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澜便趁着休沐的功夫带着王蘅来看了这宅子,因为靠皇城较近,左右住的也都是朝廷大员,甚至还有王公贵族,王蘅有些担忧:“父亲住这宅子不是逾制吧?”
王澜笑道:“不会不会,咱们花自己的钱,光明正大,心安理得,爹爹带你来看看,便是想你帮着参谋参谋,看看这宅子需不需要修一修,再看看怎么修。”
王蘅绕着宅子走了一圈,外院有两进,待客的正厅,花厅,客房都整整齐齐,倒是不用重修,而内院的三进也十分精致,正房五间,左右各有一间耳房,东西厢房各三间,从正院的小角门过去,便是一条长长的甬道,东西各一个大跨院,两个跨院中间便是一个花园,里头还修建了一个池塘,一座亭子,再往后便是一溜后罩房了。
房舍都是新的,倒是因为长久不住人的缘故,花园的花草没人打理,长得有些野,但总体来说还是不错的。
王蘅笑道:“这么大的宅子,再多十几个人也是住得下的,芹哥儿已经大了,搬过来后不如让他住在外院,总不能老在内宅厮混,至于罗姨娘,就让她住在东跨院好了,那跨院也有两进,中间砌赌墙,隔成两个院子,给两位姨母住,西跨院我住,等夫人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若是弟弟就罢了,若是妹妹,长大了正好也住在那儿。”
王澜呵呵笑道:“你说的不错,我也是这个打算呢。”
王蘅又指点了花园里的几处景致,要在这儿种植牡丹,那边搭个蔷薇架的,这些都是小事,王澜便一一应了,与王蘅说说笑笑的回去了,只画好了图纸交给管家按图施工,等宅子修葺好再搬过去。
对于新宅子,彭玉琴和彭玉画也很是期待,见王蘅回来便围了过来:“新宅子大么,好看么?”
王蘅笑道:“自然很大,到时候别说一人一间屋子,就是一人两间屋子也住得下,倒是你们,怎么今日没出门?”
彭玉琴道:“天天出门,再好的景致也看腻了,不如在家待着。”
王蘅道:“你们若是觉得烦,就叫上几个小丫头一起玩儿去,我马上就要练字呢,也没空陪你们说话。”
彭玉琴道:“我说你没意思,整天除了看账本就是练字,又没有先生逼着你,何苦天天练字?”
王蘅笑道:“不是有没有先生的问题,这学问学了便是你自己的,字练了便记在了心里,并不是为了应付谁,就好比那琴棋书画,你若是不下苦功夫,是怎么也学不会学不好的。”
彭玉琴不以为意,彭玉画却若有所思,第二日便来找王蘅,说想学点东西,她看上去很难为情:“你说得对,我们整日闲在家里也是荒废光阴,若是让我像你一样读书写字我也坐不住,便想学些其他的,好歹有个一技之长。”
王蘅道:“那你想学什么呢?”
彭玉画闻言更不好意思了:“有没有学起来轻松些的,不用花太多心思的?”
王蘅笑道:“这可就难办了,学什么都是辛苦的,端看你能不能坚持下去。”
彭玉画犹豫一会道:“不然我就学作画吧,小时候父亲教过我,我不爱学,就荒废了,但总归是有些底子的。”
王蘅欣然应允,当即叫了管家来吩咐:“去请一个教丹青的师傅来,最好是女子,若是找不到,上了年纪的老画师也行,再置办一些作画的颜料和工具来。”
管家应了,自去找人,彭玉画很是感激:“多谢你了。”
王蘅笑道:“咱们是亲戚,你又是长辈,我可当不起,咱们和和气气的便是,只是不知道二姨母想学什么?”
