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妙妙讷讷应道,却一点不敢松手,怕自己没坐稳翻过去。
就这样,以往走得她要死要活的楼梯,今日却坐得轻轻松松,到了家门前才落地。他神色平淡,像是抱她上楼只是再平常不过的小事,平常心能互相感染,震惊的她也平复过来,掏出钥匙开门。
有上神帮忙,她只消坐到沙发上,指挥着他将购物袋里的物件逐一放好。
席妙妙一开始是想过帮忙的:“你都帮我提了一路了,你坐着,我来放就好。”
“我…”封殊在她旁边坐下:“我坐着,也可以放。”
接着,眼前的画板无风自动,稳稳当当地飘在两人面前。
她觉得自己要开始习惯这种超现实现象了。
沉浸在有男朋友帮忙提东西的兴奋之中,席妙妙真买了不少东西,有些放不下的,就只能搁在墙边,放好之后,本来就不算宽敞的小家就更狭窄了。
s市寸金尺土,关外的倒是租金便宜地方大,但治安不好,娱乐也不方便,取舍之下,就选了这一片繁华的地段。
其实没有意义,性价比也不高。
只不过,她在老家穷惯了,习惯了房间永远不能上锁,家人亲戚都能随时进来打扰在‘玩电脑’的她,这一方自己争取出来的天地,再小,也是她的地盘,每一处都温暖。
孤独的都市人需要一扇窗,背靠车水马龙,听着人来人往,彷佛置身其中,是繁华的一分子。
沙发上的席妙妙抱着双膝,她转头看向封殊,他经常像一座雕像,俊美安静,从不急着找下一件事情做,她之前看他像忠犬,骨子里却有着自得其乐的猫性。这时,他回过头来,回应她的注视。
她学不来这种安静,只悄悄把头靠到他肩上──失败了,他太高。
嗨呀,好气呀。
下一刻,封殊往下坐了一点点,腰滑下去,不是他往常挺拔的坐姿。。
这种不自然的坐姿,久了腰会很不舒服,她稍稍一愣,他却没有和坐正身的意思:“靠吧。”
“嗯。”
这次,靠得刚刚好了。
指尖轻轻敲打着膝盖,弥补了她不能原地手舞足蹈的兴奋,连逼仄的小窝都顺眼起来,她想到许多不着边际的话题:“我家是不是很小?”
“嗯。”
“哦,”话题是她提出来的,她却有点不服气:“你家有多大?”
“和刚才我们逛的那个商场,差不多。”
卧槽!
她原来在跟地主谈恋爱?或者说,天上的土地不值钱,没有地产商炒地皮,一人一座宫殿,岂不是美滋滋。其实想想,商场也不算很大,那种石油王子,坐拥一整幢摩天大厦,才是真正的豪宅…
“不算上森林的话。”
“…”
她收回刚才那句话。
“你们天界,土地很便宜么?”
“我很富有。”
真不谦虚啊,上神。
封殊不吝於让妙妙了解自己:“天界很辽阔,也不是在天空上面,用凡间文献的话来说,就是位面不一样。但辽阔也不代表可以随便占地为主,要跟天庭上报告,付出代价,而且除了最繁华的一拨地,外边都有仙兽,数量很多,对外来人有很强的敌意。要荡平一处,对大部份仙人来说,都很有难度,也没有这个必要。”
位面,凡间文献…
席妙妙眉头一抽:“封殊,你读的那份文献,该不会是叫《》吧。”
“你怎么知道的?”
“咳,不说这个了,那你家森林里,也有很多仙兽吗?”
听他说得可怕,席妙妙畅想着,看来神仙里的仙兽,也不全是精灵可爱的存在,反倒只只青面獠牙,择人而噬。
说到这个,就深深刺痛了上神的陈年伤口。
封殊敛眸垂目:“原本有,后来我怕会吓到来探访我的客人,就去镇压了一次,还没来得及下杀手…就放弃了抵抗,全走了。”
仙兽自尊心比仙人低得多,大多遵循弱肉强食的本能,也知道合作以多胜少,蚁多咬死象的战略道理,可是面对来再多也是送菜的强大对手,就会选择逃跑,连狠话都不放一句。
“你真体贴,”席妙妙为男友的细心而自豪:“之后来拜访你的朋友是不是多很多了?”
