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的人这一刻全都自动变成了隐形人,一双双眼睛来回往阿笙和陆子初身上瞄,他们知道陆子初先前曾经在T大任教,但却没想到这位空降兵竟然会是陆子初的学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大新闻。
“对这里还满意吗?”陆子初语气里颇有几分玩味。
“…满意。”回答的有点牵强。
“是么。”陆子初打量了她一眼,语调疏淡:“徐律师经验丰富,先由她带着你,如果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问我。”
阿笙很真诚的看着他:“不敢麻烦您。”
“不麻烦,你是我学生,我不关照你,还指望谁关照你?”陆子初尾音上扬,颇让阿笙焦躁。
这话出口,这次连抽气声也没了,办公室静的掉根针估计都能听得见。
阿笙笑容开始有点僵了,他是故意的。
陆子初放下茶杯,缓缓迈步走向阿笙,走得近了,方才意识到他今日没有系领带,胸前衬衫纽扣解开了两颗,袖子更是挽到了手臂处,不是一般的慵懒随性。
“合作愉快。”他伸出手。
阿笙看着他伸出的右手,下意识看了一眼他的左手,还好,早已滑进了裤袋里,于是并不急着握手,而是把手背后,悄悄取下了右手的情侣对戒,惊得一身是汗,这玩意戴在手上,实在是太危险了。
做这些动作的时候,脸有些烫,只因她能感觉到,陆子初的目光一直灼灼的凝定在她的身上。
阿笙伸手回握,尽可能平静:“合作愉快。”估计愉快不到哪里去。
陆子初手指力道很紧,偏偏他又做的不动声色,松开她的时候,手指似是无意间划过她的右手中指指关节,动作无声,至于要表达的意思是什么,陆子初知,阿笙也知。
阿笙收回手,手心竟有些湿,只当那是她的错觉。
“陆先生,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带顾小姐先出去了。”感谢许晓,终于在这一刻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宛如天籁,至少解救了阿笙。
“嗯。”陆子初态度又恢复成了疏离和冷漠,不再看阿笙,开始跟下属探讨起案例来。
阿笙前脚刚离开办公室,陆子初的短信就追来了:“中午下班停车场等我。”
“老实说我是不是被你设计了。”她边走边发短信,许晓偶尔看向她,她还要微笑以对。
真累。
陆子初:“见面再说。”
“我不想在泰和…君尚上班了。”一定不能留在这里,他不别扭,她别扭。
陆子初:“见面再说。”
阿笙看着“见面再说”四个字,发送那么快,让她一度怀疑陆子初是不是在复制粘贴敷衍了事。
阿笙此刻的心情跟之前不太一样,之前是欣赏和轻松,现在是各种感慨,得知这里就是君尚,难免看到景物的视角就会变得不一样。
君尚不愧是知名律师事务所,冷色调主打场,但因为盆栽、植物和吊篮点缀,所以显得尤为清新舒适。
随时随地都能看到各个工作人员忙碌着手头工作,有人坐在电脑前起草诉讼报告,有人拿着文件找助手复印,有人聚集在一起分析案件,有人正和当事人通话了解案件详情…
老实说阿笙喜欢这种工作氛围,每个人专注于自己的工作,时间很宝贵,几乎不受外界干扰。
许晓推开一间办公室,对阿笙说:“顾小姐,这是你的办公室,有什么需要你可以找我。”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称呼我阿笙。”顾小姐听着还是很别扭的。
许晓也是一个大气的人,爽朗道:“好啊,我比你大,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如果你不嫌我倚老卖老的话,就叫我一声许姐好了。”
言罢,两人竟都心照不宣的笑了,那是许晓第一次看到阿笙明媚的微笑,纵使身为女人,依然一下子就被蛊惑了,她的笑容有一种击打人心的魔力。
有时候笑容能够让原本陌生的人无形中靠近彼此,之前毕竟打过交道,许晓好奇问阿笙:“老板真是你老师?”
“代课老师,教过我一年。”阿笙早就猜到,有些事情是躲不掉的,比如说众人的好奇心。
“没想到你和老板还有这层关系,老实说老板在学校里是不是有很多女孩子追他?”做事一直都很沉稳的许晓,没想到还会有这么八卦的一面,所以有句话是怎么说的呢?女人普遍爱八卦。
这个问题阿笙不好回答,只得笑着反问许晓:“这里有女同事喜欢子…陆先生吗?”
