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有些窘然,状似随意地四处望了望:“娘,二宝呢,是不是在东厢?儿子去更衣,顺道看看弟弟。”说着,小宝就转头出去了。
瑶娘拿眼睛去翻晋王,晋王眯着眼去看她。
“都是你,不正经,差点让小宝撞见。”
晋王又歪回炕上,调整了下姿势,不让衣摆下那异常太过明显:“即使撞见了,他也不懂。”
瑶娘在心里啐他一口,忙站了起来,急匆匆走进里屋照镜子。
自打有了西洋镜,瑶娘惯是喜欢照它,一来清楚,二来可以照全身。有个什么不妥的地方,自己就能看出来,也不用丫头们帮着看。
她将西洋镜上面覆着的青碧色万字地绣折纸梅的盖布拿了下来,镜中顿时出现一个梳着垂云髻穿着莲青色夏衫的女子。
她肤若凝脂,目若点漆,眉若远黛,双颊带着玫色的红霞,像似擦了胭脂,杏眼中含着两汪水。若是以前,瑶娘定是看不出端倪的,现如今却能看出那是躁动的春情。
瑶娘看着镜中的自己,仔细检查有什么不妥之处,其实她主要是想避开晋王,免得他兽性大发。正照着,晋王跟进来了,她一看他那眼神,就心道不好,正想扬声叫人,他人已经拥过来了。
晋王从后面抱住她,咬着她耳朵哑声道:“本王不管,你惹出来的事,你负责解决。”说着,他抓着她的手就探了下去,瑶娘求饶都不行。
“不行,待会儿小宝和二宝就会过来了。”
“那咱们快些。”
可问题是能快得了么,他哪次不是不将她折腾得人仰马翻不会罢手。
“晚上罢。”
晋王哼了哼,明摆着不行。
确实也不行,瑶娘手里的那个大东西也在这么咆哮着。
“这怎么来得及。”
晋王凑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瑶娘顿时脸更红了。
……
过了差不多一刻多钟的样子,两人相携出了卧房。
瑶娘不自觉地低着头,晋王则是一脸餍足的模样,神清气爽。
小宝和二宝刚过来没多久,正在大炕上玩耍。
二宝可喜欢哥哥了,举着两只小胖手向小宝走过来,等成功的扶住对方的胳膊,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嘴里一声一声叫着哥哥。那讨人喜欢的小摸样,甜得腻死人。
现如今二宝就只会喊哥哥和娘,至于爹暂时还不会。不过二宝知道谁是爹,在有人说到‘爹’这个字的时候,知道向晋王看。
小宝见父母出来,就喊了声爹娘。
二宝一听,当即扭过小脑袋,笑开了。
二宝长了五颗牙齿,还有一颗牙齿长得慢些,就只露了个头儿。笑起来的他像只小兔子,嘴里喊着娘娘,就抛弃哥哥呼啦呼啦朝瑶娘走过来了。
浑然不觉这是炕上,可是会摔下来的。
瑶娘三步并一步走过去,把二宝一把抱住,然后这小东西又在娘怀里笑得像只小兔子。
小孩子的兴致来得快去得也快,二宝抱着瑶娘的腰笑了一会儿,便抛弃亲娘又去找哥哥了。他在炕上走得很稳当,就是下了地总是怂,就这么一个简简单单的走过来走过去的游戏,二宝能玩一个时辰都不厌,精力旺盛得过头。
瑶娘坐在炕沿上,随时注意着二宝,防止他掉下来,晋王则坐在大炕对面的太师椅上喝茶。
他啜了一口茶,透过缭绕的烟气,瞥了对面的瑶娘一眼,想起她方才为了赶时间,咬了自己那一口。
就是那一口,让晋王缴了械,简直有辱他威风。
瑶娘感觉到晋王在看自己,望过去见他那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红了脸的同时,简直有种想把他撵出去的冲动,可惜永远只限于想一想。
福成从外面走进来,来到晋王身边,禀道:“老奴把夏家的地址告诉了舅老爷,他已经去了。”晋王颔首,没有说话。
小宝抬头看瑶娘,问:“娘,大舅今日来了?”
