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

作者有话要说:

☆丶4——3

温洛早上8点不到就起床了,梁家历来在大年初一早上晚辈都要给家里最高的长辈奉茶。

梁家往上推几辈是老上海有名的书香世家,後来战争爆发才举家搬迁至N市。

新年茶是老一辈流传下来的规矩了。

温洛给梁国安和郭孝敏敬完茶之後便回了房间给许若打电话。

许若回了A市过年,之前听秦越的意思好像是他要带许若回家见家长,温洛打电话拜年之际顺便问了下她。

电话那段的许若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隔着无线波传来一股哀怨而失落的气流。

「他家里人的意思是希望我也考研,可是你知道我的专业考研几乎就没用,只能靠工作来拼。」她叹了口气,「他们觉得这样的工作不适合女孩子做,太复杂也太累。」

「考研其实就是对於就业压力的一种逃避,只有秦越那样满脑子伽利略的人才会去考研。」

「你家里有关系不愁工作,你当然这麽想,」许若语调轻柔,满是埋怨地味道,「我又不是本市人,难免会被欺负,刚签的实习公司待遇又低,还是个设计部助理,一个『部』字就是最大的差别,那就是给整个部里的人端茶倒水的。」

温洛无言以对,她确实没有为工作烦心过,也不用担心自己的将来,甚至…也没有男朋友来让自己分心犹豫。

她仅仅谈过一次恋爱,还是懵懂青涩的初恋,并且如同大部分的初恋一般以分手告终。

她的爱情从没有到过如此的情况——需要得到双方家庭的认可并且接受提议。

如果…梁清衍找她私聊的那次不算的话。

秦越和许若从初三开始就开始谈恋爱,甚至是比温洛还要无畏懵懂的年纪。

一直到现在二人即将大学毕业,整整八年的恋爱长跑。看似该到终点了,却偏偏生出了个岔路口。

以温洛现在的阅历和感情经验来说,她是无法理解许若现在的心情的。於她自己来说,她都无法能正确平和地处理家庭关系,更妄说设身处地的为许若提议了。

「你们在一起是你们的事,他父母的意见听听就过了,他们还能真的阻挠你们吗?」

许若听後有些气噎,但是她从来都是温吞的性格,即使是此刻也无法摆出剑拔弩张的气势。

「你不懂,就算他父母最後同意让我们在一起了,这最初的隔阂是怎麽都抚平不了的。我要是为了自己一时的闲适让他和他父母陷入尴尬,也让我们的关系变得小心翼翼,那…还有意思吗?」

