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瞧,她昨儿都哭了,又肿成这个样子。

根本没得比!

这么想着,晋王眉眼飞扬到一个克制的高度,也终于不气了。

不气了的他,再去看小奶娘,多了几分怜爱。

“给本王看看。”

他自认自己说得还算和颜悦色,哪知还是吓到了她。

红艳艳的唇止不住颤抖,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僵硬了,红得像似要滴血,给人一种轻轻戳一下,就会破了的错觉。

“这怎么行?”

晋王微眯起眼。

这次眯眼也不管用了,反正瑶娘就是不给他看。

可这人吧,有时候就是这么别扭,越是不给他看,他越是想看。

最后硬是强行看了。

看得满是唏嘘和感叹,内心更是膨胀到一个新高度。

“上次福成给你拿的那膏子?”

瑶娘拿狐疑的眼神忐忑看他,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但晋王催她去拿,她也只能在床头的小抽屉里翻出来给他。

最后的过程,瑶娘不想再重复第二遍,反正她是藏在被子里不愿出来了。

她等着晋王离开,都这样了,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

哪知他根本没有想走的意思,就这么在她身后躺了下来。见她闷着不出来,强行将她拽出来,两人相拥无事一夜,直到第二日清晨才离开。

*

那次见到瑶娘,周升就在心里惦记上了。

连着多日做梦,每天她都会出现在自己梦里。

周升已经快二十了,像他这个年纪的后生,一般早就成亲了,唯独他至今没有着落。

他家里的爹娘也不是没替他操心过这事,可他是奴身,平民家的姑娘看不上他,府里倒是有丫头看上他的,可他又看不上人家,便一直蹉跎至今。

周家并不富裕,在乡下乃是普通的农户。

当年家乡遭了灾,他爹又摔断了腰,眼看着一家子生活无以为继,周升便自卖其身为了奴。也是他运气好,正赶上朝廷为晋王在晋州建府,便进了晋王府,一待就是这么多年。

晋王府待下人宽厚,周升在王府做马夫每个月工钱也不低,他四妹纂儿后来也进府当了丫头,兄妹二人在王府赚钱补贴家里。周家的日子渐渐过了起来,在乡下也算是顶顶殷实的人家。

自然想过要赎身的,不过王府的规矩和其他处不同,别人家都是有钱了自赎,王府却不是,女子到了二十,男子到了二十五,无需自赎就可被放还归家。当然若是不想归家也可,可继续留在王府里做差,娶妻生子都不怕,府里自然会有安排。

像周升因为来王府的年头长,早就可以分下一栋小房子了,就在晋王府后面那一片。可因为他还未成亲,便还是一直住在车马处的下人房里。

这日晨起,周升卷了刚换下的衣裳,打算找个地方塞着,等有空好洗。他自以为动作隐蔽,殊不知早就落在同一个房里其他人眼里。

这间房一共住了六个人,其他五个年纪都比周升长,寻常几个男人在一起说些荤话,周升从不参与。逢着这么好调侃的机会,其他人哪里会放过。

“升子,你说你也不娶媳妇,也不找姑娘,这日子怎么熬得下去?”长着一口大黄牙,人称郑黄牙的一个马夫,走上来环着周升的肩膀道。

周升有些不知其然,满头雾水,见他这样,房里其他人都哈哈地笑了起来。

“来,跟我们说说,到底看上了哪家的姑娘,或者府里哪个丫头?”

“我怎么不知道咱们府里有个叫瑶什么的丫头?”

“去,你是什么东西,府里就算是个粗使丫头,也比你金贵多了,能是让你知道名儿的?”

这倒确实是实话,像他们这样的粗人,却是怎么也不能和府里丫头们搭上话的。能在府里侍候的哪个丫头不是眼界高,怎么看得上他们这种粗人。这下人里头也分三六九等,而马夫大抵是其中最低的一等。干得是侍候畜生的活儿,寻常也到不了主子们跟前露脸,谁愿意待见他们。

不过周升与他们不一样,他有个妹子在府里做丫头,借着妹子周升也认识不少府里的丫头。寻常帮人带个针头线脑的,也能换得人称呼一声周升哥。

可让他同屋的这几个羡慕死了,不过羡慕也没用,谁叫人周升长得好,大小丫头们都愿意和他说几句话。而对他们这些粗人,却从来是唯恐避之不及。

也确实是粗人,长相粗糙,说话也粗糙,像周升这样的后生在这群人里,简直就像是出淤泥而不染的青莲。

瞧瞧,这几个马夫已经从调侃周升惦记大姑娘,转移到去议论那群粗使丫头里哪个屁股大,哪个女乃子翘。而周升却面红耳赤地站在一旁,满脑子都是自己的秘密怎么被同屋的人知道了。

他以为是他方才的动作落入眼底,殊不知他是这几夜里说了几句梦话,让人给听见了。

说着说着,话题又回到周升的身上。

“升子,我告诉你,选媳妇要选屁股大的。你那个什么瑶屁股可大?”

