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珠看着妹妹的背影,再回头瞧瞧熟睡的儿子,在两个血亲的陪伴下,胡思乱想渐渐也睡着了。
傍晚楚家爷几个都在蒋胜那边喝喜酒,含珠娘仨一起用的晚饭,没过多久楚渊带着阿洵先回来了。楚渊是惦记随时都可能生子的妻子,不想其担心他,阿洵则是年纪小不适合看大人们拼酒。
“大哥快回去吧。”含珠接了弟弟,朝楚渊客套道。
楚渊颔首,摸摸阿洵脑袋,转身去了自家那边。
刚从喜宴回来的阿洵很是兴奋,逗逗外甥,不停地跟两个姐姐学蒋家那边的事,“我也去新房看了,三姐夫掀完盖头看三姐姐都看愣了,全福人喊了他三声他都没听见,一屋子人都笑话他。”
凝珠哼道:“那当然,三姐姐可是咱们京城顶尖的美人,真是便宜他了。”她就想不明白,怎么楚家姑娘都要外嫁,除了自己的姐姐,楚蔷楚蓉一个随丈夫去了西北,一个即将同丈夫去辽东,楚家的男人怎么舍得?
想到什么,凝珠看了姐姐一眼,趁阿洵哄元哥儿时小声道:“姐姐在哪儿我在哪儿。”
含珠明白妹妹话外的意思,笑着点点头,这是她唯一的妹妹,她就是想嫁到远处,她也不许。
而此时蒋胜暂时租赁的宅子里,蒋胜却因为能娶到一个愿意外嫁的娇女,心旌摇曳。
他家世不显,只是辽东小镇的一户人家,父母做点小生意营生。他幼时体弱,父母将他送到当地一个武馆练武,康复后又让他读书,他人不笨,勉强中了举,进京路上听闻敌国进犯,匆匆往回赶,迟了一步,整个镇子都被敌军血洗了,父母只剩尸骨。
那日起他弃文从武,捞了个小小的百户,有次带兵攻敌时中了埋伏,命悬一线时楚倾领兵来救。蒋胜知道,楚倾是来杀敌的,救他只是顺便,但他却忘不了楚倾一身银甲纵马而来的英勇神采,就像百姓见到龙袍会本能地跪拜,他一个普通将士看见威名远扬的云阳侯,同样从骨子里生出了敬佩仰慕。他感激楚倾的救命之恩,更感激后来楚倾的提拔,所以楚倾要把侄女嫁他,他心甘情愿一次次过来。
第一次无功而返,蒋胜明白三姑娘怕是看不上自己,第二次又招他过来,蒋胜就猜到了,三姑娘多半遇到了什么事。但他相信楚倾的话,相信三姑娘只是一时糊涂才想嫁寿王,就算不是,她一个小姑娘,母亲死了,亲伯父没法再毫无芥蒂的亲近了,还愿意随他去辽东,他也愿意对她好。
掀开盖头那一瞬,对上那样的花容月貌,蒋胜更是不受控制地冒出了一股豪情。
这样美的姑娘,他要是无法将她的心从寿王那里抢过来,他就不配当男人,不配得到楚倾的信赖。
回到新房,打发了下人,看着新婚妻子平静地端来醒酒茶,蒋胜暂且将茶碗放到一旁,微微抬头看站在面前的姑娘,“三姑娘,侯爷将你的事情都告诉我了,我明白你心里的苦,也感激你看得起我,愿意随我去辽东。现在咱们是夫妻了,我会对三姑娘好,也希望三姑娘放下心结,别再为往事伤神。”
楚蓉没料到楚倾与他说了,眼睫颤了颤,看着男人靴子道:“那我与寿王……”
“我只介意一件事。”蒋胜伸手去握她手,楚蓉本能地往后躲,蒋胜目光微变,而就在他怔住的时候,楚蓉抿抿唇,又主动将手递了过去。这是她的丈夫,她想好好与他过的丈夫,都成亲了,还躲什么躲?
