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含糊地应了下,低沉得奇怪。
虽然他顶了张邪魅沉稳的脸,但她知道他这个人还挺藏不住事的,尤其是在她稍微了解他之后,更加觉得他这时候的反应很不寻常。
难道是,刚交往就后悔了?
席妙妙心头打鼓,赶紧给自己搬了下台阶:“你要是现在不想了,我也不会强迫你…”
“我没有不想,”封殊飞快截住她的话,可依然看着沙发背,似要在上面看穿一个洞:“我很想做你男朋友。”
“你这副面壁思过,是很想做我男朋友的样子吗?”
“我…确实要思过。”
封殊被她问得更羞愧了,要不是於礼不合,他真想啪一声就原地消失,远入云层无人看见之处,双手掩脸。她越发疑惑,一再追问之下,他才吞吞吐吐,隐晦道出了原因。
“呃,但是,我今天穿得一点都没露出来啊?”
诶?原来自己的美色被觊觎了?
想想还有点小高兴呢。
席妙妙一头冒水,她今日穿的很不讲究,穿袖长裤,看不见长腿,胸也只是普通偏小的尺寸,没有撑起t恤的抓眼效果,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跟性|感扯不上关系。
封殊忍无可忍:“妙姑娘有点自觉性│吧!你真是…性感而不自知,”要他直白将这件事说出来,很是艰难:“颈项,锁骨,都看见了。”
哈?这就性感而不自知了?
席妙妙愣住良久。
“噗。”
“…”被笑得羞愤欲绝的上神。
“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笑你的,噗,嗯,真的,不,你这不觊觎我美色呢?没什么的,很正常。”
他表现得太害羞,她倒没了被觊觎的感觉。
她以前不懂事的时候,在微博发自拍,被陌生男用户言若有指的评论一下,都会立刻把照片删了恶心半天。这时被坦言在窥视她的身体,她…
诶,真的有点小高兴。
上神真要把脸埋在沙发了,只是他太高大,在沙发上存在感也非常强烈,无处可逃。许是觉得在妙姑娘面前这样太丢人,他深呼吸,努力调整好情绪,才正过身来,垂目敛眸,郑重道:“妙姑娘,是我过分了。”
…很过分吗?
封殊定定地看住她,这回他已扫净心底的龌龊念头,但眼神表达不了那么深层次的意义,席妙妙被他一盯,回想起刚才他所说的话──他留恋她的颈项锁骨,性|感而不自知,原本觉得保守得很好笑的话语,连着目光,轻柔划过她的颈侧,引起轻度电流般的麻痒。
被他看过的地方,都在发烫。
太过分了。
“妙姑娘?你生气了吗?”他犹自不觉,殷殷垂问。
“倒也不是生气…”
“那是怎么了?”
封殊续问道。
对她的话,丝毫没有敷衍的意思,只要她说出个所以来,他就立刻去努力解决问题。
察觉到他的认真,席妙妙只觉得锁骨的位置越发烫人了,她咽了咽口水,拙劣转换话题:“我,我只是困了。”
佯装睡觉,整理一下情绪,她觉得这战术不错。
“啊,”
虽然平常在连着语音时,这个点儿她都是刚醒来的,但既然妙姑娘说了想睡觉,他自然不会追问下去,只谅解道:“那你去休息吧。”
席妙妙看了眼客厅,她家实在很小,一个人足够有余,但多了个大男人,登时显得逼仄起来了,就连沙发也是房东留下来的,她165的个子能睡得挺舒服,但眼前男人近一米九的高个,恐怕要突出好一截,她知道这样会睡得很难受:“你睡房间,我睡客厅吧,这沙发你应该睡不下的。”
“无妨,我不需要睡觉。”
“…”
差点忘了这货不是人。
话是这么说,但自己跑去睡个好觉,让客人在客厅独自发呆,她实在不好意思:“你在外边这么无聊,我怎么好意思睡觉?你也休息一下吧?”
封殊也不想令她为难,便道:“我可以用你的电脑吗?打会游戏等你醒来,这样我就不会无聊了。”
“好,你随便用吧,你玩的游戏我这电脑都有安装。”
封殊轻轻嗯了一声,复侧着脸,想让她更加放心:“其实,只要在妙姑娘身边,无论你在做什么,我都不会感到无聊的,”他弯唇,难得地微笑里有了温暖的色彩:“而且,今日得了妙姑娘答应我,我怕是要高兴好久了,根本没空暇去感到无聊,每一刻都很高兴。”
邪俊锋锐的男人,竟也有笑得像个孩子的时候。
席妙妙觉得她心脏有点顶不住了。
“好、好了!我要刷牙洗脸睡觉了,不要撩我了!”
