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经略原本也是无可无不可,可是一听周旭居然为了王蘅开始发奋念书了,顿时觉得这个儿媳妇娶进门也真是不错,便时常找王澜喝酒,慢慢的就熟悉了,也就听王澜说了和陈家退亲的事。

周经略顿时紧张起来,若是王家和陈家的亲事没有退,周家横插一脚,这名声可不好,遂细细的问了究竟,王澜也觉得周旭不错,便把他列入了女婿的候选,把前因后果都告诉了周经略。

周经略也是气的不行,大骂陈家不要脸,王澜连连叹气:“这是先慈定下的亲事,我当日觉得既然先慈看准了,必定是不错的,没想到竟是这么个东西,如今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把女儿嫁过去的,可陈家又偏偏拖着不肯退亲,连累我也不能给女儿说亲事,真是愁死了。”

周经略到底见过的事情多,回去后略微一打听陈家最近的动静便知道陈家是想脚踩两条船呢——若是能找到更好的亲事就蹬了王家,若是找不到,王家也是一个退路,反正有信物在手,是赖定了王家的。

周经略越发对陈家鄙夷起来,与岳氏说了这事,岳氏也是惊讶,不过略微一琢磨便笑道:“这事也好办,不如夫君出面给陈家少爷保媒,先让他们与王家退了亲,至于陈家的亲事成不成,也要看两家的造化,就和夫君无关了。”

周经略有些犹豫,都说宁拆一座庙,不破一桩婚,这样变相的阻挠王蘅和陈思泉的婚事,是不是不太讲道义?

岳氏看出了他的思虑,道:“夫君想想,王家是肯定不会把女儿嫁过去的,早晚要退亲,夫君这么做也帮了王家一把,早日撕掳清楚,咱们也好早日娶儿媳妇,小五可不小了,老二是个混账,不肯成亲我也没法子,老三不是咱们一个房头的,我也管不着,老四念书有出息,等将来金榜题名,要说亲事更容易些,不如先把小五的婚事给办了。”

周经略对岳氏这个妻子向来敬服,听她说的有理有据,也只是一犹豫,继而便应允了。

周经略给陈思泉说亲前就把这事悄悄告诉了王澜,毕竟他插手这件事是为了能娶到王蘅这个儿媳妇,又把周旭最近发奋念书的事情说了。

王澜倒没想到周家真的愿意娶王蘅做儿媳妇,想了想也答应了,周旭这个人本来就不错,只要知道上进,这前途就不用担心,将来一分家,小夫妻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他再帮衬着些,即便没有侯府的名头撑腰也是不怕的。

周经略得了准信,很快便出手了,他毕竟是永安侯府的世子,交游甚广,认识的人也不少,有的人家祖上是勋贵,如今只剩一个空架子,也就是名头能拿出去唬人,正需要陈家这样家底殷实,又需要名头来壮声势的人家来结亲,到时候一个出钱,一个出力,也是互惠互利的事。

再加上这阵子陈文进也在四处钻营,遂周经略就暗中帮了他一把,让他重新和萧家搭上了线。

此萧家并非宁顺长公主的婆家,但两家有旧,说起来也是宗亲,萧尚德的曾祖父与这个萧尚义的曾祖父是堂兄弟,因此也能说是同宗,就是关系太远了,素日里也不怎么走动。

可自打萧尚德尚了公主,又成了吏部尚书,萧家慢慢显赫起来,萧尚义又过来攀亲,这才慢慢亲近起来。

萧尚义有一个十五岁的女儿萧金蟾,相貌出众,萧尚义本想指着这个女儿攀一门好亲事的,便把萧金蟾送到萧尚德那边府里住,说是陪伴萧老夫人,可目的却是为了攀高枝,萧老夫人也知道他的目的,但看这个侄孙女的确相貌出众,便把人留了下来。

第五十二章 婚事

陈文进原本就打算让陈思泉娶萧金蟾,萧尚德的女儿和嫡亲侄女他是不敢想了,萧金蟾养在萧老夫人跟前,又是远房的侄女,萧家应该不会舍不得才是,只要结了亲,他就有把握攀上萧尚德,到时候便可平步青云了。

原以为和萧家的亲事没戏了,可没想到又有了往来,陈文进和萧尚义凑在一处喝了几次酒,就惺惺相惜,无话不谈了。

萧尚义看中陈家却是因为陈家的家底,江南来的哪个不是腰缠万贯?到时候女儿嫁过去成了当家奶奶,整个陈家不都是萧家的私库了?到时候打点上峰疏通关系的银子是再不必发愁了。

