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阻止他!”鬼五仓促间大声喊着,人已经当先往大爹爹袭去!
风中铃响更甚,刀剑颤鸣之声也倏然变得无比清晰,以大爹爹所在之处为中心,无数刀光剑影暗器音浪几乎在同时之间朝着那处落去,强大可怖的杀意搅动着风云,竟让宴夏站立也不稳!
几乎就在同时,二娘三爹小爹也再次出手,将那些可怕的杀招拦在大爹爹身外!大爹爹周身被金光笼罩,闭目不动,那些锋刃统统被二娘等人拦下,无数刀光穿过四周,落在他身下地面,他却丝毫不为所动。
为拦下这些攻势,其余干爹干娘身上却添了不少伤口,二娘拭去唇畔鲜血,狠狠盯着鬼五道:“你他娘的倒是继续啊。”
鬼五听着这话,原本就紧蹙的眉心如今更添沟壑。
破空声再次响起,听到这声响,感觉到寒意侵身,二娘神情忽变,不顾与鬼五呛声,突然回头往大爹爹望去!
然而想要阻止,却已经不及!
一把血色长剑,以无法抵御的力量与速度席卷火光,穿过护在四周的二娘等人,直直往大爹爹而去!
火光炽烈,光辉耀耀,血色长锋攻势不减,冲破一切,一瞬刺入大爹爹胸口!
大爹爹身形一晃,唇畔再度渗出鲜血,周身阵法的金色光芒便在同时黯淡下去,就连那院落高墙四周的光墙也随之颤动着似乎将欲消散!
“大哥!”二娘等人神情骤变,想要前去相扶,却又无法脱身。
唯有宴夏飞快冲到他的面前,一张脸雪白着扶起大爹爹,含泪颤声道:“大爹爹!”
树下再度传来了鬼门之主的声音,同样的冷淡而毫无情绪,他道:“虚弱成这个样子,你拿什么结阵?宴兰庭,你以为你还是昔日的宴兰庭?”
二娘咬牙瞪着那人,三爹一把拉住她,才阻止了她往那人冲去。
小爹神色古怪,似乎也有所犹豫。
然而便在此时,原本应当虚弱而无望的大爹爹,却在宴夏的扶持下再次站了起来。他胸口的伤还不断地往外渗血,衣衫遍染殷红,他却像是丝毫感觉不到痛楚,只寻常一般的反问道:“谁说我开不了阵?”
这话,让原本已经松懈了心神的鬼门众人再次怔住。
宴夏也心有不解,担忧的看着大爹爹。
大爹爹没有回应她的视线,却在众人注视之下,突然唤道:“宴夏。”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写着睡着了!今天补上,并且发一波红包_(:з」∠)_
以及这章还是没撑到男主出场,不过信我!下章开始男主就要霸占屏幕了!
第17章
宴夏怎么也想不到在这种关头,大爹爹会突然叫出自己的名字。
她恍惚一瞬,随之应道:“大爹爹?”
大爹爹轻拭去唇畔鲜血,垂眸向宴夏笑了笑,声音带着虚弱的沙哑,每一个字却都清晰无比的落入宴夏耳中,他道:“把手给我。”
宴夏有些惊疑,又是不解,但她从来不会怀疑大爹爹的任何决定,也像其他干爹干娘一样敬重并且信任着这个人,她几乎没有任何迟疑,便本能的将自己的右手交到了大爹爹的手中。
大爹爹的手上还染着血迹,黏腻的感觉让宴夏浑身微微发颤,但不过一瞬之间,她便再也感觉不到那些一切。
就在接触到大爹爹冰凉指尖的刹那,宴夏感觉到眼前的一切骤然改变,整个院落,还有院中无数的黑衣人,二娘三爹小爹,所有人都在同时消失不见,而此时她眼前所能看到的,只有无尽的虚无。
就像是置身于浩渺夜空之中,身下便是星斗错落的银河,四周繁星无数,将黑暗点缀出光色,也照亮了她的视线。
在这一片的虚空之中,她视线往前,追随着一道星辰的轨迹,缓慢的移动着,她感觉到自己似乎看见了星辰之外的东西。它们正在这一片夜空里移动着,翻涌着,将一切悄然改变。
那是……一缕金色的火光。
那火光于虚空中渐渐扩大,犹如一支绚烂的比,在眼前渲染出一幅绝景。宴夏看这这一幕,一颗心不禁随之急促跳动起来,眼前的景致不断变化,那画面也越来越清晰起来,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直至那画面终于在她的脑海中变得无比透彻。
她喃喃脱口道:“赤凤神隐图……”
眼前的景象,是一幅她所熟悉的图,她还记得那是她十岁的时候大爹爹交给她临摹的图,那时候她已经跟随着大爹爹学画已久,能够跟随大爹爹一道勾勒出许多图画,但这一幅图却是最难画的,那时候的大爹爹一笔一笔的教她,她花了整整三个月才勉强能够有一个雏形,又学了整整一年,才终于能够有些模样。
那幅图宴夏熟悉无比,所以这时候看到它,宴夏立即便认了出来。
只是为什么,她的眼前会出现这样一幅画面?