“撩?”他困惑:“我只是说实话。”
这回轮到席妙妙想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了。
第20章
一夜无眠。
席妙妙滚进房间后,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
虽然她关上了门, 客厅电脑也让封殊使了小法术, 连敲打键盘的声音也彻底消失, 外边安静得像什么都没有, 她睡不着就盯着房门, 会生出一种‘只是一场梦’的恍惚错觉。
当然,也没等到台言小说里的经典夜袭。
这一天的经历,说出去, 怕是会让人以为她得妄想症,或者大龄中二病没治好了,就连她自己都觉得躺在云端里, 很不踏实, 很想找人说说。但是凌晨三点, 这个时候,温女神不是已经入睡就是开好了房间啪啪啪, 这事跟普通朋友也商量不了,她只能向万能的百度求助──初恋的感觉,是怎样的?
手机荧幕上,弹出来的第一条相关结果。
答:初恋的感觉, 是很梦幻的, 牵她的手,像踩在云上, 飞在天空里, 每一脚都很虚浮。
席妙妙仔细回想了一下和封殊的约会。
嗯, 是踩在云上,也是飞在天空里,不能再虚浮了,但说是梦幻,不如说是很玄幻?
困过头的她将脸埋进枕头里,恍恍惚惚地睡过去了,手机荧幕贴着额头而不自知,翌日睁眼时,抬起头来,手机还贴在额头上一秒才啪一声掉下来。
席妙妙迷迷瞪瞪地下床,趿着小兔拖鞋,推开了房门。
桌上,放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皮蛋瘦肉粥、油条豆浆和一份煎饺,香气扑鼻而来,一下子唤醒了她的胃,连原本睡懵了的脑子都醒了三分。
“早上好,妙姑娘,”正好,坐在电脑桌前的封殊立刻站起来:“快去洗脸,再吃早餐吧。”
她嗯一声,走进浴室,在镜子前,摆放个人卫生用品的架子上,飘着一根牙刷。
牙刷上,还挤好了份量适中,形状漂亮的牙膏。
不止如此,这枝牙刷还生怕主人看不见它似的,在她眼前荡啊荡,晃得颇为妖艳,一看就不是正经牙刷。
席妙妙深呼吸,一边思索着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一边抓过牙刷,和往常一样刷牙,漱口,洗脸,试图从这些已成习惯的动作里找回日常的节奏。将睡乱的头发梳理整齐后,她走入客厅,入目便是乖巧坐着,像是在等表扬的封殊。
“…嗯,你很棒棒哦。”她鬼使神差地夸了一句。
“谢谢。”
他赧然垂目,她这才反应过来──他还真的在等她夸他啊?
席妙妙想起来,以前老家养了条看门的狗,跟她特别亲,她每次放学回家,它都会叼着拖鞋给她,非等到她穿好拖鞋,摸摸它的头,夸它好乖好乖才愿意走。
后来,那条狗怎么样了?
后脑勺倏地疼起来,她只得放弃回想。
席妙妙坐到椅子上,油条蘸粥,吵一口粥,咬一口油条,再搭一只饺子,与冰凉豆浆相得益彰,惟一不自在的,大抵是前面坐着位一口不吃,却看她看得很高兴的大神。
封殊眸光灼灼,本身又极具存在感,即使收敛了神威,也依然是无可忽视的存在,被他凝视着用餐,彷佛面对着一个黑沉沉的深渊,压力山大,早晚消化不良。俊美冷冽的脸庞上,盈着浅淡残忍的笑意,看得她像在吃断头饭,下一刻就要被推上刑台,取她狗命了。
“你真的不吃吗?虽然神仙不会饿,但饺子还是很好吃的,所谓,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她蓦地止住话,想到封殊对方面的单纯守礼,决定收敛一下,转而问道:“还是说,你不能吃饭?”
她想到辟谷之人,吃了沾染凡气的食物会影响修为。
“能吃,不过,妙姑娘你先吃吧,我吃你剩下的。”
…更有罪恶感了!
席妙妙气不过,她不擅言辞,这时也想不出漂亮话来说服他──毕竟,人家是真的不饿。她夹起一只饺子,想学着电视剧里的情侣喂饭,可惜技术不过关,缺乏经验,筷子夹着饺子,如同暗器,挟带破空之声,凶巴巴地怼到他唇上。
封殊愣愣地看住她,薄唇被胖乎乎的饺子抵着,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没得到想要的效果,筷子悬在半空中。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那个,喂你吃的。”她气势大弱,解释道。
得了妙姑娘的允许,他张唇咬住饺子中间,咬掉一半,油星沾到唇上,像擦了一层微光,许是真的烫了,把他淡色的唇都烫得微微发红,乍看过去,比饺子更加撩人食欲。而他对饺子的兴趣,显然远低於对她的兴趣,叼住饺子的时候,视线仍然流连在她的脸上,不曾移开。
“你,吃得正经点。”
将饺子咽下去,封殊仍然不明白自己哪里‘不正经’了:“我是哪里做错了吗?”
