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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这回我说话了,“我觉得钟馨童不是自杀的,而是被人谋杀的。”
“什么?”刑警大叔刚想把我们扔出去,一听我这么说,马上停了下来并颇感兴趣地追问,“你为什么断定她是被谋杀的?”
“老兄,我想问你,这个案发现场是不是一个密室?”
“诶?”刑警大叔露出震惊的表情,“你怎么知道?”
“因为恶鬼被抓的那天晚上说过……”我将那晚的情况娓娓道来。
刑警大叔听得连连点头,说:“照你这么说,的确很有可能是恶鬼的再一次杀人计划,只不过……你推理的情况不可能出现。”
“为什么呀?”
“因为恶鬼现在还在拘留所里待着呀。试问一下,他怎么跑出来杀人呢?!”
“这个不一定吧?”我对此强烈质疑。
刑警大叔却敲了我脑袋一下:“这位小老弟,你想太多啦。你以为拘留所是任人随便进出的吗?不过,话说回来,那个棘手的恶鬼真是你抓住的?”
“倒不关我的事啦,是我后面的美眉抓住的。”
“美眉?你是指这个……丫头?”
刑警大叔往我身后一看,马上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我回头一看,也傻了。夏早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晕倒在地,口吐白沫,完美地诠释了一个人被吓死的形态。
哦。我差点忘了,这个女生见到死人会晕倒。这倒省事,等她醒过来,就是聪明过人的爱迪生出场了。
爱迪生从地上爬起来,像美美睡了一觉,“他”伸了伸懒腰。
“怎么了?”“他”问道,“又出什么案件了吧?”说着往屋里看了一眼,“钟馨童死了?该死的!没想到恶鬼居然真的做到了!”他边说边拉起门口的警戒线钻了进去。
一旁的刑警大叔见了,慌忙阻止:“哎,这里不能进来的。”
“有什么关系嘛。”爱迪生毫不在乎地朝刑警大叔说,“借你的手套用一下。”
“哎……”
爱迪生擅自夺过刑警大叔的手套,戴在手上,然后马上仔细地查看起来。刑警大叔黑沉着脸,但也没有出声,只是跟在爱迪生的后面,大概想知道这个高中女生能干什么。
“嗯。窗户从里面关得很紧,四周也没有什么密道,甚至连个小孔也没有。嗯……可以说,这是个密不透风的房间。”爱迪生检查完后,一边推理着,一边走到第一个到达现场的警员面前,“喂,老弟,你应该是破门而入才发现尸体的吧?”
“老弟……”警员瞪大眼睛,不敢相信一个高中女生胆敢这样称呼自己。他摆出懒得理她的嘴脸,但看到跟在爱迪生身后的刑警大叔使了个眼色,只好耐着性子回答,“对啦对啦,是破门而入的啦。”
“那么,没有钥匙之类的,所以必须撞开门吗?”
“这倒不是。钥匙是有,只不过房间的门反锁了。”
“哦?可是,这房间的门没有门栓或者门链之类的东西,它是怎么反锁的?”
“椅子!”警员指了指房间的一边,一张白色典雅的椅子,“那张椅子找到了很好的支点顶着门。所以,就算有钥匙也无用武之地。懂了吧?”
“嗯。这样一来,密室便完成了。但恶鬼是怎么做到的呢?”爱迪生将食指放在眉间,开始进入沉思。
一直在旁观察的刑警大叔按捺不住了:“都说不可能是恶鬼干的啦!他明明就在拘留所里呀,怎么可能逃出来杀人呢,而且,这是个密室呀!事情很明显,钟馨童由于最近的事件搞到前途尽毁,万念俱灰之下,就自杀了嘛!”
“不对,不是自杀。”爱迪生很肯定地说。
“那你的依据是……”刑警大叔抱起双臂,看着爱迪生。
“尸体的状态呀。”爱迪生指了指床边的尸体,“你看她的姿势,更像是突然晕倒了,然后慢慢死去的。如果一个人自杀,我想那个人应该选择更正常的姿势吧。譬如说睡在床上,又或者,坐在沙发上也行,但像她这样的姿势实在有些古怪。”
“你这么说,也有点道理。”刑警大叔摸了摸下巴,手指来回摩挲着有些灰白的胡须,“可是,密室又怎么解释?椅子上除了钟馨童的指纹,就查不到别人的指纹了。那凶手又是怎么制造出这个密室的呢?”
“这个嘛……我暂时还没搞清楚。有些事情,还得找管家阿银过来仔细询问一下。”
刑警大叔马上叫他的同伴去找来阿银。
爱迪生一见到阿银就问:“哎,那天晚上我叫你放的东西,你放好了吗?”
