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些什么,我要那虚头巴脑名声作什么?你得了头名,也就是我的荣耀,将来,我们两人齐心协力,治好淮河,造福两岸百姓才是正经。”见他还是盯着自己看,不由脸色微郝,无奈地说道:“你是我的相公啊,我要的,不是名垂千古,要的不过是与你两个,一生一世一双人,平静,安宁的过完这辈子啊。”

叶成绍的心顿时化为一潭春水,柔软而轻缓,像是有羽毛在心弦上拨动,痒痒的,还有些酸,墨玉般的眼里流转出腻人的柔情,还微带了丝湿意,若不是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他真想将她揽入怀里,嵌心身体里去。

一生一世一双人,呵呵,真好,娘子她的心终于全都属于自己了,她的心里,再也没有了别人,她深情如此,对自己做到如此地步,自己都不知道要用什么来报答她了,一生一世一双人吗?娘子还在担心,再害怕吗?小傻瓜,除了她,自己的眼里,哪里再挟得进任何女子,一时又觉得幸福得冒泡,原来,两个人,都只是担心对方不够专情,其实,对方的心里,其实都只有一个人啊。

二皇子坐在不远处,凝了眼看着素颜和叶成绍,他有种预感,今天的最大赢家可能真的是叶成绍,那个女子的见识广博,思想独特,他很不明白,一个深闺女子,怎么可能连治河这种专业性很强的事情都懂的,如果说是蓝家的家教所致,他也曾与蓝老太爷交谈过多次,便是那位儒家宿老,所见所识也与她能以媲美,她…就像一团迷,更像一枝盛开的冰山雪莲,高贵清雅,却又遥不可及…遥不可及啊。

一切准备妥当,好在那比赛台大得很,十一位参赛者全都登台,列席而坐,其中,郁大人年纪最大,但他得到特许,与其第三子同时登台写策论。

叶成绍在听了素颜的建议后,又在她这里学到了不少独特的治河之法,连细节处,她都有注意到,信心百倍的走上台,在第一排的中间就坐,墨香与梅香在寿王府梅园上空盈盈袅袅,台上之人运笔挥毫,台下鸦雀无声,便是喜欢叽叽喳喳交头结耳小声谈论的小姐夫人们,也都屏住呼吸,静静的,期待又紧张地看着台上那十二个人,有的,更是紧张得手心都冒出汗来。

素颜没有上台,她在台下安静地坐着,神情宁静而安祥,她一点也不担心叶成绍,更加自信,他们两个人的智慧下的结晶是谁也难以打败的。

二皇子就坐在叶成绍的身边,按理,最中间那个位子应该是他的,但是叶成绍那斯一上台就坐了上去,半点礼让也不讲,那小子就是个嚣张的主,不必与他一般计较,挥毫写下了几百字后,他觉得有些累,一抬眼,便看到素颜那双清亮的眼睛正凝望着叶成绍,嘴角带着一抹闲适和爱怜的笑意,他的心咚的一下,痛中带了丝酸涩,提着的笔便觉得沉重了几许,再抬眼,却触到一双圆溜溜的大眼,他不由一怔,定睛看去,不远处,一个娇笑的少女正静静地看着他,当他眼光看过去时,她脸一红,又羞涩地躲开了,那不是…蓝素颜的妹妹么?

正疑惑地收回目光,便看到一双如诉如怨的眼睛,明英正坐在离素颜不完的地方凝望着他,二皇子心头一震,难得的对明英露出一丝微笑,垂下眼睑,继续动笔。

上官明昊早就挥笔如风,扬扬洒洒写下了两千字,他始终没有抬头,这一刻的他只想将自己的才华发挥到极致,他不想看到素颜柔柔的目光里只有叶成绍一人,更不想看到台下那一众的倾慕者的眼光,曾经他以那些眼光为傲,为自己拥有众多倾慕者而自得,如今,这些眼光能勾起他心底最深沉的悔意,像是利刺一样,刺得他伤痛累累。

