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人人欢喜的上林苑盛会就以一种十分诡异的方式结束了,大家自然免不了一番议论纷纷,曹氏和岳氏虽然猜到了这里头有事,可因为记挂着王蘅。倒是没有往心上去,只敢回去等着听王蘅有身孕的好消息。
结果自然是失望的,岳氏看着一脸羞惭的王蘅。虽然失望,可还是安慰道:“也是我太心急了,不是也没什么,你只管好好调养身体。”王蘅轻声应了,悄悄松了口气,总算是把这个事给糊弄过去了。
她以为这事就这样算了。可没想到却远远没有结束,周惠回来的是最晚的。一回家就到了周旭这儿,劈头盖脸问周旭:“今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周旭装傻:“什么事啊?”
周惠一脸严肃:“别蒙我了,弟妹身体一向康健,怎么突然就觉得不舒服?这其中定然有猫腻。”
即便周惠看出来了,可事关皇上的名誉,周旭也不会轻易多嘴,遂道:“二哥,不是弟弟有意瞒你,实在是这里头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周惠一怔,坐下叹了口气:“我就知道这里头有事,明城才刚一一的排查去赴宴的人呢,明月郡主被人占了便宜,如今满京城的人都猜到了,只怕这事不能轻易了结,我和明城也有几分交情,看你和弟妹提前离席,生怕这其中有你们什么事才问一问。”
周旭吓了一跳:“你说谁?明月郡主被人占了便宜?”
周惠恨恨的:“可不是么,被人当场抓个正着,那个孬种倒是跑了,明城说若是被他抓到是谁,非得把那人阉了才解气。”
周旭愣愣道,好一会才道:“这样的宴会,能去的人也有限,都是咱们认识的,即便是生面孔,也是有人担保的,再说了,谁也不敢有这么大的胆子啊。”
都说王孙公子飞扬跋扈,但也只是在一些小事上罢了,他们从小听得多了,知道的多了,那些犯忌讳的大错倒是没一个人敢犯,因为都知道后果的严重性。
萧明月是何等身份,身后站着一个长公主的母亲,一个吏部尚书的父亲,哥哥萧明城又是京城无人不知的贵公子,再者说,皇亲国戚的贵族圈子就那么几家人,大家都是一起长大的,见面也有几分香火情,不说巴结着萧明月就罢了,谁敢轻薄她?这件事一定是外人做的!
周旭这么一说,周惠也道:“明城也这么说,他那群朋友当成了大事一样挨个的排除可能呢,可这样的场合,想来沾光的多了,一时间也没人全认得,又不能跑到人家家去明问,只能悄悄打听。”
周旭和萧明城的关系不像周惠那么瓷实,又是个已婚男人,不好表现的太热血,也只是表示了同情就罢了,等送走愤懑不平的周惠,一直在内室躺着的王蘅便道:“我在里头听得不全,怎么?萧明月出事了?”
周旭把事情一说,王蘅呼的坐了起来,喃喃道:“怎么这么巧!”
她也是和蒋明珠一样,想起萧婵娟端着茶碗与顾莲寒暄的事了,当时没在意,可现在想想,自己和萧婵娟积怨已久,她要是想通过换茶碗来捉弄自己,那是完全有可能的,只是不知这茶怎么被萧明月误饮了,难道就是因为这个,萧明月才被人占了便宜?
那么她岂不是间接害了萧明月?
一想到这儿,王蘅顿时坐不住了。
她想去看看萧明月,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再者说这个时候公主府正直多事之秋,她贸然上门长公主也不会让她见萧明月,说不定还会怀疑她的用心。
可王蘅若是不去,又坐立难安的。
又过了几日,关于萧明月的各种传言就出来了,而王蘅也知道了那个轻薄萧明月的人是谁了。
居然是陈思泉!