“放好了。”阿银点点头,惊魂未定的样子,苍白的脸没有什么血色。
“放什么东西呀?”我们几个搞不清状况的人几乎异口同声地发问。
“跟着来就知道了。”爱迪生神秘地笑了一下,然后请阿银在前面带路。
我们下了二楼,回到客厅。阿银走到正对门口的柜子前,上面放了一只加菲猫的毛公仔。毛公仔取下来后,阿银竟从里面取出一部小型的DV摄像机。
“真是危险的事情哦。”阿银表情复杂地说,“要是被钟小姐知道我在里面偷偷放了一部摄像机,我肯定会被她以侵犯隐私而告上法庭的……不过,现在都没关系了,人都死了……”
“我就是担心钟馨童会遭遇不幸,所以才叫你偷偷安装DV机拍下屋里的情况呀。”爱迪生从阿银手里拿过摄像机,一边开启一边说,“这部摄像机可以连续工作12个小时,所以只要调到昨天晚上……阿银,你昨晚是什么时候回房间睡觉的?”
“十点左右。”
“嗯。那就调到十点……”
经他稍稍摆弄,DV机立即出现了昨晚客厅的画面:灯火通明的客厅里,钟馨童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手中的酒杯轻轻地摇动,红色的液体透过灯光映在她的脸上。而这时画面的角落有阿银的身影出现,她正走回房间,之后便再也没有出现在画面里。
“死者昨晚喝的酒是这个吗?”
爱迪生把酒柜里一瓶红酒拿了出来。根据画面显示,钟馨童喝完酒后,把酒瓶放回到相同的位置,所以,应该是这一瓶没错。
阿银随后也证实了:“钟小姐有睡觉前喝红酒的习惯。这瓶红酒是法国波尔多出产的,1982年的,听说要十多万一瓶呢!”
哇塞!十多万噢!我好像听到谁在狼嚎了。而爱迪生的双眼,明显散发着异常的光亮。
是那个睡着的夏早安又在激动了吧。要是她听到这瓶红酒值十多万,我可以想象她的表情会有多么夸张,至少,口水会飞流直下三千尺吧。没办法呀,这女生就是爱钱。不过,她曾经严词地批评我,说她爱钱那是对她的侮辱。她还爱黄金、钻石、古董、股票……
“嗯,真是一瓶好酒啊!”爱迪生拧开瓶塞,嗅了嗅,然后闭上眼睛静静享受着那股迷人的清醇酒香,“奇怪,我的心跳怎么跳得这么急?”
废话!要知道你现在闻的可是十几万啊!你享受的是酒香,可你身体里的那个女生可是在闻浓浓的金钱味!
再闻下去,那个睡着的女生可能会被唤醒哦。
“把这瓶酒拿去检查一下。”爱迪生拧好瓶塞,把酒瓶交给鉴证科的人员。
“我想可能会在里面发现迷药之类的。”她推断说。
“迷药?”刑警大叔依然环抱双臂,手指揉着长满胡须的下巴,“你的意思是说有人在酒里下了药?”
“不是没有可能。在钟馨童的胃部应该能检验出迷药或者安眠药之类的成分吧。这个暂且不管,还是先来看录像。”
暂停的录像又继续往下播放,时间前进到十点十三分:钟馨童仍然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客厅里放着音乐,这成了画面的唯一背景。在如此轻柔婉约的音乐中,无法想象恐怖将会袭来。
“停,停,有了!”突然,爱迪生按停了画面,“这里有人影。”
“真的耶!”
经她一指,我们也看到画面的角落突然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倘若眼力不够根本看不出来。那个人躲在门外幽暗的阴影里,只停留了很短的时间便消失了。
“他上二楼了,就这样跳上去了?莫非是失传已久的武林轻功草上飞!”李小崇叫了起来。
无语……这武痴是看武侠小说看傻了吧。
爱迪生又把画面按停,然后我们跑到门外查看情况。
屋子的外墙安装了水管和空调机架,看样子,那个人就是这样轻松地爬了上去。
刑警大叔马上叫来鉴证科人员,果然在水管上发现了鞋印和攀爬的痕迹。这证明确实有人在昨晚上了二楼。钟馨童被谋杀的可能性越来越大。
且看DV机里的后续情况……
喝完酒的钟馨童站起来时身体突然往边上一斜,好像要晕倒的样子。她随即用手抚着额头,摇晃几下,终于站稳了。
画面里的钟馨童满脸透出疑惑。这时,美妙的音乐背景里突然出现一个阴森森的声音。
有人在奸笑:“嘿嘿嘿……”
毛骨悚然的笑声把动听的音乐旋律都压了下去,一个人出现在钟馨童的身后。
鸭舌帽、口罩、墨镜、黑色外套……不是恶鬼还能是谁?!
“哇啊!”
