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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表娘娘长大了。届时便可和陛下行圆房之礼,诞下龙子,母仪天下。”
她绞着衣袖:“可陛下并不喜欢我啊。”
奶娘望了眼门外,低声道:“后宫之中母凭子贵,只要娘娘诞下龙子,陛下也会对娘娘另眼相看的。昨日昭阳宫那边传来消息,容贵妃有孕了,陛下赏了不少东西呢。”
她垂着眸,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奶娘,我真的不喜欢这里。”
奶娘替她绾好长发,挑出一支金步摇簪在发间:“既来之则安之,娘娘想开些。”
她看着铜镜倒映出自己愁眉苦脸的模样,这皇宫就像一潭死水,从脚踝一点点将她淹没,全失了曾经在草原上策马奔驰的洒脱。
以前她不开心时有烈马烈酒,如今连喝酒都要偷偷的。她扒着窗台看着秋云缠卷,院内的宫女正在忙忙碌碌地移栽花木,大朵大朵花盏开得明艳,她叫不上名字,又想起玉宁宫清香四
溢的桂花,以及神仙一样的男子。
他答应给自己带桂花酒,不知带来了没?四下瞅了一圈发现没人注意自己,她翻身跃出窗外,一溜烟跑了。
正是午后,玉宁宫附近只有风声,她轻车熟路地钻入桂树林中,穿过铺满桂花的石板路,微微虚掩的房门就在石路的尽头。屋内的陆朽背对着门口,她扫了屋内一眼,满地的玉屑。
听见脚步声他回过头来,看见她时却并不意外,只是淡淡道:“今次忘了带酒,抱歉。”
她露出失望的表情,转而又跑到他的身边:“那便下次吧,下次可别忘了啊。”
像是怕他不记得,她还慎重地拍了拍他的肩。他比她高出不少,她还只能踮着脚。他放下刻刀看了她一眼,她抿着嘴唇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容。
“你继续,你继续,我不说话,我就随便看看。”
话虽这样说,她的目光却定定地落在他的身上,第一次有人在他雕玉时在旁边看着,他无奈地停下手,偏头问她:“皇后娘娘,您到底想做什么?”
她像是不满:“我叫苏白衣!”然后又小步凑到他跟前,“你雕玉的手艺这么好,帮我也雕个小东西好不好?”
他一愣:“抱歉。我三年前便已弃刀,发誓今生都不再雕玉了。”
苏白衣气得不行,指着玉像问:“那你现在是在干什么?用手指头抠吗?!”
他看向窗外辽阔秋空中的一双白雁,语气淡漠:“圣命不可违。”
她一时半会找不到理由反驳,在一旁独自生了会儿闷气,终于释怀:“也对,陛下那么喜欢文德皇后,你若是抗命,他肯定杀了你。”她上下打量一番玉像,露出疑惑的表情,“他为
什么那么喜欢她呢?因为她长得美吗?”
陆朽笔直地站在一旁,握刀的手抬在半空,纯白的衣袖在空中荡漾,连嗓音都微微不稳:“我也想知道,为什么那么喜欢她?”声音缓缓低下去,最后一句几乎听不清,“为什么非她
不可?”
秦帝和文德皇后的故事,苏白衣也知晓一二。
听闻秦帝当年游玩江南,在拍卖行看中一尊玉像,惊为天人,一掷千金拍下玉像。而竞价过程中,对面的雅楼始终有人与他竞拍,但如何能赢过一国之君,玉像落入秦帝囊中,雅楼有
人气势汹汹地掀开帘子,阁中女子竟与玉像九分相似。
这便是秦帝与文德的初遇,他们之间的对话也广为流传。
文德说:“这尊玉像以我相貌成型,自然属于我。”
秦帝把玩着扇坠,笑吟吟道:“这玉像既然雕的是姑娘,那更不能由姑娘你所得了。姑娘每日梳鬓画眉便可见到自己的面貌,我却只能通过这尊玉像以解相思。”
不得不说,秦帝说起甜言蜜语来和他治国的能力不相上下。
故事之后如何发展已不难猜到,文德倾心,秦帝力排众议纳她为后。可这段佳话只传唱了三年,三年后文德病逝,不足三个月,秦帝再纳新后,便是如今的苏白衣。
秋日的落霞透过半开的轩窗照在玉像上,月白玉石泛出流彩的光芒,陆朽就站在光芒之后,看不清情绪。
“既然爱到入骨,为何只能保她三年,为何迫不及待纳新后?”一声冷笑自光芒中飘散出来,“终归是不够爱罢了。”
第肆章
入冬之后,内廷司送来不少暖炭,听闻西域进贡了一批香炭,燃之有异香。内廷司本该由皇后执管,这香炭理应也先送到甘露殿,但苏白衣半块香炭没见到,反倒全送去了昭阳宫。
宫女将这件事禀告给苏白衣时,她掐了一朵探到窗前的白梅,凉飕飕道:“她怀有身孕,哪怕是要天上的星星,也得给她摘去。”
奶娘抬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宫女,淡淡地开口:“我们娘娘用不着那些,以后这些不用禀告了,下去吧。”
宫女领命退下,苏白衣从窗台上蹦下来,漆黑的眼亮晶晶的:“奶娘,酒烫好了吗?”