他原先就是先与萧金蟾定亲,后来又改弦易辙,换了萧婵娟,如今又轻薄了萧明月,萧家的姐妹算是被他祸祸个遍了。
王蘅也是听周旭说的,周旭是听周惠说的:“陈思泉请人去公主府提亲,这才知道是他,明城当即带着人把他揍了一顿,打个半死,后来陈思泉自己跪在公主府门口不肯走。长公主也是怕闹出人命,再加上生米已经煮成熟饭,即便再不乐意,除了陈思泉,萧明月也嫁不到什么好人家了。”
王蘅叹道:“这都是什么事啊。”
周旭也对这件事很同情,不过却是同情萧明月,对于陈思泉,他是万分的鄙夷。
当初他与王蘅打小定亲后来又如何退亲的事周旭已经知道了,一面暗骂陈思泉不是东西,一面也庆幸幸亏他俩退了亲,不然他也没有可能娶王蘅,从这一方面来说,他倒要谢谢陈思泉。
又过了半个月,王蘅听说了萧明月即将出嫁的消息,虽然萧家很看不上陈思泉,也看不上陈家,但是为了萧明月的未来,不得不委曲求全。
因为即便萧明月嫁给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也比孤独终老无依无靠或者到寺里清修要好。
曹氏还特地说了这个事,很是感慨:“萧家估计不会大办,但凭着周家和萧家的关系,咱们的这份礼也不能少,到时候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不要露出什么来反倒让萧家不自在。”
周静几个姑娘都心有戚戚,连出门做客都很少了,曹氏也叮嘱三个姑娘要学会保护自己,在外头即便有一点异常也要马上告诉长辈,不能善做主张,这次的事就是萧明月太过大意了,她若是发现自己不对劲的时候别强撑着,直接告诉长公主,也不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了。
周惠更是厉害,特地给三个姑娘普及了一下外头那些花花公子如何引诱女孩子的手段,惹得周静几个都是又脸红又好奇,岳氏虽然骂他胡闹,但也没有反对,因为让她们多了解一些人心险恶也好,这样才不会被人骗。
王蘅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可没过几日,萧明城突然登门拜访,他神色憔悴的厉害,求周惠帮着说说情,萧明月想见见王蘅,周惠告诉了周旭,周旭又去问王蘅。
王蘅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答应了,周旭不放心,亲自陪着她去了一趟长公主府。
王蘅记得上次过来时整个长公主府充斥着一种安宁闲适,可如今却四处冷冷清清,不由暗暗叹气,正由萧明城领着去萧明月的院子里,迎面走来了陈思泉。
第八十九章 开解
他脸上的淤青伤痕并没有痊愈,因此看上去十分滑稽,但王蘅却觉得不解恨,真恨不得亲手打他一顿才好。
周旭的反应却极快,一把把王蘅拉到了自己身后挡着,虎视眈眈的盯着陈思泉,眼神里满是不屑和鄙夷,这不过是个趁人之危的小人罢了,亏他之前还把他当成情敌,现在想来真是可笑,陈思泉根本不配!
陈思泉也看到了周旭和王蘅,可他却视若无睹,只给萧明城行了礼,小声叫了一声“大哥”,萧明城直到现在还有一种见他一次就想打他一次的冲动,不过现在好歹能控制住了,语气却不怎么和善,只点点头就不再理会,只给周旭和王蘅引路。
陈思泉注视着他们消失在小路的拐角才离开,眼中闪动着兴奋地光芒,不管怎么样,他现在成了长公主的女婿,可以说是一步登天了,有了萧家这层关系,不管是父亲想往京城调还是陈家的生意,都将会被打开一个新的局面,这是他一直渴望的,至于萧明月,他早晚有一天可以得到她的心!
王蘅进了萧明月的卧室,萧明城就在前院陪周旭喝茶。
丫头一推开门,王蘅就看到了半倚在美人榻上的萧明月,只不过短短一个月,她就消瘦了许多,越发显得眼睛很大,里面却充斥着哀伤和绝望,王蘅心有不忍,上前握住了她的手,萧明月这才回过神来。歉意道:“对不住,我竟然没有看到你进来了。”
王蘅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好一会才道:“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萧明月苦笑:“我还有人生可言么?我这辈子算是毁了。”
王蘅道:“你可别这么说。好歹你还有疼爱你的爹娘和兄长,将来有他们做依靠,陈思泉断不敢欺负你。”
萧明月长长叹了口气,道:“我知道,此番请你来太过突兀,也有些失礼,可我实在想不起来还能和谁说说话。素日称姐道妹的那些人,如今把我当成瘟疫一般。仿佛和我说上一句话,她们就不贞洁了似的。”
王蘅道:“这些都是小事,你切莫放在心上,世态炎凉。人情冷暖,这些都是难免的,谁能没有个落魄的时候呢?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谁能保证这一辈子能顺顺利利?”