钟馨童回过头,吓得大喊一声,整个人刹时间浑身发僵,脸上的肌肉也剧烈地抽搐起来。
即使是注视着回放画面的我们也倒吸了一口冷气。
气氛骤然变得沉重,我们屏息敛气。
“恶……恶鬼?”钟馨童怎么也想不到,本应该关在拘留所的恶鬼这时居然出现在她的面前。她感到无比的震惊,连连后退,但身子却始终摇摇晃晃的,可能是喝下了掺进迷药的红酒,药力开始发作了。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跟我们意想中的差不多。恶鬼举起一把匕首,步步逼近钟馨童。她吓得一边退后,一边朝房里的阿银大声呼救。奇怪的是,阿银并没有跑出来,后来爱迪生推断阿银也在什么时候喝下了迷药,案发的时候一觉不醒。总之,钟馨童手足失措地躲着恶鬼的攻击,找了个机会跑上了二楼。
画面中不见任何人的身影了,只听到一些杂乱的声响。恶鬼追了上去,似乎在拼命撞门的样子。
喧嚣持续了好几分钟,渐渐地,所有的杂音奇迹般地消失了,只剩下客厅的音响还在泉水般流淌着悦耳的旋律。
恶鬼从二楼走下来,像一个来去无踪的幽灵,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
还有些情况需要说明白。譬如说,用来堵住房门的椅子上检查到钟馨童的指纹,也就是说,是她将房门堵住了,目的是不让恶鬼闯进来。但窗户上又找不到她的指纹。
另一方面,房间里的电话线被人为地切断了。
根据后续的检验结果,在钟馨童的胃里检验出了和红酒里成分一样的迷药。而管家阿银似乎也是被人迷晕的,因为在现场发现了一条浸有哥罗芳液体的手帕。
事已至此,恶鬼的密室杀人手段也差不过水落石出了。
“好吧。我承认你的推理的确很有可能。”孟劲大叔说道。
他将桌面上的可乐喝了一口,手指又习惯性地抹起下巴的短须。
这位孟劲大叔,就是之前提到过的那个刑警大叔。
我们离开钟馨童的住宅后,孟劲大叔就请我们来到附近的肯德基休憩一会儿。他似乎被爱迪生的推理所折服。
一个高中女生竟有如此缜密的心思,以及超乎常人的分析推理能力,连他这个进入警界三十多年的老刑警也不得不俯首称臣。
事情也许真如高中女生推理的那样,孟劲心想。
恶鬼的作案过程十分简单,粗略如下:
恶鬼首先上了二楼,将窗户什么的关紧,烧起一盆炭,扯断了电话线是为了阻止钟馨童打求救电话。然后,他就下到客厅,故意出现在钟馨童的面前。钟馨童自然吓得胆破心寒,尖叫不断,但恶鬼早已迷晕了管家阿银,所以她便处在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绝境里。
恶鬼挥舞着匕首,装作要袭击她的态势,实际上,恶鬼却另有打算。否则,他想对付一个纤弱女子简直易如反掌。他只是想让钟馨童逃到二楼的房间。他的计划很容易便成功了,钟馨童无处可逃,只能跑上二楼,关上了门。恶鬼又故意装作要撞门而入,惊慌之下的钟馨童当然会想到用椅子或者别的什么来顶住房门。
密室就这样制造出来。
不是恶鬼制造了密室,而是钟馨童制造了密室。
之后的事情就更加简单了。恶鬼只要等迷药发作,钟馨童晕过去后,就可以安心离开。而房间里不断制造出来的一氧化碳慢慢地将晕倒的女人带向了死亡。
恶鬼的诡计多么巧妙,但如果没有爱迪生事先在毛公仔里偷偷安装了摄像机拍下案发过程,恐怕这个绝妙的诡计也很难被识破。
“问题是……”爱迪生若有所思,语气顿了顿,“让我们识破诡计恐怕也是恶鬼计划中的一部分。”
“怎么说?”孟劲大叔抢在我前面问道。
“因为他在现场留下了一张扑克牌。假如他真想将钟馨童伪装成自杀,就不该留下那样的东西。他这样分明是在告诉我们,事情是他做的,有本事就破解吧!”
“哈,可是他万万没想到,他的诡计最终还是被揭穿了。”我得意起来。
爱迪生却好像忍受着病痛似地皱着眉,用克制的声音说:“错了,诡计还远远没有解开。你忘了,我们还不知道他是怎么从拘留所里逃出来的?!”
“那我们赶紧去拘留所看看吧,他不会真的逃掉了吧?”
孟劲大叔着急地站起身,说着已经迈出半步了,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他是个性子急的人。
我们赶到拘留所时,里面出奇地乱成一团,似乎出了大事。每个人脸色凝重,步伐匆匆。孟劲大叔抓住一位警员询问,他的回答令我们脸色大变。
“犯人不见了!前天送进来的那个恶鬼不见了!”