会心一击!
封殊神色郁郁:“我没有朋友。”
“…”
“后来仔细想想,对大部份仙人来说,我应该比整个森林仙兽加起来还要恐怖。”
扎元婴了。
席妙妙不知道在天界里,关於战神的传说有多神乎,她愣愣凝望着他阴郁冷峻的侧脸,确实不像好人──不是狰狞丑陋的面目,地狱里也有一尊玉面修罗,英俊亦能让人心生畏惧。
她转过身,以跪姿在他身边,二话不说双手环住他的肩。
这亲密的动作,席妙妙从来没对任何异性做过,她画画时想象过很多次,以为实战时会很害羞,毕竟,连牵手都能让她紧张半天了,何况是主动抱抱。
可是此刻做来,却出奇地安定,甚至有种‘啊,早该做了’的感觉。
封殊拙不及防──其实是来得及防的,他经历过多少战场上的偷袭?可是怎么防都不妥当,对手无搏鸡之力的凡人女子,他只能默默承受,随她胡来。她娇小柔软的躯体环住他,呼吸不论轻重,都有她的气味。
独一无二的,昭示着她对他的霸权。
“你现在有朋友了,而且还是女朋友,”她将脸埋进他的颈窝里,仙体抱着莫名舒服,嘴笨的她,也只能通过这种直接的方法来表达安慰──她的肩膀再娇小,也可以当他的港湾:“你对我很温柔,也很有耐心,我不怕你…虽然我也不知道你在天上做了什么,是多么可怕的大恶人,但你对我好,你就是我的…”
席妙妙顿住。
封殊符合所有让女生拥有安全感的条件,俊脸低音炮,宽肩长腿有肌肉,与娘炮瘦弱扯不上半点关系,冷着脸往门外一站,很有门神效果,保证宵小不敢来犯。
只不过,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看他,就像看一个宝宝,永远善良柔软长不大容易被人欺负受骗,而不是推他出去挡风挡雨受尽磨难。
在她眼中,战神也不过是想要朋友,想得在茫茫网络上找到了她。
我的意中人,会是盖世英雄?
不了吧。
“你是我的,小公举!”
席妙妙撩起他的刘海,在他额角吻了一下。
小公举是什么?
封殊还没来得及细思这个问题,就被额上传来的柔软触感镇住了。当意识到那是什么之后,更是心神大震,拼命忍住逃窜到十万八千里外一头扎进北冰洋冷静一下的冲动,他回过头来,定定地看住她:“…妙妙?”
“怎怎怎么了?”
席妙妙同志,心虚了。
抱抱还是朋友之间能做的举动,可这一下,却是扎实的窃玉偷香,滋味还挺好的。
转瞬,她就觉得这样虚着不行啊,太没有出息了。
遂壮着贼胆反问:“不能亲?”
亲男朋友,天经地义!
“那我可以吗?”
“可以啊!”
开弓没有回头箭。
孤男寡女,独处一室,**。
封殊强压下翻滚的血气,伸手,指尖撩起她的刘海,摩娑过皮肤。
距离拉近。
席妙妙心中翻起大片悔意、兴奋、紧张,夹杂在一起,她觉得自己的心脏要坏掉了,要死在这里了,要交待在这了。
牧师呢?牧师在哪里!?加血啊!
忘了闭上眼睛,席妙妙呼吸凌乱,只觉每一个感官都充了他的气息,霸道而冷冽,攻城掠地,而她除了颤巍巍地抱住他之外,别无他法,任君采撷──虽然,薄唇只是在她额上同样的位置也轻轻地吻了一下,克制而守礼。
但她,还是觉得自己马上要死了。
总让人联想起薄情的嘴唇,原来压到皮肤上的时候,会是这么柔软而清晰,明明吻得很轻,却像要凹下去了,凹成他的形状,被吻过的地方,永远留下他的气息,洗不去,忘不掉。
第26章
封殊很快松开她。
先‘袭击’他的席妙妙, 却捂住被吻到的地方, 缩成小小一团陷在沙发里,像被戳了一下的穿山甲, 尾巴尖尖都要卷起来掩住脸孔,太害羞啦。
吻她的人, 端坐在一旁,稳若泰山, 看似不为所动,实则动摇得想把自己关起来,先闭关一百年冷静一下。
沉默,横亘在二人之间。
还是席妙妙先缓过来──她没察觉封殊的紧张, 见他淡定,脸颊的热度便借着他的从容降下温来。只是一直愣着不说话,也不是办法,她瞄了眼墙上的挂钟,顿生急智打破静谧:“不是说要叫你的朋友下来吗?你的朋友…”
也就那位伏云君了吧!