许若说到最後一句时深吸了一口气,再重重的吐出来,加上尾音上扬的反问,有些微不可查的讥讽。

温洛莞尔,她知道再说下去许若或许就会哭。

温洛受委屈是会哭,但是也是仅限让她受委屈的人是林莫。

而许若,不管是谁一句话一个动作让她陷入委屈的沼泽,她就会一边转身离开一边攥着袖口抹眼泪。

「好了,我不说了。好好过,过年回来一起吃饭!」温洛神秘一笑,「西城家的芒果慕斯,我请你!不用客气!」

之後温洛又给秦越打了个电话。

温洛对於许若的态度如果说是温柔关怀的话,那麽她对待秦越的态度就可以说是「爱之深责之切」。

高三那年的冬天,整个学校只剩高三还在上课。

某天突然下起了大雪,洒落在地上厚厚的一层。秦越拉着许若跑到操场旁的花架下去拍照,秦越称这作「雪中浪漫」。

大雪覆盖住了一个较低的台阶,许若没注意到一脚踩空就跌了下去,秦越连忙反手拉住她,但还是被她倒下的惯性拉扯着也跌倒在地。

二人回到教室的时候都是一瘸一拐的,似乎是被撞上了,温洛趁着课间和林莫带着二人到家里上药。

许若当时是被秦越抱着倒下的,整个身体几乎都是贴在秦越的身上,只有膝盖磕到了台阶上,有一些肿痛。

温洛给她抹药的时候一边用嘴轻轻地吹着,一边柔声安慰她,言语间尽是心疼怜惜。

而秦越则是整个尾椎和腰部左侧都磕到了台阶上,加上许若的重量,他後腰部分是一片青紫。

许若不愿让林莫给秦越擦药,她自己和秦越进了卧室,出来时她眼眶明显的有些红肿了。

温洛得知秦越的伤势之後,担心自然也是有的,可是一出口却变成了截然不同的语句。

「大雪天好玩哈?你说你怎麽没把腰给摔断呢?刚好还不用上课,多舒服!这点小伤小痛还得撑着来上课,多不划算。」

林莫虽然已经习惯了温洛对秦越这样的态度,还是低声呵斥了温洛一下,又朝秦越道歉。

秦越瞥了眼温洛,没说话。

所以就秦越对温洛的了解程度,自然是明白她已经给许若打过电话了,她每年都是先给她打电话,之後便接着是自己,所以这时候她是来找自己兴师问罪的呢!

「兄弟,找我算账呢?」秦越一接电话就调笑着开口。

「是啊,兄弟,欺负我姐妹了我还能忍着不说话?」

秦越和温洛之间有一种微妙的默契,在这样的时候调侃都不会过多,於是秦越先直奔主题了。

「其实我也想她考研,考研出来就算她不想工作也可以考公务员,现在还有十个月的时间,足够她好好准备考个好的学校了。该拼的该挣的该努力的都交给我,她就安安心心的给我一个温馨美好的家就够了,我不想让她辛苦。」

温洛毫无疑问是赞同秦越的观点的,她自己也是很乐意这样被温柔圈养起来的。现在她在圣安实习虽然说还算认真努力,但是完全又何尝不是当做一种消遣。她不用什麽都亲力亲为,有梁巳徵会帮她准备好,梁家也会给她把工作铺好。

「可是许若不这麽想啊,她其实骨子里也很要强的。经过你爸妈这麽一回,她一定会拼了命的证明自己选的路是正确的。」

「她很倔,」秦越叹气,「这样有什麽不好呢?」

是啊…有什麽不好呢?

多少女人渴望得到这样的宠爱,最终却是饮鸩止渴。

「嘿嘿,要不你把许若甩了咱俩在一起得了,刚好我不喜欢自力更生!」温洛故意坏笑,挪揄秦越。

「成!」说完秦越自己哈哈大笑起来。

温洛不知道自己竟然一语成谶,只不过後一半没有应验而已。

温洛打完电话快十一点了,她换了衣服後便插着兜朝滑草场走去。当然,她没有和梁家的人打招呼,她悄悄地溜了出去。

滑草场从斜坡开始是椭圆形的构造,平地部分大概有两个个正规的八百米操场那麽大,外围有半圈木板建的栈道,有一米多宽,离地面大约高50公分左右,建得十分的稳固。

温洛看时间还早,便把围巾和手套取下来放到了出口处,做了些准备运动就在栈道上小跑了起来。

鞋底很软,踏在木板上的时候声音也是低柔的闷哑。跑到一半的时候她已经有些累了,呼吸开始变得沉重起来。

即便已经立春,空气还是带着些轻微的凉意。她把舌尖蜷起来顶在上颚,以缓解冷空气对口腔以及喉咙的刺激。她以前不懂这个,每次长跑後都会感冒。

跑到另一边尽头的时候,她已经很累了,但是现在却不能停下来休息,她便放慢了速度,几乎是用和走路一样的速度慢跑回去。

因为这时候几乎不会有人到这来,她便低着头迈着轻缓的脚步返回。

不知道过了多远,突然面前出现了一双黑色的磨砂皮鞋,再往上是咖啡色的长裤,黑色的毛呢大衣和烟灰色的兔绒围巾…墨圳。

墨圳其实挺讶异温洛会这麽答应和自己约会,算是约会吧,毕竟是在这样的一个特殊日子里。

一月中旬的时候他和陈妤大吵一架,最终以一个不美好的结局结束。

其实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对温洛如此感兴趣,他也曾怀疑过对温洛是否和对曾经的陈妤是一样的,因为好奇,所以吸引,从而靠近。

