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4-4-28 11:37:30 本章字数:1866

众所周知,陆子初是天之骄子。哪怕是此刻,他也能很好的控制情绪,做到镇定如斯。

登梯而上,便可和阿笙近在咫尺。

顾城在前面带路,走的很慢,背部线条僵硬紧绷,陆子初也好不到哪儿去。

外套在上楼前被陆子初搁置在了客厅里,如今他穿着白衬衫,黑西裤,如此精英装扮,倒像是随时都能坐下来跟人商讨地皮开发案,精准的评断出房产商业价值。

陆子初外表淡定从容,并不代表他内心深处真的就无波无澜。

越往上走,陆子初就越发行走艰难。

一颗心,绷得紧紧的,仿佛有巨石压在心头,险些喘不过气来。

他急于见到阿笙,却又紧张迟疑,惧怕难安。盘旋楼梯,步伐声如雷似鼓,陆子初的表情由复杂到痛苦,当阁楼近在眼前,他竟全身出了一层冷汗,站在外面只剩下颤抖和害怕。

他担心过去的阿笙早已死在时光里,担心他会看到一个木然呆滞的阿笙…

一门之隔,陆子初盼望奇迹出现,但顾城却在这个时候打开了门。

陆子初抬眸,心中火苗瞬间熄灭,心如刀绞,有液体转瞬间模糊了双眼。

阿笙蜷缩在窗前摇椅里,背对着门口,穿着陈旧泛黄的白色睡裙,漆黑浓郁的长发披散在瘦削的肩头,身影被夕阳拖拽出一条暗影。

他和她,相隔五米,为了这一眼,却寻觅错过了太多年。

阿笙单薄的身体笼罩在透明的晚霞里,阁楼骤然间空荡荡的。这一刻,撕裂人心的痛压过了陆子初所有的欢喜,阴郁的情绪宛如阴司恶灵,吞噬着他的希冀和生命支撑。

短短几步,陆子初却走了将近一分钟。

气氛凝滞,陆子初不说话,阁楼就好比死寂的坟。

晚霞似火,在发黄的天际散发出最后一丝余热,好比心头血。陆子初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虚弱迟缓,宛如久病之人。

陆子初蹲在阿笙面前,他将所有的痛悉数逼进黑暗里,伸出手,才发现手心竟然都是指甲痕迹。

光线被遮挡,阿笙容颜隐在黑暗里,喜悲不明。

阿笙容貌之美,无关惊艳脱俗,贵在清新聪睿,淡然如菊。如今,阿笙呆呆的坐在那里,素颜因为太过苍白,几近病态。

陆子初轻轻握住阿笙的手,手指颤抖的那个人竟是他。

阿笙的手指原是极为漂亮的,修长干净,指节蜷缩,隐带寂寞。

“阿笙…”说这话的时候,陆子初感觉心脏绞着痛,而一旁的顾城,双手插在裤袋里,冷冷的看着,并不上前,眸光中夹杂着报复般的快感。

闻声,阿笙睫毛颤动,目光定定的看着陆子初,安静平和,没有激动和欣喜。紧张的,似乎只有一个陆子初。

“第156次。”

“什么?”

“幻觉。”

陆子初胸口一紧,眼眶生涩…

免她苦难,赐她欢喜

更新时间:2014-4-28 11:37:30 本章字数:1757

阿笙读高中二年级的时候,奶奶对顾城说过这么一句话:“阿笙的心其实跟雪花一样,看起来有些冷,但却很干净。爱一个人不是难事,但她却可以倾心待人一生。真希望以后会出现那么一个人,能够真心爱她,免她苦难,赐她欢喜。”