闻言,许晓笑了:“有谁不喜欢他?如果我没结婚,绝对会倒追他。”
阿笙感慨不已,陆子初魅力不浅啊!不敢再问,问多了,倒像是在查勤了。
讹钱,初生牛犊不怕虎(2更)
更新时间:2014-6-12 9:45:42 本章字数:5398
六月阳光,称不上温暖。
盛夏从春末季节里惊蛰窜出,上午温暖,中午闷热,下午温度适宜,去“君尚”上班的第一天,阿笙喝茶翻看一垒垒堆积如山的刑事案例,偶尔跑神之余,会觉得天气走的太快,以至于她都无法抓到春末的尾巴。
期间去洗手间,有人在外面洗手,声音不期然传进阿笙耳中。
“听说这位新来的小姑娘是Mr陆的学生。”
“我就说嘛,一定是靠关系进来的。”
“不过我听许晓说,这姑娘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两年就拿到了本科学位,现如今正在攻读硕士,在T大还是一位风云人物。铄”
“再优秀也别忘了,君尚从不招新人,这次Mr陆破例招她进来,多少存了几分私心。”
“可能这姑娘真的很优秀。”
“也没见Mr陆对她有多特别啊!可能有教授推荐,只是顺便卖个人情吧!”
…
开门声惊醒了两位女同事的谈话,待两人看到出来的人是阿笙时,背后嚼人舌根被人当面逮住,多少有些尴尬。
阿笙面色如常,走到盥洗台前静静的洗手,神色自若,仿佛之前什么都没听到。
两位女同事相互看了一眼,默契不出声,转身离开了。
阿笙抬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轻轻“唉”了一声。
中午没有去停车场等陆子初,有些不听话,跑到了马路对面,陆子初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她正在吃冰。
几分钟后,有车停在了冷饮店外面,陆子初没下车,阿笙放在桌面上的手机震动了两下。
“你最近是越来越不听话了。”陆子初语调很慢,少了锐气,但却明显透着不悦。
这话还真是一语双关,不听话包含的含义其实有很多,譬如说她没听他的话在停车场等他;譬如说他不让她吃冷饮,她偏要吃…
走出冷饮店,天很蓝,云朵很白,原本还冒着凉气的冷饮,在阳光下可以清楚的看到薄烟浮起,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阿笙站在店前的廊檐下,因为阳光照射,脚步又往后面退了退,并不急着下台阶上车,而是站在那里,望着车内的陆子初,白皙的脸上有笑意绽放。
车窗降下来,露出陆子初的脸,也不催她,不得不承认,此刻的顾笙长发及腰,编织着很清新婉约的麻花辫,悉数披散下来,站在冷饮店外面挑衅的看着他微笑,就是那么得意的眼神,一下子击中了陆子初的心。
“真磨人。”电话还没挂断,所以当他很随意的说出这三个字时,仿佛有溪流滑过,清冽悦耳,宛如一阵春风拂耳。
阿笙自己也知道还是车里凉快,在冷饮店外面站了一会儿,这才走下台阶,上了车。
“还没吃够吗?”某人虽说帮她系着安全带,但语气却是不善的。
她说:“看着解暑。”
没拆穿她的小借口,陆子初发动车子:“午餐前不许再吃了。”
阿笙没应声,停了几秒没忘记正事:“君尚什么时候把名字改成了泰和?”
陆子初平静的打着方向盘:“有这种想法,但后来想想还是君尚比较合适。”
“…那我之前跟你说泰和的时候,你怎么不告诉我泰和就是君尚呢?”分明就是故意的。
陆子初别有意味的看了她一眼:“你没问我泰和是不是君尚,如果你问,我又怎么会骗你?”
“…”阿笙无语了,他这分明是在强词夺理。
迟疑片刻,她说:“我不想在君尚上班。”
“你确定?”因为之前有过心理准备,所以陆子初很平静。
“确定。”其实还是有些纠结的,但跟他一起工作,总觉得怪怪的。
陆子初淡淡提醒她:“合同怎么办?你已经签了半年,就这么离开君尚,先付了违约金再说。”
阿笙愕然:“讹我?”
她第一天上班,工资还没领呢!老板这都开始先伸手问她要钱了,果真是无奸不商啊!