彭玉画脸色微沉,道:“她?她只怕什么都想学,什么又都嫌苦。”王蘅一笑,不置一词。
过了几日,管家请了一个老画师来教授彭玉画作画,彭玉画出门的时候便少了,她估计也是真的想学,每日除了吃饭睡觉便是作画,彭玉琴落了单,一开始还跟在彭玉画跟前凑热闹,可后来就嫌烦了,照旧恢复了她出门游玩的生活。
一转眼到了四月底,之前说登门拜访的蒋明珠却迟迟未出现,王蘅有些着急,眼见着要搬新家了,若是蒋明珠再不来,她可怎么告诉她新家的住址呢,遂问了王澜蒋家的事。
王澜和蒋大人并没有交情,但蒋大人却和齐老爷有交情,遂王蘅一提,王澜便让人去打听了,这才知道蒋大人一家自打进京就一直借住在同窗好友萧四爷家中。
萧四爷便是娶了宁顺长公主的萧尚德的四弟,而且是堂弟,萧家也是大族,因为萧老夫人健在,萧家就没分家,一大家子几房人都住在一起。
萧四爷的父母早逝,小时候是跟着大伯母,也就是萧老夫人一起长大的,所以才会住在萧家大宅,与萧尚德三兄弟的关系也很好,说是亲兄弟也不为过,萧尚德因为尚了公主,住在公主府,大房的院子就空了下来,这次蒋大人携家眷入京,便是看着萧四爷的面子借住在萧家。
王蘅一回想,难怪那天蒋明珠是跟着萧家几位小姐一起来的,原来是借住在萧家。
客居别处,总是不好随意出门的,对蒋明珠的迟迟不出现就释怀了,可她想登门拜访,也有些困难,便请父亲出面,给蒋大人递了帖子。
王澜一听王蘅说蒋明珠是她在杭州的好友,自然愿意帮忙,更何况蒋大人也是齐老爷的朋友,遂去萧家送了帖子请蒋大人喝酒,没想到去送帖子的人连萧家大门也没进去就被赶回来了。
王澜有些生气,道:“就是萧家娶了一位长公主回来,也犯不着如此嚣张吧。”
王蘅安慰道:“女儿那次诗会看萧家几个姑娘,便知道萧家家规森严,如此闭门不见客应该是另有缘故,想必正是萧家出了事,明珠姐姐才不方便出门的,女儿叫人去打听打听便是了。”
王澜道:“也好,只是莫要吃亏,别人瞧不上咱们,咱们也犯不着自取其辱。”
王蘅笑起来:“爹爹只管放心。”
王蘅写了一封信给周静,询问她萧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本想着周静性子活泼,那日诗会几乎和每个人都谈得来,她又是侯府千金,消息应该很灵通,才起了询问的意思,没想到周静没回信,反而和周琳周文一起,三姐妹齐齐到王家登门做客。
王蘅有些意外,听了消息出去亲自迎接,看三个人倒是兴高采烈的,有些无奈:“怎么不说一声就过来了?我也没个准备。”
周静笑道:“我和祖母说来找你说话,没想到祖母那么爽快地就答应了,所以就过来了,没想到你们家院子虽然小,可倒也别致。”
王蘅笑道:“有几位大驾光临,自然是蓬荜生辉了,院子窄小,你们到屋里说话。”
说句心里话,周静对王蘅一直抱着自傲又自卑的心理的,自傲是因为她是侯门闺秀,王蘅只是商户家的小姐,她在身份上比王蘅高贵,自卑却因为王蘅虽然出身卑微,却事事比她强,比她讨人喜欢,让她又生出几分瑜亮之憾。
所以这次不打招呼就登门也有几分试探的意思,一进王家的院子,见十分逼仄,还不如她住的地方,周静心中就多了几分得意,可一进王蘅的闺房,这得意就立刻灰飞烟灭了。
王蘅本就是个眼光挑剔的,而王家的财力雄厚,也经得起她的挑剔,遂王蘅所用的无一不是精品,家具是一水的鸡翅木雕花,而王蘅的书案和美人榻却是在杭州用惯了搬过来的,具是紫檀的,所摆设的摆件也都是价值连城,别说周静屋里的摆设比不上,只怕当初身为侯府嫡长女的周家大小姐的绣房也不如这个精致。
周静的笑容有些勉强,但也没有让人瞧出来,只是安静了不少,周琳和周文却跑到王蘅的书架前围观王蘅的藏书。
王蘅笑着让丫头预备茶水点心,道:“原本该带你们去给夫人请安的,可夫人卧病在床,也不敢打扰,我叫人去说一声便是了,你们要吃什么玩什么也不用客气,只管跟我说,我这儿不比你们侯府,什么东西都是全的,可寻常东西也是拿得出来的。”
周文笑的:“别的也就罢了,我就羡慕你这一架子书,有不少都是我没看过的呢。”
王蘅笑道:“你若是喜欢就拿去看,只是莫要忘了还,这些也都是我的珍爱之物呢。”
周文爱书,对书自然也十分珍视,若是王蘅满不在乎的提出来把书送给她,她反而觉得王蘅不是懂书之人,如今王蘅要她还,她反而觉得在情理之中,还觉得王蘅也是个爱书的,便起了惺惺相惜之心,而周琳却笑道:“四妹爱书如命,这可真叫人没法子。”
她嘴上这么说,手里却摩挲书案上放置的一块用翡翠雕琢的貔貅镇纸爱不释手,便知道她也是个喜好风雅的。
044.议论
王蘅笑着招呼她们吃茶,又把丫头都遣出去,屋里只得四个人说话,又闲适又自在,周静笑道:“说起来,要不是你这一封信,我们也想不到登门拜访呢,幸而是你,若是换了旁人,我们这么风风火火的上门,肯定是很失礼的。”
王蘅笑道:“和我还用讲究这些?你们快和我说说,萧家到底怎么了?明珠姐姐住在萧家,如今也是不通音讯,我和萧家几位小姐虽有一面之缘,但还不熟悉,也不敢贸然上门,只好托你们了。”
王蘅这一问,周文也不翻书了,周琳也不看笔墨纸砚了,脸色一下子都变了,周静咳了一声,压低了声音道:“你这儿说话方面么?”
