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隐隐有些酸,她的抗拒很明显,一点掩饰都没有。

「还疼吗?」

「洛洛?」

「跟我说句话好不好?」

「你要是生气就咬我,这都是我的错。」

不管他说什麽,她都闭着眼不吭一声。

他感到很挫败,可是更多的是自责和深深的绝望,如果他早一点接电话,如果他没有灌她酒,如果他没有和她吵架…那麽一切是不是会不一样?

墨圳,你真的很失败。

「我们不闹了好不好…」他这句话是在她耳边说的,声音带了些哽咽,说完後他的脸埋到了病号服的衣领里,一只手半抱着她,另一只手撑着自己的身体以免压着她。

她仍旧不说话,他也没有了声音,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突然睁开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这时门被推开了,门外是墨慈以及一个护士,两人见这架势倒是没多惊讶,可是墨圳却似乎没有起身的意思,墨慈皱了皱眉想说话,温洛朝她摇了摇头。

墨慈顿了顿,带着护士先离开了。

温洛叹了口气,「墨圳,你起来。」

他不动。

「我疼…」

他立马起身,神色慌张的问:「怎麽了?压疼你了?」

她没说话,揪着他的衣领把他拉靠向自己,唇就这麽贴了上去,她的唇很冰,可她亲吻过的液体同样的冰凉。

她吻掉他腮边的泪水,顺着亲吻他的眼睛。她的唇在颤抖,攥着他衣领的手也发颤不已。

「洛洛…」他推开她,满脸的心疼,「我错了,别跟我闹的好不好,你难受你就打我骂我,怎麽样都行。」

她双眼间是氤氲的雾气,可泪水却怎麽都流不出来,她闭了闭眼,叹着气说:「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先叫医生进来。」

医生检查完後她又陷入了虚弱的睡眠中,墨圳在她睡着了之後离开了,他再次到来的时候是中午十二点没到,他还带来了一个人——邱燕。

邱燕亲手喂她喝粥的时候眼里的疼惜不是假的,她已经不想知道她心疼的是否是那个未能出事的孙子或孙女,她已经不知道母爱是什麽样的了,她想,错觉也好。

她不知道墨圳回大院都说了些什麽,才能让邱燕亲自到医院给她送饭丶甚至亲手喂她。

他的身上有一股若有似无的膏药和跌打酒的味道,墨轩曾说过他爷爷的脾气非常火爆,他们兄弟小时候没少挨过打,他…被打了吗?

她没有开口问他,她甚至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

邱燕把墨圳打发去接热水,确定他走远了後,她叹着气开口说:「我本是给他找了相亲对象的,当时我不知道你们在一起,他也没说明白。这孩子心好,不想伤害我们的好心,可他最终还是负了你。可你也别光怪他,算起来我也有错,我给你道个歉。」

「伯母,不用…」

「傻孩子,结婚了,就叫我妈妈吧,我就是你的妈妈。」邱燕听说她妈妈在她很小的时候车祸去世了,不由得心疼又惋惜。

「…妈妈。」十几年没说这两个字,她费了好大劲才说出来。

「乖孩子!」邱燕摸摸她的头,「他今天跪了一早上,他爷爷脾气火爆,又用拐杖抽了他一顿,算是责罚了吧,虽然这些远远抵挡不了你受到的伤害。」

「妈妈…」温洛扑到邱燕的怀里,泣不成声。

☆丶13——3

作者有话要说:神展开…

住院第二天的时候墨峻宁就亲自到过医院探望她,她真的是受宠若惊,连话都不知道怎麽说,一切事情发展得太超乎她的承受能力了。

或许是长期跟温令承相处的缘故,温洛也颇为了解老年人的喜好,她无疑是得到了墨峻宁的喜爱的。

她本也无心讨好,只不过凭着心说话罢了,谁都不会无缘无故对一个陌生老人冷言冷语。

第五天的时候她就出院了,直接被车牌是红字打头的车子载走带到了军区大院。

墨圳拖着行李箱,朝她伸出一只手,温洛想拒绝,想了想还是让他牵着自己走了。

这时候只有墨峻宁和邱燕在家,孟湘云去串门了,墨於志到外省开会,墨於成在公司,墨於桀夫妇两个都在B市的部队里。

温洛这两天大概能理清墨家的这些个叔叔婶婶的关系了,一下子多出来那麽多的亲戚,她感到有些手足无措,不过幸好不用第一次见面就碰到。

温洛自然住的是墨圳的房间,这两天邱燕已经让刘妈整理过一遍了,甚至还添了一床薄薄的毯子。

她有继发性贫血,况且这几天半夜睡觉手脚都是冰凉的。这样贴心的关怀让她差点流下泪来,多久没有人这麽关心她了?

