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
律师与在座的几人交换眼神,几位专家微微点头。
“也就是说,当天陆晨曦大夫向你求助时,在没有请示任何上级和创伤专家意见的情况下,使用将冰生理盐水注入伤员中心静脉的方法进行抢救,这完全是由你个人做出的决定,是吗?”
“是的。”庄恕点点头。
杨帆坐在办公室里,听到手机响,看到来电显示是傅博文。他皱了皱眉,并不太想接但又不得不接,接起来果然是为了庄恕的事。杨帆靠在椅背上,心不在焉地说着:“傅院长,庄恕是我请到仁合来的,于公于私我都是想保他的,但这件事儿我确实控制不了,院里提出调查动议的时候我表过态,但是几位专家非常坚持,话说得很难听啊,我也不得不同意。”
“但毕竟陆晨曦母亲的手术还是顺利的,而且陆晨曦既是主治大夫,又是患者家属,她都表态支持庄恕了,我看调查就有点兴师动众了吧?”傅博文有点不满杨帆的推诿。
“可是患者至今都还没有苏醒,所以专家认为,并不能说这个治疗手段是成功的。而且如果患者今后出现意外,很有可能是因为低温疗法造成的后果,到那时,如果舆论指责仁合医院的领导对此听之任之,那就是我们的失职啊。”杨帆开始官腔应对。
傅博文无奈,只得道:“庄恕大夫在仁合工作的这段时间,应该说是称职的,优秀的,不能因为一次使用的医疗手段有争议,就过分夸大他的责任。你能不能在会议上把我的这个意见传达一下…”
杨帆淡淡地反问:“这些话我都说过呀,关键是我现在还兼着心胸外科主任,出于避嫌连专家组都没有参加,您现在让我去会场,会不会让人觉得有点不公正呢?”
傅博文还想再往下说,杨帆打断了他:“傅院长,您一向是支持院里专家对业务开展讨论的。您的这个指示一旦传达下去,将来再出现这种无视常规条例的医疗手段,我们还怎么管啊?”
傅博文无言以对,沉默了。
陆晨曦站在母亲的病房内,望着窗外发呆。忽然手机一震,她打开来看,是傅博文的微信:“对不起,杨帆的说法我很难反驳,恐怕能起的作用不大。”
陆晨曦叹了口气,放下手机,坐下握住母亲的手,神情担忧。
会议室里的调查正在继续,速记员的手在电脑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
仁合医院副院长、医师协会急救分会专家委员会委员张教授提问:“在中国,我们有过使用冰帽、冰毯等亚低温方式,减小重度创伤患者的创伤程度的先例,但是将零度生理盐水注入患者中心静脉暂时替代血液,这我们从未使用过。请问庄医生,这是美国创伤抢救的常规吗?”
“不是。”庄恕平静地回答。
“你曾经使用过这种方式,成功抢救过伤员吗?”
“没有。”
“美国有没有这方面的成功案例?有严格的适用规程吗?”
“没有。”
“那么你是从哪里得到的这个信息,知晓能够使用这种方法?”
“源自于学术会议中的讨论,创伤专家提出的‘人造休眠’。可以为大出血,而且暂时无法立即输血的伤员争取时间。这方面的研究,匹兹堡中心和波士顿中心的创伤专家都在进行,但是官方数据还没有公布。”
“也就是说,你将一个只存在于讨论,没有任何准入原则、操作规范,连临床实验数据都没有公布的方法,直接用在了伤员身上。”
庄恕没有回答。
张教授道:“我问完了,吴教授,您觉得呢?”
接着说话的是嘉林医科大学副校长、医师协会创伤分会专家委员会委员吴教授,他总结性地说:“大量失血、休克的伤员,保持体温很重要,输入晶体液、胶体液,都应该是温的,给重度休克患者输入冰盐水,这与我们基本的常规与常识完全相反。庄大夫,通过今天的调查,我们已经了解了当时的基本事实,对于你实施的这种超常规的治疗手段,我们会综合考虑你的职业背景、水平能力,以及专家意见,做出综合的评定,希望你能理解。”
庄恕平和地说道:“我理解。如果诸位专家有时间的话,能否听一下我的意见?”