奈何造化弄人,阿笙遇到了陆子初,因为爱的深,反而在素白年华里历经世事,受尽苦难。

带陆子初上楼,顾城心有不甘。愤怒和恨意击垮着他的理智,同样是爱,凭什么阿笙活的人不人鬼不鬼,可陆子初却完好如初。

电光石火一瞬间,顾城想到了“毁灭”,阿笙已然如此,陆子初理应悲难同当。

如果陆子初顾念旧情,对阿笙心存不忍,那么阿笙的不堪,势必会造就成陆子初致命的心头伤。

但,顾城后悔了。

阿笙的呆滞漠然,陆子初泛红的眼睛,隐忍的泪,见证了他和她最初情感的飞蛾扑火,以及后来的沧海桑田,千疮百孔。

一句“幻觉”,顾城竟心酸的痛不可言。

陆子初下楼了,他不愿意在阿笙面前落泪,于是那些泪在他转身间,瞬间湿了面庞。

有一种难以言明的痛,在陆子初体内凶戾逃窜着,血气笼罩脑海,眼前楼梯虚晃着,似乎所有的力气也无法支撑他全身的重量。

顾城看着陆子初坐在二楼楼梯口,双手覆面,泪水渗出指缝,砸落在地板上,溅出一朵朵潮润的暗夜花朵。

空气里一时间只剩下顾城的呼吸声,沉重而又压抑,他从不知道,一个男人压抑的哭声,竟然可以这么悲恸,仿佛可以把所有的痛苦全都哭出来。

陆子初的镇定,其实徒有虚表,脆弱的一捅即破。

顾城无需言语刺激陆子初,仅仅看着阿笙的现状,就足以压垮陆子初紧绷的神经。

顾城苦涩的笑了,不知道是在笑尘世无情,还是在笑爱情伤人。

他忽然意识到,在陆子初风光的外表下面,其实那颗心早已满目疮痍。

这个男人,看似风光无限,其实也是一个可怜人。

顾城走进阁楼,阿笙保持最初的姿势,一动也不动的坐在那里。

如果顾城上前观望的话,他会明白陆子初的痛苦是从何而来,也许顾城不用窥探,早就已然明了。

阿笙的眸子原本宛如溪流进驻,清亮透彻,但现如今眼眸却是一片死灰色。她看人,很多时候更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沉寂的房间里,阿笙紧了紧手指,竟开口说话了,声音沙哑干涩:“不是幻觉?”

“不是。”顾城站在她身后,迟疑道:“既然清醒,为什么要装傻?”

阿笙抿紧苍白的唇,沉沉闭上眼睛,竟是无泪:“我已经毁了顾家,不能再毁了他。”

她等,他来,兑现了昔日承诺;一眼,足矣。

七秒记忆,爱恨皆是心头伤

更新时间:2014-4-28 11:37:31 本章字数:1770

如果人生可以重新选择的话,阿笙下一世想变成一条鱼,不惹尘世,只拥有七秒钟的记忆。

七秒,深深记住一个人;余生,拼尽全力忘记那个人。

如果命运可以重新选择的话,阿笙下一世想做一个心向暖阳的女子,情绪里不再带有他人的喜悲,对人不再冷漠尖锐,时时防备,只愿无忧处世,恬静安好。

春末白日,庭院生机盎然,到了黄昏,倒让人越发觉得凄迷荒凉。

细细想来,五年记忆空白,那时候的她反而是最幸福的。也许每日想起陆子初的时候,她都会傻傻发笑,心无城府。

嫂子徐秋曾经对阿笙说过:“来西雅图之前,你的精神状况很糟糕,直到举家搬到西雅图,这才有所好转。”

阿笙的精神状况在他们来到西雅图之后,确实有所好转。停止吃药最初,她依然在混沌中摸索着,有时候家人跟她说话,她的耳边总是会出现很多声音,过去的,现在的,她没有分辨的能力。

后来,她开始对自己的记忆产生了怀疑:也许,陆子初只是她的幻觉,根本就没有这个人。

长时间以来,她都在跟另一个自己,在狭小的空间里进行着一场分不出输赢的拉锯战,战况激烈,患得患失。

她意识尚未复苏,他却凛冽的闯入她的梦;他不来,她眼巴巴的盼着他来;他来了,她反倒惧怕难安,无所适从。

若他对她心存旧情,她怎能害他一生?若他对她早已忘情,她更加不能自私拖累他。

暗夜吞没了最后一抹晚霞,顾城开了灯,太刺眼,阿笙敛眸低垂,望着错综复杂的掌心,宛如她的命运,迷失太远,早已无处安放。

不动声色的握紧掌心,她在此时此刻送给自己一抹笑,试图温暖自己。

两日前,一篇娱乐报道,是真也好,是假也罢,却宛如一盆冷水,浇熄了她的执拗,助长了她的理智。

现如今她这样,又有什么资格去喜欢一个人?