宴夏神情微怔,心中有着太多的疑惑,然而就在此时,另一道沉稳的声音传来,解开了宴夏心中的困惑:“那是赤凤神隐图,也是赤凤神隐阵。”
那是属于大爹爹的声音,宴夏回头往四周望去,却并未发觉大爹爹的身影,只是听得那声音接着又道:“图就是阵,阵就是图,我一直以来教你的东西,你可还记得?”
宴夏心中忽动,终于明白了什么,只是这个念头却让她觉得不可置信,她抬眸往那处金光存在的地方望去,意念微微一动间,那一抹金色的光焰,似乎也随着她的念头,而轻轻动了起来。
“那是……”宴夏眸子微微睁大,看着那处久久不能言语。
大爹爹的声音再次传来,似乎有种叫人心安的感觉,他轻声道:“那幅图,我一个人没有办法画完,现在……我需要你帮我。”
宴夏眼中的大爹爹,从来都是身体病弱似乎从来都要依靠旁人照顾的模样,但是不论何时,他从来未曾要求旁人相助,他从来都不是看来那样弱不禁风的存在,干爹干娘们知道,宴夏也知道,但这一刻,大爹爹却对她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宴夏开始犹豫起来,这样的犹豫转瞬之间化作了不安,她回头轻声问道:“我真的……可以吗?”
“你可以。”
那个声音坚定而不容置疑,接着又道:“一直都可以,从很久之前你就可以办到了。”
大爹爹的话总是能够让人洗去心中的疑惑,宴夏轻咬着下唇,在这一刻终于抛下犹豫,点头道:“好。”
不过短短的一天之间,南河镇中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宴夏一路担心害怕,但眼睁睁看着干爹干娘们深陷危险浴血奋战,却是什么也做不了。那种无力的感觉将她束缚其中,那种感觉让她害怕且无助,她想要改变什么,想要做些什么,之前她办不到,但现在大爹爹告诉她,她可以。
她可以为干爹干娘们做些什么,她有能力,并且可以去改变一些事情。
那么,她必然要拼尽全力!
宴夏紧紧盯着那远处的金色光芒,心神再动,而那些光芒便当真跟随着她的意念,渐渐开始动了起来!
金光自夜色与星辰间穿过,渐渐燎动出更加炽烈的火焰,那些火光在星芒之下渐渐扩大,渐渐成形,朝着四方飞扬而出,扩散着染便了整个四周的星辰,最后——那些火光跳跃闪烁,织成了一幅巨大的画,一只展翅于星辰之间的凤凰!
宴夏眸光微微闪烁,操纵着那金光在凤凰尾羽处落下最后一笔,随着那一笔而成,眼前的图景似乎在一瞬之间变得灵动起来,凤凰的清鸣之声随之响彻九霄,一只巨大的火红凤凰冲天而起,火光洒遍四周大地,随之,四周的一切开始颤动崩塌起来!
这样的动静终于让宴夏自方才那一番虚空中清醒过来,她蓦然回头往四周望去,却发觉整个院落竟当真在剧烈摇晃着,头顶巨大的火光笼罩整个院落,无数尘埃与飞烬自空中落下,围绕着整个院落的金色光墙也随之越来越亮,这个院落摇摇欲坠,好似在风浪中的一帆,随时都将被这火光吞噬消失!
顷刻间宴夏想到了什么,她连忙往大爹爹望去,大爹爹如今还紧握着她的手,接触到宴夏的视线,他缓缓将手松开,转而拂过宴夏发顶,低声道:“宴夏,我们没有办法陪你了。”
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从干爹干娘的口中听到这样一句话,宴夏像是没能够立即明白他们的意思,她将那话在心中重复了无数次,最后终于失魂落魄的喃喃问道:“……什么?”