王蘅见萧明月头脑清楚,也起了开导之心,道:“你也知道,我是杭州人,因为爹爹不在家,我和其他人相比就自由了很多。有时候装扮成男孩子跟着表哥一起出门,什么样的事没有见过。有人前一刻还腰缠万贯,下一刻就家徒四壁。有人前一刻还是大家闺秀,下一刻就家破人亡,沦为青楼女子,也有人今天还高朋满座,春风得意,半夜却猝然去世。不过一闭眼,人就没了。都说世事难料,这福祸也是一样,谁能知道今日的福不会成为将来的祸呢?也说不定你今日的祸会成就你将来的福,你也是读过书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你想开点,毕竟做人还要往前看。”
萧明月笑了笑,道:“和你说话真的很轻松,被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自己这点事不是事了,其实我之前还看不起你来着,觉得你是商户出身,不配与我这个郡主来往,如今看到我是大错特错了,你嫁给周旭不是你的福气,而是他的福气。”
王蘅微微一笑:“多谢夸奖,我以前也曾经因为是商户出身,觉得有点不自在,生怕低人一等似得,可后来我也想开了,商户出身又如何,那些侯府千金也不见得日子过得比我好,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她们争来抢去的东西我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拥有,她们面上嘲笑我,说不定心里嫉妒我呢。”
萧明月笑出声来:“你说的不错,萧婵娟她们可不是就是冲这个才看你不顺眼的?你别看她素日风光,可不管吃的穿的还是用的,还真没法跟你比,就是我,看见你用的那些东西有时候也眼红啊。”
王蘅笑道:“瞧瞧,这不就是了?甲之蜜糖乙之砒霜,孰是孰非谁敢把话说死了?”
萧明月只是笑,脸色也好看了不好,这几日她也听爹娘和哥哥劝自己,却远不如王蘅这一番话来的有用,可一旦想起陈思泉,她还是忍不住一阵恶心和厌恶。
她仔细的打量着王蘅。
王蘅本就长得很美,如今嫁做人妇,起色比以前更好了,添了一股妇人才有的娇艳和柔媚,但这并不能掩盖王蘅身上的那股气质,那股只要你站在她身边就会觉得很安心可靠的气质,就连她也不得不承认,王蘅虽然出身卑微,但从气势上论,即便她这个郡主也要甘拜下风。
王蘅的气势来源于她的自信,而她的自信却是由王家整个家族撑起来的,这不能不让萧明月觉得羡慕,她可从来没想过让整个萧家成为她的后盾,但是王蘅就敢,还把这当成理所当然。
她以前听说过南边都很重视女儿,比儿子还要疼爱,如今看来,南边教养女儿的方式也不一样,虽然大都温柔似水,骨子里却是十分坚韧的,北方的姑娘跟她们一比,虽然更加开朗活泼,但离了父母和家族的庇护,却也更容易脆弱。
萧明月兀自发呆,王蘅也不打扰,打量着屋内的摆设,直到萧明月反应过来才觉得很抱歉,她最近特别容易走神,王蘅也不计较,笑道:“我以为你叫我来是想问问陈家的事呢。”
萧明月这才想起来,王蘅是和陈思泉定过亲的,可随即又想到陈思泉先后和萧金蟾萧婵娟定亲的事,不由冷笑,道:“幸亏你没嫁给他!”