“当然可以,庄教授请说。”吴教授点头。
“在抢救的当时,同体温的晶体液、胶体液救不了患者的命。她当时已经失血两千毫升,一个小时内根本不可能调过来那么多RH阴性血。诸位都是医生,请问用所谓的常规手段,可以保证心脑等重要器官,耐受一个小时的缺血缺氧吗?”庄恕问道。
无人回答。
“我再请问诸位,在一个小时之内,我没有可能拿到六个单位的RH阴性血,我该怎么办?”庄恕继续发问。
依然无人回答。
庄恕说道:“既然无法输血,心脑等重要器官无法耐受缺血、缺氧,必将会造成不可逆的损伤。所以我认为,唯一挽救伤员的‘可能’,就是造成‘非正常’状态,延长器官对低血氧状态的耐受时间。”
“你考虑过没有,这种方式可能会对患者造成严重后果?”吴教授发问。
庄恕点点头:“考虑过,但是我不能对患者什么都不做,任由她死亡。我至今不觉得使用这个方法有错。因为至今,我想不出其他任何方法可以挽救患者的生命。”
在场的人面面相觑,一时无人说话。
沉默之后,律师冷淡地说道:对伤员使用常规方式治疗,会有什么结果,我们无从知道了——因为你已经选择了超常规的方法,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后果。事实证明,你的‘人造低温,人造休眠’的方式,并没有挽救伤员,而是把她变成了植物人。
庄恕轻轻吐了一口气,没有继续抗辩。
陆晨曦极力控制自己不去胡思乱想,坐在母亲的床边看资料,看了一会儿就觉得这样强制集中精神十分疲惫,头也开始生生地疼。她放下资料,摘下脑后夹头发的发夹,顺手把发夹放在床沿程露的手边,自己整理着头发。
但她的动作不自觉地太大,膝盖上的资料滑下散落一地,她起身一只手抓住头发,一只手赶紧去捡掉在地上的资料。
这时,发夹也掉落到地上。
陆晨曦回头,看到掉在地上的发夹,有些疑惑,目光转向程露的手,就在这时——她看见程露的手又动了一下。
陆晨曦心里一颤,赶紧坐下来轻轻握住程露的手,感觉妈妈的手在她的掌心里开始微微抽动!
陆晨曦激动地俯到程露身边,看见程露的睫毛微微开合…陆晨曦声音颤抖地叫道:“妈,你听得见吗?”
程露的嘴唇有些颤动,眼皮也有些微动。
陆晨曦欣喜地跑出病房,冲着走来的护士大声说道:“给我爸打电话,我妈有反应了!”她说完就向着会议室一路狂奔,然后不管不顾猛地推开门冲了进去。
会场所有人为之一惊,都转头看着她。
庄恕也静静看着她。
陆晨曦完全听不进去别人对她不得擅闯会议室的提醒,兴奋地喘着气道:“我妈妈有反应了!她要醒了!”
所有人都立刻站起来,庄恕也激动地起身。陆晨曦两眼放光地看向他:“我要求庄大夫立刻去看我的母亲!”
众人面面相觑,交换着眼神。
终于,张教授点点头,表示了同意。
庄恕跟着陆晨曦快步回到程露病房。经过检查程露确实有了反应,睫毛颤动,嘴唇也在微微开阖。
董学斌紧紧握着她的手,眼泪从眼角沁出,喃喃地道:“老程,睡得太久了,该起来了!”