他生日的第二天意外收到了她再次回过来的短信。

「用他人做借口会不会有些不绅士?」

他笑,她似乎并不像表面的那麽乖巧呢,反而是有些敏感到可爱。

「那可以直接说约你吗?」

「可以,但是不代表我会接受。^_^」

果真是小女孩心性,喜欢在短信里加一些表情,他妹妹也喜欢在短信里加这些表情符号。

「那请问温小姐…要怎麽才能接受呢?」

之前的短信她都是隔几分钟她回复过来,这次却几乎是他刚放下手机,手机就又响了起来。

「不做三。」

墨圳思考了很久才反应过来她的意思,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复,只得再次将话题转开。

他那时还不知道温洛发那条短信是她最最在意的。

二人从那天开始到温洛出国前夕,每天都会发几条短信,有时候说说天气,或者墨圳说说他在学校的轶事。

他和陈妤没能好聚好散的原因,也有一部分是因为和温洛的短信。

墨圳和温洛其实并没有约定好具体时间,他出发前也没有给温洛打电话。他打算到这里坐一会儿,大概十二点的时候再联系她。

可是走到栈道入口的时候看见地上放的围巾和手套,他抬眸顺着望过去,便看见一个红色的身影在奔跑,此时草地上还是一片灰败之景,那抹嫣红显得格外的耀眼。

即使隔得很远,他还是能一眼认出来那个人是温洛。

他拿起她的围巾和手套,一步一步的朝那个跃动的红点迈去。

他没有错过她抬头瞬间的错愕和惊讶,他低声地笑,很自然的抬手擦掉她额角和鼻尖的汗,彷佛做过了千百遍一般的熟练。

她穿了条灰色棉质运动裤,上身是大红色的短款羽绒服,脚上踏着一双宝蓝色的高帮运动鞋。

这样的装束让她看起来很像高中生,他妹妹现在上高三,她看起来就和他妹妹一般大小。

其实他根本不知道她的年龄,她从来不说,每次他提起时,她都会说询问女士的年龄是不绅士的一件事。

但是看起来她应该也就是二十出头的样子,看起来甚至可能还要更小一些。

「嗨!」她笑着和她打招呼,从口袋里拿出一包湿巾撕开擦了擦脸,自言自语道:「还好出门带了包湿巾。」

他失笑,「你是突然兴起来跑步的吗?连水和毛巾都不带。」

「对啊,来早了,没事干就跑一会儿。」她揪着羽绒服的领子来回的抖动,贪恋着鼓动间涌起的冷空气。

他看见她的动作,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拉住她,给她把围巾戴上。

「这样容易感冒,我们走快点,到车上有空调会舒服一些。」

她无声地笑,点头答应。

两人加快了脚步,却没有停止谈话,反而是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

「问你哈,这是你过的第几个情人节啊?」她说话习惯性带的尾音很俏皮,显得十分可爱。

她或许没有注意到自己问的问题有些歧义,他却是被这个问题取悦到了。

「第三个。」

他是在陈妤研一的秋天和她在一起的,现在她已经研三即将毕业了。

他笑着转头问她:「你呢?」

「我每年都过情人节!」她提高了声音欢快地说,停了一会儿才解释,「我表哥每年都会给我礼物,只要有礼物的都是节日。」

「诺丁汉的那个表哥?」

她点头。

「他对你很好。」

她笑笑,不置可否。

「你和你那个前女友谈了多久?」她特地在那三个字上加了重音。

他乾笑了两声,「两年多,And you?」

她呼了口气,「快五年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丶4——4

西岸风情是一家西式餐饮店,价格适中格调清新,深得学生和年轻女性的喜爱。

温洛以前周末经常和林莫一起来,店里有WIFI,林莫有时候会带电脑过来。有时二人一起看电影,有时候是林莫在玩游戏,一款刚出不久的网游,温洛就趴在他身上看他玩,时不时好奇地问他游戏里的问题,他都耐心地回答。