“不会吧?!怎么可能!牢门怎么打开的?!你们不是有人看守的吗?居然这么容易就让人跑掉了?!”
孟劲大叔连珠炮似的责问起来,那个警员的表情简直可以用面如死灰来形容。犯人逃狱可是件不得了的大事,而且那个犯人还是赫赫有名的恶鬼。一旦他逃出去继续危害社会,警方颜面扫地不算,恐怕还要被民众口诛笔伐。
想到事情的严重性,警员脸色发青,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在颤抖。他勉强说出了事情的经过。
今天早上他负责巡房,走到第五个牢房时,突然发现铁栅上贴着一张纸:“恶鬼到此一游,再见了。”而牢房里空荡荡的,木板床上只剩下凌乱的被子垂到地上。
消失了——
“怎么就消失了呢?”孟劲大叔仍不敢相信。
而负责的警员几乎是哭着回答的:“我也不知道啊!反正牢房里没有人,见鬼了!是……鬼,他是……恶鬼呀!”
“这个世界上才没有鬼!”爱迪生沉着脸,双眼深邃地紧眯成一条缝,“牢房在哪里?”
“从那里进去。”
顺着警员指的门口,我们跑了进去。
从这里到拘留所有两道门,就算恶鬼打开了牢房的门,他也得想办法解决入口的铁门。要逃出来,恶鬼还得经过大堂,不让这里的工作人员看见。想来想去,这个地方也算是插翅也难飞啊。
恶鬼是怎么逃出去的呀?
然而,这个问题还没解决,又一个棘手的问题砸了过来。
恶鬼是怎么逃回来的呀?
因为他现在就在我们的面前!
一缕光线从窄小的铁窗照进来,一抹诡异的阴影静止不动,庞大地覆盖着我们的眼睛。
咻——一口冷气倒抽进我们的肺部,彻骨的寒意立刻沿着奇经八脉蔓延全身。
死了。
恶鬼死了。
他的尸体在我们睁大的瞳孔里不断地扩大、再扩大。
尸体被抬走后,爱迪生坐到木板床上,陷入久久的沉思。光线在“他”的眼眶周围拉扯出狭长的阴影,复杂的谜团在思绪万千的脑海里相互撞击。
想不通的事情太多:恶鬼怎么逃出去杀人的?以及,他又为何跑回来?
根据法医的检验,恶鬼是自杀的。这就更加奇怪了,逃出去的人还专门跑回牢里自杀,这绝对是违反常理的做法。一般人都会逃之夭夭吧,就算寻死,也用不着回到牢房里呀。除非他是用死来完成这个诡计的最后一块拼图。
爱迪生苦恼地抬起头,刚才悬吊着尸体的空间穿过一大片明亮的光线。眼前仿佛又浮动着尸体的幻象,恶鬼低垂着脑袋,脸色苍白,双目紧闭。突然,他的眼睛猛地睁开,嘴角轻轻咧开,露出诡谲的笑容。
“大侦探,怎么样?解开我专门为你准备的最后的诡计了吗?嘿嘿嘿嘿……”
扑朔迷离的谜团仿佛在胸中逐渐形成了一个肿块,爱迪生感到腹内深处涌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情,久久无法恢复平静。
恶鬼最后的诡计,该如何去拆解呢?
“喂!该回去了……”
我对爱迪生说。时间已不早,从早上折腾到下午五点钟,期间只在肯德基吃了一顿洋快餐,现在我的肚子都开始咕咕地抗议了。
“我不回去了!”爱迪生突然把心一横,干脆躺在木板床上。
“什么呀?难道你想住在牢房里呀?”
“没错!我就是要住在这里,只有跟恶鬼待在同一个地方,才能想出他是怎么逃出去的!”
说得有道理,可是……我脸露难色。
“你待多久是没问题啦。你身体里的那个女生怎么办?要是她突然醒过来,绝对会哭天闹地的呀!”
“放心,我就待一个晚上,明天就出来了。”
“他”那坚决的语气似乎不解开这个诡计便不肯罢手,我也无话可说。
在孟劲大叔的安排下,爱迪生得以在死过人的牢房里度过了一晚。
第二天,我一早去拘留所,刚进去,便听到夏早安哭得哇哇大叫。
“救命哇!我没干坏事呀,你们是不是抓错人了呐!虽然我是捡了一毛钱没上交给警察……最多我现在补交行不?怎么没人应哪!好了好了,我承认,上次学校门口那个卖煎饼的老太婆多找了我一块钱,可这也不算犯了偷窃罪吧……最多还有上上次……”
这样听来,这丫头真是“恶贯满盈”啦!