奶娘将酒葫芦递过去,有些担忧:“娘娘,你每日都拿着酒往外跑,可不要惹出什么事来。”
说话间,苏白衣已经从窗口蹦了出去,撞落一院的白梅。
玉宁宫的桂花早已凋谢,留下满园子光秃秃的枝丫,没了桂花的宫苑越发凄凉。她一路行来踏碎落叶,酒香缥缈,陆朽老远便听见她的声音。
“陆大哥,今日带桂花酒了吗?”
玉像已快完成,她担心他冬日雕刻会冻伤手,每日都带来烫酒给他暖身。秋日时他将满院的桂花收集起来带出宫去,交由上京老字号酒家酿酒,苏白衣日盼夜盼,每天都要问一次。
他无奈地看着她满身寒风地撞进房间,将早已备好的手炉递过去:“酿酒需要时间,哪有这么快。”
她仰着头嘻嘻笑了一阵,又看向他身后的玉像:“玉像快要雕好啦?”
陆朽喝了一口烫酒:“收尾了。”
她抿着嘴唇,有些失落:“那你以后不会再入宫了吗?”
他执酒的手一顿,好半天,看着她淡声道:“白衣,你贵为大秦皇后,实在不该与我亲近。”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反驳,却不知为何又沉默下去,直到离开时才开口:“陆大哥,在这宫里我谁都不认识,除了你。我知道我的身份会给你带来麻烦,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
陆朽望着她离开的背影,神情晦暗不明。
往日这个时间回到甘露殿,殿内总是冷冷清清的,正好方便她溜进去,今日隔着老远便听见闹哄哄的声音,她的身影才出现在路口,宫女侍卫已经拥了过来,奶娘也在其中,面色慌张
地看着她。
她在原地站定,有些疑惑:“发生什么事了?”
“皇后娘娘,昭阳宫容贵妃的孩子没了……”
她挠了挠头发:“那挺可惜的,你们送点补品过去慰问一下吧。”
奶娘“扑通”一声跪在她面前:“是娘娘身边的贴身宫女在容贵妃的药膳里下了药,她已经招认,说是受娘娘指示……”
她吓了一跳,差点蹦起来:“我没有啊!”
“我们相信娘娘,可陛下不信啊!廷尉司方才已经来过了……”
她的话没说完,苏白衣便看见不远处渐行渐近的明黄身影。这是她入宫后第二次见到这位尊贵的陛下,第一次是在她嫁到大秦的那一日,那时候,她连他的模样都没看清。
今日终于看清了,是少有的俊郎面貌,布满了凌人的怒气。身后的宫女齐刷刷地跪了一地,她愣在原地尚未来得及行礼,便被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蒙。
“蛇蝎妇人!心毒至此!”
她捂着脸愣了片刻,眼泪忽地涌上眼眶,但紧咬着嘴唇不哭出来,反而像一头发怒的小豹朝他撞了过去。
秦帝闪身避过,一把擒住她的手腕,她大吼一声低头咬上他的胳膊,顷刻间便见了血。侍卫大叫着护驾拥上来,却被秦帝挥手止住。
他眼神冰冷地看着双眼通红的苏白衣,冷声道:“皇后失德,禁足甘露殿,内廷司停止供应一切用度,任何人不准探视!”
苏白衣被他甩手摔在地上,嘴角溢出殷红的血丝,不要命地怒骂:“秦沂漠,你这个王八蛋!”
周围的宫人均是瑟瑟发抖,秦帝脚步一顿,随即甩袖离开。
奶娘扑过去将她扶住,颤颤巍巍地叫着娘娘,她抬起一张红肿的脸,倔强又微弱的嗓音从唇间飘出来:“这里的人都太坏了。奶娘,我想回家……”
但联姻的国婚,岂是说走就走。不出下午光景,宫中便皆知苏白衣下药加害贵妃被削度禁足的消息。本就冷清的甘露殿越发成为人人避之不及的地方,殿中不少宫女侍卫托了关系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