二人来的次数多了,店里好几个服务员都认识他们,每次他们来都会和他们打招呼,如果是不忙的时候,都会和他们闲聊几句。

温洛其实自己也不清楚怎麽就稀里糊涂地答应了和墨圳的这场「约会」。

她昨天对林莫说,她喜欢上别人了。其实不如说这句话是她对自己说的,她希望自己真的能快点喜欢上别人,以此来逃脱出陷入的这个怪圈。

不能说她对林莫念念不忘,只是她现在无法确定自己是否还有再爱的能力。

她怕,再一次被人抛弃。

如果说今天约他的人不是墨圳,是其他任何她认为还不错的异性的诚心邀约,她都会答应。

跟林莫分手的一年多里,学校里也有好几个人追求过她。只要是对方温和有礼的,她也都会笑容以待,委婉地说明自己不想恋爱,如果对方约她,第一次她是不拒绝的。

至少有一次不要拒绝别人的真心,这样以後你也会被如此温柔以待。

出国前那几天,和她短信联系过的人除了墨圳之外还有宋之臣以及她一个在其他酒店上班的师兄。

这个师兄在温洛大一的时候就追求过她,当时的温洛说自己有男朋友了,师兄见到林莫之後,笑,说她眼光不错。

後来发现这个师兄也是A市人,和他们是老乡,一来二去他们也就熟悉了起来,只不过相识的方式有些特别。

温洛和林莫在一起的时候并没有刻意的回避和男生相处,林莫也不是不介意,只是他想让她有自己正常的交友圈。

她还会把和别的男生发的短信给他看,她就几条短信就几乎是彻底剖析了一个人,林莫哭笑不得,说她总是断章取义误解他人,她吐舌不说话。

他班上的女生偏多,很多时候不可避免的时候会有接触,有的曾对他表示过好感,他都尽量回避着。

他爱温洛,他相信温洛,他知道温洛和男生的相处和他跟女生的相处是一样的。

很多人好奇,他们是如何这麽相信对方。

其实他们不是相信对方,而是相信他们之间的爱情。

说起来温洛现在都很惊讶,他们两个之间的信任居然是那麽的坚固,没有被打倒。

他们算是好聚好散吧,虽然温洛一直走不出心理的怪圈,可是她也没有埋怨过林莫。

两个人的感情如果插-进来第三个人,是永远别想好聚好散瞒天过海的。

还好,他们之间从来没有第三个人。

其实温洛摸不准墨圳的心思。

至少在今天凌晨之前,她是认为他有女朋友的。她从懂事以来到现在,最讨厌最看不起的人就是破坏别人感情和家庭的人,不要说谁爱或者不爱谁,只要他们的关系是光明正大的情侣以及合法的夫妻,你的存在就一定是违背道德该被千夫所指的。

所以她虽然和墨圳发短信,可是却也规规矩矩,避免所有会令人尴尬误解的问题。

然而宋之臣,他的追求表现得很明显,他在和她聊天的时候曾有意透漏他是单身。他坦诚地说自己交过好几任女朋友,可是他的谦谦有礼却让温洛无法将他列入黑名单,其实还有另外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它已经被温洛埋进了心底最深最深的角落里,她不愿去承认。

而那个师兄现在是一家酒店总经理的助理,那位总经理走马上任一年多,他跟着总经理天南地北的出差,还经常加班日夜颠倒,忙得没有时间和她联系。

以至於在她和林莫分手之出,他都没有腾出多少时间来安慰她,所以後来他很後悔,或许就是因为他当时的疏忽,才让他又一次和她擦肩而过。

梁未夏让她尝试去展开一段新恋情,她想,这或许是一个好的办法。

梁巳徵到了该成家的年纪,所以说他将不能再这麽无所顾忌事事亲为地照顾关心她,可是她自己都很清楚自己是个需要别人照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