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冲笑了笑:“没事。
他打开副驾驶车门,让周茉上车,周茉却忽地上前一步,一把将他抱住。贺冲被撞得退后了半步,他晃了一下站稳后,抬手扶着周茉的手臂,笑着问:“怎么了?
“鼓励你的。你打起精神。
贺冲顿了一下,伸手将她往自己怀里紧一按,笑着说:那这个鼓励真不错。
初春春寒料峭,室外活动难以开展,他们两人下午去看了一部电影。片子不太好看,两人看完都感觉浪费了票钱。
晚上,贺冲带周茉去西城一家很贵的餐厅吃饭。
餐厅名叫“陈氏公馆”周茉曾经跟父母来过几次,她知道不便宜。
点单的时候,周茉将菜单竖起来挡住旁边的视线,悄声道:“为什么来这么贵的餐厅吃啊?
贺冲笑着说:“总不能每回都让你跟我吃路边摊吧。
“这里很贵的!
“偶尔吃一次还是没问题的。
“那今天我买单好不好?
“你这样让我这个当男朋友的很没面子。
“我不管,今天让我买单。
贺冲笑了笑,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周茉自然没忘记今天与贺冲见面的主要目的,吃饭时开门见山地问道:“我初二跟你去过年之前,你是不是给顾阿姨打了电话?
周茉能猜出来,贺冲一点也不意外,但他惊讶于顾之茹为了自保,竟还有点儿“契约精神”
“嗯,我跟她做了点儿小交易。
周茉立刻紧张了起来:“你是不是……
“放心,这点小事,不至于把我妈的遗产搬出来。
周茉被逗笑了,与他分享我这几天的心路历程:“我原本都做好心理准备要被我禁足半个月了”
“怎么,你爸不知道,你还有点儿失望?
总担心这只是一时的风平浪静,”周茉抬头看向他,神情有几分严肃,倒不像是在开玩笑,“贺冲,我想告诉他们。”
贺冲断然否决:“不行。
周茉一愣。
贺冲意识到自己语气过于强硬:“你想想看,现在告诉你爸妈,会有什么结果?”
“禁足?”
"禁足怕是轻的,他们要是把你带到国外任意一个地方藏起来,我到时候去哪儿找你?”
“我不会去的,他们总不能把我打晕了拖上飞机吧?
贺冲沉默了一霎,凝视着周茉:“你真的做好与他们为敌的准备了吗?”
周茉张口,突然语塞。
既然会犹豫,就说明她还没有破金沉舟的决心。贺冲了然,伸手握住她的手,安抚道:“相信我,要不了多久了。”
周茉点了点头,但直到晚饭结束都快快不乐。
贺冲自然是觉察到了她的情绪,牵着她的手,往停车场走去:“吃饱了吗?要不要再去吃点冰激凌?”
“不吃,冷。”
“泡芙?”
“腻。”
贺冲一时语塞,想了一下说:“甜点我吃得不多,要不你相我举儿个例子。”
周茉被逗笑了。
他们在车旁边停下,贺冲刚要替她拉开车门,她忽地将头往他怀里钻,慌张道:“我刚刚好像看到了一个认识的人。
贺冲转了个身,拿身体将她挡住,笑着说:“真的?不是想让我抱才故意这么说的吧?”
周茉打了他下:“真的。不过也有可能是我看错了。”
“跟你很熟?
“不熟。就是那种种无聊的酒会上碰到的,就见过一次,不过她应该没看到我。
等了片刻,周茉抬起头来,往贺冲身后看了看:“好像走了,我们也走吧。”
“这就想走?贺冲低一笑,按着她的后脑勺,低下头去亲了一下,才将她放开。
贺冲照例将周茉送回家,在离小区不远的路口处停下。她解开了全带,却坐在那儿迟迟不动。她抬眼,看了看贺冲,没觉出自己的眼神里仍有几分委屈。
贺冲伸手把周茉抱了过来,将她往自己怀里一按,沉声问道:还是不相信我?
周茉抓着他的衣服前襟:“相信。”
寂静的黑暗之中,贺冲忽地低头吻了下去。
他的手掌紧紧掐着她的腰,嘴唇辗转缠绵,舌尖启开她的唇,自齿缝深人,索取她的舌尖,纠缠追逐,分外用力。
周茉脚底发软,在这般疾风骤雨的攻势之下渐渐有点喘不上气来。她被贺冲紧紧地抱着,身体被勒得隐隐作痛,可似乎只有这样的疼痛,才能够掩盖她所有的不安、疑虑和恐慌。
许久,贺冲将她松开,喘了口气,把她额前的头发轻轻拂开,凝视着她的眼睛,沉声说道:“我认定的事,没有谁能让我放弃,你也不行。”
夜色安静,周茉点了点头,额头抵靠在他胸口,听着他那如海浪击石般沉闷有力的心跳。
在车里又待了十来分钟,周茉回家的时间到了。
贺冲将她松开,嘱咐道“到家早点儿休息,别胡思乱想。等我把手头的事情解决了,天气暖和的时候,我带你出去玩儿。“
周茉的眼睛一亮:“去哪儿?
“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我们自驾游,去沙漠吧。
贺冲笑着说:“好。”
周茉背上包,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下,拉开车门,刚准备走,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说好了今天我买单的,怎么还是被你抢了?”