瑶娘点点头,因为自觉其中具体不适合小孩儿知道,她也没有和小宝细说,不过小宝也没有多问。
且不提这边,另一头苏玉成拿着夏家的地址,来到位于西城贫民窟的夏家。
夏家并不富裕,夏老爹是个铁匠,和妻子高氏养育了一子一女。除了兰草,还有兰草的哥哥大柱。
本来按理说平民家的女子,是万万不当卖身为奴的,可当年夏老爹得了一场病,家中实在无钱医治,就把兰草给卖了。
也是兰草运气好,被官家买进当初刚建府的晋王府。
彼时晋王还未成年,住在宫里,成年后便分封就藩出了京。京中晋王府的一群奴才们算是掉进了蜜罐里,每个月的月钱照拿,却没什么活儿干,只用把分内之事做完就可以了。
王府是允许赎身的,所以兰草一直计划着攒够了赎身钱就回家。可惜想法挺好,现实很残酷,她在王府当了十年差,一直没攒下什么银子来。眼见自己快十八了,也因此兰草格外重视这次机会。
只可惜其中出了些意外,致使之前的心境全然改变。兰草明明得到了梦寐以求的自由身,回家后却很是闷闷不乐,夏家人还以为她是犯了错被撵出了王府。
夏大柱已经成亲,娶妻马氏,两人孕育有一儿一女。不同于夏老爹,夏大柱是个好吃懒做的,娶了个媳妇马氏也是个嘴碎心眼小的婆娘。
以前小姑子是王府当差的,手里有钱,便巴着捧着。这趟兰草回来,马氏连半天都没坚持住便忍不住嘀咕起来。
开始嘀咕兰草是犯了错被撵,越说她越心痛,就开始埋怨兰草断了家里一条财路。
夏老爹一个铁匠每个月能赚多少钱,夏大柱又是个赚不来钱的,夏家这么大一家子人,若不是以前兰草每个月补贴点,还不知道日子怎么过。
如今兰草从王府里回来了,以后的日子怎么办?
兰草早就知道嫂子是个不容人的,可她想着家里还有爹娘大哥。她打小被卖,有了月钱就开始奉养两老,家里再不济也不至于将女儿赶出家门。
如今确实也没人赶她,可家里乌烟瘴气的,嫂子看她像似乌眼鸡,又总说些不好听的碎言碎语,她本就心里难受,如此一来更郁闷了。
她嫌家里闷,便去找小时候的玩伴说话,谁知扭头回来自己的的箱子却被人翻了。
箱子里有兰草的包袱,最重要的事包袱里有二十两银子,是上面赏她的。这是兰草仅有的银子,以后她安身立命的钱,如今却不见了。
兰草当场就恼了,大声质问家里人,谁翻了她的箱子。
高氏没有翻,家里就只剩下马氏,那不用说就是马氏了。
马氏开始不承认,后来说是兰草的小侄儿蛋子翻来的,又说反正小姑是家里人,一家人还分什么你的我的。
兰草虽长相柔弱,但性子却是有主见的,当场掀了高氏屋里的桌子,就和她闹了起来。
夏家乱成一团,高氏在一旁着急的直抹眼泪,劝又劝不住,只能请隔壁邻居快去帮忙把她男人和儿子找回来。
还没能夏老爹和夏大柱回来,兰草就把银子抢过来了。
马氏不给,她就砸她屋里东西,才只砸了几样,高氏心疼得就把银子扔给兰草了。之后夏大柱先回来了,高氏哭哭啼啼地诉苦,说兰草不敬长嫂,说她私藏银子不往外拿。一个姑娘家自己藏私房不说,还砸兄嫂房里的东西,总而言之编排了不少。
夏大柱娶了媳妇忘了妹妹,便训了兰草几句,兰草就跟他吵了起来。
苏玉成到的时候,夏家正闹得一片不可开交。
门外围了许多人,都在说夏家这媳妇不是东西,小姑子是打小被卖的,这些年不知贴了娘家多少钱,好不容易回来了,人家攒点私房也要抢过来。
议论什么得都有,苏玉成腿伤还没好,一瘸一拐地挤了进去。
还没站定,就传来一阵惊呼声,却是夏大柱眼见吵不赢妹子,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一时恼羞成怒,准备动手了。
苏玉成忙跑了过去,一把将夏大柱的手抓住。
“你做什么!”
兰草本以为自己这巴掌挨定了,谁曾想出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你怎么来了?”
苏玉成还来不及回答她,夏大柱就骂道:“你哪儿来的死瘸子?跑到我家跟我动手动脚,找死是吧?”
夏大柱可不是个善茬,生得膀大腰圆,孔武有力,嘴里骂着拳头就挥了过去。苏玉成如今虽行动不便,可之前在五城兵马司被训练也不是假的,这种就凭着一身力气的银样蜡枪头,他还真不惧。他状似憋足的躲开对方的拳头,伸出完好的腿一绊,夏大柱就轰然倒地,不过苏玉成也疼得满头大汗。
“大爷,你没事吧。”
“好啊,你个死丫头竟敢叫你姘头来打你亲哥,找个瘸子当姘头,你可真是有出息了,老子今天非打死你们两个!”
