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裴行越应了一声。

缇宁这下终于放心了。

裴行越在缇宁这儿呆了四日,第五天起床后缇宁走到院中,缇宁洗漱结束都没有看到裴行越的人影,黑狗精神丧丧的趴在地上,活像是丢了媳妇一样。

缇宁才发现裴行越不见了,她叫了几声没有回声,跑去外面找了找,但直到午时后,缇宁都没有见他的影子,心里有了猜测,她估计裴行越是离开了。

思及此,缇宁忍不住欢呼了一声。

她终于不用像个丫鬟每天都伺候大爷了。

第二天,缇宁上街去买了早饭,大家看她的眼神有些异样,不过缇宁忍了,只要大家不当着她面说她就当做不知道。

她是想邻里和睦,可若是真的和睦不起来,那也没办法。反正被裴行越这么一搞也不是全无好事,最起码她现在不用应付各种媒婆红娘们牵郎做配的念头了。

缇宁买了早膳和菜往院子走,走了一半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人,杜五瞧她看过去了,忽然转头就走。

吃过早膳,她想了想还是把前些日子买的小匕首放在枕头下面。这个东西缇宁刚搬家到这儿就买了,她是个姑娘家独居总要注意安全,只是前几日裴行越来了之后觉得这个东西太隔人了,就扔到了床底下。

裴行越虽然有万种不好,但他在缇宁不担心自己会遇到外来的危险,只担心在他手上的危险。

做完这些,缇宁去画室画画,这几日她和裴行越的时光一部分都是花在画室里的,书桌上画了一半的寒江垂钓图是裴行越勾出的轮廓,缇宁拿起笔接着他画的内容继续画。

裴行越不在了,缇宁晚上又让大宁进来睡觉,这样她一个弱小无助的女子比较有安全感。

就这样又过了一天。

这天晚上,临关门之前缇宁又站在门口往四处瞧了瞧,依然没瞧见什么暗卫或者隐卫之类的人,她合上门回房躺在床上。

缇宁最近的睡眠很好,子时正是她梦乡最香甜的时候。但就在夜深人静时,一个人偷偷摸了过来。他用铜锁打开了缇宁锁着的大门,轻手轻脚的摸了进来,熟门熟路的到了缇宁卧房门口,大宁听到动静站了起来。

极其细微的哐一声,小刀从门缝插进来略微捣鼓几下,门拴便落在了地上。大宁走到门后,杜五轻轻推开门,因为是自己熟悉的气味,大宁自然没有叫,杜五借着月光看到门后的大黑狗,嘴角扯出个邪恶的笑容。

这只狗是杜嫂子从乡下二姐家抱回来的,对待外人的确凶残。但他以前也去过二姐家,二姐耳提面命不准咬他叫他,他今天早上趁缇宁去买菜的时候来踩过点,这只狗现在还是也不咬他。

他将用油纸包好一只烧鸡扔进院子里,大宁看了他一眼,朝着院子里跑去。

杜五进了门走到了床头。

缇宁睡得正香,因为是半夜有些冷了,她半梦半醒间已经把凉被盖在了身上,脸蛋朝着床外侧,杜五看着缇宁的睡颜,喉结上下滑动了下,他朝着缇宁伸出手。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门外响起了巨大的一声,像是闪电掉落在地上的轰鸣,震耳欲聋,缇宁的眉毛蹙了下,杜五心口一跳。

片刻过去,见缇宁没有被惊醒,外面也没有别的声音传来,杜五松了口气,又朝着缇宁伸出手。

但又在这个时候,门外忽然又传来了什么倒下的声音,大宁也开始乱叫了起来,缇宁不胜其烦,她皱眉睁开眼。

杜五正站在缇宁的床边,月色皎洁,缇宁一睁开眼就看到了站在她床头的男人,她下意识惊呼出身。杜五见缇宁醒了,心里也没有太多惊惶,反而狞笑了一声:“赵姑娘。”

他手上的小刀泛着冷光,缇宁心中生出不妙的念头,她定了定神保持冷静道:“你怎么在这儿?杜公子。”她的手悄悄摸向她枕头下面。

“夜深人静,孤男寡女,赵姑娘对这种情况应该很清楚吧。”杜五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愤怒,他本来以为是她是良家妇女,对于死去的丈夫一往情深,所以虽然心里有些不舒服,但是他忍了。