王蘅点点头:“无妨,有话你就直说,在家里还没有人敢来我这儿听墙角。”
周静这才放心,道:“自打那天诗会结束,也不知道明月郡主中了什么邪,非要嫁给英王爷,萧家就是因为这事才闭门谢客的。”
王蘅大吃一惊:“怎么我不知道这事?”
周琳笑着走过来坐下:“若是你也知道了,明月郡主的名声可怎么办呢?这还是二哥与萧家的少爷有交情,我们两家关系也好,这才听说了一点,可知道的也不全,你可千万要保守秘密。”
王蘅连连点头:“放心吧,我保证不说,只是英王爷到底哪里好了,怎么都争着抢着嫁给他呢?”
王蘅本是一句玩笑话,可周静却当真的掰着手指头数起来:“好处可多了,年轻英俊,武艺高强,聪明睿智,身份高贵,家财颇丰,别说郡主了,只怕公主配给他也是委屈了。”
王蘅忍不住一笑:“难不成你也想嫁给英王爷?”
周静没害臊,反而诚实道:“他若是愿意娶,我就愿意嫁,也不吃亏啊。”
周文也附和道:“虽然我不喜欢他,不过这样的人的确有不少人心仪,若是他登门求亲,我即便不答应也是一种荣耀啊。”
周琳忍不住笑起来:“瞧你们一个个不害臊,还想让英王爷登门求娶啊?蘅儿呢?也愿意嫁么?”
王蘅一怔,随即道:“我可不愿意嫁,若说他位高权重,可也容易遭人嫉妒啊,嫁给这样的人肯定活得很累,因为时时刻刻都在听别人的奉承或者防备别人的陷害,整日提心吊胆的有什么意思?倒不如嫁一个普通人,安安生生的过日子。”
周文拍手笑道:“你们瞧,蘅儿姐姐可比你们想的明白,若是我,也是宁愿平淡一生,不愿大起大落,那种生活只适合英雄或者绝代佳人,而我只是一个平凡人罢了。”
周静笑道:“也是我们玩笑罢了,谁还当真啊,倒是明月郡主,只怕她的一颗芳心是错许了,英王爷手握重兵,即便如今皇上待他亲兄弟似的,将来也必定要收拾他,欲擒故纵嘛,宁顺长公主又向来支持皇上,如今明月郡主居然要嫁给英王爷,摆明了是打脸,长公主能同意才怪呢,就是咱们,祖父是皇上的老师,只怕这辈子也是和英王爷无缘的。”
周静这番话太过深刻,以至于周文周琳都陷入了沉默,身为侯府千金,她们站的比别人高,承担的风险也比别人大,就拿王蘅来说吧,虽然王蘅出身卑微些,可却没有这样的事烦扰,日子过得可比她们舒心多了。
王蘅也是静默片刻,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也许打从进京城她就有这种预感吧,虽然她竭力避免自己陷入风波,妄图独善其身,可如今看来,不知不觉已经掉进去了。
自幼丧母,在外祖母家长大,让王蘅极度渴望有一个完整的家,也极度渴望平静安宁的日子,对于这些朝政大事,党派之争,什么英王爷,什么帝师,什么皇上,对她来说只是邸报上的一个名字罢了,如今被摊开来谈论,仿佛距离很近,让她有些不安,也有些彷徨。
周静见她一番话叫场面冷下来,笑道:“这也只是猜测罢了,万一长公主疼爱郡主,说不定就应了这门亲事呢?”