王蘅道:“其实陈家在金陵也是大户人家,你应该也知道,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洲,金陵,杭州,扬州,苏州这些地方连成一片,有哪些人家都是众所周知的,陈家的老祖宗在金陵是以开粮油店发家的,后来又开了几家榨油坊,家产一点点积累,后来在金陵买了宅子,算是落地生根了,我祖母与陈家老太太是好朋友,她老人家性子单纯,没出嫁前有爹娘哥哥宠着,嫁给我祖父后,与我祖父也是恩恩爱爱,一辈子没吵过嘴,当年江南数得着的人家太太夫人都喜欢跟她来往,那时候我们王家生意也好,和陈家老太太认识也是这个时候。”
萧明月听得很仔细,也觉得王蘅说的这些事对她来说是另一个世界,她觉得很稀奇。
王蘅道:“我外祖母是见过陈老太太的,也跟她打过交道,说这个人很是能屈能伸,当年陈家还没有站稳脚跟,她就在我祖母面前奉承,我祖母那个脾气,耳根子软,听了几句好话就拿她当知己,后来就与她定下了儿女亲事,可是我祖母和陈老太太都只生了一个儿子,这亲事就作罢了,陈老太太说,既然儿女这一辈不能结亲,孙子孙女这一辈能结亲也是极好的,我祖母看陈家蒸蒸日上,便答应了,后来我父亲娶亲,祖母把这事告诉了父亲,父亲虽然不怎么高兴,可也没反对,这门亲事就成了大家默认的了,而且有了王家和齐家的帮助,陈家的发展不再局限于金陵,在杭州,苏州,扬州的铺子也都开起来了,当时我父亲和舅舅都想,陈家就只有陈思泉一个儿子,我嫁过去了这家产也是留给我们,于是对陈家就很是照顾,但是父亲后来离家做官,我经常住在外祖母家,和陈家的来往就很少,和陈思泉也没见过面,一直到我及笄,快要成亲了,陈家却来退亲。”
王蘅仔仔细细把陈家退亲前后的事说了,以及到京城后又要求王家履行婚约的事也说了,道:“自打陈家离开了京城,我以为就不会再见面了,谁知又看到了陈思泉。”
萧明月冷笑:“真是什么样的人家养出来什么样的孩子,如果陈家只是单纯的想要攀附权贵,那就容易了。”
王蘅道:“我告诉你这些也没有旁的意思,就是想让你多了解陈家一些,有时候不抱希望反而是一种好事,反正有长公主给你撑腰,你也不会吃亏,更何况,陈家也不敢慢待你。”
萧明月真诚的看着王蘅:“多谢你,和你说了这些话,我心里好受多了。”
王蘅笑了笑,谁知萧明月突然道:“其实我知道,那天我是被人下了药,可我怎么也想不明白是如何被人下药的,所以才觉得很憋屈罢了。”
王蘅愣住了,她不知道该不该把真相告诉萧明月,可是这事又牵扯到蒋明珠,她也不敢冒险,万一萧明月知道自己成了替罪羔羊把这事闹大了呢?不管是蒋明珠还是她可能都要难逃一劫。
萧明月道:“我那天在宫里只喝了两碗茶,一碗是自己的,一碗是萧婵娟的,萧婵娟的那碗茶是她喝剩下的,肯定是没问题的,那么问题就出在我的那碗茶上,可那是在明珠殿,贤妃娘娘的眼皮子底下,只凭陈思泉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单在我的茶碗里下药的吧,所以我就猜陈思泉应该只是趁人之危,而不是他蓄意算计,我现在要是不把那个害我的人找出来,我是没办法安心的,可娘和哥哥也查了,怎么都查不出来。”
第九十章 求子
王蘅犹豫了,又很有负罪感,她觉得萧明月有权了解事情的真相,犹豫了一会还是道:“你应该听说过芙蓉县主差点被皇上纳入宫的事情吧?”
萧明月愣住了,看着王蘅,眼里满是不可思议,看来以萧明月的聪慧,她已经猜到什么了。
王蘅不敢把话说的太明显,只是点了一句:“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你是成了替罪羔羊。”
萧明月不敢相信道:“可我离顾莲那么远,要说是你拿错了茶碗还有可能…”
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因为当时萧婵娟从殿门口一直走到最前面和顾莲说话的事太过打眼,所以她也注意到了,她当时还想,难道萧婵娟与她一样渴,怎么说话也不忘端个茶碗,如今看来这其中颇有蹊跷!