陆晨曦坐在父亲身边轻轻拍着他的背:“爸,放心吧,妈妈会好起来的。”
庄恕出去准备片刻,推着仪器走进病房道:“这里我来。神经科我打电话了,陈教授半小时后到。”
陆晨曦松了口气:“谢谢。”
庄恕把自己的电话递给她,一边连接仪器一边交待:“你找到Dr.Towner的电话打过去,他知道你。你告诉他现在你母亲第一次对外界刺激有了反应,然后请教他,对我们后面的治疗护理有什么建议。”
庄恕说着,陆晨曦的电话已经拨过去,庄恕话音刚落,电话接通。Dr.Towner在那边问道:“Hi Owen,what I can do for you?(有什么事吗欧文?)”
陆晨曦激动地说道:“Hi Dr.Towner,this is Lu Chenxi from RenHe Hospital.My mom just responded.(Dr.Towner,我是仁合医院的陆晨曦,我妈妈有反应了。)”
杨子轩和楚珺聚在陆晨曦家,帮着陈绍聪收拾东西准备搬家。
陈绍聪在客厅与卧室之间穿梭着,边往箱子里装东西边说道:“哎,住了这么久,也没请你们来玩儿过,以后有空常来啊。”
杨子轩四处转悠看着房子,听了他这话啼笑皆非地说:“这是你家吗?你都搬走了。”
陈绍聪理所当然地说:“有什么关系,他俩都欢迎你。”
杨子轩也没把自己当客人,从冰箱里拿出一瓶饮料喝着问:“你怎么现在才想起来搬家啊?”
“我自己当然不想回去,跟爸妈住一起太不自由了,但是杨羽怀了孕需要人照顾,杨羽她妈也需要人照顾,所以我妈说,你们都给我搬回来,大家一起住也热闹。”陈绍聪说到杨羽就眉眼间都是笑意。
楚珺看他一眼:“陈大夫你隐藏得也太深了,以前从没听说过你家那么有钱。”
陈绍聪嘿嘿笑道:“怎么着,你后悔了吧?当初还没来得及下手追我,就让杨羽把我给收了。”
“您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就是好奇,你干吗不早点暴露富二代的属性啊,也不至于被甩那么多次了呀。”楚珺还真是诚心提问。
杨子轩一副经验丰富的样子插话:“这你就不懂了,陈哥就是要找一个真爱他,而不是真爱他家钱的,这都是当下电视剧惯用的套路啊。”
陈绍聪无奈地翻白眼:“你们都想多了,真相是我们家老头抠门儿,什么都不给我,他的观点是男人就得自己赚钱,花老爸的那叫没本事,早晚都得败光了。所以嘛,我成天过得穷飕飕的,早说是富二代你们谁信啊?”
杨子轩和楚珺喝着饮料纷纷点头,确实陈绍聪也实在太不像所谓的富二代了。
陈绍聪装满一个箱子,撑着腰喘气:“我找你俩是来帮我干活儿的,你们怎么没一个肯搭把手的?光听我说书了…给我拿一瓶,渴死我了。”
楚珺帮他拿了一瓶饮料,递过去顺便说道:“最后一瓶了。”
三个人索性齐齐坐在餐桌前,一人抓着一瓶饮料喝着愉快地继续聊天。
杨子轩琢磨道:“陆大夫的妈妈今天进入浅度昏迷了,你们说庄老师的调查该停了吧?”
“那还不停?患者都要苏醒了,还有什么可调查的?”楚珺道。
陈绍聪故作深沉状地看着他们,压低声音道:“幼稚,停肯定是要停的,但是停了又能怎样呢?杨院长的动作是不会停的。”
杨子轩愕然:“我爸要赶他走?”
“对啊,这还看不出来,调查这件事儿的目的,不是为了查一查庄恕,是为了请他走人。即使这次阿姨醒了,调查中断了,以后还是会找出别的手段来把他请走的,懂吗?”陈绍聪觉得杨帆那老奸巨猾的老狐狸怎么生出这么个傻白甜儿子,很是不解。
杨子轩还是不明白:“我爸为什么要请他走啊?庄老师不是他请来的吗?”