所以,他不抬头,不看任何人,只专注的写他的策论。

东王世子是个很专心的人,不管是何种情况下,他都能保持头脑清醒,他眼神湛亮,神情洒脱而优雅,便只是那运笔写字的模样也是那样的飘〔远出尘,自信的而沉稳的样子让好些台下少女芳心萌动,便是第一名不是他,他也是那些女子心中的白马王子了。

终于,有第一个人搁笔交卷,寿王世子拿起自己写的策论轻轻吹了吹,让墨迹干一些后,才由一名小太监交到了东王手里。

台下顿时起了一阵小声议论,寿王世子妃松了一口气,眼里全是温柔的笑意,寿王世子不管能不能得第一,在她的心里,都是最强的那一个,不过,紧张自然是有的,谁不想自家相公是最好的啊。

东王看完卷后,递给陈王,几人都在卷下写了批语,打了分,再由太监递到皇上手里。

陈阁老见叶成绍还在挥笔疾书,唇边便露出了一丝嘲讽,冷哼了一声。

第二个交卷的是二皇子,他很自信的将自己的卷子交给了寿王,寿王很恭敬地接了细看着,然后写评语,不得不说,二皇子的确有治国之才,他的策论文采出众,对治河也有一定的见解,卷子到了皇上手里,皇上也忍不住笑着夸了几句。

很快,东王世子和上官明昊的卷子几乎是同时交上的,陈王看了东王世子的策论更是一拍大腿,高声叫起好来,东王笑着谦虚道:“王兄你也不要太夸他了,那小子也是经不得夸的,一会子尾巴又要翘上天去。”

陈王瞪了东王一眼道:“你就别自谦了,知道你有个才华相貌皆出众的儿子,我们都羡慕得不得了哦。”

皇上看了东王世子的策论眼睛一亮,大声夸赞:“好文采,好思路,好策论。”一连三个好,让东王的眼睛都笑眯起来了,而东王妃更是有脸的欣慰,一旁的几位夫人同时都向她祝贺起来。

上官明昊的卷子也被皇上大夸了几句,接着,一张一张的卷子都交了,就只剩下了郁大人和叶成绍两个,最后郁大人也交了,皇上对郁大人的策论并没发表意见,只是眉头皱得老高,但评语和打份却是几分上交的试卷中最高的。

郁大人占有人利,他在工部多年,对治河自有一套经验,对两淮也更是熟知,他的策论里并无一句空言,全是以实际出发,谨慎有余,创劲不足,还是太拘泥了些。

叶成绍还在奋笔疾书,半点也没有被周围的声音所影响,不时的,还摇摇头,有时,有点下头,台上就只剩他一个人了,所有的眼睛都看着他,他浑然不觉,似乎全身心都沉浸在自己的策论里。

陈阁老脸上就露出笑容来,声音不大不小的说道:“写得再多又有何用,以为是憋尿么?憋不出来,就不要浪费皇上和列位大臣们的时间了。”

皇上听得眉头一皱,陈阁老这是在影响叶成绍的心情,故意扰乱他的情绪啊。

素颜也是好生恼火,这陈阁老是是嫌日子过得太优荣了,非要上赶着挨那二十军辊吧?

叶成绍根本就没有听到陈阁老说什么,他只顾写着,台下也有人开始议论了起来:

“那位世子爷若是写不出来,就不要再写了嘛,皇上让他参加,不过是给皇后娘娘一点面子,凑个数罢了,他还真当自己是国之栋梁了。”

“可不,如今东王世子的卷子交了,听说皇上三声夸好呢,东王世子定然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名,哎呀,他可长得真俊啊,那眼睛,亮得就像星星。

“真是浪费名额,若是我等家世高一些,上得台去,肯定也比那位纨绔的世子爷要强上百倍吧。”

“可不,听说他从未好生进过学堂,成日介就是押妓斗鸟,无恶不作,他能写出什么策论出来,没得笑掉人家的大牙啊,皇上也真是,何必再等,他的根本就不用看,不是倒数第一,便是倒数第二,且先把前面的几名评了算了。”

台下的这些议论让陈阁老好生得意,那小子的臭名远扬,根本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皇上便是对他再优荣,也不过是个陪衬,是个垫底的,好给其他的参赛者留个面子。

