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他就是在折磨自己,惩罚自己。
只是,苦了秦两两。
陆迟衡动了动,身上的关节很酸,酸的全身都要散架了一样。
“还不出去走走。”病床上的老太太忽然出声:“你一个大男人,每天杵在我这儿干什么?我倒是想出去走走去不了,你犯什么贱?”
“奶奶,我这不是陪你嘛。”
“谁要你陪我?我问你,两两最近为什么这么长时间没有来看我了?是不是你惹她生气了?”
陆迟衡不答话,站起来,松了松筋骨,挪开了视线。
“我就知道,我看你就是想让我走都走的不安心。”
“奶奶,你别胡说。你不会有事的。”
“出去出去,成天就知道和姜承说一样的话来安慰我,我都听烦了,赶紧给我出去。”老太太小幅度的挥了挥手,她现在的力气,只够她做这个动作。
陆迟衡倒是想,她能站起来,狠狠的给他一个毛栗。
“出去啊!”老太太催促着。
陆迟衡笑了一下,又走过去,在老太太的额上印下一个吻。
“滚!”老太太推了推他,别过头藏住了眼角的湿润。
陆迟衡背过身去,捻了一下眼角,真酸。
他听话的走出去了,病房门虚掩着,他一拉开,就看到门口蹲着一个人。
130.爱恨萧瑟9
?
陆迟衡的脚步顿住了,他拧着眉,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直到倚着墙的那个人抬眸,那双晶亮的眸子晃了他的眼,他才回过神来。
“你蹲在这里干什么?”陆迟衡看着她。
两两吸了吸鼻子没动也没有作声。
她不回答,陆迟衡也只是居高临下、静静的看着她跖。
陆迟衡的手机通了灵性似的又响起来。似乎每次,只要他和秦两两面对面的时候,手机总能插上一脚。
他的手摸进裤袋,刚刚碰到手机,就见秦两两抬起了手,轻轻的揪住了他的裤腿拗。
陆迟衡掏手机的动作顿在那里。
“是不是,我说需要你,你就会陪着我?”两两低着头,声音轻的有如虫鸣。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是陆迟衡没有想到的,他怔忪,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就听到两两幽幽的声音又传过来。
“我需要你。”
这四个字带着轻微的鼻音,对陆迟衡来说,就像是套住他今生来世的魔咒,他知道自己逃不掉了。
陆迟衡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然后蹲下去,小心翼翼的握着她的双臂将她扶起来。
两两抬头看他,他在触到她满眼泪光的瞬间,温柔的将她拥进了怀里,转而,紧紧地抱着。
多久了,他没有这样好好的抱一抱她。
她的体温,她的香味,她的长发触到他皮肤时的那一寸微痒,他好想念,好想念。
两两揪着陆迟衡的外套,死死的揪着,那种力道似乎赌上了她的永生。
陆迟衡低头寻到她的唇,准确无误的覆上去。
没有彼此的这几天,他们行尸走肉般活着,此刻,终于可以从彼此的身上获得一些养分,一些赖以生存的养分。
陆迟衡好像要把此生的温柔都倾注在这个吻里,他那么贪婪,都不愿意停一停。她也是,哪怕呼吸都变得困难,却仍是不愿意推开他。
这是比活着更珍贵的冰释前嫌。
“哎哟。”走廊里忽然传来一声惊呼。
两两一惊,瞬间乱倒在陆迟衡的怀里。陆迟衡抱住了她,任由她把脸藏在自己外套的衣襟里,不耐烦的回头去看。
身后站着的人是陈子木。
“我是不是来得不巧啊?”陈子木问。
陆迟衡瞪他一眼,这一眼的意思很明确的告诉了陈子木:“你丫不是废话!”
陈子木笑嘻嘻的:“你看我带了这么多东西来看奶奶,一个人拿着着实吃力,本来想打电话给你让你下来帮我搭把手的,谁知道电话怎么都打不通,我还以为你有什么事儿呢,赶紧拿着几样跑上来,原来是这样重要的事儿啊,瞧我这没有眼力界的样子。”
听着陈子木的调侃,两两的脸更加的烫了。
陆迟衡又看了陈子木一眼,他对陈子木使了个眼色,陈子木立刻明白过来,提着一大堆的东西绕过他们,走进了陆老太太的病房。
两两仰头看了看陆迟衡,陆迟衡忽然拦腰将她一把抱起来。
“干什么啊!”
