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抒一愣，瞬间蔫了，“啊”了一声，“哦，你要忙？”
他低下头酝酿情绪，再抬头的时候，他看到对面的姑娘依然是一副恹恹的神色，差点没忍住就说出口了，“嗯，最近有些忙。”
“好吧。”沈云抒深深吸了口气，挤出笑，“反正我回去了第二天就飞法国。”她这么安慰自己。
服务生上了第一道凉菜，尽管今天是她生日，可好似没什么生日的气氛，连个蛋糕也没有。
不过，两人心知肚明，蛋糕是留着晚上在乔家吃的，长寿面也是。
“乔思昨晚打电话把我臭骂了一顿。”顾呈冷不丁又说。
沈云抒惊讶：“我姐她说什么了？”
说什么了？
顾呈至今回想起来都想笑，翻来覆去就是一句他是怎么能下得去手的？说他老牛啃嫩草，啃得还是家里的小花骨朵。他几乎能猜到乔思指不定在心里怎么说他“衣冠禽兽”的。
他表情微妙，沈云抒光看着就能想象两个人到底说了些什么，“我姐她从小最关心我。”
以前她刚到乔家，其实还跟乔思打过架，不过两个人都贼精，打得全是包在衣服里看不见的地方。那会儿她满脑子都是有人要跟她抢妈妈，大概乔思也是，觉得有人要跟她抢爸爸。所以，两人天天在家长看不到的地方眼睛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
尤其两个人在同一所私立学校，她在小学部，乔思在初中部，天天都要装模作样姐俩好的一起上下学。
可是，后来有一天，学校里几个富n代议论她是拖油瓶，死皮赖脸要待在乔家，不小心被乔思听到。谁都没想到，在学校里高冷又骄傲的乔姑娘把人给揍了，闹到教导主任那，几个人都被留了学。
沈云抒记得很清楚，乔爸爸去老师办公室把乔思接回家，路上她骄傲又倔强的说：“我是姐姐，妹妹被欺负了我要不吭声，我的脸呢？”
规矩最严厉的乔爸爸一反常态，一句话都没训，还带着她们俩一起去吃了顿冰激凌火锅。
那是沈云抒记忆中最好吃的一顿火锅。
再后来，乔思好像习惯了对她的保护。
十几年没变过。
“所以，我以后哪敢欺负你啊！”顾呈一本正经的说。
沈云抒挑眉：“你还想着欺负我？”
“不敢。”
服务生又敲门上菜，等她离开包房，顾呈笑了笑，“以前乔思在我面前乖得跟个小学生似的，哪像现在张牙舞爪的，似乎看我哪里都不顺眼。”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里有股委屈蔓延，语气中都带着抹惆怅，“云抒，跟了你之后，我好像辈分越来越低了。”
沈云抒张了张嘴，被他厚脸皮的话弄得无言以对。
“那我的生日礼物呢？”她伸手讨要，转移话题，“别告诉我没有。”
她等了半天了，他一点都没表示，憋了会儿，有些忍不住了。
顾呈抿着唇：“本来还想等你吃完饭的。”
说着，他从自己包里拿出个礼盒，A4纸大小的礼盒，包得不算精致。
沈云抒坐过去，动作有些迟疑。
“拆吧。”顾呈把东西放她手上。
他不着痕迹的倚过去，看她慢悠悠的拆包裹，“原本计划着等你吃完饭，跟你边喝茶边说说心里话，谁想到你不按计划走。”
沈云抒把包装袋拆了，入目的是本简单的相册，她嘟囔：“你也没告诉我，我怎么按你的计划走？”
手一顿，她的目光停留在相册第一页唯一的一张照片上。
“顾呈…”
她有些说不出话来。