“咳,这倒是没有…”
不敢说实话的席妙妙底气很虚:“吃油条啦。”她低头,想到油条的形状,吃饺子都能吃得那么色气了,油条岂不是…连忙改口:“算了算了,你就吃饺子,我喜欢看你吃饺子。”
“好。”
见他终於乖乖动筷,她松了口气,才能真正享受美食。她这里没有电梯,走楼梯费劲,大早上的更不想下楼,往往叫了外卖,到手已经只是微温。今日不知道封殊用了何种方法,竟然像在店里吃刚煮好的一样,米绵且软,料也很足,瘦肉切得细细的,量却很多。她吃得高兴,想起另一件事来:“封殊,你身上有钱吗?”
封殊摇头:“我走得匆忙,没跟程序走,也没在出入境署登记兑换凡间钱币,伏云君只教了我那个办法,没给我现金。”
…
席妙妙足足花了五分钟来消化,神仙也有出入境署这么接地气的事实。
“那,这个早餐?”
“说到这个,凡间散修真是亲切,”封殊侧了侧头,逸出笑意:“昨日你歇下之后,有人来找我,问我有什么要求,我不过提上一提,就说免费送给我了,送多久都可以,只要能跟我交个朋友。这又有何难?我便应下了。”
什么天界神仙的,席妙妙玄幻小说读得少,了解有限。
但这做派,听上去分明是黑x会来拜码头。
不等席妙妙深想,她的电话便响了起来,她接通:“温语?”
“哇,这个点你居然醒着,爱情的力量真伟大,早餐吃了吗?”
“在吃。”
“吃什么啊,又是麦当劳?待会一起出去玩玩,我也见识一下你叨了很久的,传说中有200斤的大龄家里蹲男友。”
席妙妙心情复杂地思考了一下,自己到底在吃什么:“呃,贡品?”
须臾,电话里传来温语的关怀:“人家说谈恋爱会变傻,你憋了25年的脱单效果,果然和一般人不太一样。要不待会我们也别去玩了,陪你去精神科挂个失智号吧。”
二人相识多年,席妙妙自然不会因为这几句话就生气,她想的是另一回事。
封殊身份特别,她怎么跟朋友交待呢?
别人能含糊过去,但温语是她最好的朋友,她实在不想欺骗她,更不想因此心生罅隙。
她抬眼,看向封殊,而他一如既往的瞅着她,瞅得她都不自在起来。
和朋友通着电话时,被男朋友看着,原来是件这么害羞的事吗?她心猿意马,一边自觉很对不起闺蜜的关系,一边伸手去捏了捏他的脸。
封殊被捏得满脸疑惑,倒也没抗拒,任她蹂│躏。
他似乎不会有毛孔和痘痘的烦恼,通宵一夜后,皮肤也好得让女人艳羡,永远精神奕奕,会发光似好看。而这张漂亮的脸,就在她手下被捏来捏去。
“下午,出来见一面吧,我把我男朋友介绍给你,他在我家呢。”
“…进度这么快?小看你了,妙姐。”
温语对她另眼相看:“那就三点老地方见吧!我今天只有这个时间段有空了,先挂了哈,爱你么么哒!”