阁楼里,阿笙背对顾城,卸下伪装,嗓音疲惫:“离开时把门锁上,累了…”

她已不想再出去。

室内投射出的暗影,有着清醒时,阿笙专属的冷漠。

多年来,顾城格外想念阿笙的笑容。

笑颜明媚,足以撞碎阳光,她的笑,曾经是亲朋好友眼里,心里倾城的暖。如今,阿笙的目光里却弥漫着烟火人间。即便面对念念不忘的陆子初,依旧染尽了沧桑。

其实,阿笙也好,陆子初也罢,哪怕笑容伪装的再好,却让人禁不住心头发颤。

顾家楼梯口,陆子初清隽的面容中散发出浓浓的戾气,眼眸猩红。

“她是人,不是畜牲。”

他咆哮着,像疯了一般死死抓住顾城的手臂,身体里传来撕心裂肺般的疼痛:“身为家人,怎么能这么狠心对待她?怎么能…”

有一种伤口,它只有1.8厘米

更新时间:2014-4-28 11:37:31 本章字数:1780

春末三月,时节温暖,但入了夜,风从敞开的窗户里灌进来,却有些冷。

比夜风更冷的,是陆子初的眼神。

顾城的反应很平淡,侧眸望向窗外。梨花在院子里寂静盛开,满院的白,顾城似是入了迷,良久之后,轻轻开口:“你知道阿笙最喜欢吃什么粥吗?”

陆子初好看的眉忍不住皱了起来,顾城这个时候已经转眸看向陆子初,他在等陆子初的回答。

“鲜虾粥。”

话落,陆子初竟是呼吸一窒。有些东西早已渗入骨血,总会在某一个瞬间就浮上心头。

双眼被灯光照热,顾城表情无波,“阿笙两天没吃饭了,如果我做鲜虾粥端上去的话,你觉得她会吃吗?”

那一瞬,陆子初静默如石,但却松开了手。

手心,竟是汗湿一片。

顾城一直觉得,时间会是最好的良药,它会让所有的执念在漫长的岁月里悉数幻化成泡沫,即便是刻骨铭心的爱情,也不能幸免于难。但顾城唯独忽略了一个阿笙,如果不是因为阿笙疯了,顾城不会知道她爱陆子初会那么深;他更不会知道,原来他可以对阿笙如此心狠,囚禁经年。

阿笙第一次静脉注射氯丙芩,顾城对着窗户哭了,失眠了好几宿。

陆子初指责他们对阿笙太心狠,殊不知,如果阿笙正常如初,他们怎么忍心这么狠心对待她。

阿笙曾经因为发病,被邻居送到了精神病院,束缚带限制了她的自由。阿笙静静的坐在墙角,一动也不动。匆匆赶来的顾城忽然觉得,他的妹妹像是一只被人缝缝补补的破娃娃,他不能任由她在疯人世界里自生自灭。

如果不爱,顾家不会远离旧金山,定居西雅图。

有人说,西雅图是疗伤养病圣地。阳光温暖,有一种直入人心的神奇力量。

奇迹最初并没有光顾阿笙。

搬到西雅图的第二天,阿笙打碎了阁楼窗户玻璃,左手小拇指关节处毛细血管破裂,有一道1.8厘米的伤口,流了很多血。

阿笙从三层高的阁楼上往下跳,宛如失去羽翼,欲将下坠的蝶,如果不是顾城在最后一秒抓住阿笙手臂,也许早已酿成了大祸。

阿笙如此疯狂,只是因为她出现了幻听,她听到陆子初在家门口叫她的名字…

白烟袅袅,顾城拿着勺子搅拌着鲜虾粥,眼睛被烟熏的有些发疼,缠绕了淡淡的雾气。

他跟陆子初讲阿笙缝针事件。阿笙指关节缝了五针,钩形针碰到她的指骨,阿笙脸色惨白,目光涣散,顾城看着都觉得疼。

顾城说话的时候,陆子初背对着他。他在看顾家全家福,那里面没有阿笙。

粥好了,顾城盛了一碗粥,准备好勺子放在托盘中,推向陆子初的方向,无声妥协。

“我只有这一个妹妹,哪怕她生不如死,我也希望她能够好好的活下去。”

昔日恋人,拥抱迟来六年

更新时间:2014-4-28 11:37:31 本章字数:1887

三月份的西雅图,入了夜,气候温暖适中。

阁楼里,陆子初伫立在门口,深沉复杂的眸与阿笙无言对视着。

空气凝结,不知名的情绪刺痛了阿笙的神经,但她却用平静封存了内心所有的澎湃。

这个世界很残酷,残酷到昔日恋人近在咫尺却无话可说。

陆子初笑了,宛如初春雨露,蕴着淡淡的暖。

阿笙也在笑,笑容蔓延眼角眉梢,宁静平和。

他和她的笑容,只有自己最清楚,究竟有多牵强。现如今,哪怕他们笑的再灿烂,也无法挽回旧时光。花至荼蘼,留不住的是阡陌红尘,似水流年,唯一能留在彼此生命里的却是繁华三千,缄默不语。

房间安静的很。

陆子初看着阿笙,黑眸沉静,轻声问:“还能认出我是谁吗?”