“谁让你总是乱跑出来的,我送你回房。”
“我自己能走…”
“别吵,让我好好抱抱你。”
?
这是两两住院以来,陆迟衡第一次进两两的病房。
算上白蔚然和陆老太太,陆迟衡都不知道最近是摊上什么事儿了,怎么但凡和他有点关系的人,都要进医院。
陆迟衡轻轻的把两两放在病床上,他的手隔空在两两额上的纱布前比划了一圈。
“疼吗?”他问。
这句话,一直憋在他的心里,多少次张口就来的时候,他都打住了。都是他骨子里那一点点可笑可悲的自尊心在作祟,他才变得这样的被动。
不过,好在,秦两两这么特别。她把一个女孩子该有的矜持和主动糅合的这样让男人怦然心动又欲罢不能。
她让他反省了那么久,在他知道错了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时候,把他们之间剩下的唯一一步也走完了。
“我需要你。”
这是陆迟衡听过最美的情话,秦两两的勇敢让他觉得爱上这样一个女人,何其幸运。
“不疼了。”
“你可以说疼。”
两两笑起来:“真的不疼了。”
陆迟衡又抱住了两两。
“谢谢你。”
“谢谢我什么?”
“谢谢你爱着这样一个我。”陆迟衡的声音有些哽咽。
两两在听到陆迟衡如此动容的声音时,之前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慢慢释怀。她抬手拍了拍陆迟衡的背。
“陆迟衡,我想过了,我们之间的困难的,并不只是你一个人的问题,也许,我不该逼你对我坦诚你的过去。你可以有你的
过去,我也可以等到你想说的时候再说给我听。但是,我需要确认一件事情…”
“我爱你,我现在爱的只有你。”
陆迟衡抱紧了她,在她还没有说出要确认的那件事情是什么之前,他先把答案讲给她听。
两两的下巴搁在陆迟衡的肩膀上,使劲的点了点。
是的,她只要知道这一点,就够了。
陆迟衡的怀抱很暖,两两忍不住就打了个哈欠。
“困了吗?”陆迟衡松开了她。
“嗯。”
“最近是不是又在偷偷吃安眠药了?”
“我没有…”
“不准撒谎,我都看到了。”陆迟衡瞪眼。
两两撇撇嘴,心想,这前一秒还温情四溢的,后一秒就剑拔弩张了。这陆迟衡,变脸可比变天还要快。
“以后真的不许再碰那东西了,就算我不在你身边,也不许。”
“你还会离开我吗?”
“我是打比方。”
“不要打这样的比方。”两两的表情很不安。
陆迟衡勾了勾她的肩膀,揽住了她。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陆迟衡了解两两,要说脾气,她也是个倔脾气,虽比他好一些,但也绝对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那种类型。
如果没有发生什么事情,给了她一个软弱的契机,她绝对不会跑来说需要他。
“她出现了。”两两靠在陆迟衡肩头说。
也只有在他身边,借助他的力量,她才能把这句话说得这样的平静。
“谁?”
“我的亲生母亲。”
?