陆子初扯了扯嘴角,慢悠悠道:“‘讹’这个修辞我不太喜欢,你也是律师,应该比我还清楚合约的重要性。”
“我签的是泰和,可不是君尚。”幸好她还有取胜法宝,只可惜…
陆子初单手翻找出她的合约书递给她,目光带着同情:“你再仔细看看。”
阿笙心一突,还未看就知道自己中计了,翻看合约书,果真见上面写着君尚,而不是泰和,根本就没有所谓的泰和。
“你算计我?”阿笙脸色涨红,与其说是被陆子初气的,还不如说她是为了自己粗心大意而感到羞愧,太相信教授的推荐,以至于在小细节上面犯了错,简直是律师办案处事大忌。
陆子初赶在她气恼前,单手按在她的手背上,侧眸看她,就是那一眼,却有沉沉的情动在眼眸中缓慢游走:“我如果算计你,你现在怕是连骨头都不剩,全都被我吞进了肚子里…”
“吸血恶魔。”阿笙忽然间觉得很无力,仿佛被陆子初抓到了囚笼里。
这话说完,怨气是发泄了,但阿笙也收到了惩罚,前方车辆拥堵,正好给了陆子初做吸血恶魔的机会。
一直静待时机的陆子初逮着机会,倾身凑近阿笙,太突然,转瞬间鼻尖就贴上了她的鼻子,阿笙从温热的呼吸声察觉到了危险,身体往车窗旁挪去,“你想干嘛?”
“你不是说我是吸血恶魔吗?”
周遭仿佛瞬间安静了下来,陆子初忽然低头,含住了她的唇…
她今日涂着淡淡的唇彩,所以他离开她唇的时候,唇上也沾染了少许。
真是一个妖孽,陆子初双眸深邃如海,抬起拇指指腹蛊惑人心的擦拭掉唇上沾染的口红,然后皱眉看着她,就那么钳住她下巴,抽出一旁的纸巾,三五下就把阿笙唇上的唇彩全都给擦了。
“好端端的抹口红做什么?”语气不容反驳。
“上班第一天要正式,化妆也是一种礼仪。”
陆子初无奈抚额,借口可真多,缓和语气:“以后不许往脸上乱抹东西。”
“别人都化妆。”她小声嘟囔道。
“那是别人。”陆子初改变策略,温润的指尖滑过她的唇,轻声道:“就算你不化妆,一样很好看。”
看来女人都喜欢听甜言蜜语,无意识间,阿笙笑靥盛放,嘴里却说道:“别以为说几句好听话,我就会留在君尚。”
“你不来事务所上班最好,但你是什么性子我了解,如果离开君尚,前去别的律师事务所,那你还不如留在这里。”陆子初顿了顿,方才继续说:“知道你顾忌什么,以后在事务所漠然相处好了。”
阿笙抬眸看他,一双清冷的黑眸欲语还休,她好奇怎么个漠然相处法?
陆子初并不待她开口,已经率先问道:“戒指呢?”
“…在口袋里。”她从口袋里掏出戒指。
陆子初接过,眸色沉沉的扫了她一眼:“我说过不许取下来,显然你把我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对戒太显眼…”
于是,中午吃过午餐,陆子初带她去了一趟商场,买了一条白金项链,把戒指穿起来,戴在了她的脖子上。
“这样可以吗?”语气竟然充满了纵容。
阿笙低头,玉佛和金银尽收眼底,“听说,玉佛和金银不能佩戴在一起。”
陆子初毫不客气道:“忌讳是人定的,你只是嫌它们挂在脖子里不美观。”
阿笙:“…”早就说过了,这人说话向来都是一针见血。
…
想要做到淡漠相处,阿笙需要忽视女同事寻机接近陆子初,自我臆测遐想;时常面对一个淡漠疏离的他…但老实说,虽然同处一个屋檐下,陆子初很忙,阿笙也很忙,忙着查看以往案列,忙着向别的前辈取经。
6月7日,有人为高考焦头烂额,心绪烦躁,有人为是否接收棘手案件同样很发愁。
会议上,许晓把案例放在台面上,为难道:“前不久刘禹犯下故意杀人案,刘禹家属找到我,希望我能进行二审无罪辩护,我查看了现场采集到的证据,还有刘禹的资料,无罪辩护的请求老实说有些强人所难,但改判有期徒刑十几年还是有可能的。”
许晓把这事说出来,无疑是希望陆子初能够给一些意见,阿笙记得他先前好像辩护过类似案件…
陆子初扫视众人一圈,最后落在某个人身上,那孩子坐在角落里,拿着笔在记录本上勾勾画画,也不知道又在乱画些什么。
“顾笙,你怎么看?”清冽的语气,及时拉回了阿笙的心神,她看过刘禹的资料,情况确实很棘手,但进行无罪辩护并不是没可能。
“可以一试。”阿笙当时说这话没多想,说完之后才发现所有人都把目光凝定在了她身上,就连陆子初也扬了眉。
她还真敢说,果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不做囚鸟,离开他给她的城堡(6000字)
更新时间:2014-6-12 9:45:43 本章字数:9775