周文扑哧一笑:“说不定长公主同意,英王爷反而不同意了呢?毕竟英王爷喜欢什么样的姑娘你们知道么?”
周琳点头道:“就是,咱们说得再多也只是瞎猜罢了。”又对王蘅道:“你若是想见蒋姑娘,只怕要过段日子了,萧家如今就怕这事传出去呢,等这事过去只怕就好了。”
王蘅道:“原来也是不着急的,只是最近我们要搬家了,怕明珠姐姐找不到地方罢了。”
周静笑道:“这是喜事啊,到时候我们登门贺乔迁之喜,你别烦我们就成。”
王蘅笑道:“你们是知道的,我一个人在家闷得很,等搬家了住的地方大了,你们天天来玩才好呢。”
周静又问新宅子在哪儿,王蘅道:“靠近皇城,在玉带胡同,靠西的一家便是。”
周静本来正喝茶呢,闻言一口茶喷出来,诧异的看着王蘅。
王蘅有些莫名其妙,再看周琳和周文也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不由道:“怎么了?那宅子你们知道?有什么不好么?”
周静连连摇头,道:“你先告诉我,这宅子是怎么买到的?”
王蘅笑道:“这可难住我了,外头的事我也不清楚,只是父亲托了谢家的世伯,帮着牵线买的,我知道的也不多。”
周琳叹道:“你知道么,玉带胡同只有两处宅子,一处是你们家新买下来的,另一处则是英王爷在京城的别院!”
王蘅有些不敢相信:“不会这么巧吧?英王爷不是应该住在皇城里么?”
周静道:“皇城里的是他正式的府邸,玉带胡同的是他的别院,你还真是好运气,居然和英王爷做了邻居。”
王蘅觉得这事有些复杂:“不知道父亲知不知道这件事,如果知道了,应该不会买这个宅子才是啊。”
周文道:“应该是不知道吧,这还真是缘分呐!”
王蘅可不觉得这是什么缘分,犹如被泼了冷水,将要搬新家的喜悦顿时少了一半。
周静看王蘅是真的不高兴而不是装出来的,便知道她对英王爷是真的没什么想头,笑道:“你也别不高兴了,这是别人想也不敢想的运气啊。”
王蘅道:“这算什么运气?万一别人弹劾父亲是攀附权贵呢?不行,我得告诉父亲一声,不然另寻一处也使得。”
周静赶忙拦住了:“你们问心无愧,怕什么?再者,说句不怕你恼的话,只怕你认真去攀附,还不一定攀附得上呢,英王爷虽然优秀,却也孤傲的很,从来没见他与京城的权贵们有什么往来,只怕你们主动登门,他还闭门不见呢,况且那是别院,他估计一年里头也去不了几次,等忙过这阵子选妃,估计又要回漠北了。”
王蘅细细一想,倒也是这个缘故,这才放下心来,可心里却打定了主意问一问父亲。
周家三个姑娘来做客,彭氏是知道的,见王蘅没带过来给她请安,心里就有些不舒服,这不是无视她的存在么?再加上罗姨娘在一旁说些幸灾乐祸的话,让彭氏也十分不舒服。
可王澜对于王蘅有朋友来做客是十分高兴的,他不方面见,便让人传话,说不必客气,周静几个这次出门也是临时起意,不能多呆,和王蘅说了话便告辞了,自然也就没留饭。
送走了三个客人,王蘅便去给王澜请安,说起这宅子的事,王澜居然是知道隔壁住着英王爷的,他笑道:“原来这宅子的主人舍不得卖也有这个缘故,只是急需钱,也就顾不得了,倒让咱们白捡个便宜,我也打听了,英王爷素日不住在这边,只有几个下人看房子罢了,不碍的。”
王蘅叹气:“说真的,女儿有些担心,虽然英王爷不住在那儿,可到底是他的宅子,咱们与他比邻而居,就是不想招惹闲话也难。”
王澜拍了拍王蘅的肩膀安抚她:“你莫要担心这些,自有爹爹呢,你只管安心过日子便是了。”
又过了半个月,新宅子修葺完工,王澜便选定了吉日乔迁,打从前几日起,家里家外就开始收拾东西了,王蘅也越发的忙碌,把新邻居的事给抛到了脑后,因为新宅子里有家具,所以除了一些用惯的要搬过去,其余大件笨重的倒都没动。
王澜的意思是这宅子虽小,也能住人,到时候若是有客人什么的,也有个住人的地方,遂说是搬家,也只是搬动了一些细软罢了。
一大清早,王家便一辆辆的马车驶出去一趟趟来回搬送东西,王蘅住了不到两个月的屋子已经被搬空了,她看着什锦拿着单子一样样的核实东西送出去,而新宅子那边有常妈妈拿着单子一样样的核实了拿进去,断不会有什么差错。
她这边搬完了,又去看彭氏那边,罗姨娘倒是不用操心,只是彭家姐妹需要照顾,王蘅又派了赵妈妈过去坐镇,忙乱了一早上,才算是把东西和人都搬运过去了。
第四十五章 读书
王蘅的新院子宽敞了许多,正房三间,左右厢房两间,还有一个小小的退步,王蘅到的时候屋里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东西搬过来一样,珊瑚就带着人收拾一样,也省的都堆在一旁乱糟糟的,遂王蘅这边算是最先收拾好的,她梳洗后换了衣裳去给彭氏请安。
彭氏所住的正院,偌大的院子里堆得都是箱子,到处乱糟糟的,也没个人看着,王蘅皱眉,拉着一个探头探脑的小丫头道:“夫人呢?”