皇上也有些担心,他不由看向台下的素颜,只见蓝氏很镇定的坐在那里,眼中全是信赖和鼓励,不见有半分的忧急和担心,不禁哂然,自己这个做父亲的,还不如那个小女子来得自信,也怪不得那小子会对她死心踏地的好。

在众人等得都不耐烦了,就是脾气好的陈王也有些不耐之时,叶成绍终于起了身,将自己的郑子主动交到了寿王手里。

寿王细看之下,脸色大变,越看越仔细,越看眼睛越亮,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引得一旁的东王和陈王也是好奇得很,陈阁老就冷笑道:“他不会是作了一首歪劣的诗,写了几句艳词在策论里吧。”

一时观众听了陈阁老的话都哄然大笑,寿王听了瞪了陈阁老一眼,而东王却是同情的看着陈阁老,陈王更直接,拍了拍陈阁老的肩膀道:

“老大人,您的身子骨可还结实?”

皇上听了这话,才算是松了一口气,也懒得对陈阁老先前的话生气了,急急的便亲自站了起来,直接从三个老王手里将叶成绍的策论抢了过去,自己看了起来。

他面色沉静,观众席下没有人能看出皇上的表情,更是猜不透他对那策论的看法,一时,有人又开始议论了,

“皇上不是想循私,给那位世子爷一个台阶,把名次弄前头去些吧。”

“是了,听说皇上很宠那位爷的。”

“哼,这可是选国之栋梁,岂能儿戏!”

话音未落,皇上终于看完,并哈哈大笑了起来,一副老怀畅慰的样子,将那策论拿得高高的,问几位王爷:

“朕不说,你们来说,十一位参赛者,谁胜出?”

东王脸色微黯了黯,但还是朗声道:“本王以为,是宁伯侯世子叶成绍

陈王和寿王也同时附合,并无迟疑,陈阁老听得自椅子上惊得跳了起来,大声道:“怎么可能,臣不服,臣要阅卷!皇上不能偏私。”

一旁的东王和寿王,陈王都可怜地看着他,二十军辊,那老骨头受得住么?

皇上听了便大声道:“来人,将宁伯侯世子的策论当众宣读,让几位参赛者自己说,他为第一,他们服与不服。”

总管太监正要上前,二皇子却是上前一步道:“父皇,儿臣来读。”

虽然早有预料,二皇子还是想亲自见见,皇上却是瞪他一眼道:“东王世子,你来读。”

冷傲晨眉头微蹙了蹙,但是还是优雅的上前,拿起那策论朗读了起来,他的声音温润而略带磁性,抑扬顿挫,很有感情,越读,他的声音越大,眼睛也越加明亮,一卷读者,他头上冒出细细的汗来,心悦诚服的说道:

“皇上,臣服,叶成兄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而台下所有的青年才俊们都鸦雀无声了,好半晌,全场响起了彻天的掌声,不少老臣们眼中含泪,大声呼道:“国之栋梁啊,此策论是两淮百姓之福,大周之福啊。”

参赛的那些个人,就是包刮上官明昊,也不得不承认,叶成绍的策论不但文采出众,也是用了真心了解治河之策的,有些方法,是他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但叶成绍将方法的原尾,施实中的困难,实施后的优劣全都列举妥当,谁都听得出来,他是花了真功夫的。

郁大人更是上向便向叶成绍深鞠一躬:“世子爷,老郁父子以后就跟着您干了。”

皇上听了不由多看了郁大人一眼,心中慰怀,这老郁头倒是个实在人。

只有陈阁老,他全身虚软的摊坐在地上,像是要虚脱了一般。

大家再无异议,叶成绍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名,第二名便是东王世子,三名才是郁大人,四名是上官明昊,再后面便是二皇子等等。

叶成绍得了第一,脸上半分笑意全无,却是走到皇上身边道:“字据给我,我要当众朗读。”

皇上不由皱了眉,小声喝斥道:“绍儿,算了吧,你已经是第一了。”

“皇上想偏私?不成,那老东西可没少贬损臣,臣不给他些颜色,他当爷是好欺负的。”叶成绍斩钉截铁的说道。

素颜也走到叶成绍身边,问皇上:“皇上,如果相公输了,陈大人会放过相公一马吗?”

