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澡出来已经是凌晨,两两却愈发的精神。
陆迟衡自觉的抱着备用被子收拾着沙发。这房间什么都大,偏偏唯独沙发的尺寸是迷你的。他长手长脚的人,被困在那一方小小的空间里看起来有些狼狈。
两两一个人躺在舒敞的大床上,没有半点愧疚。把她带来是陆迟衡自己的馊主意,这罪活该他自己受着。
熄了灯的房间月光清明,折腾了一天静下心来反而让人觉得不安。两两不停的在床上翻身,陆迟衡却一动不动的很安稳。
“你睡着了吗?”半晌,两两忍不住悄悄的问。
陆迟衡那边没有传来声响,两两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她的手忍不住摸向了自己放在床头柜上的药瓶,刚刚旋开了药瓶的盖子,房间里的灯忽然亮了起来。
“你干什么?”陆迟衡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你没睡着啊?”两两藏好了自己的药瓶。
陆迟衡没理她,站起来径直朝她走过来,一把夺走了她手心里的小药瓶。
“我的药!”两两想夺回来,却扑了个空,被他单手按回到床上。
“安眠药是随便吃的吗?”陆迟衡一边说,一边朝着垃圾桶抖了抖手,那白色的药丸簌簌的往下掉。
见抢不回来了,两两反倒没了声,她安安静静的抱着被褥,神色说不上委屈,只是有点失落。
真正认识她的人,都知道她包里永远少不了那个白色的药瓶,那些药丸对别人来说是危害健康的毒药,可对她来说却是少不了的寄托。
很多人都劝她不要太依赖安眠药,关系再好一点的,则是警告她。她一直在等,等一个人能霸道的断了她的念想。
没想到,这个人,会是陆迟衡。
59.远近高低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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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别再让我看到。”陆迟衡连药瓶一并扔进垃圾桶,他的力气很大,甩手的那一下药瓶似乎能把桶底打穿。
“你大惊小怪什么。”两两捏着被角,望着垃圾桶的方向,丝毫没有感染陆迟衡的情绪,反而平静下来,反问他:“如果可以不吃药,我们谁会愿意吃药。”
陆迟衡没有忽略,她说的不是“我”,而是“我们”。他不由敛眉,想起在飞机上被她看到的那个药瓶。
的确,他也是药不离身。但是,他们不一样。
“以后,不要再吃了。”
陆迟衡眸间的锋芒敛下去,这突如其来逆转的温柔让两两猝不及防。
也许是怕自己沉溺,她不敢再看他的眼睛,而是拉了拉被褥,把自己整个人藏进去。
陆迟衡在床边站了一会儿,她的黑发散在雪白的枕套上,灯光一照色泽盈人…许久,也不见她钻出来换气。
他默默的弯腰,拉开了被角,让她的脑袋露出来。她的脸被闷出了红晕,像是涂了胭脂一样。
两两闭着眼装睡,陆迟衡也没有揭穿她,就走开了。
没一会儿,他回来,手里多了一杯热牛奶,放在两两的床头,那个刚才放着安眠药瓶的位置。
“如果实在睡不着,先喝点热牛奶。”他才开口,声音已经远了。
两两把眼皮打开了一条缝儿偷偷看他,陆迟衡已经坐在了沙发上。
“你要睡了吗?”两两忍不住问了一句。
陆迟衡正摆弄着自己的枕头,听到她的话,他没有转头过来,只是往自己的腿上盖了一条毛毯。
“在你睡着之前,我不会睡。”
这沉稳的声音扑面而来,让两两回不了神。此时的陆迟衡,与她先前认识的那个自以为是的讨厌鬼,简直判若两人。
她分不清,到底哪一个他,才是真的他。
最后,两两还是喝下了他热的牛奶。她想,就算此时他端上来的是毒药,她也能心甘情愿的服下。
在这之前,她从来没有睡前喝牛奶的习惯,不是不喜欢,只是觉得太麻烦。她去的地方,时常连杯热水都喝不上,牛奶更是奢侈的不敢想。
那温热的牛奶滑进两两的胃里,似乎连她作祟的小情绪也一并安抚了下去。她渐渐闭上眼睛,恍惚间感觉到有人过来替她捻了捻被角…
这可能是她的梦。因为,除了梦中,她从未得过一次如此简单却又温情的照料。
一觉踏实的睡到了早上,两两醒来已经是九点,房间里的窗帘不知道何时已经被人拉的严严实实,一点光亮都透不进来。
两两下床,拉开了一侧的窗帘,回身发现沙发上只有一床叠的整整齐齐的被褥,毛毯在她的床上,而陆迟衡,也早已没有了踪影。
“陆迟衡!”两两大叫一声。
这空阔的房间里,除了隐隐回声,没有人回应她。
她翻出了陆迟衡的号码,拨过去,几乎接通的瞬间,那头就有人接了起来。
“我在开会。”