王蘅隐晦道:“你也知道萧婵娟不待见我,她当时可能是想整治我,所以用她的茶碗换走了我的,但是因为我的茶碗和芙蓉县主的茶碗放的很近,她可能是拿错了。其实当时我一听说你出事了就很怀疑,只是不好说罢了。”
萧明月整个人都愣住了,原来她的不幸是始于萧婵娟的一场恶作剧!
如果皇上没有算计顾莲,如果萧婵娟没想算计王蘅,如果她不是太过口渴喝了萧婵娟的那碗茶…
萧明月捂住了脸,顾莲没事,王蘅没事,萧婵娟也没事,而她这个无辜者却成了唯一的受害者!
她紧紧握住了手。心中满是对萧婵娟的恨意,顾莲和王蘅也是被算计的那个人,不过侥幸逃过一劫罢了。可萧婵娟却是不可饶恕的!
王蘅压低了声音:“其实到底要不要告诉你这件事,我心里也有些犹豫,但是我觉得你有权力知道真相,我很抱歉。”
萧明月低声道:“你是怎么知道皇上和芙蓉县主的事?”
王蘅道:“你也知道我和贤妃娘娘的关系,贤妃抱怨了两句,说只怕这次宴会过后,顾莲就要进宫了。到时候必定是独宠,也幸而她有个孩子傍身。所以我就猜测…”
王蘅适当的隐瞒了一些,为的就是把蒋明珠摘出来,万一长公主大发雷霆去找皇上算账,最起码不会追究蒋明珠的责任。
萧明月道:“原来是这样。我知道了,多谢你告诉我,这份情我领了。”
王蘅看她神色不对劲,道:“那你好好保重,改天我再来瞧你。”
从长公主府出来,王蘅便把这事说给了周旭听,周旭有些担心:“萧明月真的相信了?别回头怀疑到你头上。”王蘅道:“和我什么相干,只是她不会放过萧婵娟是肯定的了。”
周旭恍然大悟,笑道:“你是不是就想让萧明月对付萧婵娟啊?”
王蘅道:“也有这个意思。因为萧婵娟真的很讨厌啊,恶人自有恶人磨,我就不信她在萧明月手里能讨到什么好处。”又看着周旭:“你不会觉得我恶毒吧?”
周旭摇头。道:“我觉得你做的很对,因为你不欺负别人,别人就会欺负你,把萧婵娟给解决了,你也就少一个敌人,我支持你。”
王蘅笑了笑。忽然想了起来,道:“咱们顺道去我家瞧瞧吧。我许久没见我爹了。”
周旭欣然应允,又先行派人去酒肆提了两坛好酒,道:“总不能空着手去。”
王蘅抿着嘴笑,心里却感动于周旭的体贴。
王家还是老样子,如今是彭氏管家,不敢说和罗姨娘有多么友好,但最起码还能和平相处,王澜白日忙着衙门的公事,晚上回来还要查看店铺的账本,忙的团团转,除了考校王芹的功课和看看王莹,也不怎么理会彭氏和罗姨娘,因此两边也没什么可争的,各自相安无事。
因为是年下,王澜忙着到处盘账,知道女儿女婿来了才匆匆赶回来,彭氏和罗姨娘都坐着陪着,周旭则被齐咏拉了过去说话。
王蘅抱着王莹逗她,已经快满百日的王莹身上的奶瞟一点也没退下去,整个人还是圆圆滚滚的,只一双眼睛极大,滴溜溜的转着,见王蘅逗她,她就咧着嘴傻乐,盯着王蘅瞧。
罗姨娘在一旁凑趣:“二小姐到底跟大小姐亲近,素日二小姐娇气的很呢,很不喜欢别人抱着,都是自己躺着玩,老爷在她床上挂了一串五彩铃铛,她能一个人听着声音乐一天呢。”
王蘅淡淡道:“女孩子娇气一些没什么,就是不能骄纵,这也是夫人素日照顾的用心。”
彭氏也淡淡道:“我就这一个女儿,自然十分尽心。”
王蘅没说话,罗姨娘却幸灾乐祸嘲笑彭氏,你说你就一个女儿,那大小姐是什么?就不是你的女儿了?还怨大小姐跟你作对,你若是付出几分真心来,大小姐也必定不会像现在这样待你。
罗姨娘现在是明白了,在这个家谁的话都没有大小姐的话好使,以前在杭州时,她还跟大小姐对着干,如今想想真是傻了,王芹是王家唯一的男丁,只要他不出大错,大小姐就是不愿意也得扶持他接管王家,原先还期盼着夫人生下嫡子,如今看来,大小姐与夫人离心离德,即便夫人生了儿子,大小姐也不会高兴,到时候她没法拉拢嫡子与她一条心,要么会剥夺嫡子的继承权,要么扶持王芹,不管哪个,王芹都不吃亏,所以她现在是一心一意的向着大小姐。
更何况,前几日王芹过十二岁生日,王蘅派人送来了贺礼,也不知来人和老爷说了什么,老爷直接把京城的两处铺面划到了王芹名下。
她已经是这个年纪了,想争宠再生儿子也不可能了,只能盼着王芹好,她也不管什么新仇旧怨,谁对王芹好,能扶持王芹,她就帮着谁!