一旁的东王和陈王几个都不再做声,这个时候,他们不好说什么,但是,素颜的话却让他们同时摇头,陈阁老若是赢了,怕是真会将叶成绍整个死去活来呢。

皇上求助地看向陈王几个,陈王直接就掉转头去,当没看见,寿王摇了摇头道:“皇上,君无戏言。”

东王也是点了点头,说道:“虽说是得饶人处且饶人,但是,宽容也应该是双方的,世子夫人说得对,若世子输了,陈阁老又当如何?”

“哎呀,陈阁老晕过去了,老大人,老大人,您怎么了?”人群里传来一阵呼声,皇上抬眼看去,只见陈阁老面如死灰,双目紧闭,不由冷笑,这老东西,这样也好,能躲过去一天是一天,等绍儿的气消了些再好生劝劝他就是,毕竟陈阁老都是几十岁的人了,丢不起那个脸,也受不得那个军辊啊

正要开口,就见素颜大声道:“陈阁老,您已经输了赌局,愿赌服输,您还能在世人面前留下几分志气,若是装死耍滑,怕是连最后一点尊严也留不住,终身被人耻笑了和看不起了。”

一旁的护国侯听了便道:“侄媳,这又何必,老大人都晕过去了,算了吧。”

素颜淡笑着说道:“真晕了么?侄媳倒是会些针疚和医术,也不用请太医了,侄媳给老大人在百汇穴上扎上一针吧。”

百汇穴可是人的大穴,扎得不好可是会死人了,陈阁老果然手动了一下,轻了一声,醒转了过来。

叶成绍见了哈哈大笑道:“啊,老大人醒了么?来,刘公公,请宣读老大人亲写的字据。”

字据读完,台下众人这才知道原来陈阁老与叶成绍之间还有这一出,立时就有人不屑了起来:

“没想到堂堂阁老大人,与个年轻人治气,真是不顾身份啊。”

“可不,治气就算了,输了就想赖,装晕呢。”

“以前还觉得他德高望重呢,原来是如此小人,对小辈也太苛刻了些,宁伯侯世子若非惊才绝艳,腹有诗华,一人与十一人对敌,那可全是京中最顶尖的才子们啊,若是输了,怕是会治世子于死地呢,听说,这位老大人最是心狠手辣的呢。”

陈阁老听着众人的议论,一口气没转过来,真的一口鲜血吐了出来,人群里又有人说,不是咬了舌吐血,好博皇上同情吧。

“就是,应该让他向世子爷道歉。”

“道歉!”

“道歉!”

人声鼎沸,这其中以年轻人居多,皇上也压了两次也没将群情压下,便无奈地看着陈阁老道:

“阁老,去紫禁城楼吧。”

“去紫禁城楼!”

“去紫禁城楼!道歉!”

大家热情高涨,有的是为叶成绍不平,有的纯属起哄看热闹。

陈阁老颤巍巍的站了起来,身子摇晃了几下才站稳,眼神躲闪着不知往哪里看,眼里是一派死一样的羞愧,今天,他算是老祖宗的面子都丢尽了啊

正在这时,大皇子匆匆而来,上前就跪在了皇上面前:

“父皇,请看着阁老年老休衰的份上,放过他一次。”

皇上听得不由皱了眉,看向叶成绍,叶成绍半分退让的意思也没有,又看向素颜,素颜向前一步道:“皇上,并非臣等非逼阁老,将心比心,我家相公这么些年来,一直被人骂作是废物典心,一个二十岁的年轻男子,原是才华横溢,却受到不公正的待遇,被人污辱毁名,今天,是相公扬眉吐气之时,请皇上让阁老大人履行诺言,愿赌服输。”

“愿赌服输”

“愿赌服输”