鬼门那方,树下那人似乎已经看出了大爹爹的意图,他语气中含着不难察觉的愠怒,寒声道:“你们想用性命来困住我们?你们困得住鬼门多久?你们疯了么?想和我们同归于尽么?”
大爹爹没有继续回应宴夏的问题,更没有去理会鬼门那群随时将欲出手的家伙,只对其余几名干爹干娘道:“有什么事,长话短说。”
干爹干娘们应是也早已知晓了今日终会到来,目中有些不舍,更多的却是洒脱。
眼见宴夏茫然失措的往自己看来,二娘无奈的笑了笑,用大概是自己有生以来最温柔的语气道:“别担心,也许我们什么时候就回来了,只要我们还活着……总会回来找你的。”
二娘说完这话,便又将目光落到了三爹的身上,宴夏此时已经仓皇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呆滞似地随着二娘一道看向三爹,三爹无奈的笑着,张了张口道:“啊……”
“好了好了,哑巴就别折腾了,让我来说话。”小爹不耐的打断了三爹,拄着琴走到宴夏面前,俯身道:“宴夏,你听着,这里已经不能待下去了,鬼门中人虽然不能再找你的麻烦,但难保还有其他人会找过来,你离开这里,就去东方延城,去找叶宅,在那里你会知道你想知道的一切。”
三爹盯着谈话的两人,心中有话想说,不甘心的“啊”了一声。
小爹摆了摆手忽视了那人的声音,接着又叮嘱宴夏道:“你要知道,虽然我们没办法再陪着你,但将来……将来我们若还能回来,那些欺负过你的人,小爹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火光越来越盛,渐渐地似要吞没一切,鬼门人群中发出了嘈杂的声响,大爹爹看了一眼,回头道:“老四,该动手了。”
“等等。”小爹似乎仍是不放心,朝大爹爹应下一声后,转而再度往宴夏回过头来,他视线毫无焦距,宴夏却觉得这一眼她似乎看到了那眸中的亮光。小爹笑了笑,神情一瞬复杂,转而压低了声音道:“还有……若是遇见了喜欢的人,那就好好的喜欢吧。”
说完这话,小爹揉乱了宴夏的发,终于再次站直身子,回头往那火光深处走去。
自干爹干娘们说话开始,宴夏便一直没能够开口说出一个字来,她像是失了魂一眼怔在当下,看来比任何时候都要无助,眼睫的泪珠颤动着滑落而下,怎么也止不住。
“照顾好自己,别让我们担心。”大爹爹最后说了一句,由二娘扶持着,亦往院落那火光最盛的地方而去。
始终未能够说得上话的三爹终于寻到了机会,在宴夏的注视中咧嘴笑了笑,无奈的挥了挥手。
四人的身影,同时没入那火光当中,四周散落的火花再度凝聚开来,吞噬一切的火焰高窜而起,化作一道真实而巨大的金色凤凰!凤凰鸣叫之声清澈嘹亮,瞬时点燃周围一切,巨大的尾羽飞扬于天际,将整个天空一同灼出火焰的色泽!
宴夏最后一眼看到的,便是这般景象。
下一刻,凤凰尾羽蓦然扫过,宴夏只觉得周身一轻,似乎有什么力量将她整个人包围其间,她难以动弹亦难以挣脱,随着那力量被往外推去,推离那最熟悉的院落,推离她最熟悉的人,随后,那座院落,伴随着她从前所拥有的一切,尽数在一场凤凰烈焰中化作灰飞,转眼之间——消失不见。
都不见了。
宴夏颓然坐在一片化作灰烬的空地之间,低头抚着眼前焦黑的地面,这里曾经是她在这世间唯一的归处,但如今……都不见了。
直至如今,她都没能够回过神来,更无法相信,一夜之间,一切竟会变成这般。
她还未能相信,自己已经失去了最为重要的亲人们,变得孑然一身。
天地之间,似乎只剩下了她一人。
直至,一道脚步声传来,一道身影自墙后缓缓走出。
宴夏心中微动,念着方才说过会回来的干爹干娘,连忙撑着身子站起来,回头道:“小爹!”