后半句话太伤人,她连忙咽下去。
幸好, 封殊也正好沉浸在嘴唇触感的余韵之中, 并未追究她的欲言又止。
“好, 我现在就联络他。”
哇,现场看神仙聊天!
席妙妙立刻坐正了身, 竖起耳朵, 又想到会不会是‘传音入密’之类高超技巧, 旁人难以窃听:“那个, 我可以听着吗?不能也没关系,我就问问,如果不方便,我就到房间里去。”
毕竟关乎第三个人的私隐。
她自认也没有监控男朋友所有交友情况的癖好。
“可以。”
只见封殊指尖一翻,耳垂上的银钉化为一束流水般的银,化为 94英寸高,66 英寸宽的方形平面,悬於手中,法力穿透了水面,泛起华丽的法纹,荡出令人心生敬畏的光华,确实很有神器风采,但是…但是…
席妙妙越看,越觉得这玩意像她的ipad air2。
下一刻,水镜便响起了声音。
“又找我咨询你的恋爱烦恼?不是见到小姑娘了么,以你的外表,应该不会有姑娘会嫌弃你吧!还说,你的网恋对象真是个200斤的胖子,你想回来又不好意思跟人明说,找我支招来了,嗯?”
声音朗润带笑,即使带着意义不明的微哑,也不影响这是一把出色的嗓子。
与封殊一听便浑身一颤的低音炮相比,这把声音更加老少咸宜,适合去做任何销售工作,一句‘你好’便足以让人不舍得挂掉电话,即使是听他说些无关要紧的废话也是好的。
只是那声骚气乍泄的尾音,就像狐狸尾巴不小心露出来了,飞快地收了回去。
被揣测成200斤的席妙妙一头黑线,却气不起来──之前她和温语,也将封殊想象为200斤的家里蹲肥宅。何况这位伏云君的声音,实在太温柔了,如果说一听封殊说话,就觉得此人绝非善类,那么,他的嗓子便是人畜无害的可亲,每个音节都像在最清澈纯净的泉水里浸润过。
听他说话,是一种心神舒畅的享受。
“不是,”
先否认了好友对妙妙体形的猜测,封殊简短地将事情陈述一遍:“想请你下来一趟。”
“这样啊,我要先问一个问题。”
“请说。”
神仙下凡之前,还要考校一番?
席妙妙正襟危坐听着,对这位素未谋面的仙君,尚有一分敬意。
伏云君:“那个要见我的,是男是女,长得怎么样?”
…???
这位仙君,你对凡人的考校就是性别跟相貌吗?是漂亮妹子就肯下凡吗?你的节操呢?飞升的时候也跟着飞到九宵云外了吗?确定不去捡一捡吗?
在席妙妙的脑海里,仙君的形象已经崩塌了。
封殊亦是无奈:“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两人相识已久,初识时,伏云君已经很受仙子欢迎,他也喜欢跟她们玩乐,但仅止於此,不曾有过亲密的关系,或者像现在那样,见一个爱一个。直至一次下凡历劫后,回来便性情大变──外表依旧是丰神俊朗的青年,内里的芯子却像被谁撕开破坏过,只剩颓垣败瓦。
废墟存在於他的内心,即使藏得再好,那种被磨砺过的,充满伤痛的内核,也使他充满致命的魅力,女人容易对他心生怜爱。即使被他用不着调的理由要求分开冷静,也不忍苛责於他。
“以前?”