女人深情端庄一点他娶回家才会放心。

也因为这,就算她对于自己的示好无动于衷他也强迫自己压下心中不快,没有逼迫她,但没想到原来她不过是个荡妇而已。

杜五俊俏的脸上闪过毒蛇一样的光芒。

“我劝赵姑娘最好配合我,否则的话就不知道你这张的如花似玉的小脸蛋还能保的住吗?”他示威性地摇了摇手中的匕首。

缇宁小心肝颤了下,她估计了两个人的武力值,偷偷握紧了枕头下的匕首,脸上露出害怕的神情,“杜公子只要不划伤我的脸,我做什么都可以。”

说着,她左手暗示性的去解腰间的束带。

果然是个荡妇,杜五凶笑一声,扔掉他手里的小刀,就去摸缇宁。

就在他即将靠近缇宁的时候,胸口忽然一疼,他低下头,缇宁猛地把插进他腰间的匕首拔了出来。

杜五目光惊愕地瞪着缇宁,缇宁抬脚下床往外跑,边往外跑还要叫人,“有人……”

话刚说了一半,嘴巴就被人捂住了,杜五脸色开始泛白,但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抓住了缇宁的头发往床上扯,“贱人,你竟敢……”

缇宁吃疼,杜五眼神凶狠,有种同归于尽不死不休的恼怒,他的双手甚至放在了缇宁的脖子上慢慢收紧。

缇宁的瞳孔开始扩张,她握紧匕首艰难地抬起手,在她张大唇呼吸开始艰难的时候,她终于抬高了手将匕首往杜五的脖子后一插。

杜五掐着缇宁脖子的手一松。

缇宁猛地拔出匕首,腥热的鲜血有几滴溅到了缇宁的眉眼上,有一滴血甚至还落在了缇宁那颗浅褐色的泪痣上,染红了它。

杜五掐住缇宁脖子的手最后紧了一下,然后忽然松开,头朝着床向下倒去,缇宁连忙避开。

空气突然变得很安静,仿佛这个世界里没有别的生灵。俄顷后,缇宁松开满是鲜血的匕首,她扭过头朝着床上看去。

杜五一半身体在床榻上,一半身体在地上的,她愣了片刻,小心翼翼地将他头朝下的上半身摆正,只是刚碰到他的肩头,缇宁的手就僵了下,杜五身体有些阴凉。

她屏气凝神地将人上半身朝上,杜五眼睛大张,缇宁胆战心惊地将手靠在他胸膛的位置,半晌过去,都没有感受到心脏跳动的声音。

人死了?

她杀人了?

缇宁愣愣的,半晌都没有醒过神来。

直到不知道过了多久,鸡鸣了声,缇宁牙齿都开始发冷。

她扭头又看了眼双目圆睁尸体逐渐僵硬的杜五,慌忙地拿枕巾盖住了他的脸,又起身想要将他的尸体拖下床。

拖下床很简单,可是再往外拖就很难了。杜五是个体格健壮的成年人,上百斤的重量,缇宁一往外拖,他身上没有干涸的血迹在地板上滑出一个湿漉漉的痕迹来。

缇宁浑身一哆嗦。

她杀人了?明天会不会有人发现,她会不会被捉进监狱,杜五会不会来找她报仇,无数个可怕的念头在缇宁的脑子里翻涌。

这个时候,门外忽然有脚步声响起,缇宁害怕地瞪大了双眼。她想要找个地方藏起来,可是双腿僵硬根本无法挪动。

她只能死死地盯着门口,听着那个脚步声越来越清楚,每一步都像是追魂的阎罗,踩在了缇宁炸毛恐惧的小尾巴上。

门好像被人推开了,有清浅的夜风吹了进来。

卧室内的血腥味好像淡了一点。

进来的人似乎穿了件月白色的袍子,缇宁眼珠子机械地往上面滑动,嘴唇不停地哆嗦着。

裴行越含笑的目光扫过屋子里的环境,表情里含了点满意,嗓音温柔如三月春风,“阿宁表现不错。”

这场戏居然有些在他的意料之外。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啦,晚安么么。

☆、游戏

就是睡觉太死了, 打雷都弄不醒她。

他举着一盏蜡烛走近缇宁。

缇宁僵着身体一动不动。

裴行越慢慢蹲下身体, 他看着缇宁眉眼间的几滴血珠子,眼底闪过几丝不悦,“怎么把自己弄得这么脏。”