陈绍聪沉吟了一下打算糊弄过去:“嗯…天知地知你爸知,我不知。”
楚珺是女孩子,关注点不一样,有点儿失落地说:“那庄老师要是走了,陆老师得多难过啊。”
陈绍聪倒是不在意:“他们俩现在好得跟一个人似的,老庄走了陆晨曦就可以跟过去嘛,你们就不要操心了。”
两人点头。
三个人陷入短暂的沉默,各自琢磨着。
陈绍聪忽然闷闷地说:“你说他俩现在住一间屋,还是两间屋啊?”
话音一落,三个人眼神一碰,陈绍聪和杨子轩立刻分别冲向那两个房间,伸手拧门,同时发出撞在门上的一声哐——两扇门都是锁着的。
杨子轩大喊:“真鸡贼啊!自己家还锁门!”
陈绍聪失望地说道:“都怪我告诉他俩我来搬家了!”
楚珺看得哭笑不得,最后还是哈哈大笑起来道:“你们俩还行不行啊,快干活了,这家还搬不搬啦。”
终于,陈绍聪和杨子轩把最后一个箱子用胶带封好,瘫坐在地。
楚珺看着周围大大小小的箱子感叹道:“陈老师你才住了多久啊,就这么多东西,比我们女孩儿的东西还琐碎。”
“是啊,感觉你在这儿都住了七八年了。”杨子轩也是惊讶。
“我能不多吗,这跟住多久没关系,这是我三十年的家当,全在这儿了。来,杨子轩,给我和我的三十年合张影,等回了家我妈得给我扔一半。”陈绍聪苦着脸道。
杨子轩和楚珺笑着拿出手机给他拍照。陈绍聪背靠着自己的箱子,笑得一脸满足,然后又拉杨子轩和楚珺过来,三人自拍。
三个人笑着拍着,互相亏对方脸大。突然,杨子轩的手机叮的一声响,自拍的屏幕上跳出一条信息,发件人是Dr.Jessica NIH。
杨子轩忙道:“等会儿,等会儿,我得看看。”他低头看着手机,脸色落寞下来:“每天这个时候我就怕听见手机响,美国人都醒了,该催我了。”
陈绍聪跟楚珺对视一下,两人默契地点点头。
“果然,NIH那边的教授在问我研究进程,可我这个结果…哎。”杨子轩哀声叹气。
陈绍聪想了想道:“要不然,你还是把那几个医院的数据去了吧,就当没拿到。嘉林市市区内的几家医院,数据还说得过去,不是那么过分。”
楚珺也劝道:“对啊,杨院长的正式任命马上下来了,你这也太不应景了。”
杨子轩烦恼地说:“应景的我也发了——救灾数据分析,够好的了吧?有功德可以歌颂,有错误就不能指出了?”
陈绍聪一杵楚珺的脑袋,一本正经地说:“你不知道人家是医学科学家啊。”
楚珺没好气地说:“我知道他肯定得说‘医学科学家的基本底线就是实事求是’,但那是你爸啊!”
杨子轩沮丧地一头倒下去,哀叹道,“怎么办啊!”不小心后脑勺撞向陈绍聪的纸箱子,痛得一声惨叫。
陈绍聪心疼得吸了口气,差点没叫得比他更惨:“…那里面是我的高达啊。”
第39章 稍有好转
嘉林医科大学的灯光篮球场,庄恕难得偷闲,加入其中玩了一局。
战况激烈,几番传球后,庄恕跃起投篮,篮球入框,为他们球队赢了关键的三分。
双方球员有的欢呼,有的笑着接受失败,大家互相招呼着击掌,结束比赛。
“打得不错啊庄大夫,早就该加入我们球队了,下次要早来啊。”估计也是医院同事的球员拍打着庄恕的肩膀说。旁边的人纷纷应和。
庄恕笑着和众人寒暄:“你们也打得不错啊,下回见,不服再来啊。”然后他走向场边。陆晨曦站在那儿微笑着看着他,把手里的杯子和毛巾递给他,夸赞道:“打得不错,没听你说过啊,布鲁克林街头球场混过的吧?”