然而一眼之下,宴夏眼中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笑意却又瞬间消散,她僵立在那处,看着出现在眼前的人,一颗心再次沉到了谷底。
出现在面前的人,竟然是碧眼。
方才的一战,碧眼不知为何突然消失,如今整个鬼门的人都随着那道阵法消失不见,却唯有此人……再次出现在眼前。
看到宴夏,碧眼的眸色也渐渐沉了下来,她缓缓抬足,一步步往宴夏走来,冷笑着道:“原来是你这个小姑娘,闻北云究竟是你的什么人?”
宴夏依然不知道她口中所说的闻北云究竟是谁,也没有心力去计较那人,她如今刚经历过太多的事情,她心中混乱不已,不知何去何从,却也知道……面对眼前的这个人,她似乎也失去了何去何从的选择。
碧眼步步逼近,语声中带着嘲弄:“刚才有宴兰庭他们护着你,现在呢?你以为还有人会护着你?”
说话之间,她右手落于刀柄之上,似已打算出手。
然而就在这一瞬之间,风声里传来叶落之声,碧眼微微抬眉,朝着宴夏身后望去,一眼之间,动作却不禁僵住。
这处空地的后方,是一座空空无人的院落,院中生着一株古老的槐树,久已无人打理,枝叶茂密,丛生着越过墙头,在街巷的石板路上投下一片荫庇。正是春日时分,槐花盛开,雪白的花瓣衬着绿叶,随风零落。
而便在街巷的那头,那槐树花开的地方,如今正站着一个人。
那人着一身素青色衣袍,面容秀逸,皎然若月。
作者有话要说:看看看!我就说男主这章会出来吧!
第18章
在看清那树下男子容貌的一瞬,碧眼双瞳微缩,神情骤然变得复杂已极。
她凝眸看着那处,握着刀柄的手越来越用力,握得越来越紧,似要将那刀柄狠狠捏碎一般。
长久的静默,宴夏心知自己逃不过此劫,也记挂着方才消失的干爹干娘们,只是失魂落魄的跌坐在地,等待着那一刀斩下。
但良久之后,碧眼的刀锋到底没能够真正落下,她不甘却又似乎惧怕着什么,忽而收了手中的刀,转身飞掠而出,几乎是一瞬之间,身影便消失在这街巷之间。
街角站着的人毫无声息,宴夏甚至未曾发觉到他的到来,只在听到碧眼离开的动静时抬起头来,心中不解的看着她的背影消失于视线之中。
纵然不明白究竟原因为何,但在这时候一切终于结束了,然而宴夏心中却没有半点劫后余生的喜悦之情,她依旧呆坐在原地,想着不久之前干爹干娘们所说的那些话,想到那凤凰清鸣之间随一场大火而消失的众人,突然清晰的意识到了自己的孤独和无助。
她恍惚间还记得不久之前,药铺的薛漫曾经问过她,为什么不肯离开这个偏僻的小镇,去外面看看。
那时候她想,她的家在这里,她最亲近的人都在这里,离开南河镇,她哪里也去不了。
但如今,他们都不在了。
那她现在……又能去哪里呢?
宴夏紧紧拽着自己的衣衫裙摆,无边的恐惧将她的思绪填满,她发觉自己竟无法用力去思考,一旦想到将来,想到过去,干爹干娘们的身影便会出现在心头,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
就在这个时候,脚步声轻缓,自身后传来,宴夏木然回头,便在一片废墟之外,槐花飘落之间,看到了缓缓行来的那人。
“宴夏姑娘。”苏倾声音温和如常,只是多了些许不易察觉的犹豫。
刚逢大变,宴夏满身疲惫,听到这一声唤,心中那些汹涌着的悲戚突然之间被这柔软所触碰,无法抑制的决堤而出,她怔怔看着那人来到身前,未等那人开口,已经一把扑到那人身上,压抑着声音哭了起来。
苏倾走到宴夏身前,本要掏出手帕替她擦去眼泪,谁知还没有动作,便被小姑娘撞入了怀中。
如今的宴夏就像是一只受伤的小兽呜咽着趴在他的胸口,像是抱住最后一根浮木一样紧紧抱着他,他不禁无奈又怜惜的笑了起来,看着那人清瘦的脊背随着哭声轻轻颤着,他犹豫一瞬,终于抬起手,轻轻抚过她后背,不再作声。
·
宴夏哭了不知多久,待回过神来的时候,苏倾已经将她带回了家中。
不同于宴夏家里曾经的热闹,苏倾的院落显得十分幽静,院中种满花树,被打理得井井有条,可看出他虽然来到镇上的时间不长,却似乎有心要在此长住。宴夏曾经来过这里一次,是以也不算陌生,但现下不同于当时,宴夏踌躇着站在屋外,却不敢随着苏倾一道踏入屋中。
苏倾见得宴夏停步,不由回头往她看去。
宴夏对上苏倾视线,心中卑微更甚,垂眸小声道:“我……我不能进去……”
从前她认为自己是乡野间的小丫头,不敢与苏倾相处,如今才知道一切似乎并非如此,经历了之前那些事情,她才知道她身上还有多少麻烦,小爹说过,虽然鬼门中人已经无法再找她的麻烦,但碧眼还在,或许将来还会有更多的人来到这里……她不能将这些麻烦带给苏倾。