他迟疑了下, 拿起自己的袖子, 擦拭掉了缇宁脸上几滴颜色变成深褐色的血珠。

缇宁眼角的泪痣是褐色的, 裴行越一直觉得若是妖冶的红色会更迷人, 但是擦拭掉盖在上面的红色, 露出本来简单普通的色泽, 他觉得其实也很好看。毕竟缇宁的眉眼艳丽到了一种无法用语言描绘的顶端来,即使是他调出的最迷人诱惑的颜色, 也不及一二, 这样的艳丽,添上三分淡雅才好。

只是此时缇宁的眼睫微微抖动, 像是被风轻轻一吹就四处飞舞的蒲公英, 她眼睛里还有惊恐, 葡萄般水汪汪的的眼眸里就多了几分令人心悸的我见犹怜。

像是贫瘠荒漠中一种娇弱诱惑的生灵,总是会引得无数猎人的觊觎。

但这样的生灵裴行越以前见过很多, 所以他这个凌驾于猎人的之上的人已经懒得分给她半分心神了。

可她又是不一样的,那样娇艳逼人的眉眼里没有一丝泥淖, 明明她自己也生活在这个肮脏贫瘠的世界里,她也不是一张纯透干净的白纸,她会讨好人她会耍心眼她还会阿谀奉承,和那些在黑暗泥沼里挣扎出的来人是一样的。

但她看着人的时候, 却永远那么清澈,像是藏在深山老林中不曾被人挖掘的一汪清泉,魅且纯。

裴行越不太喜欢她的眼神,可是他又对这个眼神起了兴趣。

缇宁身体还有些抖,衣衫不整的蹲在裴行越面前,双眼泛红的,就像是一只受到了惊吓的小幼兽。

“不过真可惜,这可是阿宁你觉得的好邻居,好人呢,怎么样,市井中的生活不错吗?”见她如此,裴行越梢眼角都带了笑意,这个小骗子一直就铆足了劲儿想要跑,如今他让她跑了,她现在发现外面的世界比她想的更加黑暗,可是会恐惧会害怕了?

缇宁用了一会儿时间消化掉裴行越说的话,她抱着膝盖茫然四顾了下周围的环境,脑子里有一瞬间的绞疼。

她杀了人,还是她以为的好人,但这已经是事实了,不可能会改变的。

明白这个事实后,缇宁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裴行越唇微微翘了下,可缇宁的情绪逐渐平静了下来。

她慢慢抬起头看向裴行越。

突然间,裴行越的眉心微不可察地蹙了下。

“是我识人不明,是我把自己想的太厉害了。”

缇宁一直都不觉得自己有识人不明,可是那又怎么样呢,不是所有的人一开始便能聪明博学。

她不能因为这些不好的事情对她自己产生怀疑。

“所以你还是想跑?”裴行越突然出声问道。

缇宁被他的内容惊了下,她说话有些艰难:“我没想跑啊,不是四爷你自己放我离开的吗?”

裴行越的眼神就像是黑洞,所扫之地一片透心凉。

缇宁战战兢兢地等着他在说话,可是裴行越没有出声了,只是盯着缇宁。

缇宁偷偷扭过头,刚好看向杜五死翘翘的尸体,缇宁赶紧闭上眼,她给自己打了打气,又重新睁开。杜五的眼珠子正好朝着缇宁的方向,缇宁忍不住又抖了下,不过她思考了片刻还是鼓起勇气靠近尸体。

她是自卫杀人,她刚开始没想杀杜五的,最开始的那一刀也不是他的关键部位,只是杜五后来要掐她脖子,她为了保护自己才杀了他,何况他这么坏的人活在世界上也是垃圾,她也算是为民除害了。所以她不用感到害怕。

缇宁渐渐冷静了下来,现代可走法律程序给她清白,但如今的吏治和现代可不能比。徐州的知州算不上什么坏官,但也不是清官,如果她自卫杀人的事报上去,一定会有一番折腾,而且杜家是本地人,强龙不压地头蛇,杜家未必会善罢甘休,所以最好的是她自己处理了他。

可是这么大的一具尸体,现在又是夏日,缇宁走出去看了眼,这才发现大宁闭目躺在院子里,嘴巴旁边还剩吃了一半的鸭子,看来是下了迷药。

她走到大门口,大门口的铁锁没有被撬的痕迹,是自己用锁打开的,这锁除了她有一把,房东杜嫂子身上也有一把,她重新跑回房间,果然在杜五的腰间摸到了那把铜锁。

不管是杜嫂子给他的钥匙,还是他自己在杜嫂子哪儿偷来的钥匙,他如果失踪了,她是最容易被找上门来的人之一。

她必须得尽快的处理掉这副尸体。

可怎么处理呢?