“啊!你是那高中女生的朋友吧!”坐在办公桌后面的警员一见到我,欣喜若狂,迫不及待地将塞在耳朵里的两团棉花拿下来,“同学,快把你的朋友领走吧,成天鬼哭狼嚎的,当我这里是屠宰场啊!”
我能体谅他的痛苦,连忙把夏早安从拘留所带了出来,手上抓着刚才在牢里捡到的纸条。
那应该是爱迪生晕过去前写下的。
关于恶鬼的最后的诡计,他写道——不可能之犯罪。
终于进入夏天了。阳光充满了世界,绿意融化在风中,吹来盛夏的光阴。
恶鬼不会再出现了,城市出现难得的平静。
至于爱迪生,自从解决案件后她再也没有醒过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后的谜团没有解开所以不肯醒来。但我相信,她最终会再次醒来,告诉我答案的。
我大步走在阳光底下。突然,身后传来喊爹叫娘的声音。回头一看,夏早安像个疯婆子似的冲我跑过来。
“哇呜!我要杀人啦!”
“怎么了?怎么了?”我被她抓狂的阵势吓得连退几步。
她跑上来,气呼呼地瞪着我问:“钟馨童的案件是不是你解决的?!”
“我……不是我呀!”
“那是谁?!”她仇深似海地大声问道。
“是一个叫爱迪生的人。对了,你问这个干什么呀?”
“那个家伙!那个叫爱迪生的混蛋,断了我的财路!”
“啊?怎么回事呀?”我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夏早安的表情好惨,好想哭:“呜呜,我放到网上炒卖的两件背心……”
“哈,是不是涨到十万块了?!”
“十万你个头!现在一文不值了!”夏早安咬牙切齿,怒火焚烧,“钟馨童都被万人唾骂了!她的签名背心倒贴给人都不要呢!我的十万块呀,都是那个爱迪生害的!如果没有他解决了案件,钟馨童就会继续做她的大明星,我的背心也能卖出个好价钱!”
“我……我只能深表同情。”
夏早安一把揪起我的胸口:“告诉我,那个混蛋爱迪生现在在哪里?我要杀了他!!”
“这个嘛……恐怕你下不了手呀。”
“什么意思?”
能告诉她,爱迪生就是她自己吗?弄不好她会仰天自刎呢。
我只好说:“爱迪生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可能要过很久才回来呀。”
“该死!算他逃得快,不然,我一定把他揍成猪头!”
夏早安恼火地说罢,忽然想到了什么,随即堆起殷勤的笑脸,摇起我的手臂,嗲嗲地说:“米大哥,我求你一件事情可以吗?”
见到她这副模样,我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什……什么事呀?”
“看在大家相识一场的份上,我那两件背心亏本卖给你好啦。”
“哇!”我惨呼,“我可没有十万块!”
“不用十万块啦!五万就行了!”
“五万也没有!”我一边说,一边赶紧就逃。
夏早安不屈不饶地追过来,跟我讨价还价:“三万好啦!”
“没有!”
“一万块总行了吧!”
“我没钱!我很穷!我不是富二代,我是穷二代!”
“喂!最低一口价,五千块!再不买就苏州过后无艇搭了哦!”
我懒得理她,快步走向校门口。在那里,我意外遇到了乔琦。她正牵着一个年约十二三岁的女孩,站在门口冲我们打招呼。女孩戴着帽子,脸色苍白,好像大病初愈似的。
我看了看那觉得有些脸熟的女孩问:“咦,这是谁呀?”
乔琦亲切地抚了抚女孩的脑袋,说道:“这是邱子铭的妹妹。”
“啊!”我看着女孩,心里忽然觉得酸酸的。
“咦,对了,她不是生病了吗?”追上来的夏早安抢先问道。
乔琦笑了:“已经治好了。”
我问道:“医药费有着落了?我听说警方追讨回了那50万的赃款。”
“嗯。”乔琦点点头,“不过,有个善心人士捐了足够的医药费。”
“啊!”我不禁有点感动,“是谁这么慷慨呀?”
“不知道。那个人没有留名,不过……他留下了一张红桃Q的扑克牌。”
“什么?红桃Q?!”我惊叫起来。
这不能不让我将恶鬼的那张方块9扑克牌联系起来。两者不会有什么关系吧?
我还在怔怔之际,夏早安也感慨地说道:“哇塞!这个世界原来还有这么大方的人哪!那医药费也得好几十万吧?”
夏早安刚说完,就被我讥讽道:“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这样小气呀!”
她马上甩给我一个白眼:“就你大方!就你大方!那好,赶紧买下我的背心!”