贺冲憋着笑:“下次吧。
“今天吃了多少钱?我给你。”周茉说着便要去掏钱包。
贺冲急忙阻止她:“你食量小,没多少钱。下次吧,下次我一定让你买单。
“说好了?”
“说好了。
”贺冲摸了摸周茉长而柔顺的头发。”
“去吧,早点儿休息。"
周茉下了车,脚步轻快地往家里走去。
一推开门,唐书兰的声音便从客厅传来:“这周六把时间空出来,陪我去参加宴会。段永昼也会去。
“我周六有事。
唐书兰的视线扫了过来:“什么事?”
“我约了叶菌……
“推了。”
“妈”……
“我说了多少回了,叶茵茵这样的人,和你不是一个圈子的,对你未来的生活没有半分好处。
这话刺得周茉脑中热血一涌,忍不住反问:“交朋友为什么要看这些?茵茵真诚热情,勤奋努力……
“你年纪还小,所以想法才这么天真。”唐书兰打断她,打了个呵久,收起报纸,折好搁在茶几上,站起身来,向着卧室走去。
“周六我是不会去的。
唐书兰脚步一顿,转过头来:“茉茉,你是在跟我讨价还价?”
周茉紧抿着唇。
“妈妈教给你一个道理,讨价还价是要有资本的,你告诉我,你的资本是什么?”她看着脸涨得通红、一言不发的周茉,不禁叹气摇头,似是在失望,自己怎么教出了一个这样冥顽天真、不知交变通又笨头笨脑的女儿,除了长相尚可和画画不错之外,几乎一无是处。
“妈妈给你做的安排都是为你好。你不是喜欢画画吗?要是嫁到段家这样的艺术世家,你进退都有路可走。”
周茉愤然道:“你不过是把我当成一枚棋子。”
唐书兰望着她,目光冰冷:“那你告诉我,不跟段永昼结婚,你以后打算怎么生活?靠我们养你一辈子吗?你爸爸时常发愁,家中产业都找不到一个继承人来打理,若你有做生意的本事,你爸爸自然愿意全力栽培你,可是你有这个本事吗?”
“这条路不是我选的!”
唐书兰的目光之中出现了一丝怜悯:“你八岁的时候,连选一条裙子都要我帮你拿主意”
周茉还欲争辩,唐书兰打了一个呵欠:“我困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周茉气得浑身发料,然后唐书兰的每一句话都打中了她的七寸。
她在空荡的客厅里于里站立了片刻,内心充满了仓皇、恐惧和无助。
她丢下书包,冲进面室
画室里充满了松节油的浓重气息,画板层层叠叠地堆在墙角,满得快要无处下脚。原本画室只有十多平方米,但随着周末的画越来越多,周思培打通了画室左右两边的衣帽间和茶室,将其扩展到了三十多平方米。
这里,就是她的永无岛,是她的乌托邦,是她的迦南美地。
刚画了几笔的画板靠窗而立,周茉捏住笔,手颤抖着去挤颜料。
突然之间面布之上那些板结的色块扭曲变形,在眼前模糊成一片班驳的杂乱的颜色。
周茉深吸了口气,眨了一下眼,扔下画笔,后退半步。她刚想转身出去,却不小心撞上了一块刚画完不久正等着晾晒干的画板。“哐当”一声,那画板砸了下来。
周莱急忙去扶,一种绝望之感在她蹲下身时,汹涌而来。她捂着脸,失声痛哭。
周六,周茉跟随唐书兰块儿去参加宴会。
虽万般不情愿,但正如唐书兰所说,她没有任何资格可以讲条件。
宴会在私人的度假别墅举行,唐书兰领着周茉打了一圈的招呼,最后把她往段永昼那儿一推,让她抓紧时间与段永昼培养感情。
周茉格外难堪,硬着头皮跟段永昼打了声招呼。
段永昼看了她一眼,指了指游泳池对面的草地:"去那边走一走吧。
周茉明白不应迁怒段永昼,且每一回段永昼君子般的言行总能让她如沐春风,心中抗拒之感稍解。
她看向段永昼,说道:“段先生……
“以后你直接叫我的名字就行。”段永昼笑着说,“走吧。
多日未见,段永昼比上回更显憔悴,脸色显出一种极不健康的苍白,浅灰色西装衬得他格外清瘦,夜风之中,整个人似有种灯火飘摇之感。
周茉不免有些担心:“段先生,你冷不冷?
“没事。段永昼摇摇头,“上回谢谢你。
“那是我应该做的。”
“这次过来,是不是让你为难了?
周茉摇了摇头。
“应酬交际,有时候我也推辞不过。”
“你肯定比我有多的选择。
段水昼笑了笑,并不反驳她:“下个月有个艺术家酒会,你想去参加吗?
“对不起,我……
“不是约会,你放心。酒会上会有很多新锐的画家出席,或许能对你有所启发——我没有别的意思,如果你愿意,可以跟我交个朋友。”
“我很乐意最你交朋友,但……周茉脚步一停。
段永昼也跟着停了下来,他低头看了看周茉,轻声道:“如果你觉得为难,我会跟我父母说清楚的,以后不会再有今天这种性质的会面。
周茉忙说:“对不起,其实我……
段永昼看着她,目光带着几分审视:你有喜欢的人了?”
周茉点点头。段永昼远比她想象的更为敏锐。
“是我认识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