想着,缇宁望着裴行越,声音有些沙哑,“你,你那个化尸水还有吗?”

烛光之下,裴行越的脸色不是很清楚,但他气场十分阴鸷,当缇宁问出这个问题时,他双目冷冰冰地盯着缇宁,是那种没有生气的死物才能发出的眼神。

缇宁只能不指望他了,她想了想,跑去厨房拿了把刀来,她拿着刀看着杜五的尸体,强忍住她心中的恐惧和害怕。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她这么告诉自己。

她没爹没妈,爷爷身体又不好,不是已经习惯了所有的困难自己解决了吗?这次不过是困难稍微大了一点而已。

裴行越一动不动,他看着缇宁忙来忙去跑来跑去,颤抖着身体处理后事,心情忽然有些烦躁。

不应该是这样,她这样有些没用的善良还胆小的人杀了人不应该胆战心惊如履薄冰吗?怎么不过片刻就如此冷静。

裴行越难得阴沉着脸想了很久,然后脸色越来越臭。

他死死地盯着缇宁的动作,这场戏一点都不好看。

缇宁没心情管他,她咬着牙将杜五的尸体分成几块,其中无数次想落荒而逃或者哭出来。

之后她换了一身干净的布衣,打扮成个男人模样。不远处有个废宅,传说那废宅闹鬼,没人敢进去,前些日子刚被一群野狗占据了宅院,它们饭量特大,一顿几十斤,缇宁把一半尸体背了过去。

破旧的大门半开,缇宁也不敢直接进去,她把尸体放在了门口,然后闪到巷子口观察,幸好今天是月半,银光皎白,缇宁才能看得清楚。

血的味道对于人类可能不明显,但对于嗅觉灵敏的犬类来说却是闻风而动,不过片刻,便有一只狗走了出来,而半盏茶后,几条狗都围住了新鲜出炉的鲜肉。

此时时辰还早,刚到丑时,缇宁背着背篓马不停蹄地往回走,想把剩下的那几块鲜肉一起送进数日没吃饱饭的野犬口中。

只是等缇宁进了房间,剩下的五花头骨都已经消失不见,留在地上的只有一滩水,隐约还能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是当初姓宋的尸体消失不见的气味。

裴行越看缇宁呆愣的模样,脸色十分之阴沉,“还不把房间收拾了,我还要睡觉。”

缇宁:“……”

“我现在就收拾。”缇宁拿了拖把和抹布过来,不一会儿把遗留在房间里的血迹擦干了,还有些血迹溅到了竹席上,缇宁把竹席上的血迹擦干,看裴行越无所谓的躺了下去,缇宁犹豫了半晌,就坐在了凳子上。

一晃天明。言言

缇宁看着干净熟悉的房间,疑心是自己做了个胆大包天杀人的梦。只是大宁浑浑噩噩醒来,那院中没吃完的鸡骨头告诉她,昨夜的确有人对她心怀不轨,后来自作自受。

这之后估摸早市开了,缇宁打起精神跑去买了一张新竹席,洗干净之后晒在院子里。

裴行越一直盯着缇宁的动作,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不知道想什么。

缇宁终于把善后的工作结束,她的身体和大脑都非常疲倦,但是她就是不想休息,反而迫不及待地想要做些什么事。

她问裴行越要吃早点吗?她出门去买。

裴行越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没说话。

缇宁就带上门自己走了出去,只是等她买了早点回来,又没瞧见裴行越的人影了。

缇宁忙上忙去找来找去,都没发现裴行越的人影。

她想再出去找找,手刚搭在后门铜锁上,这个时候敲门声响了起来,缇宁浑身颤抖了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才打开门。

站在门口的是杜嫂子。

缇宁心跳漏了一拍,脸上维持冷静,她朝着天上看去,这才发现现在日头偏西,到了黄昏了。

她还以为还是早上。

杜嫂子脸色有些复杂,她先好好观察了下缇宁的神色,没看出有什么异样,她这才问缇宁: “赵妹子,你可曾见过我家五弟?”