王澜匆匆赶回家,和女儿女婿说了一会话,心里很高兴,又留了他们吃午饭,因此等王蘅和周旭回到侯府的时候,已经快要吃晚饭了。
两个人先去给曹氏请安,岳氏也在那儿,正说给周惠相看的媳妇:“人长得没的说,这次借着去上香的功夫您瞧瞧,若是满意这个孙媳妇,咱们就此定下,连媒人我都是找好了的。”
周旭和王蘅想起了曲卿,面面相觑,都不敢吭声,曹氏挺高兴的,道:“也好,上次说去白云观拜一拜送子观音,一直没机会去,这次一起去。”
岳氏笑道:“那就定后天的日子吧,我叫人去跟云儿和玉儿说一声。”
岳氏派了人去蒋家何家说,结果都说去,周玉还说她婆婆蒋夫人也要跟着去,替她出嫁三年的女儿,蒋家打大姑奶奶求子。
蒋家虽然清贫些,但蒋厚学为人忠厚老实,虽然有些书生的酸腐在里头,但对周玉是真心爱护,这些年周玉无所出,蒋夫人要求他纳妾,他也顶住了压力,当初要不是看在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的份上,岳氏段不肯把自己的心肝宝贝女儿许给蒋家如此门第。
蒋夫人年少守寡,把一儿一女拉扯大,还供蒋厚学读书读出了功名,岳氏也是高看一眼的,但因为蒋夫人始终觉得周玉出身侯府,太过娇弱,因此十分不满意,导致岳氏对她也有几分怨言。
这次周家去白云观求送子观音,但蒋夫人却来跟着沾光,还是为了她自己的女儿,岳氏心里就不大高兴,但看在周玉的面子上,也只能容忍。
腊月初六,周家一干女眷由周安周惠周旭兄弟三个护送着去了白云观,京城郊外有一白云寺,有一白云观,白云寺是寺庙,在东边,也就是周惠金屋藏娇的地方,白云观在西边,是尼姑庵,周惠没来过,这才起了兴致,跟着来瞧热闹。
海氏陪着曹氏坐一辆车,王蘅则陪着岳氏,岳氏笑道:“你虽然新婚,但到了观里也诚心拜一拜,不是坏事。”
王蘅应了,岳氏又叮嘱:“你成亲的时候蒋亲家母没来,这次见了你只怕是要给见面礼的,你只管接过来,别嫌东西少,大大方方的道谢就成了。”王蘅也答应了。
白云观的观主叫虚清,几十年前,这白云观是一富贵人家给一心出家的女儿清修修建的,后来那位小姐去世,她身边的丫头就留了下来,把这白云观维持了下去,因此香火不甚旺盛,但据说求子特别灵验,一求一个准,一求一个准。
曹氏说这是白云观的尼姑潜心向佛的缘故,所以佛祖才大发慈悲,要她们几个也都要诚心诚意的给佛祖上香才成。
一心求子的海氏,周玉,周云三个就别提了,连曹氏和岳氏,二夫人,三夫人都非常虔诚,其实王蘅是不信鬼神之说的,但也期盼能早些生个儿子,因此在捐香油钱的时候,见曹氏捐了五百两后,岳氏和二夫人三夫人也都各自捐了,于是看海氏和周玉周云都捐了一百两银子,她也跟着捐了一百两银子。
蒋夫人为蒋家大姑奶奶捐的香油钱也是一百两,是周玉一起掏了的,岳氏看见了没说什么,心里却很不高兴,因为刚才她特意向蒋夫人介绍王蘅这个儿媳妇,蒋夫人却十分冷淡的夸了两句,连个见面礼都不给。
第九十一章 相看