虽然没能让女儿攀上权贵,可攀上一座金山也是不错的。

萧尚义与陈文进臭味相投,一个求名,一个求利,一拍即合,很快就说定了儿女亲事。

陈文进见萧尚义这边十拿九稳了,这才去王家归还定亲信物,又把陈家的信物索要回来,如今他不求着王家了,说话自然不中听,王澜听着真是恨不得赏他两耳光,可也只能先忍着气把退亲的事办完再收拾陈家。

王澜把王家定亲的那条吊坠拿回来,又和陈文进写了退亲的文书,写明了男婚女嫁各不相干,这才放下心来,发誓以后再不和陈家来往,又吩咐门房以后不许陈家的人登门。

等这事一了,王澜便把王蘅和彭氏从白云寺接了回来,王蘅一看信物和文书都在,算是彻底退亲了,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下来,甚至叫了两声佛号,王澜笑道:“这次的事周家也帮忙了,咱们少不得要道谢。”

王蘅笑道:“父亲命人准备礼物便是,我改日也去给老夫人请安道谢。”

王澜含笑道:“周家可说了,一般的谢礼不收,只说他们正好缺一个儿媳妇。”

王蘅一怔,等到明白过来这话的意思后脸色通红:“我可不愿意嫁给周二哥。”

王澜笑道:“那嫁给周五哥如何?”

王蘅没想到峰回路转,自己居然会和周旭议亲,又听父亲如此打趣自己,倒是难为情的很,低着头不说话了。

王澜也只是想让王蘅知道这事,有个心理准备,至于和周家的亲事,自然要从长计议,遂现在也只是和王蘅说一说罢了。

可这简简单单几句话却在王蘅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首先,如果要嫁的人是周旭,她觉得应该不必拒绝,虽然她对周旭并没有那种喜欢或者心动的感觉,可也不讨厌周旭,再加上周旭彬彬有礼,偶尔说话也很风趣,行事作风都很正派,不像那等纨绔子弟。

周家的家规森严,她在侯府住了几日,也了解侯府的生活环境并不严苛,若是嫁过去,安分守己的过日子,谁还能故意跟她过不去不成?又不是长孙媳,不需要主持中馈,只怕日子也是十分悠闲。

这么想来,这倒是一门不错的亲事,王蘅一颗漂泊的心终于慢慢安稳下来,只等着父亲出面与周家说亲事。

周伯清和曹氏很快就得知了这件事,对于能娶王蘅这个孙媳妇很是喜欢,曹氏纯粹是喜欢王蘅,周伯清却有另一层思虑,只是不宜说出口罢了。

英王爷和皇上如今虽然面上跟兄弟似的,可依旧暗潮汹涌,若是在这一场角逐中皇上赢了,周家的富贵自然更上一层楼,可若是英王爷侥幸赢了,凭借英王爷对王蘅那点不可言说的小心思,说不定就能救周家一命!

周伯清虽然觉得这种做法太过冒险,也太过可耻,可和整个家族的安危比起来,这种良心上的不安就被压制下去了,恰巧又赶上英王爷不在京城,不用担心英王爷从中作梗,遂决定迅速的办了婚事,早些把这事定下来。

有周伯清和曹氏出面,周家的诚意毋庸置疑,等到有条不紊的过了纳彩、问名、纳吉后,已经是六月底了,这中间自然有许多礼节,可因为王家在京城并没有多少亲戚朋友,因此即便庆贺了也鲜少有人知道罢了,再加上王蘅先退亲又定亲,也是怕传出去名声不好。

而周家也十分的低调,毕竟周旭前头几个哥哥都没娶亲呢,不宜太过宣扬,而且也怕大肆庆祝会惹得枪打出头鸟——自打英王爷离开京城,皇上不仅没有高兴,反而越发忧愁了,周伯清身为天子近臣,自然不敢往枪口上撞。

这门亲事就这么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定了下来,因为两家都没声张,因此直到换过庚帖,也没多少人知道这事。

周家上下和王家上下自然都是知道了的,周静姐妹三个都没想到一转眼的功夫王蘅就成五嫂了,有过片刻的不自在后都觉得很高兴,因为本就与王蘅投缘,如今姐妹变成姑嫂,关系更亲近了一层。