“不曾啊。”缇宁背在背后的手有些发抖,脸上的笑容无懈可击,“杜嫂子,怎么了?”

杜嫂子伸长脖子往里面看去,“我能进来说吗?”

缇宁吸了口气,打开大门让杜嫂子进来,“当然可以。”

杜嫂子进来后四处看了看,没看见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她心里有些疑惑,昨日白间她将这处宅子的钥匙交给了杜五,可杜五这几天踩过点了,缇宁那小叔子不在,只有她一个人住。她又是个弱女子,怎么也不可能反抗的了杜五。

“杜嫂子,喝茶。”缇宁柔声说。

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杜嫂子猛地吓了一跳,脸色发白,“干什么?”

缇宁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笑着说,“杜嫂子,喝茶呀。”

杜嫂子这才大梦初醒,端起茶杯抿了几口便说告辞。

缇宁笑眯眯地目送她的背影远去,直到关上大门,双腿一软就着大门滑坐了下来,她低头望着自己的手,白白净净的。

昨夜缇宁就没有睡觉了,今天换了新的凉席,她躺在床上还是能闻到一股血腥味,缇宁辗转反侧,终于挨到似乎黎明了,她立刻坐了起来。

一个暗色的人影突然出现在了缇宁面前,身上隐隐约约还有血腥味。

缇宁惊恐地瞪圆眼睛,额上的冷汗都冒了出来,浑身开始发抖,及至看见那张人脸是熟悉的,缇宁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裴行越的脸色本来很可怕,就像是从无间地狱地的修罗使者一样,看见这样的缇宁,他脸上的阴沉之色慢慢淡去。

他坐在床边上用微凉的指腹摸了摸缇宁的脸,声音听不出来情绪,“昨天不是挺冷静的吗?今天你害怕什么。”

缇宁昨天当然害怕了,可是害怕不能帮她走出逆境,所以只能鼓起勇气,将自己伪装成勇敢冷血的猛士,一往无前地冲上去。

裴行越又温柔地说,“不过就是杀了个人而已。”他漫不经心无所谓的语气在一定上安抚了缇宁的心情。

她不就是杀了个人吗?

她竟然杀了个人!

她昨天杀了个人!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就在她手中消失了。

裴行越的心情忽然又变得很好,嫣红的唇瓣还勾了下,“现在想睡觉吗?”

缇宁脑袋古板地摇晃了下。

下一秒,衣裳被一双干净洁白的手扔了过来,裴行越轻声说:“和我出门。”

他说完就走了出去。

缇宁眼珠子僵硬地看着裴行越,呆了半天,终于将衣裳穿好。

走到大门边的时候裴行越已经骑在马背上了,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马。他朝着缇宁伸出手,缇宁将手递给他,然后坐在了裴行越的身前。

此时天色还早,天空不过亮起了鱼肚白,他们一路出了徐州城,四处是翠绿的农田,街道上的人也农夫也多了起来。

黑夜里诞生的恐惧在温热日光的照耀下,渐渐消除,缇宁紧绷的神情也和缓了下来,她坐在马背上问裴行越,“我们去哪儿?”

裴行越的唇翘了一下,“去杀人。”

“杀……”如果不是坐在马背上被裴行越圈在怀里,缇宁现在肯定已经掉下马背了,她稳了稳身形,“你在开玩笑?”

“自然不是开玩笑。”裴行越的声音平静,“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杀人还不是什么大事!

对,杀人对于裴行越来说或许真不是什么大事,说不准就是比吃饭喝水麻烦上一些。

可是这对缇宁来说是件大事。

“你要杀什么人?”缇宁抖着嗓子问。

裴行越好像是才考虑这个问题,他安静了片刻,才回答缇宁的问题,“随便杀吧,看谁运气不好。”

缇宁: “!!!”

“我不去,你自己去吧。”她让裴行越停下马。

“你再动我就先杀了你。”裴行越仿佛有些被缇宁烦到了,十分不耐烦地说。

缇宁一下子就不敢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