这事往小了说是不通人情世故,但往大了说就是看不起王蘅,看不起王蘅就是看不起周家,看不起周家就是看不起周玉,岳氏再一想起蒋夫人逼着蒋厚学纳妾的事,心中就越发的不快。
待到上香完毕,周云见这白云观的景致也挺好的,就拉着周玉,海氏和王蘅,由三个兄弟陪着逛去了,曹氏几个则被让到了厢房去吃茶闲话。
对于王蘅这个弟妹,不管是周云还是周玉,都挺喜欢她的,因此周云挽着王蘅,周玉挽着海氏,姑嫂四个一边慢悠悠的走路一遍说话,周家三兄弟就束着手跟在后头,周惠觉得很无聊,道:“本来以为会看到两个美貌的小尼姑呢。”
周安拍了他一下,瞪了他一眼,佛门圣地,居然说这样的秽言秽语,周旭也道:“二哥,娘连人都替你看好了,只怕回去就要替你去提亲了,你也收收心吧。”
周惠无所谓道:“她们看上谁是她们的事,和我不相干。”
周安忍不住又拍了他一下:“怎么不和你相干?娘最疼你,可你最不让人省心,不过是娶妻罢了,五弟也娶妻了,现在有人照顾,知冷知热的,不挺好?”
周惠摸了摸头,道:“那是因为五弟妹恰好是五弟喜欢的人,我就不一样了,让我娶个连见都没见过的人,我可不愿意。”
正说着呢,前面王蘅突然道:“有人过来了。”
周云赶忙往白云观的大门处看。果然停着几辆马车,白云观建在半山腰,她们站的地方又高。因此看的很清楚。
王蘅想起岳氏和曹氏说的相看的话来,看了一眼周旭,周旭无奈的耸耸肩,道:“咱们回去吧,不知道是谁来的呢。”
周云道:“估计也是来求子的,要说也奇怪,老天爷就爱折腾人。那些穷苦人家养不活孩子,偏偏三年抱俩的生。咱们呢,又偏偏生不出来,想要儿子的一个劲生女儿,想要女儿的一个劲生儿子。想想就气人。”
周玉笑道:“要是想什么就生什么,哪里还有什么惊喜可言呢。”周云失笑,道:“这倒是。”
几个人回到厢房,就看到屋里多出来几个人,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带着一个中年妇人和一个年轻姑娘。
见王蘅他们几个人一窝蜂进来,曹氏便对那老太太道:“这就是我的几个孙儿孙女还有孙媳妇。”
二夫人嘴皮子利落,正拉着那妇人说话呢,见状挨个儿的拉着介绍了,那妇人不住的夸赞。笑道:“多子多福气,看着这么一大家子人就喜欢,姑母还真是好福气。”
曹氏只是笑。又跟众人介绍。
原来这妇人是曹氏的堂侄女,说是堂侄女,其实也已经出了五服,不过一个祖宗罢了,那老太太便是她的婆婆,钟家的老太太何氏。
当年钟夫人嫁给了新科进士钟鼎文还是沾曹氏这个姑母的光呢。后来跟着钟鼎文外放做官,也有十几年没见了。前几日岳氏正替周惠相看呢,就在别人家里巧遇了钟夫人和钟夫人的女儿钟湘。
岳氏见钟湘眉目清秀,温柔体贴,又都是亲戚,便起了结亲的心思,一问知道钟湘没有定亲,回来后便和曹氏说了,曹氏也挺满意的,就先授意钟夫人别登门,等着在外头偶遇一回,也好叫两个孩子互相见见,若是都满意,这门亲事自然是定了的,若是不满意,仍旧当成亲戚走动,也没人知道这事,也不会坏了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