周惠倒是没想到这亲事这能成,也挺高兴,他本就朋友多,也藏不住话,不出几日京城纨绔公子的圈子里就把这消息传遍了。

姜寒听到信儿时却出了一身冷汗,暗叫不好。

赵凌临走前就吩咐他盯着王家和陈家的亲事,看赵凌的意思是要做媒的,他虽然照着吩咐做了,可一面觉得赵凌关心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的婚事让他很是莫名其妙,一面也因为就住在王家隔壁,想着王家有什么动静都一清二楚的,就没怎么上心,天天**作乐,夜夜笙歌来着。

后来听闻王家大小姐陪着王夫人去静养,王家没了主子更是寂静,他派人去打听,也没听说陈家和王家退亲的事,就越发的没在意,哪能想到两家居然不声不响退了亲,王蘅又如此迅速的定了一门亲事呢?对方还偏偏是他的死对头周家!

姜寒气的跳脚,心里也是害怕的,差事办砸了怕赵凌生气,于是一面写信向赵凌请罪,一面努力的想法子挽回。

可还能怎么办呢?王家和周家都换过庚帖了,这亲事是再无更改的可能,若是想破坏亲事,少不得要出些损招,姜寒也知道宁拆一座庙,不破一桩婚的道理,这事做起来还真有些棘手。

王蘅却是进入了待嫁的状态,每天足不出门的绣嫁衣,原本还能和周家几位姑娘来往,如今为了避嫌也不能去周家做客了,倒是越发清净了,可她并不觉得日子枯燥,反而觉得有了盼头,每天看看书,绣绣花,日子很是自在。

陈文进也很快知道了王家与周家结亲的事,心里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后来才恍然大悟,猜测王澜是不是一早就找好了周家这个亲家?

难怪急着退亲呢,原来是攀高枝去了!

能攀上永安侯府,陈文进真是又羡慕又嫉妒,若说原来对王家还有一点愧疚之心,如今不仅烟消云散了,反而记恨上了王家,与此同时,也越发的盯紧了陈思泉和萧金蟾的婚事。

萧老夫人富贵了一辈子,做姑娘时是千金闺秀,嫁到萧家后更是锦衣玉食,儿子儿媳孝顺,孙子孙女争气,她一辈子也没有什么烦心事,可最近却不知怎么了,家里频频出事。

先是她最疼爱的孙女萧明月不知道中了什么邪,非要去参选秀女,要嫁给英王爷,把她的一颗心吓得粉粹,紧赶慢赶才把这事给捂严实了。

可还没等这事过去呢,二孙女萧婵娟来告诉她,说看中了远房堂妹萧金蟾的未婚夫婿,死活要嫁过去,这对萧老夫人来说无疑又是一个晴天霹雳!

萧金蟾说是萧婵娟的堂妹是客气,事实上这血缘关系已经远的不能再远了,萧老夫人是看萧尚义是个有前途的,萧金蟾长得也好,这才留在了身边,后来萧金蟾订了亲事,对方是金陵陈家,虽然出身商户,却也是大族,她也很是高兴,还给了不少添妆。

那个陈文进也会做事,在正式定亲后又提出登门拜访,礼多人不怪,萧老夫人就见了陈文进及其长子陈思泉。

陈文进果然很会说话,这次进京述职,少不得又要往上升,而陈思泉也是俊秀文雅,彬彬有礼,让她喜欢的不得了。

本想着这是一门好亲事,谁料到萧婵娟会横刀夺爱呢?

居然还拿出了与陈思泉定情的帕子,非陈思泉不嫁,萧老夫人差点晕了过去,看萧婵娟一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的样子,她大为头痛,且先不说去追究陈思泉引诱小姨子的罪过,只先叫了萧婵娟的父母来商议这事。

萧二爷和萧二夫人只得萧婵娟一个女儿,最是疼宠,如今自然向着自家闺女,不说萧婵娟私自定情的不守规矩,倒是打算遂了萧婵娟的心思。

萧二爷道:“反正外头只听说是陈家和萧家结亲,又没有明指叫什么,咱们把新娘子换一换也不是什么大事,更何况萧尚义还求着大哥呢,不过是一个女婿罢了,他还舍不得?”

萧老夫人叹气:“咱们萧家的嫡女嫁到商户出身的陈家去?别人还不得笑话?再说了,金蟾这孩子欢欢喜喜的待嫁呢,可怎么交代?”

