洋洒洒的让寒风吹进了窗棂,筱筱赶紧前去将窗扉扣紧,回眸望着床榻上了无生息的容颜,才收紧的泪顿时潸然而下。用袖口拭干泪滴,走去洗架边重新将帛巾沾水拧干,又回身走到床榻边坐下,轻揉的擦拭着几乎没有体温的手心,兀自念着:“小姐,奴婢知道你想离开这里,离开这具身体,可是又舍不得太子殿下。奴婢也舍不得你呀,可是如果小姐活在这里受罪,奴婢倒宁愿小姐离开的好。他们都那么狠心,不论是皇后还是慕亲王爷,都不顾小姐的死活,太子又不在您身边,小姐,奴婢好难过,好难过…。”
殿外有了声音,筱筱立即噤声看去,见彩娟撩帘走了进来,“筱筱,楚府来人了。”
“是楚太傅来了吗?”心拧得痛,若是让老爷见到小姐这副样子,那还得了?该怎么办?若是挡着不让见又太不近人情。
“不是,他拿着楚太傅的令信,他说他是太傅府的管家。”
好在是楚管家,筱筱松了口气,“请管家等等,我这就去。”
彩娟点头离开。筱筱将小姐的手重新搁入被子里,稍稍对着菱花镜收拾收拾自己的妆容,她不能让管家看到她伤心垂泪过度过模样,要是传到老爷耳中那也是件祸事,便是间接告诉他小姐的情况很不妙。
第1卷 第212章 舍不得放开你
楚管家站在墙根下,望着漫天飞舞的落雪发愣,他的肩头,冰顶都顶起了些许白色,连眉都让雪染成了白色。听到有人喊他,顿时一激灵朝声源处看去,冲入雪中迎上筱筱,“筱筱,你来啦,小姐怎么样?”
筱筱拉着楚管家走到宫檐下,看着亲切的楚家人,她才收拾的心情又溃塌得一塌糊涂,泪水就这样噙在眼中,“小姐没事,御医说醒过来就好了。”这是骗人的,可她不能容忍小姐和老爷同时出事。
楚管家怀疑的看着筱筱,总觉得不对劲,他看着小姐从小到大,小姐的身体他还不了解吗?“你别诓我,我要听实话。”
“我说的是实话。”筱筱害怕自己忍不住会据实相告,赶紧错开话题,“楚管家,是老爷让你来的吗?老爷还好吧。”
楚管家闻言,竟也跟着筱筱眼红起来,“老爷听到外间传言,说皇娘娘因为一个外邦郡主,将小姐打得滑了胎,立即就晕厥过去了,好不容易才醒过来,第一句话便是让我拿着他的令信进宫来看看情况,筱筱,能不能让我看看小姐,我回去也好向老爷交待呀。”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听到老爷晕厥的消息,筱筱直觉得楚家的天要塌了,她不能这个天都的塌下来。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你别进去了,这是皇宫比不得咱们楚府大院,我都说没事了,御医说小姐只是失血过多,开了好多补血的药,柳贵妃也拿了好多补药过来,小姐怎么会有事嘛。”
“当真,你没骗我?”这话楚管家问得是很没底气,小姐和筱筱是他看着长大的,筱筱不说,他似乎能明白她的苦心。也真的希望小姐真如她所言的那样只是‘失血过多。’
筱筱使劲劲颌首,让她的态度看起来很有说服力。终于见到楚管家松了口气似的,说:“那我就放心了,我要赶着回去向老爷报信,我先走了呀。”说着就要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