蒋胜眉头舒展开来,拽着她往自己这边拉。楚蓉与寿王有过两次私会,没有让寿王亲她,但这样的亲密是有的,现在换成另一个男人做,楚蓉没有应付寿王时的淡淡反感抗拒,只觉得别扭。
因为她今日才与蒋胜说上话,两人除了知道彼此的底细,与陌生人差不多。
蒋胜长她九岁,虽然有些紧张,到底是上过战场出生入死过的将军,面对一个小姑娘还是镇定的,直接将她带到了怀里,抱她在腿上,低头看她,“我只介意你嫁给我后还会惦记他,永远都不真正将我当做丈夫。”
楚蓉下巴被他抬起,被迫看他的眼睛。那眼眸平静幽深,似乎能看到她心里。
楚蓉突然有点想笑。
她身边都是出众的男人,爹爹经商是只老狐狸,哄她时有温柔也有哄骗的时候,哥哥楚淮更是从小就戏弄她,打听她的秘密时各种讨好或假装威胁。堂哥楚渊面冷心热,习惯了就能看出他冷漠眼里隐藏的关心,楚倾更是会诈人,前一刻可能正冷脸训斥她胡闹,下一刻就笑着将她高高举了起来……
总而言之,楚蓉自认她能轻而易举看出男人心里在想什么,包括寿王最初的别有所图到后来真正对她上了心。
“如果我真那样了,你会怎么做?”楚蓉唇角上扬,轻飘飘反问道。蒋胜想试探的,无非是她对寿王的感情,可他有了怀疑,她说她没有喜欢过寿王,他就会信吗?
小姑娘眼里的挑衅太明显,蒋胜不由抱紧了她,冷声道:“我会等你三年,三年后你依然记挂他,我会纳妾,看在侯爷的份上,依然给你正妻的体面。”
楚蓉想了想,点头道:“也好,那咱们就做三年假夫妻好了,三年后你依然无法让我喜欢上你,我也不霸占你正妻的位置,咱们和离好了。”
说着就要起来。
蒋胜脸色铁青,双臂如铁,锢着她不放,“谁说要与你做假夫妻?”
楚蓉讽刺地看他,“你都想纳妾了,难不成还想让我陪你?”
蒋胜本能地辩解,“我是说……”才说了三个字,瞥见她眼里多了得意,蒋胜自知被她戏弄了,恼羞成怒,猛地将人丢到了床上。
一夜夫妻,次日醒来,蒋胜起床照镜子,发现背上多了好几道抓痕,好像他昨晚抱的不是媳妇而是野猫,身上发疼,嘴角却高高翘了起来。他是该笑,因为他是占了便宜的,打了一晚依然能站起来,纱帐里面,楚蓉却腰酸腿疼,动一下就得吸口气……
三朝回门,蒋胜神清气爽,楚蓉顾盼生辉,俨然又变成了曾经那个骄傲开朗的楚家三姑娘。
楚蓉嫁得称心,含珠与楚家诸人都为她高兴,聊得正热闹呢,柳玉妆突然要生了。
孙媳妇要生了,老太太紧张得不行,试图哄元哥儿分心,“大舅母要生了,元哥儿想要弟弟还是妹妹啊?”
老人家盼的是重孙,希望元哥儿说弟弟博个好彩头,但元哥儿太小了,见身边的长辈们都盯着自己,小嘴动了动,仿佛在练习一般,好半晌才脆脆地喊了出来,“妹!”
妹妹比弟弟好说……
老太太傻了眼,大夫人摇头失笑,看向儿子。
楚渊笑得自然,“元哥儿喜欢妹妹,那就生妹妹。”只要母子平安就好。
似是听到了丈夫的话般,当天傍晚,柳玉妆生了个四斤多的女儿,楚家的嫡长孙女。
☆、第192章
柳玉妆生了女儿,老太太虽然有点失望,但还是喜欢重孙女的,给取了“阿桥”的小名。
小孩子刚生出来都不大好看,阿洵凝珠私底下跟姐姐说话时依然觉得阿桥丑,元哥儿可不觉得,白日里大人们不提还好,谁要是提了阿桥两个子,小家伙立即就妹妹妹妹地喊,央求娘亲抱他去看妹妹。
含珠抱他过去,元哥儿乖乖趴在妹妹旁边,好奇地摸妹妹的小手小脸,哪都稀罕。平时含珠拿他自己的尿布逗他,元哥儿会嫌弃地钻到被子里不要闻,现在就不嫌妹妹的臭,含珠偶尔帮着阿桥换尿布,元哥儿坐在一边好奇地看着,挨得可近了。
“咱们抱妹妹回咱们家去吧?”含珠笑着逗儿子。
元哥儿高兴地笑,却也知道偷偷看舅母。
柳玉妆打趣两句,瞅瞅外面,很是不舍地问含珠,“再住两日不行吗?”她这会儿坐月子,只有含珠一个年龄相近的伴,过来时聊聊天,还有活泼可爱的元哥儿,热闹了就觉得时间过得快了,柳玉妆真舍不得她走。
程钰不在家,含珠也想在侯府住着,可明日就是小年了,她真的得回去了。
“不急,年后还来呢。”含珠笑着道,摸摸还在睡觉的阿桥,再叮嘱柳玉妆好好养着,转身替儿子裹好小斗篷,抱着他告辞。元哥儿扭头往后望,可惜被娘亲包的太严实,什么都没看到。
大夫人一直将她送到正院那边,看到楚倾领着阿洵来接女儿了,大夫人就回去了,让人家一家人道别。