第二天晚上墨家人除了墨轩之外都回了来,墨圳一一给温洛介绍,温洛听话乖巧的叫人,每个人都给了改口费,她不知如何是好,他凑近她耳边说让她收下,呼吸喷在她耳边,她有些不太自在。

在家人面前一副伉俪情深的样子,回了卧室後温洛就背对着他躺下,一声不吭。

他心里苦涩,温洛这几天一直这个样子,让他不知该怎麽去做。

他躺在他身後,伸手搂住她的腰,她往里挪了一些避开他,他没有再尝试一次,他明明白白她的抗拒。

他没有了之前理直气壮的样子,不敢再向从前一样不管不顾的搂着她,亲吻她,他害怕她哭,那一滴滴泪就是无声的控诉。

半夜的时候她辗转反侧,还发出一些低低的痛苦的哼声。

她原本每次经期那几天都会比一般人痛,加上刚刚流产,血的流失和贫血让她十分虚弱,她感到小腹一阵阵的紧缩抽疼,额头都生出了汗。

「怎麽了?」他觉察到动静连忙抱住她,她抗拒了两下最终後背贴上他的胸口,他焦急地问:「怎麽了?哪里难受?」

「肚子…肚子…疼…」

他立马知道是怎麽回事了,一只手从她腰上伸过去覆在她的小腹上,轻轻的打着圈按摩,另一只手从她颈下穿过横在她的面前,「疼就咬我。」

她连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更别说咬他。

其实她也不是在责怪他,她更多的是自责,那天墨慈独自进来病房跟她说的话她每一个字都记得很清楚。

「我打了墨圳,是以为他的疏忽,可这并不都是他的错。孩子三个月了你都没有察觉,穿高跟鞋,抽烟,喝酒,这样的孩子即使没有掉也不会健全,我们也劝你打掉,过几个月彩超一出来连你都会不忍心看。你觉得你有资格做一名母亲吗?不要怪我说话太直,如果我不是墨圳的姐姐,你不是他的合法妻子,我半句话都不会多说。」

她在吃了避孕药之後的确经期紊乱,之前两个星期她甚至来了例假,所以她根本想不到自己怀孕了。她偷偷问过其他医生,先兆流产也会造成经期的假象,可是她却不能和墨慈呛声,她不是没有错的。

在墨家的日子顺畅得有些出乎她的意料,虽然她看得出孟湘云有些不喜欢她,可是其他人却仍旧让她感到这个家的温馨。

一切都太平静了,於是在两周後墨家终於平地起波澜。

温洛吃完午饭後回了房间,把枕头立起来垫在背後靠在床头看书。看着看着眼皮越来越重,索性把书放在床头柜上,把枕头放好,钻进薄被里闭上眼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还有些迷糊,太阳穴有些隐隐的痛,抬手按了按,稍微舒缓了一些疼痛。

看了看手机,居然已经4点半了,这一觉睡了挺长。

起身下床,想去洗手间洗个脸清醒一下。

洗手间在走廊的最东面,而他们的房间在最西面。

穿过走廊,刚走到楼梯处的时候,听到楼下传来一阵类似玻璃摔碎的声音。

出於好奇,她转身就向楼下走去。

到二楼楼梯拐角的时候,听到墨峻宁怒气冲天的说话。

「叫那个混账给我马上滚回来!」

她停下了脚步,爷爷怎麽又生气了?抬脚就准备继续往下走。

「墨爷爷,您不要怪墨圳。」带着哭腔的女声,说完又开始抽噎。

这个声音是…萧兮!