顾呈半抱着沈云抒，握上她捏着相册的手，嗓音低沉，“这是我们俩的第一张合照，只有我们俩的合照。”
照片里，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她眉目紧锁，他却执拗的要喂她吃糖。
“你哪来的照片？”照片里的她很丑，是那晚顾呈来酒吧找她，她半路晕车下来吐，他又是递水又是喂糖的。
应该是电子探头的违章拍摄。
她都不知道那时候的自己真丑。
顾呈不紧不慢道：“找了朋友问交警大队的要来的。”
沈云抒愣住：“丑。”她想把相册合上，却又有点舍不得。
“你的生日我想了很久都不知道送什么。”顾呈看着她，觉得挪不开眼，“云抒，我喜欢你，想跟你好好走下去。”
这是沈云抒第一次听他说出这个字眼，浑身一震，继而眼眶泛热。
她的心跳好像一下子加快了。
顾呈的手从她五指中穿过，十指紧扣，“这是我们的第一张合照，以后我们会有越来越的照片，填满整本相册，然后，再买一本相册，好吗？”
“这回你要是答应了，就再没有反悔的机会了。”
沈云抒没懂，茫然的抬头，“我反悔什么？”
顾呈合上相册：“我怕你喜欢十年前的顾呈多过现在的我。”
所以，一直没直白的确定关系。
“不管十年前还是十年后，不都是你。”沈云抒故意说。
她早就懂了他的用意，只不过一直没说。
“我不是很喜欢十年前的自己，你要不只喜欢现在的我？”说着说着，顾呈自己都感觉不自在。
沈云抒没说话。
顾呈忽然变得严肃起来：“我不浪漫也不体贴，不会说情话也不会哄人，在感情里还有些蠢笨。但是，云抒，你会一直在我心上。”
“所以，你不如把我收了？正正式式的把我收了？”
他说得诚恳而郑重。
沈云抒伸手捧住顾呈的脸，咫尺的距离，很近，“顾呈，今晚跟我回家过生日吗？”
她露出笑，绚烂得比窗外的阳光还要耀眼。
作者有话要说：楚律师V：春天要来了！
顾律师V：花已经开了。//@楚律师V：春天要来了！
第三十章
下午, 两个人去逛了个街，顾呈开车去乔家。
不是第一次来乔家, 但他临开门, 陡然间就紧张了。
“你以前不是常来吗？有什么好皱眉的？”瞧顾呈都皱眉了, 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沈云抒觉得好笑, 踮起脚, 轻轻去抚他的眉心。
一下两下，到第三下的时候，他眉眼带笑, 长长舒了口气。
“身份不一样了。”顾呈语调柔和。
沈云抒主动牵起他的手：“不怕, 我陪着你。”
“就是我姐也许会揍你。”她又补充，“哦，还有我闺蜜, 这回来不及让你们见见了, 她说下次拉你出去，你要是表现不好，她要揍你。”
许蓓蕾爱开玩笑, 但沈云抒知道, 这句话她说的是认真的。
顾呈反手握住她的手，见她笑得狭促, 跟着笑起来，“行，不还手。”
两个人手牵手往院子里走, 一进去，就看到乔思坐在院子里的小秋千上，似笑非笑的盯着他们看。
沈云抒偷偷给妈妈发过消息，说今晚顾呈会来，没想到乔思这么早就下班回来了。
“哟，来了？”乔思没起来，脚下用力，秋千慢悠悠的荡着，“二哥，两手空空的上门，你好意思？”
她的目光落到面前两人十指紧扣的手上，“切”了一声。
顾呈没在意，配合着沈云抒的脚步走过去，“都是自家人。”
言下之意是不用弄得这么生分。
他自然的松开小姑娘的手，然后，她急急的跑到乔思跟前，硬是跟着挤在一个秋千上，满脸讨好的笑。