那小丫头一见是王蘅,有些畏惧,不敢撒谎,低着头道:“夫人屋里丢了东西,正问人呢。”
王蘅先是一愣,继而道:“那父亲呢?”
小丫头怯怯道:“老爷的同僚前来贺喜,老爷在前院呢。”
王蘅让那小丫头走了,紧接着吩咐什锦:“你悄悄去打听打听,刚才人多,东西也乱,一时间拿错了也是有的,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什锦应了,王蘅也没了去请安的心情,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
不出一刻钟,什锦便回来了,神情有些严肃,悄声道:“听说丢的不是大件东西,是夫人的一张地契,还是嫁过来后老爷给的私房,总共两百亩,就在大兴,说是连成一片的良田,十分难得,原先是放在夫人妆匣夹层的,刚才一收拾东西,夫人这才发现丢了,夫人屋里的几个丫头都跪在那儿呢,听说夫人气的不得了。”
王蘅道:“她把地契放在妆匣里?这事都有谁知道?今儿又有谁碰了她的妆匣?一问不就清楚了?”
什锦道:“奴婢听说,夫人屋里收拾东西的事一概都是春喜总管的,可妆匣却是给夫人梳头的春雨管着的,今儿搬东西,春雨收拾了妆匣放进箱子里,就去别处帮忙了,一个妆匣,谁能留意呢?结果就丢了,如今春雨春喜都有不是,哭得厉害,要说那时候去过夫人院子里的,也只有彭二小姐了,她过去抱怨,说人手不够,除了她,就没别人了。”
王蘅道:“那夫人可曾去问二姨母?”
什锦摇头,王蘅冷笑,即便她猜到了东西是彭玉琴偷的,也不敢去质问吧,怕彭玉琴否认又撒泼,也怕丢脸!
这是彭氏的私事,王蘅也没有权利干涉,遂只装作不知道,而彭氏也没把这事闹大,只把春喜春雨锁了起来,绝口不提这事,其余人要么不知情,要么也是一知半解,可一看这个架势,就都不敢再提了。
忙了一天,王蘅也累了,晚上睡的香,第二日起得也早,把昨日的不愉快忘了大半,细细的打扮了,然后心情很好的去给彭氏请安,在正院外头正好遇到了罗姨娘。
以前王蘅管着王芹念书,略微偷懒就要挨饿,罗姨娘对王蘅恭敬客气了不少,只盼着她能手下留情,如今搬进新宅子,王芹搬到了前院单独住,罗姨娘就没了顾忌,看见王蘅就气哼哼的,王蘅也不在意,笑眯眯道:“罗姨娘,父亲说了,在给芹哥儿找到合适的先生前,要他一直跟着我念书呢。”
罗姨娘脸色一变,笑的很是勉强:“跟着大小姐念书,是大少爷的福气…”
王蘅看了她一眼,很是愉快的进了正院。
彭氏的脸色果然不好看,可王澜脸上倒是看不出什么,反而笑呵呵的:“新家新气象,我看蘅儿也是春风满面啊。”
王蘅笑着坐在了旁边,看罗姨娘给彭氏请安行礼,又说起了王芹的事:“如今跟着我,虽然也学的进去,但是芹哥儿到底大了,我也怕教不好,若是请了先生回来教,芹哥儿一个人没有伴儿,又要淘气,倒不如父亲看看有没有哪家的族学或者书院合适,把芹哥儿送过去,一来芹哥儿有了玩伴,相互比着,读书也能用功,二来,也能锻炼芹哥儿与人交际的能力,免得他跟着我们一群内宅妇人,也长不了见识。”
王澜看了一眼缩在罗姨娘身边不吭声的王芹,皱了皱眉头,觉得王蘅的提议不错,便说要考虑考虑。
罗姨娘却不满的瞪了王蘅一眼。
用过早饭,王澜去衙门,王芹不情愿的跟着王蘅一起回去念书,照老规矩,王蘅先给他布置功课,若是完不成,中午饭就不能吃,下午有下午的功课,晚上也有晚上的功课。
