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胡娇觉得,她还是静观其变,看看许清嘉葫芦里都卖的什么药?反正时间久了总能看出来的。

许清嘉却没有给她这个静观其变的时间,没过两日,高娘子便来向她通风报信,说是听得高正提起,那帮富绅已经定了个好日子,要赎郑婉娘出来,连宴席都订好了,就在本县最好的酒楼太和楼。

胡娇算算日子,也只有一周时间了。最近许清嘉又忙了起来,等这件事完成,也到了秋收了。到时候又要盯着全县赋税,到时候红袖添香,倒正是好时机。

她私下里将家中积蓄数了数,索性一劈为二,自己留一份,给许清嘉留一份。至于胡厚福给她的压箱底的银子,则准备原封不动的带回去。心里对胡厚福是一万个对不住,她家哥哥拿着自己的脑袋玩命磕,才逼她成了亲,没想到才过了一年她便要离婚,真是对不住哥哥一片心意。

因为对胡厚福巨大的愧疚之久,反倒冲淡了她心里那部分即将要离开许清嘉的难言的愁绪。

箱子里的冬衣跟夏衣都被她扒拉了出来,通通试一遍,能上身的都带走,上不了身的就想办法处理掉。

许清嘉下衙回来,就看到厢房门大开着,他探头往里面一瞧,床上桌上全扔着衣服,乱西八糟,而胡娇身上正套着件去岁冬天穿的棉袄,“阿娇你折腾什么呢?”

胡娇正一个人嘀咕,不防被许清嘉吓了一跳,立刻伸了胳膊给他瞧,颇为雀跃:“许大哥你瞧,我居然长个子了!这是去年穿的袄,袖子短了一大截呢。”春夏换季的时候,许清嘉带她去成衣店又买了新衣,旧衣早就束之高阁了,她都没注意过自己的身高。

许清嘉走了进去,站在她面前打量,以前只在他肩头,现在都到他下巴这儿了,是长高了长大了,可以圆房了!

胡娇不知他心中所想,兀自乐淘淘:“要是哥哥知道我长这么高了,肯定很高兴!”说完了才想起自己说漏嘴了,立刻去瞧许清嘉的神色。

许清嘉也没放在心上,只安慰她:“不如今晚你就写信给大哥,告诉他这事?!”

胡娇忙忙点头。

她草草将床上乱扔的衣服都整理了一下,借以掩饰自己的不安,“今晚想吃什么?我去做!”

临近了郑婉娘赎身的日子,许清嘉倒是气定神闲,但胡娇却有几分焦躁,倒好似头上悬着把刀,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来。诚然她不是遇事爱哭哭啼啼的小娘子,但如何自救,以使自己不要落入难堪的境地,却是需要好生想一想的。

许清嘉很快发现,他家阿娇最近似乎是迷上了逛街,总是时不时出门逛街,但又不见她买什么东西回来。他心中暗笑,生怕她万一傻乎乎闯到花月阁去见郑婉娘,鱼龙混杂不安全,便派了个差役悄悄跟着保护她。都到到她的武力值,且最近她不但勤于上街还勤于锻炼身体,特别委婉的提醒了下差役:“夫人…力气略大,你还是别惹怒了她。”

那差役是县衙里硕果仅存的三名汉人差役之一,人还算老实,接到这个任务好几日都在想县令大人是不是对夫人起了。疑心?又或者最近听说大人喜欢上了花月阁的头牌郑婉娘,每有宴饮必召郑婉娘作陪,难道是怕夫人想不开?

他虽然没机会见识夫人的勇猛,但从他那帮以前扮鬼被抓的小伙伴们嘴里听到过实况转播,打定了主意不能得罪县令夫人,只有小心更小心的,完全没想过要去触胡娇的霉头。

这日那差役回来,向他汇报一件事:“大人,今日夫人去了镖局,问了问镖师,可有往沪州去的商队。”

许清嘉手里的茶碗吧嗒一声掉到了桌上,茶碗里的半碗茶倒泼到了公文上,他才回过神来。

她这是…已有归意?!