重复了这两个字后,伏云君沉默了下来,少顷,复低笑:“我反而觉得这样比较好。”
他不欲多说,封殊就不追问了。
“要见原形的,是位姑娘,”他回忆了一下:“比上次在你身边仙子好看。”
“好,晚上见。”
“嗯。”
对方挂得爽快,水镜上的法纹登时暗了下来,封殊手一翻,它便再度恢复原本素面小方块的形状,窜回耳垂上,化为无色之物,怪不得她一开始都没注意过有它的存在:“诶…”她好奇伸手去摸,却能碰到冰冷的外壳。
“闻荆做的,我不喜欢戴饰品,就在上面动了一点手脚。”
“要是我早几年认识你就好了,”
席妙妙心生感慨,这话听得封殊舒坦,大感同意,她又道:“要是高考时带着这个作弊,查不出来,上课还能听听音乐广播剧,哇,想想就美滋滋。”
“…”
封殊别开脸。
距离和温语约定的时间,起码还有七个小时,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能做些什么打发时间?席妙妙从箱底翻出一部在大学时购入的笔电,搬来吃饭的餐桌,坐到台式电脑旁边:“我还有稿子没画完,你打游戏,我在你旁边坐着画稿。”
封殊抬眉:“不打扰你吗?其实你要忙的话,我在旁边坐着修炼也可以。”
“不打扰!”
席妙妙打开笔电,笑意止不住的溢出唇角──广大网瘾少女的梦想之一,就是和男朋友并排而坐,一起上网。她在许多个独自画画的夜里,也曾想象过,旁边有个人陪着她,做什么都好,不需要一起玩儿,当在那坐着,已经是一种陪伴。
她点开ps,线稿已经画好了,就差上色,她熟练选中色块打底。
上好裙摆部份的底色,席妙妙瞄一眼身边的封殊,他老实地打开英雄联盟,独自开了一局游戏。王者段位的对局,她为了最近的围观位置,不时瞄上两眼。
这种游戏,越高端的局,精彩全在细节里,大家都知道该在什么时候干什么,反倒没有中低端局的精彩互杀,对线期间甚至不容易爆发人头,劣势就怂着发育找机会。
席妙妙技术不行,但始终是个老玩家,对游戏有一定了解,於是越发佩服封殊──他才玩这个游戏多久?补刀美如画,稳定得像开了外挂。这一场他玩的角色是刺客,席妙妙刚画了两笔,就忍不住瞟他的荧幕,这时候,他正在补刀,被对面射程远的法师消耗了四分之一的血,不由得奇怪:“走位躲不开吗?”
好几下,她觉得她上她也能躲开。
“躲开就不好杀了。”
说时迟那时快,封殊的步步退让麻痹了对手的警觉,一次大胆上前想进一步消耗他的血量,他却借着技能箭步迫近,急促的敲打键盘声,以密集的操作,打出爆发性的伤害,挂上点燃,瞬间清空了敌人的血量!
荧幕上的男角色,轻笑说出系统台词:‘除了弱小以外,你们还有拿得出手的东西吗?’
这时候,席妙妙才明白封殊那句“躲开就不好杀了”的意思。
诱敌深入,一击必杀。
水底下的猎手,瞅准时机叼杀咽喉。
刺客从不张牙舞爪,耀武炫威,大多数时候,都低调朴实得像平庸的石头,可一但轻视於他,露出了破绽,就死得稀里糊涂的。新手可能还会懊恼,对方血量这么少,差一点就反杀了,但高手都会计算伤害,差一点,差一滴血,都是精准的计算。
反杀的可能性,在强大的操作面前被碾压至趋近零。
封殊神色自若地继续补兵,恢复了平静的水面,除了还没消失的敌人尸体,彷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你不是在工作吗?”
回城买装备的空档,他回过头来,抬眉看她。
“呃,”看封殊打游戏看得入神的席妙妙,与他的视线撞个正着:“我在工作!就是刚才很精彩,你杀│人了我才看两眼,真的,你相信我,看我真诚的双眼,感受到我的诚意了吗?”
“…呵。”
他唇角微勾,伸手往她眼皮上一抹,她犹在云里雾里,不知此举何意。少顷,才发现再瞄向他的电脑荧幕时,荧幕被一团光雾笼罩住,再也看不见游戏画面了。
震惊过后,她反应过来这是神仙的手段。
席妙妙几乎跳起来:“喂,犯规!”
“专心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