“都说了没钱嘛!”我加快速度,开始跑起来。可夏早安同学竟然还死皮赖脸地跟着后面。
“三千块好啦。你想想,上面有钟馨童的签名呢!”
“唉!大甩卖啦!两千块!两千块!”
我这时多么希望她身体里的爱迪生醒过来啊。
番外:黑葵A的谜底
夜色弥漫,房间里一片漆黑,月光撕开细细的缝隙,照亮很小范围的一块地方。四周汩汩流动着阴冷潮湿的气味。
一个人影隐身在墙角,轮廓淹没在阴暗中。
爱迪生端坐着,凝视着眼前那一小片月色,脸部的每根线条都在沉默。在他的视线上方,有一根麻绳正静静地悬挂在静夜中。那张开的绳套,仿佛野兽的血盆大口正吞噬过来。无声的压抑把他缓慢而窒息地吞没。
这儿就是熊毅上演最后诡计的牢房。
爱迪生仍记得,他赶到时,熊毅早已气绝身亡。尸体在逆着光的角度,死亡在瞳孔里。
“瞧到了吗?这才是恶鬼最后的挑战!即使是你,也解不开的!”恶鬼的声音似久久飘浮在虚无之中。
爱迪生握紧了拳头。他不得不承认,恶鬼用自己的死成就了一次完美的犯罪。
恶鬼是怎么从牢房里逃出去,杀了钟馨童,然后又回到牢房里的呢?
是拘留所的看守警察说谎了,偷偷把人放出去的?似乎,不太可能。爱迪生和孟劲大叔曾经详细审问过,拘留所里的警察没什么可疑的。而且,拘留所门外也有监视摄像头,录像没有显示过恶鬼离开和返回的踪影。
这么说,恶鬼没有离开拘留所?
如果这样,他又怎么杀了钟馨童?
“如果,他有同伙呢?”
突然,一个声音划破了牢房的寂静。爱迪生旋即转过头,他看见有个身影站在牢房外。
“你是谁?”
“呵呵,别紧张!我只是这里的看守。今天刚调过来,听说这里关押了恶鬼,所以很感兴趣。”那人说。从声音判断,是个年轻人,大概只有十八九岁的样子。但是,没有这么年轻的警察吧。爱迪生暗自心想,再次认真打量了一下牢房外的那个人。
虽然那人站在阴影里,看不清面貌,但穿着警服,似乎真是这儿的警察。
爱迪生想起他刚才的推断,问道:“你是说,恶鬼有同伙?”
那人爽朗笑了笑:“我猜的。一般侦探小说都这么说的呀。”
“侦探小说?”
“没错。我看了好多侦探小说,里面的凶手很多是在同伙的帮助下作案的。所以,我想,恶鬼应该也有同伙吧。”
爱迪生沉吟着,这个可能性,他不是没有考虑过。
“恶鬼有同伙吗?可是,他之前作案都是一个人的……为什么你会认为他有同伙呢?”
爱迪生的目光再次投向牢房外的警察。那人走近了些,半个身子露在月光之中,纤细的线条清晰地从脖颈延伸到锁骨,但那张脸还是藏在黑暗里。这个人似乎在刻意隐藏着自己。
“我觉得啊。”那人的声音又在黑暗中响起,宛如冬天的冰凌坠落的声音一样,清晰地传进耳里,“恶鬼是有同伙的,因为他每次作案都故意留下一张扑克牌。而这张扑克牌对他来说有什么意义呢?我猜,弄不好这是他的身份证明?”
“身份证明?”
爱迪生开始对这个警察感兴趣了。只见这人点了点头,下巴在月光中稍稍一现,又迅速缩了回去。
那人继续分析道:“嗯。恶鬼为什么每次都在作案后留下一张方块9的扑克牌呢?我看过一些犯罪心理学的书,专家说,这类型的证据一般代表了凶手的身份,凶手迫切想向世人证明自己的存在价值,所以说,这张方块9很有可能就是凶手的身份象征吧。”
“可方块9,能说明凶手是什么身份吗?”
那人用冷静的语调缓缓说道:“如果有方块9,不就有方块10,也许还有红桃k什么的。对了,扑克牌最大的不是Joker吗?!”
“Joker?”
一副扑克牌里最大的是两张叫Joker的牌,牌面上一般是小丑的图案。爱迪生暗暗吃惊,因为他觉得这人说的话不无道理。按照恶鬼的作案手法,恶鬼似乎不像是初次犯案的凶手。如果,是一个犯罪集团的成员的话……
啊!