第五十三章 陷害

萧二爷不比大哥沉稳,也不比三弟懂事,如今还闲在家里,整个就是一混不吝,闻言一瞪眼,道:“交代什么?她吃咱们家的,喝咱们家的,如今不过是一门亲事罢了,还舍不得?”

萧二夫人到底厚道,可也是道:“我再细细的给这孩子寻一门亲事也是好的,不然婵娟这孩子不吃不喝的也不是法子,我可就这一个宝贝疙瘩,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我也就不活了。”说着掏出手绢开始抹眼泪。

萧老夫人无奈极了,纵有千言万语如今也只化为一声叹息,只叫萧二爷萧二夫人回去准备嫁妆嫁女儿,其余的事她来操心。

萧二夫人顿时喜上眉头,高高兴兴的回去了。

萧老夫人疲倦的躺在床上小憩,思虑该怎么开口让萧金蟾把这门亲事给让出来,服侍了她四十多年的孙妈妈沉默着坐在床尾替她捶腿。

本以为萧老夫人睡着了的,没想到她却忽然开口:“家里忽不剌的生出这么多事,是不是沾染了什么晦气?婵娟是任性惯了的,可明月这丫头向来懂事,怎么这回跟鬼迷了心窍似的。”

孙妈妈吓了一跳,斟酌着悄声道:“要不要奴婢请人算算?”

萧老夫人摇摇头,道:“老大不信这些,把人请了来也只是惹得大家心慌罢了,我倒觉得,自打老四把蒋家一家子带进来,好像才多了这些事,别是蒋家带来的晦气吧?”

孙妈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能顺着萧老夫人的意思道:“这也是说不准的事。”

可萧老夫人却似乎打定了主意一般:“我听说蒋家的那位小姐打小死了娘,说不定就是她命中带煞,招了些不干净的东西来咱们家。”

说着说着,萧老夫人也不小憩了,爬起来就要孙妈妈去传话,把蒋夫人请过来说话。

蒋家寄住在萧家,蒋夫人对萧老夫人自然十分巴结,一听说老夫人请她,就满脸笑容的过来了,可没想到萧老夫人却屏退了下人,问了几句蒋明珠的事情。

蒋夫人虽然觉得蒋明珠碍眼,可也不想让人家指责她苛待继女,遂亲亲热热的回答了,可没想到萧老夫人却一番之前亲亲热热的样子,反而暗指蒋明珠命不好,给萧家带来了晦气。

蒋夫人稍微一想便明白了萧老夫人的意思,想起两个儿子年幼,若是与萧家能有点交情,对两个孩子也是极好的,遂立刻改口随着萧老夫人的话道:“老夫人说的不错,这孩子古怪着呢,素日也不喜欢出门,也不爱和人说话,死气沉沉的,我瞧着也不喜欢,无奈她是我们家的大小姐,我也只有捧着的份,如今没成想给您添了麻烦,我心里也很是过意不去,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弥补。”

萧老夫人道:“她一个孩子家,我心里也是十分怜惜的,既然她母亲去得早,不如把她送到寺里去让她给亡母祈福一阵子,也是她的孝心,顺便多学些佛理佛法,也是一辈子受用不尽的。”

蒋夫人笑道:“还是您老见多识广,就按您说的办,正巧这孩子前几日还念叨着要吃素斋给亡母祈福呢,我回去就与老爷商量,怎么着也要成全这孩子的一片孝心才是啊。”

萧老夫人满意的点点头,她想,让蒋明珠去寺中住一阵子,化解了这煞气只怕就好了,并没有什么不好的心思。

毕竟蒋大人是萧四爷的朋友,仕途也是一片平坦,萧老夫人并不想得罪他,可她却没想到蒋夫人并不满蒋明珠参加选秀,生怕蒋明珠得势后会报复她,只是碍于蒋大人对蒋明珠的期望很大,蒋夫人不敢下手罢了。

如今萧老夫人一发话,竟要把蒋明珠送去寺里,蒋夫人计上心头,便来了一招顺水推舟,下定决心一定要毁了蒋明珠的前程,让她再也得意不起来!

蒋夫人先是说服了蒋大人把蒋明珠送到寺中暂住,又买通了几个闲汉,让他们找到机会偷偷摸进寺里毁了蒋明珠的清白,只要蒋明珠成了不贞之人,只怕别说选妃了,连活都活不下去了!