如果一切可以重新来过,阿笙并不见得就会收回那四个字,最后陆子初说:“如果你能说服刘禹家人更换律师,我可以考虑你为这起故意杀人案进行无罪辩护。”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顾笙来君尚才一个星期左右,就被委以重任,想想都觉得可怕。
有人等着看好戏,有人饱含同情的看着她,当然也有人鼓励她,离开会议室,有人对她做着加油的手势,但转过身却一个劲摇头叹息。
许晓说:“这个案子人人避之不及,那么多有经验的律师都不敢接,你怎么…”说着重重叹息一声:“如果反悔的话,你现在找老板还来得及。瑚”
许晓是真心爱护阿笙,小姑娘不似所里那些骄傲自负的女律师,每天云淡风轻的忙着自己的事,气质很独特,即便身处人潮里,也能一眼就看到她。现如今人人都不敢接的烫手山芋,被她糊里糊涂的接在了手里,也不知有多少人等着看她笑话,许晓当然有些焦急了。
“试试吧!总要有人把这个案子接下来,我想刘禹父母应该是走投无路了。”06年6月7日,阿笙说完这句话,许晓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走远了。
不多时,许晓把跟刘禹相关的文件全都送到了阿笙的办公室:“我很想帮你,但手头还有两个案子,况且对于刘禹杀人案我是真的无计可施。给你提个醒,如果遇到难处,可以找Mr陆,或许他可以帮你。”
许晓说错了,陆子初根本就不帮阿笙,坐在办公桌后,话语凉薄:“有些话不能乱说,说了就要负责到底。铄”
被他这么一刺激,阿笙的犟脾气也开始崭露头角,从他桌上“哗啦”一声抱起刘禹的卷宗,转身就朝门口走去:“是你说的,只要我征得刘禹家人同意,你就把案子交给我,希望到时候你别食言。”
陆子初看着她的背影,丢下手中的钢笔,“脾气还挺大。”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两人第一次吵架,可问题的关键是,他们根本就没吵架,那丫头却一连多日不肯接他的电话。
陆子初倒是也能耐住性子,依然淡定从容的每天出没在律师事务所,偶尔看到顾笙办公室空无一人,会问许晓:“人呢?”
“还在做刘禹家属思想工作呢!”从阿笙接手以来,许晓就没停止过叹气。
陆子初眸光一敛,问许晓:“觉得她无法胜任?”
许晓纠结道:“倒也不是,阿笙进入君尚之前,我曾观看过她在仿真法庭上的表现,确实很出色,但那些都是假的,如果实战演习,好比这次,她人生中第一次接手的辩护案就这么棘手,如果输了,怕会打击到她今后的自信心。”
“如果赢了呢?”陆子初声音极淡。
愣了愣,许晓还是如实答道:“我觉得很难。”换言之,许晓不相信阿笙会赢。
陆子初不说话,转身朝办公室走去,许晓跟在他身后:“您觉得阿笙在这个案子里有胜算的余地吗?”
陆子初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干这一行这么久,‘绝地反击’的案例难道你经历的还少吗?”
许晓立身原地,看着陆子初远去的背影,忽然不说话了。
陆子初这个人从不猜测未知结局,法庭上任何对峙辩护,看似是对手,其实不管输赢,维护的都是一个人最基本的合法权益,只要尽力,都应该受人尊敬。
他倒想看看,在没人帮她的情况下,她的潜力究竟能有多大。
刘禹案确实棘手,但还是有突破口的,他随时都可以点醒她,但问题的关键是,这样的点醒方式,也许并非是她想要的。
那个孩子在专业方面,远比任何人都要骄傲。
…
此时的顾笙屡屡受挫。
阿笙约见刘禹父母,第一次约见成功,待对方得知她是菜鸟律师时,脸都寒了,坚持换律师。
第二次再打电话约见,是刘禹父亲接的电话:“姑娘,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以为是扮家家酒吗?弄不好,我儿子一辈子可都搭进去了,我们不敢冒这个险。”
第三次是刘禹姐姐接得电话:“我代我弟弟谢谢你的好意,但求你,真的…能不能不要再打电话过来了,这不是瞎添乱吗?”
阿笙从未这么挫败过,给依依打电话,依依劝她:“实在不行放弃算了,你说说看你这都是为了什么啊?简直就是吃力不讨好。”
依依这话也仅仅是说说,刑事辩护跟其他辩护案并不一样,因为接触的大都是受害者或是受害者家属、杀人犯、犯罪嫌疑人,呈现给他们的都是人性最隐晦的那一面,但同时因为涉及生命,所以才要慎之又慎,远比其他案件都要来的有意义。
阿笙说:“你没见过刘禹,他本性不坏,法律更多的时候是为了让一个人改过向善,而不是彻底摧毁那个人。”
“陆子初不帮你吗?”
“…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