周升面红似火烧,匆匆丢下一句今儿还有差事便跑了,留下一连串笑声在身后。

周升脚步匆忙,脑子里却忍不住就浮上一个念头:瑶娘的屁股可大?不过这念头刚升起,就被他按下了。她就算不大,他也是中意她的。

他停下脚步,从怀里掏出一个木簪子看了看,又脸红红地塞进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还是五十,前排随机各半。么么哒,明天见。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晋王走后, 瑶娘打算再睡一会儿起。

今儿她不用上差, 终于不用那么早起了。

哪知刚栓了门回来躺下, 门就被敲响了。

瑶娘心里想着莫是晋王忘了什么东西, 转念又想他进来的时候就从来没敲过门,反正她日日都把门栓得严严实实,他总是能很轻易地进来。

不知道是怎么进来的。

门打开, 外面站着阿夏。

“这么早有事?”

瑶娘看了看外面的天,才不过麻麻亮。旋即她想起晋王刚离开没多久,阿夏就来敲门了,她会不会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情形?

“苏奶娘……”阿夏的面色有些犹豫。

瑶娘心里一个激灵, 顿时瞌睡没有了, 难道真看见了?

“怎么了你这是?”瑶娘面色有些勉强起来, 不过屋里没点灯,天色又暗,倒是看不显。

“我昨天睡得早,今天便起得早, 想着琴儿这两日来了小日子, 就想帮她把院子扫扫, 然后……你……”阿夏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难以启齿之事。

“你到底怎么了?”瑶娘需要拼了命才能按压下心中的慌张, 到底两辈子也不是白活的, 她面色诧异又满是不解,似乎真不明白阿夏的来意。

阿夏又瞄了她脸一眼,摇了摇头:“没什么, 肯定是我眼花了。我好像看见有只耗子往你房门这里跑来,不过你门关着,它肯定进不来的。不过你还是注意些,若真是发现耗子的踪迹,就喊人帮你撵出去,免得咬坏了衣裳家具。”

瑶娘端详她脸色,看她好像不是在撒谎,才松了一口气。

“我会注意的,等会儿天大亮了,我各处查看一下,若是真有,肯定惊得走。”

阿夏连连点头:“你即在睡,就继续睡吧,我不打搅你了。”说完,她就急急忙忙走了。

瑶娘这才又关上房门,回屋继续歇息。

天色微亮,薄雾缭绕,空气里还带着凉凉的湿意,沁人心扉。每逢到了夏日的时候,一天之中也就这时候最舒适。

阿夏有些魂不守舍地攥紧手里的扫把,有一下没一下的扫着地。

其实她方才是骗苏奶娘的,她并不是眼花。她本是拿着扫帚来扫地,哪知迎面就撞上了那个人。

一袭青衫,神情冷然,从薄雾里走出,宛如那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

阿夏当然知道他是谁,下意识就躲开,哪知对方那狭长冰冷的眼眸,当即就直射过来。

那是怎么样的眼神?

写满了无动于衷的淡漠,犹如万年不化冰雪的巍峨高峰,鄙夷、傲然。又似藏着无数利剑,摄人心魄。

那是警告的眼神!

阿夏震惊当场,根本没来得及有任何反应,那个人就翩然离去。

过了好一会儿,她的大脑才慢慢转动了。

晋王殿下是从西厢走出来的,而他的那个方向是苏奶娘的房间。顿时苏奶娘在小跨院独树一帜的地位,玉燕等人的回护,钱奶娘和王奶娘的怨愤,还有那日的冰釜之事等等,都一一闪过阿夏的脑海。

所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原来苏奶娘和殿下……

她下意识就去敲了苏奶娘的房门,就想知道这到底是不是真的,可在真正看到人后,反而迟疑了。

她该怎么问?问苏奶娘是不是和殿下之间有什么。

她没忘记晋王的眼神,她若是说错了什么话,后果不是她的承担得起的。

她不过是个小丫头而已,苏奶娘和殿下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又与她何干?