庄恕一边擦汗一边打趣地说:“一看你就不懂,我这是标准的大学校队球风。”
陆晨曦理直气壮地白他一眼:“你再说我下回让你打高尔夫。”
庄恕大笑,喝了一口杯中的水差点吐出来,满脸纠结地问:“怎么又是糖盐水啊?”
“补充电解质。”陆晨曦依然理直气壮。
庄恕坐在她身边,喘着气抹着汗说道:“你不在病房陪阿姨,这么跑出来,你爸会不会不高兴啊?”
“是我爸非让我出来的,让我陪陪你,好好放松一下。”
庄恕叹了口气。
陆晨曦看着他道:“有话说话,你没事儿叹什么气啊?”
“神经外科的陈教授说了,你母亲这只是从深度昏迷转入浅度昏迷,未来的恢复期有多长、恢复情况怎样都很难讲,现在我们能做的还是只有等待。我这么说,你不会觉得我太残酷吧?”庄恕低声道。
陆晨曦摇摇头:“是残酷也是现实。今天我给Dr.Towner打电话,他说的几乎跟你一样。我问,在他的临床实验队列中,有没有类似的情况,他说有两个,一个醒来了,恢复了,一个至今依然昏迷。都是个例,只能作为记录,没有任何统计学意义。”
庄恕点点头。
陆晨曦看着远方,轻声道:“我们以前总是跟病人说,有些问题是医学和医生解决不了的,只不过这次是说给自己听的。”
庄恕拍拍她的手:“我相信有一天阿姨会醒过来的。”
“等她醒了,我会找个适当的机会,请傅老师把当年的真相告诉她。”陆晨曦道。
庄恕静了静,说道:“关于我的一切一直瞒着你,真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谁,你一直没告诉我也许是对的。其实到现在我也想不通,他们两个当时为什么会那么做。为什么不提出有可能是利多卡因造成的过敏呢?这件事当年又牵扯了多少人?有多少人因为自己的利益,漠然无视这个谎言,不愿深究?…这种事居然发生在让我骄傲的仁合,真是讽刺。”陆晨曦摇摇头,深觉荒谬。
庄恕叹口气道:“其实这件事的原因,只是当时对利多卡因致敏的不了解。这本是医学科学发展中必经的过程,应该作为一次医学发现来定性。但是,最初修敏齐凭着表象就武断地错判为青霉素过敏,等我母亲申诉、钟叔叔作证之后,他不愿权威受到挑战。更重要的是,定性为我母亲的疏忽,可以连累他的竞争对手王主任。而真正了解利多卡因可以造成罕见过敏致死案例的傅博文,为了让自己不离开钟爱的手术室,选择了违心的沉默…”
陆晨曦看着他,轻声问:你恨傅老师吗?
庄恕愣了一会儿,犹豫地摇了摇头,想了想,又很坚定地摇了摇头。
“我曾经特别痛恨他、鄙视他,可是,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我发现我…更可怜他。他其实一辈子都想做个好人,做个好大夫,也在绝大部分的时间里,是个好人,是个好大夫。最终,他却连自己都不能说服自己、原谅自己…还有什么比自我否认更痛苦呢。”
陆晨曦长长地叹了口气,略带感慨地说,“我一直坚信医学应该是单纯的。可是,这样一个本该单纯的医疗事件,逼出了这么复杂的人性。其实还不只这件事,很多很多的事情,比如药物、器材带来的利益与潜在危险,我们在不能两全情况下的选择,我们本着治病救人的本心做出努力却也许只能面对不尽人意的结果…医学科学是纯粹的,但是人在探索和运用医学的过程中,复杂的人性让它变得不那么纯粹了。我现在不得不承认这一点。我不再能自信地觉得自己永远那么正义。”
“从业这么多年,我一直努力地想要说服自己,不要钻牛角尖,不要心怀仇恨、思想偏激,但是真的很难。”庄恕轻叹,“去理解可以做到,去原谅和放下…太难了。”。
陆晨曦问:“所以在你心里,仁合心胸外科一定是一个让你不耻、让你痛恨的地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