不得不说,蒋夫人此举太过狠毒,可怜蒋明珠还不知道继母的阴谋诡计,一听说去寺庙替亡母祈福,虽然疑惑,但也没有拒绝,乖乖的收拾东西由蒋大人亲自送到了城郊的广济寺。

也是蒋明珠的运气好,到寺中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再加上之前约定了去王家做客,却迟迟没有机会,于是如今便想趁着离开了萧家,先想方设法与王蘅取得联系。

她也是胆子大,见广济寺并不像在萧家守卫森严,身边又没有上了年纪的老妈妈盯着,只有几个粗使丫头罢了,于是便想了个主意,让贴身丫头巧月穿了自己的衣裳,每日带着帷帽到大殿跪经祈福,若是在房间里,便由巧月守在门口送饭送菜,假装她在房间似的。

蒋明珠到寺中的第二天,一清早便化装成小子的模样悄悄从后门溜出了广济寺,然后又雇了马车径直进城去寻王蘅。

结果蒋明珠摸到了柳条胡同,却被告知主人已经搬家了,蒋明珠自报身份,又问清了新住址匆匆赶过去,等到了王家的时候已经过了正午了。

王蘅听人说蒋明珠来了时还觉得不敢相信呢,跑过去一看蒋明珠因为着急赶路狼狈的样子,更是诧异,蒋明珠却抱着王蘅大哭起来。

王蘅看出必有隐情,便把她带回了房间,先是命人给她好好梳洗了,又准备了饭菜,待到蒋明珠梳洗干净,吃饱饭,情绪也稳定下来,这才慢慢把自己从杭州到京城,以及在萧家寄人篱下的事和王蘅说了一遍,几次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王蘅知道蒋明珠的苦楚并不是几句话就能说清的,而她的身不由己和种种无奈更是让人怜悯。

王蘅看她趴在桌子上哭的哽咽难耐,轻轻拍着背安慰:“这些事都过去了,等到你选秀结束,成了贵人,岂不是苦尽甘来了?”

蒋明珠抽抽噎噎道:“哪有这么容易的事,这次我虽然不知道她把我送去寺里打的什么主意,可也猜得出来肯定好不了,每次她要算计我,总会对我很好,让我在她害我的时候措手不及,总要吃亏,她当我是小孩子,不懂得吸取教训?她现在对我越好,只会让我越觉得危险罢了。”

王蘅道:“既如此,就别回去了,留在这儿与我一起住,反正我一个人也觉得无聊呢。”

蒋明珠道:“若是我不回去,寺里那边可怎么交代呢?”

王蘅道:“该怎么交代就怎么交代,你既然能溜出来,我便猜得出来身边跟的人不多,定是你那继母又故意轻慢,好好的小姐弄丢了,正好让她们急上一急,你对你那个继母,不能总是忍让,有时候也要反击才是啊。”

蒋明珠拭了眼泪,道:“我哪有你的底气,你父亲对你千般宠爱,你继母自然不敢得罪你,可我父亲不光有我,还有两个弟弟,他如今送我来选秀,我的心就灰了一大半了。”

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王蘅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索性只是安慰蒋明珠,又留她住下,又派了小厮去广济寺探听消息,看看那边有没有露馅。

又过了几日,蒋明珠已经在王家住了几日,蒋夫人在萧家也暗自盘算好了日子,用去探望蒋明珠为借口把蒋大人拉去了广济寺,她命人去找的几个闲汉也悄悄翻墙摸进了寺里,按着蒋夫人提供的消息,摸进蒋明珠的房间将房中女子侮辱了,又扬长而去。

蒋夫人刚进寺中便得了心腹的暗号,知道那边得手了,心里得意的紧,一定要让蒋大人彻底打消利用蒋明珠博取富贵的念头才好!

蒋大人哪里知道蒋夫人的恶毒心思,只是单纯的想看看女儿罢了,谁知命人去请,左等右等等不来,心中着急,起身去了蒋明珠的房间,蒋夫人暗自偷笑,赶忙跟在后头。

打开房间一看,房间内一片狼藉,蒋明珠的丫头巧月穿着蒋明珠的衣裳,已经触柱而亡了,身上明显有被侵犯过的痕迹,蒋大人吓得腿一软,差点晕过去,蒋夫人一见死的是巧月,也是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也幸而蒋大人性格坚毅,见过的世面也多,过了最初的惊恐后便想到了最严重的问题:蒋明珠哪里去了?