又是一阵头晕,温洛闭了闭眼,索性藉着楼梯拐角的遮挡坐了下来。

墨圳刚开完会,就接到家里的电话,说是爷爷让他立马回家。

刘妈小声嘀咕了一句,说是萧小姐来了。

听到萧兮的名字,墨圳有些头疼。自从上次墨峻宁的寿宴过後他就没有再见过她,她也识趣地不联系他。

他一直以为温洛不知道萧兮,可是在他们的孩子没了之後,她说她早就知道萧兮是谁,萧兮甚至找过她。

墨圳一进家门首先听到的是一阵抽抽搭搭的哭泣声,第一反应以为是温洛,辨别了一下发现不是,顿时松了口气。

到客厅的时候看见坐在沙发上哭泣的萧兮,左右是萧母和自己的母亲,都在安慰着哄她。

这又是唱的哪一出戏?

「爷爷。」

「跪下!」墨峻宁看到墨圳就气不打一处来,抬起拐杖使劲砸了一下地板。见到墨圳一脸莫名的站着,抬起拐杖就朝他的膝盖外侧挥去。

墨圳吃痛,知道爷爷是真的动了气,索性就跪下了,即使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麽事。

「萧兮,我把这混账叫回来了,我们墨家会给你一个交代的!」墨峻宁先朝萧兮的方向语气淡淡的说了这麽一句,才伸手指向墨圳,「你对萧兮做了什麽!」

墨圳即使是跪着,整个上身也是挺得直直的,「没有。」

「她说她怀孕了!你知不知道?」

墨圳眉头一拧,仍旧淡漠的开口:「跟我没关系。」

还不待墨峻宁开口,萧兮就先哭嚷着诉苦,「墨圳,你不要我没关系,你不能不要我们的孩子啊!孩子是无辜的!」

墨圳眼尾一扫死死地盯着萧兮,他的目光太过於冰冷,饶是她有准备也被骇到了。

「小兮,孩子和你我们都要,不要说这些话!」邱燕原本就喜欢萧兮,现在看她可怜的模样,加上听说她怀了自己的外孙,立马抱住萧兮。

「墨妈妈…」萧兮顺势倒进墨母的怀中,又开始哭泣。

「墨圳,我们家小兮都怀了你的孩子,你怎麽能这麽翻脸不认人了呢?」萧母有些心疼又有些愤怒的开口,「你们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吗?年轻人小吵小闹几天就过去了,怎麽能拿孩子出气!」

墨圳使劲深呼吸了几下,固执的说:「孩子不是我的。」

「墨圳…呜呜…你怎麽能不认我们的孩子!你不认我可以,可他是你的孩子啊!」萧兮挣扎出墨母的怀抱,起身到墨圳身边,伸手想抱住墨圳,被墨圳闪开,他就站起了身。

「你知道孩子不是我的。」墨圳面无表情的盯着萧兮,一字一顿的开口。

萧兮瑟缩的一下,继而更大声的哭,被萧母心疼的搂着坐回了沙发上。

墨峻宁这时候反而不说话了,只是表情严肃的看着每一个人。

「墨圳啊,你怎麽能说出这样的话!我们家小兮哪里配不上你?」萧母也有些动怒了,自己的女儿怀孕了,男方还不认账,但出於在墨家,还是收了些怒意。

「对啊,小圳,萧家和我们家也是门当户对,刚好萧兮怀了你的孩子,咱们两家就这麽结成亲家多好,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还是早断了好。」孟湘兰苦口婆娑的劝着墨圳,说到後面颇有些不屑的语气。

「我说最後一遍,不是我的孩子。」墨圳有些动怒了,强压着怒意闷声开口。

萧兮只是一味的啼啼哭哭,萧母抬手指着墨圳,「你怎麽能不认账呢?」说着她从包里取出一张纸,扬了扬拍在桌上,「这是检验单,上面明明白白的写着,那时候难道你不是和我们家小兮在交往吗?」