王芹经过几次反抗,都被王蘅给镇压了,虽然那四个婆子不在跟前看着了,可王芹却对王蘅彻彻底底的畏惧了,一点也不敢造次,因为挨饿的滋味实在不好受,如今在王蘅面前乖得不得了,让背书就背书,让写字就写字,。
王蘅本来也懒得应付王芹,教他读书也是希望他别那么没出息罢了,遂也只是布置了两篇文章让王芹背熟,王芹便坐在廊下专给他摆放的书桌上叽里呱啦的开始背书,旁边两个丫头监视着,若是有偷懒开小差的情况,中午可就只能吃素了。
为了吃饱饭,也为了吃上肉,王芹不得不摒弃杂念认真背书,因为他知道王蘅对他一点也不会心软,更不会怜惜,他若是哭闹,只怕一整天都吃不上饭。
在王芹的背书声中,王蘅先把家里的琐事处置了,各样事吩咐下去,因为是搬家的第二天,主要工作依旧是收拾东西,王蘅得了闲便和王芹一样坐在廊下看书。
王芹虽然顽劣不堪,可他脑子却很好使,认真的背,不到中午两篇文章就背熟了,王蘅检查了,又给他讲解了这两篇文章的意思,然后抽查前几日的功课,看看有没有已经忘了的,如果忘了,就要重新背。
从王蘅教他念书到现在,他已经把三字经,千字文,古今贤文和论语都背完了,这十几日背的书比他这两三年背的书都要多,王澜没想到王蘅居然能降服住王芹,还取得这么大的成绩,遂越发放心的把王芹交给了王蘅教导。
王蘅听他背了书,又讲解了,道:“这几日表现不错,下午放你半天的假,在家里的园子逛逛,要玩什么只管吩咐人,只是不许出门,什么时候你把四书背下来,我就让小厮带你出去玩,想怎么玩都由你,若是把五经都背下来,你就算长大了,要做什么都随你。”
王芹眼前一亮:“真的?”
王蘅道:“自然是真的,你也九岁了,算是半个大人了,我知道你厌烦我,我也厌烦你,可是又不得不逼着你念书,咱们王家是商户出身,学会怎么经营生意可比念书要重要多了,但是也不是说大字不识一个就是好的,你要读诗书,知礼仪,等你满十岁,我就叫账房先生教你算账,王家的人没有不会打算盘的。”
王芹有些激动,道:“我会好好背书的。”
王蘅道:“若只是为了应付我或者为了出门玩,这书背多少都没用,你不光要背,还要记在心里,如今家里可不比从前了,夫人有了身孕,若是生下儿子,这家业就没你的份了,你也不能像现在似的锦衣玉食,而是得带着罗姨娘搬出去住,就像四房的王芜一样,自己出去闯荡,所以你读书不光为了你自己,也是为了罗姨娘。”
王芜是王家的旁支,也是庶出,因为父亲死得早,嫡母早早的把他分了出去,才十三四岁,却到铺子里做学徒,养活自己和生母,辛苦得很,王芹也是知道的。
王芹虽然才九岁,却也意识到留在家里和分出家门这二者的不同,遂握了握拳头,道:“我才不会搬到那么小的房子去住,我要一辈子住在家里。”
王蘅淡淡一笑:“好志气,可也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王芹哼了一声,跑回去继续背书,这次不用监督也背的很是认真。
王蘅却接到了帖子,是周静写的,说后日要过来贺乔迁之喜。
王蘅把帖子给常妈妈,要常妈妈到时候预备着,然后又让什锦密切注意着彭氏那边的动静,看看彭氏究竟会如何处置春喜和春雨。
晚上,彭玉画拿着自己最新的作品来给王蘅鉴赏,王蘅笑道:“我是不懂画的,不过也觉得比前几日画的精致了不少,看来你一日日在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