“姐~”声音甜得不可思议，好似抹了蜂蜜一般。
乔思被这声转了几个弯的“姐姐”给叫得骨头都酥了，只好熄了火，却没想着真的放过顾呈。
还想发作几句，乔爸爸走到院子里，“都傻站着做什么？快进来。”
于是，乔思看到本来动作潇洒的顾呈立马变得僵硬起来，连脸上的神色都变了，顿时，她神清气爽。
也对，这人她修理不好，自有她老爸去磨。
想到这，乔思亲亲热热的挽起沈云抒的胳膊，“走吧走吧，妈从下午起就忙活了。哦，我给你买了个蛋糕，有你最爱吃的芒果。”
说着，她用余光去瞟顾呈。
他面不改色走在沈云抒边上，只当没听到。
呵呵，他可是对芒果过敏。
沈云抒拉了下乔思的衣袖，却被她狠狠瞪了一眼，再也不敢说话。
乔爸爸今天是特意提早下班了，老远就看到自己女儿和外甥从车库出来进门，脑子里过了许多遍目前这一堆人复杂的关系，越瞧顾呈越是别扭。
可确实，他不得不承认，对着沈云抒温言软语的顾呈是他没见过的，而沈云抒言笑晏晏的模样更是他鲜少能看到。
大多数时候，小女儿笑起来不是乖巧的，就是仿佛隔了层纱。
思绪有些飘远了，人已经走到跟前。
乔爸爸板起脸：“来了？”话是对着顾呈说的。
顾呈的称呼刚到嘴边，忽然间就叫不出口了，一个犹豫，他眉心有些苦恼的皱起。
乔思见状，“噗嗤”笑了一声，揽着沈云抒的肩膀，指着顾呈笑，“以后你算是我家的女婿还是外甥？”
乔爸爸闻言也尴尬起来，好不容易板起的脸破功，唇边浮起笑。
“乔思说的没错，顾呈，以后你是要跟着云抒叫我一声爸爸，还是叫我舅舅？”他也忍不住调侃。
沈云抒如释重负，之前妈妈说，乔爸爸要她转告自己，如果顾呈也喜欢她，尽管带回家里。
顾呈顺着递过来的梯子爬：“当然是跟着云抒。”
许多年前，沈云抒和她妈妈刚来乔家，亲戚和外人们说什么的都有，以后也不知道别人会怎么议论她跟他在一起这事。
但这就是他的态度。
乔爸爸点头，一贯的让人看不透，“进来吧，顾呈，我们去书房聊聊。”
顾呈安抚的看了看沈云抒，老老实实跟着进去。
等人走远了，乔思伸手戳了下沈云抒的脸颊，“跟着你走，那以后他是不是得叫我声姐姐？”
沈云抒脸颊发热，到现在还晕晕乎乎的，问她她也没吱声。乔思看她这傻样，觉得新奇，忍不住又戳了一下。
被戳得忍不住了，她偏头避开，“姐，你别这么对顾呈。”
“呵，这就护上了？”乔思拉着沈云抒进去，沈妈妈还在厨房忙，只把两姐妹往外赶，“今晚的蛋糕可没他份。”
沈云抒无语：“…”乔思什么时候变这么幼稚了？
“我的礼物呢？”她伸手，今天第二次讨要。
乔思没好气：“能少得了你的？”
她从大衣口袋掏出个小巧的首饰盒，塞到沈云抒手里，“诺，礼物。”
沈云抒喜笑颜开：“谢谢姐姐。”
拆开一看，是块精巧的小玉件，带着跟金链子。
乔思从她手里接过来，直接帮她戴脖子上，“我一个朋友的爸爸是刻玉的，他给我开了个后门。虽然钻石很好看，但他说玉戴着更好。”
沈云抒摸着脖子上的挂件，触手温润，即便她不懂玉也知道必然价值不菲，“我喜欢。”
“你一个人在外面自己多注意着点，我朋友的爸爸说玉也能辟邪，我们都不在你身边，没人看着你…”说着，乔思顿住，“不过，现在有二哥在。”
“傻姑娘，我不知道你怎么会选择他的。对外人来看，他家世好相貌好，人也不错，可对于你而言，这还真是个不太好的选择。”
她给沈云抒戴完，依然站在妹妹身后。她不是个感性的人，面对面大概反而说不出这些话。