墨圳一脸坦然地直视着正对面的大门,一声不吭。

刘妈上楼去叫墨慈,到二楼楼梯拐角的时候,看到了坐在那里的温洛,正准备开口,看到她做出噤声的动作,尴尬的笑了笑继续上楼。

墨慈一下来看见温洛也是吓了一跳,温洛连忙摆了摆手,眉眼弯弯的笑着。她伸手摸了摸温洛的头,宽慰地朝她一笑。

「你看下那份检验单。」墨峻宁见到墨慈,用拐杖指了指静静躺在桌上的那张纸。

墨慈见到不停抽泣的萧兮,以及旁边安抚她的两个女人,她心里闪过一丝不耐烦,拿起那张检验单一看,心里一咯登,立马转头看向楼梯,目光所及是香槟色的墙纸,接着转向墨圳。

「与我无关。」

墨慈的目光转向每一个人,在萧兮身上停留的时间稍微长一些,萧兮也大方的回看,没有一丝尴尬,墨慈心里闪过一丝疑惑。

「胚囊长5.6cm ,内见卵黄囊及胚芽,芽长2.8cm ,可及原始心管搏动。」墨慈看向萧兮,「大约怀孕十周,医生跟你说过了吧?」

萧兮看了看墨圳,有些害羞的低下了头,轻轻的「嗯」了一声。

墨慈点头,「爷爷,检查的医生是我们主任,错不了。」

「墨圳,」萧兮望向墨圳,可怜兮兮的开口,「我们不要闹了,好不好?」

「萧小姐,我们之间有没有关系,你还不清楚吗?」墨圳也没了风度,讽刺的开口还了一句话回去。

「墨圳!」邱燕瞪向墨圳,「收收你的脾气!」

「那你让我生下孩子好不好…孩子是无辜的…你不要我也可以…不能不要我们的孩子啊!」萧兮又冲上来想抱墨圳,被一旁的墨慈先截了下来。

「萧小姐,你有先兆流产的迹象,请不要情绪太大波动。」说着扶她回到沙发上交给萧母。

「墨圳,我们梁家是老相识了,也算得上是门当户对。现在我女儿怀孕了,我也不追究你刚才的态度了,你们找个日子把婚礼办了吧!小兮肚子大了就不好办婚礼了。」

「是呀,大嫂,」孟湘云连忙附和,「找个日子把婚礼办了吧,刚好来年爸就可以抱个重孙子!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给点钱打发掉了吧。」

萧母大约听萧兮说过墨圳为了一个保姆不要她的事,此时听到孟湘云这麽一说,便猜到那个保姆闹到了家里来,况且这家人还不待见她,心里又多了些底气。

「我们也不计较你和那些女人的事,把她赶走了就行。」萧母说话的语气,好像自己吃了什麽亏一样。

「要赶走哪些女人呢?」

众人抬头看向楼梯,温洛穿着白色的连衣裙,一步一步的走了下来。

墨圳太阳穴突突地跳着,一种不安的预感在心里缓缓上升。

自从流产後她瘦了很多,加上贫血,现在脸色非常的不好。

萧兮看见温洛的一瞬间心里有些愤怒,想了一下连忙朝温洛扑过去,「温小姐,你让墨圳不要让我打掉孩子!我什麽都不要了…我只要孩子!」

「萧小姐吧?」温洛笑了,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柔情,声音也如水般温柔,「来,坐下。」

萧兮有些吃不准温洛的态度,只能继续哭诉,「温小姐我不会和你争的,我只要这个孩子,求求你。或者我可以做小的,我不介意的…求求你了…让墨圳不要让我打掉孩子。」

「萧小姐怀孕了是喜事,墨圳怎麽会让你打掉孩子呢?」

萧兮突然抬头,眼里是掩饰不掉的惊讶。

其他人都有些惊讶,包括墨圳,或许他更多的是恼怒。

「不知…孩子的父亲是谁?满月的时候也好去讨一杯酒喝。」

萧兮呆了,她不敢看温洛的眼睛,低下头,把心一横,「孩子的父亲是墨圳。」

温洛沉默的站起身,无声的笑着,向後退了几步。

☆丶13——4

「萧小姐再说一遍,孩子的父亲是谁?」

「墨…墨圳。」

温洛压下嘴角,面无表情,脸色看起来更加苍白,墨圳想伸手去扶她,奈何却不敢抬手。

「你确定吗?萧小姐?」

萧兮「哇」的一声哭了,「温小姐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你不希望我和墨圳在一起,可是孩子是无辜的啊!温小姐…」

「萧小姐应该知道,我和墨圳一直同居,不知道…孩子是什麽时候的事?」

「是…是五月二十六号那天,墨爷爷的高寿,墨圳喝醉了,我送他回家,然後…然後…」萧兮闭口了,瞄了墨圳一眼,又害羞的低下了头。

这时墨峻宁开口了,「那天是谁送你们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