见夏大柱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兰草一把拉着苏玉成就急急跑了。
兰草跑得很快,苏玉成也就瘸着腿跟在她后面,一直到远离了夏家那条胡同,跑出了很远,两人才停下来。
“你怎么来了?”兰草的表情很复杂。
苏玉成咧着嘴笑:“晋王殿下同意让我娶你了。”
啊!
兰草呆住了,旋即也发现苏玉成的样子有些不对,想起他腿上的伤,忙道:“先不说这个了,还是去找家医馆看看你的伤口。”
去了医馆,苏玉成的伤口果然裂开了,重新包扎好,两人在医馆中坐了一会儿,才出了医馆门。
此时已是黄昏暮色,两人找了个拐角处站着。
“殿下已经同意我俩的婚事了。兰草,你嫁给我行不?”
兰草没有说话。
苏玉成有些急了,“之前你说配不上我,我没觉得你配不上我。你说自己是王府的丫头,如今也有了自由身,王爷也同意了,难道你还有什么别的难处?”
“我……”
“你要有什么难处你就说,我一定去办了。”
“我没有难处。”兰草复杂地说了一句,又道:“我只是怕你日后会后悔。”
“我不会后悔的!”苏玉成说得很斩钉截铁。
兰草叹了口气:“那你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你的意思是答应了?”
她点点头,苏玉成顿时高兴得像个孩子一样。
之后两人商量了一下中间的具体事,苏玉成本是不想让兰草再回夏家的,兰草却坚持,并说夏大柱不会拿她怎么办,说他从小就是这样的,她也没挨过他的打。
苏玉成只能放她回去,并说他会很快就上门提亲。不过对于苏玉成的身份,兰草却是与他商量给隐瞒了,并没有提晋王府的存在。
*
转眼又是一个月过去,下堂子胡同的苏家披红挂彩,热闹非凡。
苏家在京城没什么亲戚,只请了苏玉成的几个好友,并苏老爹的几个好友,并姚家人。
瑶娘也回来了,并特意把小宝和二宝带了回来,说是专门求了殿下和王妃。
吴氏高兴地直抹眼泪,抱着二宝就不撒手了。
也是怪了,二宝惯是个不喜生人抱他的性子,竟然就让吴氏抱。吴氏说二宝长得像苏秀才,像吴氏的爹,还像苏玉成,外甥像舅舅嘛,总而言之一个小二宝像了十来个人。
幸好小宝现在大了,能自己到处走了,不然他大抵也要经历这么一番。
趁着外面正热闹,晋王一身青衫从大门走了进来。因为今天办喜事进进出出的人多,也没人拦他。瑶娘正指挥着人准备等会儿迎新人,一见他来了,忙迎过去。
“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
“不是说不能来,只是之前说好不来吗?”之前说好的就瑶娘回来,带着两个孩子,晋王那么高冷的人,又惯是在苏家人面前甚有威严,吓坏了苏家人怎么办。
毕竟一直以来,在苏家人的心目中,晋王是霸道王爷,瑶娘是不受宠的侍妾的画风。他若是出现了,不就都露馅了。蕙娘今天特别忙,吴氏只顾亲香外孙,苏秀才忙着招呼客人,里里外外都指着她和姚成,两口子忙得连轴转。
蕙娘看到晋王,被吓得不轻:“殿下!”
瑶娘忙道:“既然来了,就别叫殿下了。姐,你跟他们说,就说——”她看了晋王一眼,才想到说辞:“就说殿下凑巧路过这里,进来体验民情俗事,让他们千万别当着人面说漏嘴了。”
“好好好,姐这就去和娘说,让你姐夫和爹说去。”
晋王被引去正房坐着,正房里就吴氏和二宝,还有一个丫头。
一见晋王来了,二宝就伸手让爹抱。吴氏有些拘束,想着女儿交代不能叫王爷,就说道:“这位大兄弟,你坐啊,婶子给你泡茶去。”
作者有话要说:吴氏:大兄弟,茶好喝么。
晋王:好喝。
吴氏:好喝就成,大兄弟你可对我女儿好一点。
瑶娘:娘,你叫什么大兄弟啊?
吴氏:那你让娘叫什么?小哥,后生,小兄弟?他一看岁数就不小了,比你哥大!