突然他的头脑发生一阵剧痛,神经像被无数蚂蚁啃噬一般。爱迪生抱住了脑袋,紧紧咬住嘴巴不说话。他很奇怪为什么会有这种痛楚感,好像,刚刚触动什么可怕的记忆了。
“你还好吧。”牢房外的警察看出他的异常,问道。
“我,没事。”爱迪生强忍着回答。他用大拇指在太阳穴上揉了揉,疼痛感稍微缓解了,但仍像一波一波的浪涛狠狠地拍击着他的大脑。
所有疼痛的根源,是来自那个Joker吗?难道,他认识它?
“你继续说。”爱迪生朝外面说,他很想听那人是怎么分析的。
那人也不客气,顿了顿,再次说下去:“据我分析啊,恶鬼很有可能是一个什么犯罪集团的成员,而且,他的同伙可能比他更高级。你想想,他的扑克牌是方块9,那些JQK的不是比9的牌面更大吗?”
好像没那么痛了,爱迪生深深吸一口气,让头脑慢慢恢复了冷静。他说:“所以,你认为,恶鬼是有同伙帮忙的?那么,那个同伙是怎么帮他逃离这个拘留所的呢?”
回答他的竟是一阵哈哈大笑。沉甸甸的黑暗中,笑声久久回荡,仿佛一条毒蛇,一寸寸地舔着脚趾。
爱迪生微微皱起了眉头。那人说道:“你有没有想过,恶鬼的同伙或许并没有帮他逃出监狱,而是帮他杀了钟馨童?虽然在钟馨童房间的门口也留下了一张方块9的扑克牌,但那很有可能是那个同伙为了假冒恶鬼的身份而留下的。”
“嗯,不错,有这个可能。可是,恶鬼是怎么逃出拘留所的呢?看守的警察说他逃出去了呀。”
“这个嘛。”身处黑暗中的那人做沉思状,却很快又说,“恶鬼真的逃出去了吗?如果是同伙帮忙杀了钟馨童,恶鬼就没有逃出去的必要了。”
“那看守的警察怎么会说恶鬼逃出去了?总不会是替恶鬼说谎吧?”
“不不不,恐怕那警察也是被误导了。他看到恶鬼留下的纸条,大脑被灌入了先入为主的错觉,一旦他发现牢房里没有人,自然就以为恶鬼逃出去了。其实,恶鬼一直都在牢房里。”
听到这里,爱迪生心里暗忖道:这个家伙!
他已顾不上头疼,站了起来。他的这个举止仿佛惊动了那人,只见那个身影稍稍后退,半个身子重新隐入黑暗中。
虽然爱迪生有想跑出去的冲动,但他还是按捺下来,冷静地说:“我不得不承认,你的推理极有可能是对的。恶鬼没有逃出去,而是藏起来了。”
“哦?”这次发问的是对方,他用饶有兴趣的语气问道,“你觉得,恶鬼是怎么在这么狭小的空间里藏起来的呢?”
爱迪生转身环顾了牢房一眼,微微笑了。
“其实很简单,恶鬼只是藏在了床下。当时被子从床上垂了下来,目的就是为了遮住外人的视线。在这个诡计里,恶鬼利用了两个先入为主的手法:一个是在现场留下方块9,让我们误以为杀死钟馨童的是他本人;另一个是在牢房贴上纸条,让看守的警察先入为主地认为对方已经逃脱了。当警察慌忙地跑出去告诉大家时,恶鬼才从床下爬出来,再上演一出自杀的好戏。至于恶鬼为什么要自杀?这个理由很简单,毕竟他杀了这么多人,最终将逃不过死刑的判决,他很清楚这一点。既然这样,他为何不利用自己的死制造最后一个诡计呢?你觉得我的分析如何?”
掌声响起,伴随着笑声,那人发出佩服的言辞:“哈哈,没想到你挺厉害的嘛。”然而,他的话锋却立刻一转,似在嘲笑,“你认为恶鬼真的是藏在床底下吗?这样的话,不是太容易露出破绽了吗?如果那个警察跑进牢房里查看,一眼就能发现藏在床底的恶鬼呀。”
“是哦。”即使对方语气嘲讽,爱迪生也毫不介意。他苦笑了一下,用奉承的语气问道:“那么,你觉得应该是怎么样的呢?”
“嗯。我想呀,”那人说话的语调明显多了骄傲和得意,同时夹杂着一丝失望,“恶鬼的诡计其实也不难理解。他只不过是预先跑到隔壁的牢房,等到看守巡视牢房发现里面没有人,跑出去报告时,他又马上回到原来的牢房里。就是这样子呗,他没有逃出拘留所,只是换了一间牢房躲起来,哈哈。”
“嗯,很有道理。”爱迪生好像自己也解开谜底似的,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这反而令那人有些意外,笑声刹那间停了下来:“你笑什么?”