“如果你在纽约待够了就回来，我跟爸妈都站你这边，别说是顾呈了，其他人也别想欺负你。”
沈云抒抿着唇，只知道点头，藏住眼里的情绪，她怕自己忍不住会矫情的流眼泪。
乔思见好就收，问：“二哥送你什么了？”
“送了相册。”她老实交代。
乔思炸了：“不行，这我得说说他，怎么能这么抠门呢？已经啃了我家的小花骨朵了，居然还能这么抠门？”
沈云抒哭笑不得，看着姐姐往二楼跑，拉也拉不住。
但心里又甜又暖。
真好。
吃晚饭前，顾呈跟在乔爸爸身后下楼，两个人都是笑容满面的模样，沈云抒顾忌在家，没敢明目张胆的凑过问他到底都说了些什么。尤其是乔思似乎铁了心的要找茬，整顿晚餐，愣是死死看着她，不允许她跟顾呈有任何接触。
直到住家阿姨拿出蛋糕，乔爸爸和沈妈妈同时看向顾呈。
他不能吃一点芒果，一沾就发红疙瘩，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一看就知道乔思是故意的。
顾呈没在意，主动拿出“18”的蜡烛，点上火，朝沈云抒笑，“许个愿。”
他摁了摁遥控器，餐厅的壁灯和灯光全部暗了下来，只有“18”的蜡烛闪着耀眼的光，照得小姑娘的眼睛格外亮。
这是第一年只有乔家和顾呈在的生日，沈云抒闭上眼睛，默默许了三个同样的愿望。等吹灭蜡烛，重新亮起的餐厅里，几个人好似约好了一般，同时对她说：“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知足常乐。
她嘴角的弧度怎么都压不住，低头拿过小刀，切了第一块蛋糕。
乔思闹过了，吃蛋糕的时候自觉的坐到乔爸爸和沈妈妈边上，三个人窃窃私语，时不时往沈云抒身上瞅一眼。好几次都被沈云抒抓到了，最后，乔思反倒光明正大的看起来。
“爸跟你说了什么？”沈云抒边吃蛋糕边问。
顾呈陪着她，拿了杯茶慢悠悠的喝，“男人跟男人间的对话。”
她咬着蛋糕的小叉子：“一定不能告诉我？”
他伸手，把她嘴角的奶油抹了，“不能。”
“行吧，那我也不告诉你我姐吃饭前跟我讲了什么。”
顾呈只是笑：“好，不告诉我。”
沈云抒觉得没劲了，低头吃蛋糕，吃到里面的一块芒果，又傻兮兮的抬起头，“没想到今年你人都来了还吃不到我的生日蛋糕。”
“不怕，以后时间还长，乔思能霸占你的时间也就这么一点了，以后她可管不了我了。”他想起乔思横眉冷眼的样子，落在沈云抒脸上的目越发柔和。
沈云抒往乔思的方向望去，两人的视线半空相撞，她笑了笑，“以前只要在纽约过生日，宇骁和Linda都会给我买个蛋糕。”
“芝士或者芒果的。”
“嗯，去年是芝士的。”顾呈脱口而出。
沈云抒把蛋糕放一边，差点没跳起来，“连蛋糕都是你叮嘱的？”
他一点都没遮掩：“所以，你看，我不懂浪漫，你生日只知道给你买蛋糕，难怪这么些年一直都单着。”
她想笑笑不出来：“没事，我也不浪漫，咱俩正好是一对。”
“嗯，正好是一对。”
晚上，顾呈离开乔家，轮到沈云抒进乔爸爸的书房。
“云抒，我有话直说。”乔爸爸开门见山，“顾呈很好，但我总觉得还是你委屈了。”
沈云抒怔了怔，本来以为他是要说回纽约的事情，结果不是。她反应过来话里的意思，几乎没有思考，“爸，我不怕。”
乔爸爸叹气：“你本来该有更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