“真不再住一晚了?”楚倾接过外孙,看着女儿问,“明天小年,早上回去也来得及。”
“就一晚的差别,何必呢。”含珠边往外走边道,“提前回去,长风堂也有很多事,我得盯着点。”
楚倾见她非走不可,便低声嘱咐了一番。
含珠一一应下。其实长风堂现在真如铁桶一样牢靠,别说程敬荣夫妻看起来真的消停了,就是没有,他们也进不了长风堂,长风堂外面是程钰亲自挑选的侍卫,内院还有楚倾当初送过来的十几个女护院,里应外合,真出事,至少能拖延到程钰楚倾闻讯赶来。
上了马车,含珠再次跟外面的父子俩告辞。
没过多久,马车停在了静王府门前,含珠还没下车,先听到了程敬荣的声音。
含珠瞅瞅怀里因为被困在厚厚的斗篷里特别老实的儿子,轻轻亲他一口,小声道:“元哥儿别说话,咱们进屋再说话啊。”她好几次出门都会遇到程敬荣,含珠很清楚,那绝不是巧合,程敬荣是想亲近孙子了。
但他没资格。
下了车,含珠将元哥儿交给乳母抱着,递过去时看了乳母一眼。
乳母心知肚明,往里走时故意站在含珠右后侧,还让元哥儿脑袋背对王爷那边。
“回来了,听说你大哥生了个女儿?”程敬荣扫一眼被遮掩得严严实实的孙子,面上平静。
含珠点点头,没有多说旁的,倒是元哥儿听到陌生人的声音,忍不住往这边转脑袋,被乳母悄悄劝住了。
程敬荣一直留意着孙子的动静,孙子要转过来,他心提了起来,孙子又趴了回去,他心中苦涩,看着王府里面道:“刚刚我派人发了帖子下去,正月初八阿岚与岳阳陆家三公子陆尧定亲,三月大婚,你们看着也准备准备吧。”
含珠微怔,为如此仓促的安排,转瞬又回神,淡淡应了声,领着人先走了。
回到长风堂,忍不住跟四喜打听陆尧是谁。
四喜消息灵通,早打听清楚了,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得知陆尧是个好儿郎,想到程岚曾经的体贴好意,谢氏与程敬荣的狼狈为.奸,含珠心中复杂。
谢氏为女儿挑了这样的婚事,可见真的是个疼女儿的好母亲,但她为何对旁人的儿子就那么狠?就算是程敬荣的主意,程敬荣也是为了她的儿子能得到爵位才罔顾人伦的,只要谢氏劝阻,以程敬荣对她的宠爱,一定会听她的话。谢氏没劝,最后害程铎兄弟害吴素梅都吃了很多苦,她的亲儿子也因此丧命。
“娘……”
正出神,身边突然传来儿子清脆的声音,含珠惊喜交加,高兴地将儿子抱到怀里狠狠亲了口,“元哥儿再喊声娘亲?”
娘亲终于理自己了,元哥儿就又喊了声,口齿清晰。
儿子说话清楚了,含珠连续亲了好几口当做奖励,“元哥儿真聪明,娘教你喊爹爹,爹爹回来听你喊他,他肯定特别高兴,到时候抱着元哥儿去看烟花……”
元哥儿听着娘亲的保证,看着娘亲美丽温柔的笑脸,懂事地学了起来。
☆、第193章
大年初一,没有什么比一家人团聚更高兴的事了。
含珠去外面逛了一圈,回来时就见那对儿父子俩还在床上躺着呢。程钰平躺着,元哥儿穿上了小袍子,咯咯笑着从爹爹身上爬来爬去,刚爬过去,转身时瞧见娘亲回来了,小家伙脆脆喊了声娘。
含珠拿着帕子走过去,故意逗他,“来,娘帮元哥儿洗脸。”
元哥儿不爱洗脸,猛地往爹爹身上扑。
程钰抱住半个月不见好像又长沉了不少的儿子,亲了又亲。
含珠收好帕子,坐在床上摸摸儿子的小脑袋,笑着问程钰:“看见没,元哥儿又长了两颗牙。”
元哥儿听见娘亲的话,炫耀般抬起头,张大嘴给爹爹看,露出里面八颗小牙。
程钰回来后早将儿子看了个遍,当然知道,笑着按下儿子想摸牙的手,露出自己的给他看,“元哥儿好好吃饭,早点长爹爹这么多。”
元哥儿好奇地盯着爹爹的两排白牙,不知小脑袋里在想什么,看向了娘亲。
含珠伸手要去抱儿子好让程钰起来穿衣服,元哥儿还没跟早上刚见到的爹爹亲昵够,摇摇头,侧脸趴在了爹爹胸口,赖着不想走。
儿子黏他,程钰美极了,不掩得意地看妻子:“等会儿再起,不急。”
一回来就赖床,含珠瞪了他一眼。
程钰想到昨晚疼了她几次,她身上肯定酸,就抱着儿子坐了起来,好心地让她去里面躺会儿,“你也一起待着吧,一会儿咱们一块儿起。”
“我都让人下饺子了,想哄儿子吃完饭再说。”他得寸进尺,含珠不想惯着他,今日本来起得就晚了,一会儿饺子做好了再吩咐她们温着,厨房里的婆子丫鬟会怎么想?