两两还来不及说话,陆迟衡的声音就从听筒里传过来。他是在提醒她,有事快说,没事就晚点再说。
两两“噢”了一声,就按下了挂断键。
没一会儿,门口传来了门铃声。
60.远近高低19
两两正在行李箱里找今天要穿的衣服,一听到有人按门铃,她光着脚立刻就飞奔过去。
不是陆迟衡。
两两拉开门,看到酒店服务员站在门口对她微笑的瞬间,脑海里最先闪过的竟然是这五个字。
嗤,当然不会是陆迟衡,他明明说了正在开会呢,这会儿要是真的瞬间就出现在她的面前,那才奇怪。
“秦小姐。”
见两两发愣,酒店的服务员开口唤了她一声。
两两立马点头,对她也回以一个微笑:“早上好。”
“早上好。”服务员侧了侧身,将靠在墙上的餐车拉到两两的面前:“陆先生刚刚打电话过来,说您已经起来了,让我们把准备好的早餐拿上来。您看看,这里有没有您想吃的,如果没有,您可以告诉我们想吃什么,我们可以立刻安排厨房去做。”
“陆先生刚刚打电话过来了?”服务生说了那么多,两两的耳朵却只抓住了这一句。
服务员笑的一脸艳羡:“是,陆先生出门之前交代了我们不要来吵醒你,刚刚是他特地打电话过来告诉我们,您已经醒了让我们上来。怕您饿着,这些餐点都是他提前让我们准备好的。”
两两随手揭了餐车上的盖子,盖子下面五花八门的小点心摆了整整一盘子。
“这么多!我怎么吃的了这么多?”
“陆先生说,这样您就可以拣着您喜欢的吃。”
两两眨了眨眼,心里是暖的,可嘴上却仍不饶人:“他真浪费。”
服务员显然将这句话品度出了不一样的深意:“秦小姐和陆先生,这么恩爱,一定是新婚夫妇吧。”
新婚夫妇?
“当然…”
“当然是。”走廊里远远的传来陆迟衡的声音,两两从门框里挤出来,就看到陆迟衡已经站在了眼前。
他不留一点余地,就抢过了两两的话音,替她回答了服务员的话。
年轻的服务员见到陆迟衡,脸上瞬间起了一抹不同寻常的红云,她低下头,说了一句:“陆先生,您好。”
陆迟衡没作声,只是伸手端起餐车上的盘子,对她说:“你先下去吧。”
“是。”服务员推着空餐车,转身就走。
陆迟衡就把两两推回了房间里。
“陆迟衡,你把话说清楚,谁和你是新婚夫妇!”
被迫和他挤一个房间,两两心里已经很不是滋味了,这陆迟衡还当着她的面这样得寸进尺诋毁她的名声。
陆迟衡对她的大呼小叫充耳不闻,只是稳稳的将餐盘放在了桌子上,这浓香四溢的味道,像她的声音一样,黏住了他的心。
“新婚夫妻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我们明明什么关系都没有,你为什么要胡说!”
看着他一脸不在乎的表情,两两就气不打一处来。
“什么关系都没有会住在同一个房间里?”陆迟衡看了她一眼:“你觉得,是让别人误以为我们**/情好还是新婚夫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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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远近高低20
陆迟衡说的好像挺有道理,两两一时无言以对。
憋了半天的情绪发泄不出来,她只能扯开了话题问他:“你不是开会呢嘛!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提前结束了。”
“那我可以工作了吗?”两两走过去,绕开了那些糕点,径直走向了自己的相机。
“你就这么着急?”陆迟衡看她摆弄着相机,好像那玩意儿的吸引力比他还大。
两两没回答他,忽然举起相机,趁他不备“咔嚓”一下。
画面里的陆迟衡穿着黑白菱形相接的毛衣,悠闲的倚着木纹餐桌,他的手边是个雪白的餐盘,餐盘上摆满了五颜六色的糕点。光影透过了玻璃窗,点亮了他的背景…还有什么,比这样的早晨,更美好。
“秦两两,你不会以为这样就可以交差吧?”陆迟衡淡定的站在原地没动,他似乎一点都不好奇照片里的自己什么样子。
两两想,自信到他这样的程度,还真是少见。
“那你说,还想怎么样?我是有工作的人,不能和你在这里瞎耗着什么都不做,我们速战速决。”
“工作的事情你放心,子木已经和韩中旭打过招呼了,你在这里,算是出公差。”
“那杂志社…”
“杂志社更不用你担心。”
两两撇嘴,她能找的借口,陆迟衡全都给断了。
“先收拾行李。”陆迟衡接着交代。
“又去哪儿啊?”两两原地没动。
“我是来工作的,你当然得跟着我的行程走。”
“可我也是来工作的。”两两反驳,既是出公差,那她也得有点自己的安排,哪儿能被他牵着鼻子走。
“你的工作就是跟着我。”
“…”