第五十四章 逃脱

看巧月的样子分明是被匪徒侮辱,不甘受辱而死,那么蒋明珠又在什么地方?会不会被匪徒抓走了?

蒋大人立刻厉声吩咐下人把广济寺团团围了起来,把里头的和尚也都拘禁起来,又叫人去顺天府报案,只说丢了东西,又吩咐人四周悄悄的寻找蒋明珠的下落。

王蘅一直派人盯着广济寺呢,这边广济寺一出事,那边王蘅便听到了消息,蒋明珠听到巧月的遭遇后吓得手里的茶碗都端不住了,浑身不住的发抖。

王蘅也觉得蒋夫人太过狠毒,巧月相当于是替蒋明珠挡过这一劫,如果蒋明珠没有来找她,那么如今遭此劫数的说不定就成了蒋明珠!

蒋明珠呜咽一声,突然瘫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也幸而屋里没有丫头服侍,王蘅也坐在地上,揽着她的肩膀只是不住安慰,旁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和蒋夫人一比,彭氏简直成了大善人,她虽然无能,至少没有这么恶毒的心思。

蒋明珠悔恨万分,巧月是她的大丫头,从小跟她一起长大的,对她最是忠心耿耿,继母几次三番找茬打压巧月,巧月都没有屈服,反而一如既往的照顾她,对她忠心,如今,又替她受难,她对不起巧月!

当日她就不该让巧月假扮成她的样子留在寺中,主仆俩一起逃出来,不管怎么样,总归是捡了一条命,如今却让巧月落得这样的下场,她真是后悔!

她有多悔,就有多恨!恨蒋夫人的恶毒,恨不得把她千刀万剐!

王蘅听蒋明珠把牙咬的咯吱咯吱响就知道不好,还没来得及说话便看蒋明珠哭的撅了过去。

王蘅赶忙喊人进来,又是请大夫,又是把蒋明珠抬到床上,好一番忙乱,待到蒋明珠被大夫针灸过,悠悠转醒,王蘅便发现蒋明珠的眼神变了,以前总是柔柔的带着几分笑意的眼神如今满是恨意,王蘅吓了一大跳,担忧的拍了拍她的脸颊:“你没事吧?”

蒋明珠轻轻摇了摇头,王蘅松了口气,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要先保全自己,才能给巧月报仇啊。”

蒋明珠一听巧月的名字,眼泪又落了下来,可她这次却发狠的点头道:“没错,我要先保全自己,才能替巧月报仇,我才不会让那个贱妇如意呢!”

原先蒋明珠还不得不违心的称呼为母亲的人,如今已经改口成了贱妇,足见蒋明珠心中的恨有多深了,不过这也在情理之中,任谁被这样算计都没法子平静,尤其是当你没有事,你身边的至亲却替你受苦遭难的时候,更是将所有的愧疚和歉意都转化成了仇恨。

蒋明珠晕厥不过是急怒攻心,如今醒了,连药也不用吃的,却只是怔怔的靠在床上发呆,王蘅知道她遭逢巨变,心里肯定一时转不过弯来,也不打扰她的思绪,只是命人继续探听蒋家那边的动静。

蒋大人自然是急的快疯掉了,即便迅速的展开搜寻,也没有找到蒋明珠的下落,那几个罪魁祸首因为蒋夫人的暗中包庇,也没有被抓住,她虽然失望怎么死的不是蒋明珠,可一看蒋明珠不见了,便求老天爷保佑让蒋明珠最好被拐子拐了去才好呢。

蒋大人一着急,就埋怨蒋夫人:“我说多派几个人跟着服侍,你偏偏不同意,如今若是找不到人可怎么是好?”

蒋夫人不服气道:“这寺庙也是清静之地,老爷派那么多人跟着也是扰了人家清净,可谁能想到会有匪徒呢?如今大小姐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巧月又穿了大小姐的衣裳,说不定大小姐跟着谁私奔了呢,大小姐不愿意去选秀您也是知道的,如今跟人跑了,这也是说不准的。”

蒋大人喝道:“你给我住嘴!珠儿什么样的品行我心里清楚,你少往她身上泼脏水!如今孩子不见了,不说急着找,反倒说风凉话,你也是做母亲的样子!”

蒋夫人一听蒋大人骂她,又是委屈又是气,也吵闹起来:“我替你生了两个儿子,如今你为了一个丫头片子骂我?呸,不过是指着她攀高枝罢了,可老爷也该看看,京城人杰地灵,大小姐那样的可未必选的上,丢了就丢了,正好省一笔嫁妆钱!”