人群齐声呼道。

皇上无法,点头同意了,让人抬了陈阁老往紫禁城城楼而去,寿王府顿时热闹非改,整个大周京城里,大家奔走相告,说是当朝阁老要在紫禁城城楼当天下人向宁伯侯世子陪礼道歉。

一时,皇上的龙撵在前头,后面浩浩荡荡的马车,马,跟着,还有很多听到消息的人跟在人群队伍里,大周朝自寿王府到紫禁城城楼的街道顿时人群涌动。

原本参加赏梅会的就多,再加上各家的仆役们也回去报信,相互宣传,看热闹的快巴街道挤破了。

等到紫禁城楼时,楼下还真是黑压压集了一大片人,说人山人海真不为过,古时娱乐活动原就不多,这两方又是朝之大员,国之名人,小老百姓难得有热闹可看,自然是蜂拥而去了。

紫禁城城楼上,素颜拿着一张纸卷很是无奈的对叶成绍小声道:“可惜了,没有扩音器,好多人听不见啊。”

叶成绍没听懂她说的扩音器是什么,不过,他今天真的很激动,被骂了十几年了,也被那老东西害得成了阴沟里的老鼠…今天,他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这,全是娘子的功劳啊,一时,心中感慨万千,伸手握住了素颜的手。

陈阁老是被人拖上城楼的,皇上今天也很有兴致,竟然也亲临城楼,一众大臣见皇上也来了,自然也不好不跟着,朝中一半的重臣皆在,陈阁老好不容易才站稳,一反眼,看到楼下黑压压的人群,想死的心都有了,眼皮子一翻,这回,是真的晕死过去了。

第一百二十章

护国侯就在陈阁老的身后,幸亏他扶得及时,陈阁老才不至于摔倒地上去了,大皇子微胖的身体这时才挤进人群里,走到皇上面前,喘了好一会子气后,才算站定,一转眼,看到陈阁老面如金纸地歪在护国侯臂弯里,顿时脸都变了,也顾不得满头大汗,一撩衣摆,再次跪在了皇上,面前:

“父皇,父皇,求您开恩,阁老大人可是本朝硕果仅存的一个两朝元老啊,这几十年,在父皇身边,忠心耿耿,尽忠职守,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请父皇看在他多年为我朝尽职的份上,饶他一回吧,他…已是花甲之年,年岁以高,风烛残年之人了,求父皇开恩啦。”

大皇子眼眶都红了,一脸的哀痛和担忧,边说竟然变给皇上磕起头来,冰冷的青砖地上传来咚咚的响声,令一旁的大臣们为之动容,大皇子果然至孝至诚,陈阁老是他的外祖父,他一皇子亲王之身,肯屈尊降贵,为陈阁老磕头请罪,实在难得,大皇子素有贤名,为人亲和平实,在臣子们中间很有声望,大臣们见他如此,有几个也小声地求皇上:

“皇上,看在王爷一遍至孝的份上,就饶了阁老一回吧。”

“是啊,阁老毕竟是两朝元老,虽然意气用事,但如今也受到惩罚了,当着如此多人的面,若真让他给世子赔罪,实在是有损阁老尊严啊。”

皇上也很是为难起来,他看了叶成绍一眼,并没有做声。

叶成绍当然明白皇上的意思,他是想多些大臣们同情陈阁老,让大臣们逼自己妥协呢,心底不由升起一丝冷气,自己落到如今这步田地,皇上未必不知是陈阁老在幕后做了些什么,如今虽然对自己表现出愧意和内疚来,可是又何曾肯真心打算为自己正名过?

明知那是害过自己的人,皇上作为父亲,又何曾替自己讨过公道?

如若今天真有人赢过自己,皇上会免了惩处吗?先前只为自己对称阁老动了后,皇上便要打自己二十军棍,如若不是素颜拦着,这个亲身父亲又何曾手软过?

他的心再一次被揪住,眉头紧蹙,甩了甩头,暗骂自己道:说过不在乎的,不强求他们的爱的,怎么又有奢望,难道这么多年过去,还没看清皇上的本质吗?