硬是将儿子抢了过来,含珠顺手扯了程钰的被子,不让他躺着。
程钰无奈,乖乖听妻子的话。
他洗的快,回来见元哥儿满床爬就是不肯让娘亲洗脸,他将人捞了过来,让儿子坐他腿上,低头哄他,“元哥儿不洗脸,脸就跟外祖父一样黑了,娘亲不喜欢黑脸的元哥儿。”
楚倾以前常年在外面行走,风吹日晒,露在外面的肤色虽说算不上麦黄,但也比他黑。
元哥儿歪着脑袋想了想,仰头看娘亲。
含珠一本正经道:“娘喜欢白白净净的孩子,元哥儿不洗脸,娘就最喜欢小舅舅了。”
“不!”元哥儿急了,伸手要抢娘亲手里的帕子。
含珠笑着坐在程钰对面,心满意足地帮儿子围上围兜,给他洗脸抹香香,注意力都在儿子身上,忙活完了抬头时,才对上程钰温柔的凝视。
程钰什么都没说,探头亲了她脸颊一下。
含珠心里就像被温暖的阳光照到了似的,又甜又暖。
洗漱好了,一家三口去外间榻上用早饭,夫妻俩吃菜馅儿肉馅儿的饺子,元哥儿吃鱼肉馅儿的。怕扎到元哥儿,那鱼肉被包进饺子前得经过三波挑拣,最后一关厨房大嬷嬷亲自把关,若是发现有刺,前面负责挑刺儿的三个丫鬟都会打发出去。不过对于丫鬟们来说,能进王府伺候是福气,谁都不会在这种大事上犯错,至今也没有谁真被惩罚过。
元哥儿坐在爹爹怀里,认真地等喂。
含珠坐在对面看着丈夫耐心熟练地照顾孩子,眼里都是笑。
而正院那边,虽然也是一家三口,饭桌上的气氛却有些冷清。
四四方方的桌子,以前都能坐满,现在有一边空了,想让人注意不到都难。
谢氏瞥向空着的那边,不愿去想,不愿惹女儿也伤感,可她忍不住,好像看到她的钧哥儿坐在那儿,跟她嫌弃饺子馅儿不合他意,又好像看到儿子懂事地给她夹饺子……
她味同嚼蜡,食难下咽。
强忍着咽了下去,忽的又想起儿子死前受的罪,胃里突然一阵翻腾,谢氏陡然站了起来,朝外面跑去。
“娘!”程岚着急地追了出去。
程敬荣看着妻子碗里没怎么动的饺子,叹了口气。逢年过节,京城各处热热闹闹,妻子却连续几顿用不安生了。他知道她想儿子,他也想,可他什么都做不了,劝她没用,只能尽量多陪陪她,说些外面的趣事,转移她的心思。
她身体不好,父女俩谁都没心思再吃饭了,过去陪她。
“娘,请郎中过来看看吧?”程岚扶母亲往内室走时,心疼地道。
谢氏摇摇头,“没事,娘就是不饿,过两天就好了。阿岚快去再吃点,我自己躺会儿。”谢氏看看女儿还没有彻底养回来的小脸,慈爱地道,“阿岚初八就定亲了,养胖点,旁人看着也喜庆。”
程岚眼睛发酸,“那娘也快点好起来,陪我一起吃。”
谢氏笑着点头,劝她回去。
程岚心情沉重地走了,谢氏径自躺到了床上,见程敬荣往这边走,她摇摇头,垂眸道:“我还是不习惯看不到钧哥儿,王爷让我自己待会儿吧,我会早点习惯过来的。”
程敬荣看看她苍白的脸,静立片刻,转身走了。
出去时,看见谢氏的大丫鬟暖荷神色有异,好像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事。
程敬荣回头看看,将她叫出堂屋,走出一段距离才问:“出了什么事?”