蒋大人听了这话越气,扬手欲打,蒋夫人竖着眉毛迎上去任他打,蒋大人反倒下不去手,气的自己扇了自己两耳光,骂自己道:“把好好的孩子弄丢了,你也是做爹的?”

蒋大人素日对蒋明珠不关心,并不意味着他不在乎这个女儿,毕竟是自己的头一个孩子,蒋大人也是抱在怀里疼过爱过的,人总是在失去的时候才懂得珍惜,如今蒋大人想起蒋明珠素日的孝顺听话,心里越发的愧疚,越发的不是滋味。

为了蒋明珠的名声,偏偏不能大肆搜寻,就怕人家知道姑娘走丢了,即便找回来,也不贞洁了,若是坏了蒋明珠的名声,蒋明珠真是活也活不成了。

王蘅冷眼瞧着蒋大人着急跳脚了四五日,这才派人送信给蒋大人,说蒋明珠在自己这儿。

蒋大人接着信儿就急急忙忙跑过来要人,却被王澜拦住了。

对于蒋明珠的事王澜知道的不清楚,只知道她是王蘅的好友,遂跟对待自家侄女儿一样,十分和气,后来王蘅几次三番差遣小厮去打听消息,王澜虽然没有阻拦,可过后也叫了小厮来细细的问了一遍,也知道蒋明珠躲过一劫的事。

虽然并不知道这幕后黑手是谁,可也不难猜,寻常的小姐出门都是几十个人前后簇拥着,服侍着,怎么可能让蒋明珠那么轻易地就跑出来?还让一个丫头假装小姐五六日都没发现?定是身边服侍的人少,或者服侍的不精心。

这内宅派人服侍主子的事肯定都是蒋夫人管着的,蒋夫人如此不经心,再联想起后来发生的事,就不难猜测是她故意为之,没想到蒋明珠福大命大,逃过一劫罢了。

遂蒋大人登门拜访,王澜并没有立刻让蒋明珠出来相见,反而与蒋大人坐下叙话。

蒋大人急的要命,对王澜的寒暄便有几分心不在焉,直到听王澜自报家门,说是齐老爷的妹夫,这才重视起来。

王澜先把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先是道歉:“贵府的事我们原不该插手,也不该暗中打听,只是小女与令千金关系极好,也是令千金同意了,这才如此放肆,望蒋大人见谅。”

蒋大人一听蒋明珠毫发无伤的在王家住着,对蒋明珠私自逃出广济寺的愤怒就成了庆幸,赶忙起身拱手道谢:“哪里哪里,该我谢谢王大人才是,若不是承蒙收留,只怕小女早已遭遇不测,救命之恩,恩同再造。”

王澜自然不敢受他的礼,笑道:“也是两个姑娘关系好,跟亲姐妹似的,也不值得蒋大人道谢,倒是广济寺的事我有几句话不得不说,不知蒋大人愿不愿意听?”

蒋大人如今有女万事足,紧张的心情也缓解了许多,摆出了素日与人交际的架子:“王大人请讲。”

王澜一笑,道:“听蒋小姐说,是令夫人让她去寺中替亡母祈福,这原也是孩子的一片孝心,只是不年不节的,又不是诞辰忌日,令夫人怎么突然想起这一桩事来?再者,蒋小姐毕竟未出阁,虽然是到佛祖清净地去,也要加派人手悉心照顾的,即便不能有长辈陪同,也该多派几位上了年纪的老妈妈陪伴才是,可我却听说蒋小姐身边除了一个服侍的丫头,其余的就都是粗使不顶事的小丫头,不知道这是什么缘故?另外,据蒋小姐所说,她第二日就和身边叫巧月的丫头换了衣裳偷偷跑了出来,可身边服侍的却愣是没发现,足见对蒋小姐的照顾并不尽心,若是没有谁吩咐,那些奴才怎么就敢轻慢自家的小姐呢?这一切的疏漏导致了那样的惨剧,虽然蒋小姐侥幸避过一劫,可这其中的关节蒋大人也要想明白才好,痛定思痛,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啊。”

蒋大人原本还面色如常,可听到最后,越听越觉得王澜在暗指是蒋夫人在暗害蒋明珠,毕竟后宅的事都是由蒋夫人全权做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