江山权势之前,自己不过是一颗棋子,做棋子,就要有做棋子的自觉,不要妄想执棋之人会对你心生怜惜。

如此一想,叶成绍的心一横,斜了眼睛对大皇子道:“王爷,你别磕了,一会儿青石板磕坏了,又得费内务府的银子了。谁也没有逼陈阁老,是他自己非要打赌立字据的,你也说了,他是两朝元老,当朝重臣,他也是代表了本朝大臣风范的,王爷如此阻止他,不是陷他于不信不义么?你这可不是真孝啊。”

众大臣被叶成绍一句‘把青石磕坏了’弄各哭笑不得,这位王爷还真是个另类,不担心皇子的额头,倒是担心青石板,堂堂皇子,王爷之尊,在他眼里还比不得一块青砖,若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还真不相信先前那旷古烁今,立意新颖的策论真是出自他的手下,明明就是个才华横溢,文韬武略的全才,偏生是成天一副不着调的样子,也怪不得陈阁老和大臣们都不敢相信他。

大皇子也是被叶成绍的话弄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尴尬的起了身,对叶成绍深施一礼。

叶成绍忙偏过身去,哇哇大叫道:“哎呀,我可受不起王爷的大礼,你还是你那外祖父行个大礼去吧,别他今天这一气,回家就膈毕了,你以后,就只能对着坟头行礼了。”

大皇子再好的涵养也被叶成绍弄得脸色发黑,抬了头道:“成绍兄,你怎么能如此说话呢,太过份了。”

大臣们也觉得叶成绍过分了些,大皇子果然好涵养,被他无礼对待,回斥也是委婉得很。

“过份?你不觉得你那个外祖父更过份吗?先前他是如何逼我辱我,如今输了,便一再的装晕,想躲过责罚,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今天,只要陈阁老当众承认他是个出尔反尔。身无担当的龌龊小人,本世子就打发慈悲,成全了大皇子你的孝心,不让他当真全京城人的面向我道歉!”叶成绍将脸上的笑容一收,对大皇子冷声道。

大皇子听得终于动怒,愤怒地看着叶成绍道:“得饶人处且饶人,世子何必逼人太甚!”

叶成绍听了毫不退缩,向前逼近大皇子一步,墨玉般的眼神如刚出鞘的寒刃,冷冷地刺向大皇子:“得饶人处且饶人?当年,有谁绕过我?为何我如今的名声会变成这个样子,你们都做过什么,心里不清楚吗:”

大皇子听得背上冷汗潸潸,当年的事,他还小,没有参与,确实在贵妃那里知晓了很多内情,叶成绍的身份,他更清楚,所以,叶成绍如此问他时,他也觉得一阵心虚,不由自主的就后退了一步。

皇上这个第一次亲口听到叶成绍说起‘当年’二字,心中一震,坚硬如铁的心角像是被重物撞击了一下,瞬间崩塌,好久没有过的心痛感再一次漫上心头,这孩子…他…其实是怨的吧,每天都是嘻嘻哈哈的,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其实,他心里明白的很,只是不屑于说罢了,算了,这一次,也确实是他凭本事挣开的报复机会,再说了,陈老头子也太过刚愎自用,今天的一切也是他自讨的。

自己在他写字据时就问过他了,他一心想要害成绍,如今落得现在这个地步,也是自作孽。

“来人,请太医,就地就醒陈阁老,让他站在城楼上,当着群臣和京城百姓的面,向宁伯候世子,治河钦差大臣当面道歉。”皇上突然扬了声道。

众臣原以为,皇上会看在大皇子面上网开一面,没料到皇上突然就下定了决心,金口一开,其他人再也不敢上前劝阻。

两旁的侍卫便要去请太医,素颜走出来,微笑着说道:“不用麻烦了,皇上,就让臣妇救醒陈老大人吧。”

她随即拿出一个小瓷瓶,将瓶盖打开,放在陈大人鼻尖晃了晃,一边的护国侯就闻到一股清凉的香味,顿时头脑为之一激,清醒和舒服了很多,再看陈阁老,一双悉数的眼睫在轻颤,眼睫虽为睁开,眼珠子却在移动,便知陈阁老果然是醒了,手上的力度不由松了些。

陈阁老实在是不想醒来啊,这一刻,他只想就此昏迷再不醒来就好,鼻间的气味让他很快清醒,本想装晕不醒来,谁知护国侯的手松动了劲,他的身子往后一靠,差点摔着,处于本能,他不得不下意识地双臂一划,稳住身子。