陆迟衡把两两哄睡着了,才走出病房的。她睡着之前,一直枕在他的臂弯里,零零散散的讲着她曾经有多渴望一个爱她的母亲。
说起母亲的时候,秦两两的眼睛就像是孩子的眼睛,干净的没有一丝杂质,那是一种很单纯的渴望。
这种渴望,是不需要有结果的。
可是,现在偏偏有了结果。
他越听心头越难受,这种难受,不仅是因为心疼两两,更是一种无形的共鸣。
两两说她会等着他有朝一日告诉她,所有关于他的过去。可是,陆迟衡没有告诉她,如果可以,他永远都不会说起自己的过去。
因为,她的过去已经让她受了很多伤,他不想让更残忍的伤痛,在她身上重新演练一遍。
“陆总。”
陆迟衡听到声音,回神定睛。
迎面走来的人是云罗。
“你好。”陆迟衡对云罗微微一笑。
两两这几天多亏了云罗和季流北,他知道。这份谢意,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才好。
“你是从两两的房间里出来的吗?”云罗有些好奇的指着不远处那个虚掩的门。
这几天,陆迟衡明明和两两冷战着呢,难道这么快就和好了吗?这两个人,未免也太神速了些吧,小孩子过家家都比他们的情节有看头…
“是的。”
听到陆迟衡肯定的回答,云罗如释重负的笑起来。
他们的爱情,真是简单,简单只要有一个人先服软。真是让人羡慕。
“那就好,我都已经回去了,想来想去还是放心不下她,早知道你们和好了,我就不用过来了。”
“这几天谢谢你。”
“哪里的话,两两是我的亲人,照顾她是应该的。”
“谢谢。”
陆迟衡忽然知道了,为什么秦两两和云罗的感情会这样的好。大概,是因为她们一样的心怀美好。
“对了,两两有没有对你说起她亲生母亲的事情?”
“说了。”
“你怎么看?”
陆迟衡沉吟了一下:“你怎么看?”
云罗轻叹一口气:“其实,我相信每一个母亲抛下自己的孩子,总是有自己的苦衷的,我不是要两两原谅,只是觉得,至少,也得给人家一个解释苦衷的机会。当然,这也是给她自己一个机会…”
陆迟衡认真地听着。
“两两一直缺爱,如果那个人真的有苦衷,说清楚之后,可以多一个人来爱她,多好。陆总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
131.爱恨萧瑟10
云罗知道两两有陆迟衡陪着就放了心,她没有等到两两醒来,就先离开了。说实话,这些天又要照顾两两又要工作,她着实有些吃力。
她都不知道陆迟衡一人对付两儿,身体是怎么吃得消的,现在还多了一个两两,大概会更辛苦。
她想,陆迟衡还真是个体力特别好的异类拗。
云罗走后,陆迟衡一直倚在两两病房的窗台上。她睡得很沉,梦里也总是拧着眉,好像正经历着什么可怕的噩梦。
他静静地等着,想把她叫醒,想为她分担。
忽然,病床上的秦两两使劲抖了抖。
陆迟衡一惊,立刻瞬移到床边按住了两两的手。这时候两两惊叫一声“妈妈”,朦胧着睡眼跳起来,当她看到陆迟衡坐在她的眼前时,她一把勾住了陆迟衡的脖子。
两两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闻到陆迟衡身上熟悉的味道,整个人才渐渐的平静下来。
“怎么了?做恶梦了?”陆迟衡轻轻的拍打着两两的后背跖。
两两没有作声,只是更用力的往他怀里挤了挤。
这根本不算是一个恶梦,只是一个回忆蹿到了她的梦中而已。
她回想起那个时候被周夏美关进黑匣子,那个无助的时候,是她最需要母亲的时候。那一天里,她无数次呢喃着“妈妈”两个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在求周夏美,但是只有两两自己知道,她是希望自己的亲生母亲可以出现,她可以来带她脱离这个可怕的地方。
但是,并没有人来救她。
那日之后,两两总会想,已经没有什么能够打倒她了。既然她最需要的时候那个人没有在她身边,那么以后,她都可以靠自己。
可是,为什么忽然有人告诉她,那个人还活生生的存在着…
人一旦有了依赖的可能,就会变得懦弱。这是两两遇到陆迟衡之后明白的道理。她还能不能,把这份懦弱再继续分给其他人呢?
“你其实是想见她的对不对?”陆迟衡在两两的耳边轻声的问。
两两还是没有作声,只是攥紧了陆迟衡的衣物。
陆迟衡微微一笑:“如果你想见她,我可以陪你。”
“我不是想见她,我只是好奇,当年究竟为什么,她可以如此狠心的抛下我。”两两一本正经的否认。
陆迟衡吻了吻她的额头,顺从她的意思:“好,你不是想见她,你只是好奇。那么这位好奇的女士,我陪你去见她好不好?”
两两眨巴着眼,等到需要做决定的时候,却仍是犹豫:“可我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