电话挂得快,席妙妙还没来得及解释‘进度’快慢的误会,通话已经断开了。
她松开手,就看见封殊的右边脸颊被她捏得微微发红,可怜极了。
席妙妙连忙道歉,他只道不在意,心中却暗暗可惜──妙姑娘的手小且软,摸在他的脸上,比什么丝绸质感还要美妙,真乃神仙体验。可惜松得快,若是她再摸久一点就好了,先摸他个一百年吧。
对上神来说,人类的寿命比例,要厌倦一件事实在很难。
只是这种要姑娘来摸自己脸的说话,他没那个脸说出来,也怕妙姑娘恼了自己,尽管她已经答应和自己在一起,但好赖不能太过分。
席妙妙不知就里,怪自己太放肆了,只也暗中怀念摸他脸颊的手感。
各怀鬼胎的两人,交换了一个歉疚的眼神,对对方心怀不轨得很默契。
第21章
下午三点的约会。
吃一堑长一智,席妙妙吸取了昨日近素颜见面的尴尬, 今天与自己同行的两人都是颜值爆表的大美人, 她就是不能争第一, 起码也得交出合格的答卷。一来, 温女神看见她素颜约会怕是会原地崩溃, 在扣扣上痛陈化妆重要性半小时,二来…她也确实想变得漂亮一点。
爱美之心的觉醒,对大部份人来说是件很残忍的事。
只要开始在乎外表, 就无法不去面对自己的平庸、路人甚至是丑,不能再用‘我只是不化妆’来欺骗自己,去面对‘化了妆也丑’的残酷现实。
浴室里, 对着镜子的席妙妙深呼吸, 硬着头皮打开翻箱倒柜找出来的化妆箱。
这个箱子里是温女神半强迫半送给她的, 全她负担得起回购的中档牌子,大抵是想她尝到化妆的好处之后, 开始学着捯饬自己。可惜多年浸淫之下,她也依然出门会画眉擦口红,就觉得自己已经化妆了,至今都没用过这个博大精深的化妆箱。
这时, 她对着一箱子的瓶瓶罐罐, 头皮发麻。
“诶?”
每一个花俏瓶子外面,都贴上了便条纸, 上面写着这一瓶子是用来干吗的, 怎么用, 用的时候要注意什么──席妙妙一看,就知道是谁写的。
除了温女神,还能有谁?
温语的字很好认,与她冷艳外表截然不同的笨拙,规规矩矩像藏在方阵里的小学生字,圆滚滚的,都是以前练字方法错误时落下的老习惯。
如无必要,她从来不在人面前写中文字,但席妙妙觉得很可爱,比什么华文少女体都要萌,上学的时候还闹着要她在自己的手帐上签名,作为友谊的证明。十五岁的温语以为她故意嘲笑她,跟她冷战了一个下午,她都要对这件事死心了,回到家打开手帐却发现第一页正中央胖得像热汽球的‘温语’两字。
而这箱子里,每一件化妆品上,都写满了温语的注解。
席妙妙拿起一罐妆前乳,瞄了眼使用步骤,上面胖乎乎的字,让她突然觉得,化妆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每一行字,都像闺蜜揉着自己脑袋,教她怎么用。层层描上,将脸当成画布,逐一上色,好几次要险险收住,提醒自己画的是日常妆,不然依她画惯了商绘的用色,得画出远低於她年龄的萌妆了。
对着镜中人不断调整,到最后将所有化妆品用了一遍,连以前买来只为盒子可爱的砍妹腮红都往脸颊上糊了一点,晕染出那种只在杂志上看过的淡淡好气色。完事后,席妙妙对着镜里一再端详,下了判断──像face脸萌和b612里柔化过的自己。
斥巨资买化妆品,吭哧吭哧化妆半天,最后就是为了在现实生活里活出美图秀秀后的效果。
她出神地凝视妆后的自己,哲学得很超然。
席妙妙走出浴室,招手将封殊叫来。
他走到她面前:“怎么了?”
你有没有发现我哪里不一样?
话到嘴边,她才发现这个问题很傻气,又不是修剪头发这么细节的事,她可是完整地化了个妆,就算再直男审美,也能看出化过妆了。
但是,谈恋爱不就要傻一点吗?
席妙妙把心一横,脱口就问:“封殊,你有没有发现,我哪里不一样了?”
闻言,封殊低声说一句:“失礼了,”便伸手轻拍她的肩。
“妙姑娘,比昨天重了半斤。”
“…”席妙妙声音颤抖:“你真的是神仙,不是魔鬼吗?”
他答得更认真:“魔君邀请过我为他效力,不过他和我想法有很大的矛盾,而且对我有很多误解的地方,所以最后拒绝了他的邀请。血统上,我和他们也没有渊源…唔,不过天地本同源,硬要说的话,源头倒是一样的,但我确实不是魔鬼。”
听了他一本正经的解释,她还能怎么生气?可是那句‘重了半斤’太残忍,她气不过,於是伸出双手揉了他的脸足足一分钟。只是,她在发泄怒气的时候,被发泄的那个,正努力压下自己被揉得很舒服的窃喜,
席妙妙松开手,无奈:“我刚才化完妆啊!你居然连这个都没发现。”
这实在为难上神了。
天界全是货真价实的仙女,凡间化妆品那点提升,远不如她们法力的滋养,而仙女们见了他都躲得远远的,他也没有观察的途径,对这类物事,都只听伏云君说过。
封殊弯腰,在她颈侧深深嗅了一下,在她反应过来之后,他已经站直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