一睁开,好些眼睫都正盯着他,眼里都带了怀疑之色,他老脸一红,站直了身子,板着脸对皇上道:“老臣愿赌服输,输便是输了,韩信胯下还求生呢,便是向这小子陪个礼又当如何。“一副能屈能伸,豪气干云的模样。

一旁有的大臣就暗暗撇嘴,都装两回晕了,这会子躲不过去才来说硬话,真是好不要脸。

不过也有拍大皇子马屁,给他面子的,笑着道:“老大人果然拿得起,放得下,这份胸襟令下官佩服之至。

是啊,其实也就是个游戏罢了,老大人与小辈开玩笑,打个赌,让咱胶大家乐合乐合,输了就赔礼,老大人真是童心未泯啊。“这话说得虽带了些讽刺,但也 是给了陈阁老一个不太好的台阶,能就着下坡也还算好话。

一旁立即就有人也附言道:“是啊,是啊,不过是个玩笑罢了。老大人何等胸怀,哪里就跟小辈们一般见识了。”

叶成绍听着就直冷哼哼,斜着眼#着陈阁老道:“既是游戏,那就快点玩完,爷还在正事要办呢,别你一会儿又装晕,大家伙的时间可是都浪费在你身上了。”

陈阁老刚收回了点面子,又被叶成绍那一句话全给抹没了,急得他嘴角直抽抽,但又没话反驳,这时,皇上也着实没耐性了,看了寿王一眼。

寿王无耐地对陈阁老道:“老大人,这边请吧,请站上城楼,当面对世子赔礼道歉吧。”

陈阁老胡子一掳,一副悲壮而又视死如归的样子踏上城楼最高台阶,叶成绍脚尖一点,纵身也跃上台阶,懒洋洋地站在陈阁老的对面。

这时,城楼下等了好一气看热闹的人这会子终于看到两个正主立在了城楼上,立声大声呼叫了起来:“开始了,开始了,道歉,道歉。”

很多人纯属唯恐天下不乱,在起哄呢,不过,叶成绍看着喜欢,他很拉风的朝着下面的人群大声道:“肃静,肃静,大家不要吵,静静的,静静的听当朝阁老如何向本世子赔礼道歉,要是他态度不诚恳,大家可要为本世子说句公道话啊。”

“那是一定的,那些老东西最是装模作样,一副道貌岸然,内里不过是个假道学,哥们,他要是不诚心,态度不好,咱们哥几个绝不依。”楼下有一群顽固之弟,风骚地摇了摇扇子,扯着脖子对着城楼大喊。

叶两手一拱。对楼下不停的致礼,大声道:“多谢,多谢,兄弟真是耿直人啊。”

楼下应声齐喝:“那是,比起那些老狐狸,伪君子来,哥们的品行要高尚多了。”

楼下女子也不少,这时看到叶成绍玉树临风,风度潇洒地立在城楼上,丰神俊朗,一双双星星眼锁定了他,有些大胆的,也是尖声尖气的喊:“世子哥哥,你别怕,咱们大伙儿都站你这边呢。”

陈阁老听了这些话,差点没一头自城楼上载下去,怒视着叶成绍道:“小子,你有完没完,站好了,老夫向你赔礼。”

楼下的顽固子弟耳朵尖的立即听到了这句:“不行,老东西态度太恶劣了,这哪是来赔礼的啊,分明就是来教训人的,让他跪下赔礼。”

立即就有人起哄,跟着喊,“跪下赔礼。”

楼上的皇上和大臣们听了这句话觉得也太过了,寿王对叶成绍道:“世子,意思意思就行了啊,老大人身子不好,城楼太寒冷,久站会伤风的。

又劝陈阁老:“老大人,您就别治气了,你在那城楼站得越久,便越失脸面。”

陈大人无奈,嘴唇蠕动着,那句道歉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他恨不能这会子撕碎了叶才好,哪里说得出来软话儿。

楼下的百姓还在起哄,叶手一抬,向下压了压道:“安静,大家伙儿听陈阁老道歉了。”

楼下果然安静了下来,几千双眼睛全看着陈阁老,陈阁老老脸通红,两手一辑,对叶道:“老夫输了,给世子爷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