苏倾自然没能够看出宴夏的顾虑,他浅浅一笑,道:“你看起来需要休息。”他说完这话,又指着院中另一处的房间道:“你放心,我在那处房间,不会打扰你休息的。”
宴夏顿时明白了苏倾的意思,她怔忪片刻,脸颊不禁泛起红云,连忙失措的摇头道:“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这番反应倒是苏倾也没有料到,他推开房门,回头又向宴夏看来,虽然无言,但宴夏与那双眸子对视之间,却不知为何一时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她的确很累了,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她几乎一宿没有合眼,直到现在早已经身心俱疲,如今苏倾提起,她才发觉自己似乎的确已经连踏出这院子的力气也没有了。
休息一下也好,不过只休息一天,应该不会给苏倾带来太多的麻烦。
这样想着,宴夏犹豫片刻,终于点头道:“那打扰苏公子了。”
苏倾含笑点头,看着宴夏进屋休息,自己这才转而进了旁边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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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多的事情,让宴夏根本来不及去思考其他的事情,她甚至没有来得及去考虑这是苏倾的屋子,这屋中摆放着的都是那个人的东西,几乎是刚沾上枕头,宴夏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宴夏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但当她睁开眼起身推开窗户,才发觉窗外已是一片夜色弥漫,院落中亮着几盏灯,灯火幽然闪烁,照亮着院落中静开的梨花,雪白的花瓣像是在闪烁着莹莹光亮。
经历过不久之前的战斗,经历了那一番生死劫难,如今再见到如此静美的景致,宴夏心中不禁多了一分不真实的感觉。经年尘土,恍若隔世。
恍惚有琴音自另一方传来,宴夏循着琴声望去,才见不远处的花树之下,苏倾正坐在那处低头抚琴。
宴夏从前每次都会去酒楼听琴,纵然不同音律,却也算是颇为熟悉,但这次苏倾所奏的曲调,却是宴夏所从未听过的,曲声宛转低回,像是缠绵着无尽愁思,但这几许清愁,静听之间,却又转瞬消散,好似船行江中,两侧重峦叠嶂,行至尽处,却见眼前豁然明朗,远山碧空,千里明澈。
曲声渐缓,骤然止息,宴夏怔立窗前,竟有几分留恋于那广阔天际。
但见苏倾抬眸往她看来,她才收回心神,带着些许紧张与怯意,推门来到了苏倾的面前。
苏倾对她颔首,是要她坐下,宴夏犹豫一瞬,转而摇头道:“不必了,我、我马上就要走了。”经过了长久的沉淀,宴夏心中稍稍明了了些许,她不能够一直沉浸于悲伤之中,因为她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苏倾看着宴夏,低声问道:“不知宴夏姑娘要去何处?”
宴夏再次顿住了动作,如今那处自己熟悉的家早已没了,她要离开这里,离开之后,又将去到何处?
蓦然之间,她记起小爹离开之前多自己说的那些话。
“你离开这里,就去东方延城,去找叶宅,在那里你会知道你想知道的一切。”
那时候虽然仓促,但干爹干娘们所说的话,每一句她都记在心中。
然而这些话宴夏自然没有办法告知于苏倾,在她看来,苏倾不过是这小镇之中不问世事的琴师,她自然不想将他牵连其中。她默然片刻,应道:“我要离开南河镇。”
出人意料的是,苏倾看起来并不十分惊讶,他也没有开口阻止,只是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随之道:“如今天色已晚,你一个姑娘家出行不太方便,不如等天亮,再作打算。”
宴夏方才的确没有想过这些问题,如今听到苏倾说起,回头又往夜色中望去,这才发觉苏倾所说的,的确是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