暖荷低头,犹豫了会儿才小声道:“王爷,王妃这个月的月事又迟了……”
三少爷死后,王妃大病一场,虽然后来恢复了些精气神,但身子一直亏着,月事不规律就是其中一样,有时候都可能两个月来一次。但发呕是头一回,暖荷忍不住就多想了想。
程敬荣正是知道妻子月事有问题才没怀疑到孕事上头,但暖荷这样一说,他心跳突然快了起来。或许妻子真的又有了?如果是的话,他们会再多一个孩子,妻子那么喜欢孩子,有了,她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将来孩子生下来,不论是乖巧懂事还是调皮捣蛋,都是个补偿,妻子有了稚子的陪伴,渐渐就能走出钧哥儿离世的阴霾了。
“先别告诉王妃,派人去请郎中。”程敬荣强忍兴奋道。
暖荷领命,马上去安排。
程敬荣回了堂屋,紧张地等着。
郎中很快就到了,程敬荣亲自去里面知会谢氏,“我想了想,你这样一直吃不下饭还是得看看,万一有什么病症,郎中看出来了开药就能治了。阿岚就要办喜事了,你别不把自己当回事,到时候后悔。”
谢氏知道自己是心病,皱眉道:“我……”
“郎中都请来了,快看看吧。”程敬荣单手将她抬了起来,不容拒绝。
谢氏拿他没办法,起来收拾收拾,随他去了堂屋。
郎中号脉,没一会儿就站了起来,朗声贺喜:“恭喜王爷王妃,王妃这是喜脉!”
谢氏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荒谬的话。
程敬荣欣喜若狂,吩咐暖荷安排郎中去领赏,他激动地搂住了妻子,“你听见了吗?咱们又有孩子了!你放心,这次我一定会照顾好他,绝不再让他出事!”以前是他糊涂,用错了讨好她的法子,现在他知错了,知道该怎么当一个好丈夫好父亲了,如果妻子怀的是儿子,他会教他读书习武,教他学他二哥那样靠自己的本事挣功劳,如果是女儿,他也会把小女儿教得像长女那样温婉端庄。
男人心潮澎湃,为了老天爷给他改过的第二次机会,谢氏却浑身发疼。
老天爷为何还要她怀上?
她恨这个男人,恨他对她的十几年羞辱蹂.躏,恨他对她的儿子见死不救,每次夜里他压住她,她都只当自己死了,如果不是为了看女儿出嫁,她早就去下面见儿子了,可就在女儿婚期将近就在她快要熬到头的时候,为何还要让她再怀上一个?
谢氏又恨又疼,可他抱着她,他转过头看她,眼里是狂喜是期待。
谢氏近乎本能地笑了,低头看自己的肚子,声音哽咽,“我,真的又有了?”
程敬荣当妻子是高兴地要哭,声音更温柔了,“是,阿岚又要有弟弟妹妹了,这下你可不能再随着性子来了,以后我看着你吃饭,你养好了,咱们的孩子才会长得壮实。”
谢氏轻轻摩挲自己的肚子,眼泪掉了下去,落在男人伸过来的手上。
那泪是凉的,程敬荣却像被烫了一样,他怔了怔,下一刻再次将瘦弱的妻子搂到怀里,“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只求你再信我一次,这次我就是宁可自己死,也不会再让他受任何委屈。”
谢氏靠在他怀里,泣不成声。她也想他死,换她的钧哥儿活着。
程敬荣抱着她柔声安抚,直到女儿闻讯赶来,他才松了手。
母亲有孕了,程岚也欢喜非常,父女俩一起围在谢氏身边嘱咐她放宽心。
没过多久,谢氏有孕的消息就传到了长风堂。
含珠听四喜说完,立即看向了被程钰稳稳扶着的儿子。
元哥儿什么都不知道,小腿蹦跶着踩爹爹胸口,呀呀地给自己鼓劲儿。
程钰依然看着儿子笑,等四喜出去了,他才坐了起来,左手抱着儿子,右手将不安的妻子搂了过来,亲她额头,“没事,无论她生儿子生女儿,我都不会让你跟元哥儿出事。”
声音温柔,看着窗外的眼里却有杀意闪过。
兄长因为丧妻丧子之痛杀了钧哥儿,断了程敬荣一条手臂,倘若程敬荣谢氏不知悔改还想对付他的妻儿,他也会再让那二人尝一次亲眼目睹稚子惨死的滋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