阿夏一下又一下地扫着地,脑海里依旧想着苏奶娘的样子——云髻半偏,身姿妖娆,神态慵懒……

*

太阳像个大火球似的悬挂在天上,院子里的花草都被晒蔫巴了,蝉儿有气无力地鸣叫着,空气里是近乎凝滞的闷热。

胡侧妃是个怕热的体质,每逢到了夏日就特别难熬,所以留春馆早就摆了冰。

即是如此,胡侧妃还是觉得闷热难耐。

不光是身体热,也是心里热。

夏天就是这样,但凡有什么事窝在心里,就觉得火烧火燎的,从里到外都透露着一种不耐烦。

晋王妃最近又找了几个丫头进府,也不知是从哪儿弄来的,反正个顶个的水灵。晋王妃的托词是身边的丫头放出去不少,需得添几个人手,可让胡侧妃来看,那就是不怀好意。

本来晋王被晋王妃惹怒后,连着多日未曾踏足思懿院。晋王虽与晋王妃不甚亲近,但该给的体面从来不少,但凡在府里,每逢一、五的日子,他都会到思懿院用膳,可自打那次后,晋王再是不去了,而晋王妃也病了。

让胡侧妃来看,这哪是病了,这是找不到台阶,自己在给自己找台阶下呢。

可惜殿下不应茬啊!

胡侧妃心里那个高兴啊,可没等她高兴几日,晋王妃就病愈了。

这打不死老妖婆!她不止一次在心里这么骂道。

晋王府与别处不同,因为是藩王府,府中各处分工明确,又分外务与内务两个部分。

对外有长史司、奉承司、朝晖堂,对内有内务所。而这内务所分管着整个府里上上下下的内务之事,大到府中幕僚、门客、家将、护卫的车马嚼用,小到府里下人每一季的衣裳裁剪日常餐饭月钱发放,自然也包括这后宅。

内务所是由王府总管福成掌管,不过后宅乃是王妃的地盘,自然又另外的划分了出来。但由于其上有内务所钳制,晋王妃手中的权利已经被削减到相当低的程度,除了各处下人的调动,与各院分例的分发,并无其他。

即使是这点权利,胡侧妃也早就看在了眼里。

这些权利看似不多,却掌握着后宅这里所有人的命脉,胡侧妃既然不想受人钳制,自然要与之相争。

好不容易借着晋王妃失势,她正借着势头拉拢收买安插下人,哪知才刚进行开,晋王妃就病愈了。这不是就坏了胡侧妃的大事,不然也不会这么骂她。尤其晋王妃又弄了些小妖精进来,明摆着这些就是冯侍妾第二、第三。

胡侧妃越想心里越烦,手里拿着团扇,呼呼地对自己扇着。

“桃红,去给本妃弄碗乳酪浇樱桃降降暑。”

听到这话,旁边站着的桃红面现难色。

这乳酪什么的都不稀奇,做法也简单,王府堆金砌玉富贵至极,什么珍馐美馔没有。可这樱桃——

要知道晋州地处边塞,地大辽阔,却是算不得富饶,且当地也不产樱桃。倒是前儿打从京里送来的赏赐中有一篓,不过内务处那边直接就送去了思懿院,说是晋王妃好这口,留春馆这里却是丁点未分到。

也是因为此,府里的风向再度变了,早先往胡侧妃这边倒的人,纷纷变了态度,再度持观望状态。如今胡侧妃闹着要吃什么乳酪浇樱桃,不是明摆着让桃红去管晋王妃要。

“娘娘……”

胡侧妃当然看出心腹丫鬟面上的难色,她美目一转,落在旁边打扇子的翠竹身上:“翠竹你去,就说小郡主要吃。”

小郡主才多大,能吃这?

这明摆着是借着小郡主恶心人去了!

翠竹当即难堪了脸色,却根本不敢反驳,默默放下手里的扇子出去了。

桃红睇着她背影,对胡侧妃道:“她也真是好脾气,娘娘这么折腾她,她竟然也都这么受着。”

“愿意受着就受着吧,本妃多得是手段折腾她。”胡侧妃哼笑着,轻摇着团扇。这会儿也不恼了,就等着看思懿院那边的笑话。

晋王妃若是给了,恶心的是自己,明摆着这就是胡侧妃胡搅蛮缠。可若是不给,那可就是不看重小郡主。

小郡主是晋王唯一的子嗣,不看重小郡主,就是不看重晋王!