岁数不小的晋王:O__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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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兄弟,注释:年长的妇女对年纪比自己小的男性的亲切称呼,口语中出现。 表示对人的尊重,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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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各位小仙女的雷,么啾啾
☆、第187章
第一百八十六章
这句‘大兄弟’可把瑶娘和晋王雷得不轻, 两人一阵面面相觑, 瑶娘取笑他:让你不请自来。晋王才懒得理她,手里抱着二宝, 去了旁边坐下。
吴氏给晋王泡了茶,晋王表情怪怪地说了一句谢谢婶子。这时蕙娘在外面叫了瑶娘一声,她也顾不得晋王, 忙走了出去。
出门的时候碰到小宝和玉蝉,瑶娘匆匆对儿子说了句,你爹在屋里, 就走了。
苏家的人手实在不够, 这做喜宴都是从外面请来的人帮忙做, 可总是得有人看着。苏秀才忙着招呼他那些同馆,姚成得去门口迎客,蕙娘一个人在院子和厨房来回忙,实在看不过来, 才叫了瑶娘。
一直空着的西厢特意腾出来,摆了几张桌子, 这是招待贵客用的。院子里也摆满了桌子,做喜宴的班子正来来去去的忙。随着时间过去, 前来贺喜的客人越来越多,这些人大多都是苏家的隔壁邻舍。
吴氏这人性子好, 和街坊邻居处得也好, 今儿苏家办喜事,这么大的动静, 自然都纷纷上门贺喜了。
站在门口姚成,一口一个毛大叔花大娘马婶子,把人领了进来,真是让人佩服他看似平常都不在家里,竟能把这些人一个都不认错,连名儿都唤得上来。
有些个老妇人们嗓门特别大,人才走到台阶下,就吆喝上了:“玉成他娘,今儿真是恭喜了。”
这会儿吴氏可顾不上晋王了,忙从里面走出来,招呼道:“同喜同喜,劳驾您了,还劳您跑一趟。”
“说什么话,大侄儿娶媳妇,我这当婶子的还来不得?对了,这是——”
这话正是对吴氏怀里小宝说的,小宝终是没逃脱吴氏的魔掌,正被吴氏抱着和晋王唠说小宝长得像他大舅公,这与她相好的老妇人来了,她直接就抱着小宝出来了。
“这娃娃长得可真精神,瞧这小摸样,像个小大人儿似的!不像是你大闺女家的外孙,难道是小闺女的?”
吴氏应得可响亮了,“就是小闺女家的老大,叫小宝。小宝快叫奶奶,这是你桂花奶奶。”
小宝窘着小脸:“桂花奶奶!”
“哎哟,口齿可真伶俐,一看就是个将来要做大官的小娃娃,来给桂花奶奶抱抱,让你外婆去招呼其他人去,桂花奶奶给你拿糖糕吃!”
看得出这老妇人和吴氏交情好,抱过小宝就往旁边的桌子去了。那桌子正中间放了点心果子盘,点心是糖糕糖饼,果子盘则都是些瓜子、花生、红枣啥的。
还没开席,给先到的客人吃着玩。
玉蝉一直在边上看着,先是诧异这老妇人的敞亮,见她将小宝抱走了,下意识就跟了上去。
这边被姚成唤作桂花婶子的已经抱着小宝坐下了,拿了一把花生正剥给他吃。
“吃花生要吃皮,这红皮呀最是养人。”
见玉蝉这么突兀的来了,桂花婶子看了她一眼:“你是哪家的大姑娘,婶子怎么没见过你,是苏家亲戚吧?”
“我是、我是……”玉蝉一时答不上来了,想说是丫鬟,又怕觉得太突兀。
直到小宝喊了声玉蝉,桂花婶子也不问她了,自问自答起来:“哦,你是玉成他娘小闺女婆家的人是不是,快来这里坐下。”
这一串称呼,可把玉蝉给绕的,不过也听明白了意思。她确实是王府里的人,那就算是吧,忙点点头。
这期间,又来了几个老妇人,大多都是和吴氏一般年纪的妇人。来了你一句我一句,有的闲聊,有的则是贫嘴,还有的则是围着小宝夸上了,顺道还不忘夸夸吴氏好福气。
“嘿,你们见着玉成他娘的小闺女了没?刚才我说去厨房帮忙,被人挡了回来,刚好撞见了。啧啧啧,以前总是见不着,今儿可算见了一回,长得真是水灵、漂亮,也不知谁这么好福气,娶个这么漂亮的小媳妇。”
小宝一听说在说他娘,就竖着耳朵听起来。
有人就笑他:“这小娃子懂事,还会听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