收拾干净吃饱喝足从酒店出来,已经是下午。陆迟衡安排的车就停在酒店门口,司机是他。
要说南山这一带的风景,是翻遍整个连城都找不到的。除了市区,这里的建筑多依山傍水,田园风味十足。
陆迟衡的车沿着盘山公路一直往前,南山山脚下别有洞天。那儿,住着很多“与世隔绝”的人。
两两看着陆迟衡的车停在南山孤儿院的门口时,她整个人都僵硬了。
南山孤儿院和所有孤儿院一样,还没进门就可以听到孩子的吵闹声。那声音像是穿透了时空,让她隐隐约约看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不是一样的地方,却有一样的情节。
她透过车窗看着那块牌匾,寥寥南山二字,让她莫名神伤。
陆迟衡先她一步推门下车,见她还赖在车里不动,他绕过车头绅士的为她打开了车门。
“为什么来这儿?”两两擒着自己的安全带,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陆迟衡将自己的身子探进车厢来,替她松开了安全带。
“你哪里来那么多为什么。”他说。
两两看着他认真的眉眼,一点都不相信,他堂堂陆迟衡,会和这样的地方有所联系。
62.欢也零星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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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两还在僵持着,门口有人迎了出来,是位穿着呢绒长袍,挽着发髻的女人。
“陆先生。”那女人温和的声音传过来,带着一丝欢喜。
“田院长。”陆迟衡暂时把注意力从两两的身上挪开了,他走过去握住了那个女人递过来的手。
两两坐在车里,借着合适的角度上下的打量着那个被称作是“田院长”的女人。田院长四十来岁的模样,无论是举手投足还是笑容神韵之间都透着一种宽和的气度。
“我刚和孩子们说起你快要来了,就见小猴子偷偷跑上来报信儿,说是陆叔叔带着一个漂亮的姐姐来了,让我赶紧出来看看呢。”田院长说着,目光越过陆迟衡看向了两两。
两两没了继续留在车里的理由,总不能第一次见面就让别人觉得无礼。
“您好。”两两从车里钻出来,对田院长点了点头。
田院长半嗔半笑道:“陆先生,不介绍一下这位漂亮小姐吗?”
陆迟衡看了两两一眼,正欲开口,两两抢在了他的前面。
“我是陆先生的摄影助理,秦两两。”
田院长恍然,立即为自己刚才的唐突道歉:“秦小姐请原谅我误会了,因为陆先生来这里从来不带工作上的同事,所以我以为…”
两两摇头:“没关系。”
其实,她抢在前头的意思,就是怕陆迟衡又像在酒店时候那样胡说。新婚夫妻这样的词儿,她听一次就够了。
陆迟衡看了两两一眼,对于她擅作主张定下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不置可否。
山脚风凉,田院长领着他们两个人进门,这一路两两都走在最后面,陆迟衡颀长的身影在她眼前慢悠悠的晃着,田院长在和他说着什么,他一直在点头。
南山孤儿院分上下两层,一楼是平时活动的教室,二楼是孩子们住的房间。他们进屋的时候,二楼的栏杆处趴着很多的孩子。
两两抬眸,看到那些小脑袋从栏杆处探出来。
“陆叔叔!陆叔叔!…”耳边稚嫩的童声此起彼伏。
陆迟衡闻声仰头,冲那些孩子挥挥手。
两两心想,原来陆迟衡的人气不止在女人之中高,原来陆迟衡,也是个挺温暖的人。
这短短两天的时间,陆迟衡给她太多可以用“原来”开头的惊喜。她深刻总结,曾经她亲手给他贴上了那么多的**标签,原来,是她太片面。
“陆先生,你和秦小姐先上去陪孩子们吧,我先去给你们安排房间,等下就上来。”田院长转过身来,先拍了拍两两的肩膀,才看向陆迟衡。
“院长,请安排两间,谢谢。”两两说。
她说完还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可陆迟衡和田院长一起愣住了。
“当然…当然是安排两间。”田院长先回过神来:“难道,秦小姐还有什么别的要求?”
陆迟衡对院长摇头:“我的这位助理小姐喜欢开玩笑,不用在意,您先去忙吧。”
两两干笑两声,立马出声附和陆迟衡:“对对对,我是开玩笑的。”
田院长一点没有起疑,只当真是玩笑一笑置之。田院长走后,两两长舒了一口气,一直施施然站着的陆迟衡忽然凑过来。
“秦两两,你放心,只有我的新婚妻子能和我住一间。摄影助理,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