这是胡侧妃偷换的概念,可出乎意料的是这手段十分好使,但凡她在和晋王妃相斗中落了下风,祭出这一张牌就是稳赢不输的局面。

胡侧妃才不会任由局势逆转,哪怕她失了机会,她也不会让晋王妃扳回一城,大不了就是维持原样,双方势均力敌。

思懿院那边是何反应且不知,一墙之隔的小跨院里,晋王难得白日悠闲的来了小楼。

小楼的二楼,槅窗大敞着,微风吹拂着紫色纱幔左飘右荡。

这种炎热的天气,屋里自然搁着冰,偌大一座缭绕着白烟的冰山堆放在屋中一角的鎏金冰釜里,随着微风的吹拂,沁得满室清亮。

书案后,晋王正手持一本卷宗看着。

不远处的圈椅上,瑶娘正坐在那儿,从花几上白色的细瓷碟子里,捻起一颗颗鲜红可口又大又圆的樱桃吃着。

那秾艳的色泽衬着莹白的细长手指,看起来出奇得好看。

晋王往这边斜了一眼,心想果然适合她。

瓷碟里放了一层薄冰,也因此樱桃上带着一层冰凉的水汽,酸酸甜甜又凉爽可口,瑶娘一气儿吃了二十多个,才停下。

她有些赧然,自己并不是个贪嘴的,可竟当着晋王面稀奇这种小吃食,也不知他会不会笑话她。

不过确实很好吃,她还没吃过呢。

她看了看盘中所剩不多的樱桃,再瞅瞅那边的晋王,更是觉得有些羞愧。东西是殿下拿来的,可他却一个没吃,被自己吃了这么多。

“殿下,可是要食?”

晋王第一反应是,他可不是女人家,怎么会吃这种小东西。可看看她细白的手指,娇媚的眉眼,忍不住就心中一动。

他扬了扬眉,深谙其意的瑶娘便端着瓷碟走了过去。

刚到跟前,就被他拉坐在膝上,而后这位大爷又扬了扬眉,瑶娘略微犹豫了下,就轻捻起一个送入他口中。

“味道不错。”晋王说。

瑶娘恰如其分地伸出手,一个小小的樱桃核滚落在她手心里。

就这么一个喂,一个食,顺便不忘看卷宗,倒也颇有乐趣。

只是晋王吃着吃着,动作就多了起来,或是轻咬一下她手指,或者不经意地舌尖掠过。书案下,另一手有意无意地在瑶娘腰眼上按揉着,明明是最正经不过表情,却干着最不正经的事。

“你瞧这书中所言,美人以口哺酒,最是香甜不过。”晋王伸手点了点。

瑶娘正被他撩得面红耳赤,听了这话,下意识就看向他手里卷宗。

这才发现这哪里是什么卷宗,明明就是一册话本子。

本子上配有精美的插图,俱描绘的是那极为香艳之事。画中那人儿就如同他们此时这般,一人坐在另一人的膝上,只是那美人衣衫半解,隐可见其中旖旎,正以口哺酒喂着那名男子。

作者有话要说:发现很多亲都纠结在为何晋王派的人只是问问瑶娘的来历就回来了,为什么没有继续往下查下去,怎么这么敷衍了事,再查查不就查到小宝了。

这大约是关系着一种心理因素吧。

对于别人来说,瑶娘是嫁过人的,还生了孩子。包括晋王,从初始认识瑶娘,她就是个奶娘,有个死鬼男人,还有个遗腹子。

这是一种固有的认知,也是先入为主的观念。

而文中也说过晋王和穆嬷嬷对话,晋王妃出于对晋王府的维护,不可能随便塞人进来(这里就牵扯到一些别的问题上了,例如晋王镇守边关,敌人派来的细作探子什么的,还例如对手派来的人。没发现晋王妃找来的奶娘都是身边下人的亲戚,都是知根知底抑或是来历可以放心的,晋王妃也不可能弄个把柄出来给人抓)

晋王妃哪怕再讨厌晋王,也不会让晋王出事。晋王是她的丈夫,又是皇子,亲王,镇守边关,晋王出事,若是查出和晋王妃有关,她就是个殉的下场,还会牵连徐国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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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题再回到之前,所以福成吩咐下面人去查瑶娘,查的不过是她的来历可是清白,这个清白指的是来历有没有可疑。而瑶娘——她是土生土长的晋州人,有户籍在此,爹是个秀才,秀才可不是随便一个人能当上的,应试之前查的就是祖上三代,(面面在别的文中应该写过,祖辈三代,有无犯男犯妇,如果有的话,都是不能参加应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