“…陆子初。”阿笙坐在椅子上,眼神温暖,笑容清浅。

心竟痛的无以复加,陆子初单手抓紧托盘,才不至于手松打翻晚餐。

很久之后,陆子初方才开口:“这些年,你过得…过得还好吗?”

“还不错,你呢?过得好吗?”阿笙言语不着痕迹,带着诸多云淡风轻。

“…好,我很好。”

陆子初说这话的时候,单手插在西装裤袋里,另一手端着餐盘,靠着阁楼房门,低着头,情绪不明。

阿笙唇角带着笑,静静的看着他,即便是多年后的今天,陆子初背对着光,依然美好如初,仿佛一幅凝固在时光里的名画。

阿笙喉咙有些紧,张嘴试了几次,这才发出声音来,“再不把晚餐端给我的话,该凉了。”

陆子初抬起头,眼眸温润,但嘴角这次却是真的笑了。

他把餐盘放在桌上,阿笙已经撑着椅子扶手站了起来。因为坐的时间太久,她原地站了一会儿,这才往餐桌方向走。

走近,阿笙看着碗里盛放着鲜虾粥,低语道:“看起来很好吃。”

她和他离得很近,近到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心跳声。

阿笙心跳迟缓,睫毛颤动,试图打破这份突如其来的沉寂,伸手正欲端鲜虾粥时,身体却被陆子初圈到了怀里。

“这个拥抱,迟了六年。”呼吸贴着她的耳廓,声音低哑紧窒。

阿笙鼻息间都是陆子初的气息。一夕间,似乎所有的声音全都消失不见了,好像只要彼此相互拥抱,就可直达地老天荒。

她说:“曾经的顾笙已经死了。”

“她没死,只是灵魂破碎了,哪怕她的灵魂需要缝缝补补,我也不舍丢弃。”

阿笙额头贴着陆子初脖颈,所以陆子初说话的时候,她能很清晰的感受到他的喉结在颤动,就连声音似乎也有些呢喃不清。

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抬头想看他,却被他按住脑袋,“别看。”

阿笙不再看他,因为潮湿的情绪,早已溢满了她的双眼。

31岁,他已不再年轻

更新时间:2014-4-28 11:37:32 本章字数:1506

沉默的拥抱,似乎能够开启所有未曾说出口的语言。

对于阿笙来说,她做了一个遐长的噩梦,但陆子初的到来,却冲淡了流年里所有的悲伤。她告诉自己,也许假以时日,曾经念念不忘的人会搁浅在老去的时光里,像深山野花般自生自灭。

跌宕起伏的从来都不是命运,而是心境。但如今,她靠在陆子初的怀里,这才意识到她有多渴望他的靠近,时间无法销蚀她的思念,但却生疏了拥抱。

六年不曾亲近彼此,她隐隐颤抖,呼吸紧张,那么轻缓的速度,似乎生怕会惊扰了陆子初。

模糊不清的记忆里,曾经有人对阿笙说:“爱上一个人将是承载苦难的开始,但这世上有远比爱情更加矛盾的存在。假以时日,你还会想起那个念念不忘的他,但内心深处将不再有任何波澜。”

说这话的人是谁,阿笙早已忘记了,但那个人说话的语气,阿笙却深深的记在了脑海里,悲悯温暖中却又夹杂着怅然。

那个人错了,再次见到陆子初,她的心依然会漏掉好几个节拍,瞬间就失了分寸。但那个人说的话也并非全都是错的,至少有一点他说对了。在这世上确实有比爱情更加矛盾的存在,比如说:时间、现实和变故。那是人生里无端浮出来的空白,好似一堵墙,生生隔开了她和陆子初。

于是,任何的喜悦,一旦用悲情作为结局,似乎就连拥抱也能呈现出一种伤人的姿势。

“都说相见不如怀念,但能见你一面,我心里还是很高兴的。”阿笙抬眸看向陆子初,眸子里焚烧出决绝的光:“明天你回国,不要再来西雅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