“没有呀。”爱迪生双手一摊,表示折服,“我就觉得你的推理完全正确嘛。不过,我还有一点不明白,恶鬼怎么能够轻易在两个牢房之间调换,即使要打开牢房的锁,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吧。”
“只要用钥匙就能轻易做到啊。既然恶鬼有同伙,那么他的同伙极有可能将偷偷配的钥匙交给他。”
“没有错。”爱迪生“啪”地打了一个响指,大大的微笑游过他的嘴角。
这种微笑大概令那人浑身不自在,他又问:“你到底在笑什么?”
“因为,我跟你一样,都已经解开谜底了。”
对方一愣:“什么谜底?”
“就是你告诉我的谜底呀。”爱迪生伸展了一下身子,“啊,坐了一晚上,终于没白费我的时间。”他接着左右晃了晃脑袋,松弛了下两边僵硬的肩膀,俨然一个要上擂台的拳击手。
他的对面,就是牢房外的那个人。
突然,笑容从他的脸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冷冰冰的表情。
爱迪生冷冷说道:“你的谜底是恶鬼利用隔壁的牢房制造了消失之谜。而我的谜底是恶鬼的同伙……就是你!”
“哦?”那人竟不惊讶,反而颇有些满意似的。
他重新走到月光中,下巴露了出来,干净的线条散发着奇幻的光,仿佛他身上穿的不是警服,而是神使飘逸的衣袍。而鼻子以上的部位,被警帽的帽檐遮住了,几缕细碎的刘海散落下来。
爱迪生注视着那半张冷峻的脸。只见一抹冷笑刹那间出现在那人的嘴角,在巨大的黑暗中,半透明地展现着。
“你就是恶鬼的同伙吧?”爱迪生冷冷地问。
那人嘿嘿低笑两声,声音虽然小,却好像是在黑夜里寂静地爆炸开来。
“我就说嘛,你果然厉害。不过,你是怎么发现的?”
“不就是你告诉我的吗?”
“嗯?怎么说?”
爱迪生不急不缓地回答:“你不是说恶鬼的同伙将牢房的钥匙交给他了吗?这样一来,恶鬼的同伙就必须进入拘留所。能在拘留所里来去自如而又不让人起疑心,除了伪装警察,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就像你出现在我面前一样。”
“哦。那你怎么认为我不是真的警察呢?”
“因为你对案件内情知道的太清楚了,而且,你说过的一句话露出了破绽。你刚才说过在钟馨童房间的门口留下了一张方块9的扑克牌。为什么你会知道那张扑克牌是留在门口的?除了办案的警察,就只有凶手知道这件事情,所以,是你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哎呀!”那人苦恼地拍拍脑袋,“真是大意失荆州,居然让你给识破了!看来,以后我得小心说话才行,不然会说多错多呀。”
“我还有一事不明。你就这么有自信,跑到我面前来自投罗网?”爱迪生对这个人的举动很不理解,“只要我大喊一声,所有人都会跑进来捉住你。”
“那可未必。”那人的语气很笃定,“没有人可以抓住我,你也不行。”
说着,那人又慢慢隐入黑暗中,就像一个影子,融为夜色的一部分。
“等一下,你到底是谁?”爱迪生着急地问。
那人稍微停顿一下,然后从口袋掏出一张扑克牌。空气中随即旋起一道气流,扑克牌凌空飞来。
爱迪生一手抓住,视线落在牌面上时,手轻轻抖动了一下。
黑葵A!
爱迪生猛地抬起头,黑暗之中,黑葵A似乎消失了,只有那神秘而狂妄的笑声仍在半夜的寂静中回响。
“嘿嘿!你永远也抓不到我的!”
“可恶的家伙!”爱迪生冲出了牢房。他跑到门口,冲外面的看守喊了起来,“快!快抓住刚刚走出去的那个人!”
正在办公桌边上网的一个警察跑了过来。
“什么人?”警察一脸狐疑地问。
“就刚刚走出去的那个假冒警察的家伙!”爱迪生抓住铁门使劲摇了摇,铁门关得紧紧的。
那个警察诧异地说:“刚才没有人走出去呀。”
“不可能!刚刚明明有个假冒警察的家伙进来跟我说话。”
“不会吧?”那个警察眼睛瞪大了,“今天晚上没什么人进去呀。你看,铁门这里还锁着呢。”他又掏出口袋里的钥匙晃了两下,以证实自己所言不虚。
爱迪生这时才发现,铁门从里面也上了锁。如果黑葵A逃出去,怎么能关上铁门里面的锁?
难道,他还在牢房里?
爱迪生叫来几个警察,大家开始一个牢房一个牢房地搜查。结果出乎意料。
牢房里空荡荡的,黑葵A消失了。
在密闭的房间里,黑葵A如同空气一般地出现和消失。
留给爱迪生的,只有那张黑葵A的扑克牌以及他狂妄的笑声。
“我们还会相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