许清嘉从小几乎看着她长大,初进胡家门,就见识过她的暴烈性子,当时是被吓了一跳,心中颇有几分不喜。可是数年生活下来,却不知不觉被她吸引。未曾参加过春闱之时,只想着自己若是能考中了,必定要娶她过门,到时候夫妻和美,哪怕她是个刚烈的性子,可是嫉恶如仇,是个真正有风骨的女子。

他从小一门心思便想着考取功名,娘亲活着的时候尚不曾想过,后来执意来投奔岳家,见多了胡厚福对胡娇的小心呵护,说句捧在手心里也不为过。胡家家底厚,胡厚福在吃穿之上从来不曾委屈过他。说句不好听的话,他在舅家多年,吃穿用度上还及不上在胡家的一半,常年不见荤腥,胡家却是他每从书院回来,必有大肉肘子上桌,胡厚福还拍着他的肩嫌单薄:“读书到底辛苦,要多吃点补一补。”

同窗里有考了十几年都未曾考中的秀才,寒酸落魄,家计全靠媳妇给人家浆洗缝补,或者做些针线活卖来维持。许清嘉曾经见过同窗家的娘子,孱弱苍白,身上的衣裙都打着补丁,听说常去挖野菜充饥。那时候他就想,假如他一年年蹉跎下去,一直不能考中,是不是也要带累的阿娇过这样的苦日子?

不说胡厚福肯不肯忍心,便是他都不会愿意!

就算他无耻了一回,寄住胡家来实现自己的理想,如果高中了,他必定要娶阿娇进门,若是五年不中,蹉跎年月,却不能误了她的花杏之年。到时候自己退婚,从胡家搬出去自立。是好是歹全凭命数。

那时候他便想,一定不能做出更无耻的事情来,不能撩拨的她动了情,到时候累她受苦。

在没有能力为她的人生负责之前,他唯有更加刻苦攻读,以期给她一个更好的未来。

索性这方面他倒是极为自律,年龄相当的同窗时不时会给自己的未婚期送封情信或者送个礼物什么的,他却从来只埋头苦读,极力与阿娇拉开距离。在他有意的疏离之下,阿娇从也不曾表现出亲近之态。

从来没有人知道,当他在长安客栈里,得知自己高中,有多高兴,当夜喝的酩酊大醉,半夜朦胧间低低喊了一声:“阿娇——”

四下空空如也,他被自己这声呼唤给惊醒。

第二十八章

胡娇在有条不紊的收拾着行李。每天还要定时训练体能,以防出门在外,有什么不测,好有足够的体能及时应对。

许清嘉有时候早早回来,看到她在做体能训练,总要沉默不语的站一会儿。胡娇脑补了一下许清嘉看到自己如狼似虎的悍妇模样,在心里计算纳小老婆给自己在家庭里带来的安全隐患,也许正在犹豫不决。只要想到这一点,她就以更加热情饱满的态度投入到了一天的体能训练之中去了。

等她训练完了,许清嘉端了盆水过来,将面巾淘过了拧干净,递了过来,模样十分温驯无害,胡娇就又脑补了一回自己用强了许清嘉,让他成为了良家夫男,从此绝了拈花惹草的心思,心里面就有种“阿Q”式的愉悦感。

可惜她总不能长时间的自欺欺人,好歹知道强扭的瓜不甜。这世上的男女之情最没道理好讲,唯有“真爱”无敌。她不知道与许清嘉有共同语言的郑婉娘姑娘与许清嘉之间的故事,只是下意识觉得知道的细节越少越好,至少此后她都不必再想起他这个人,以及与他真爱的郑姑娘。

这种心情左右着她,却不想去银楼拿给魏氏订制的一套银头面的时候,恰巧碰上了郑婉娘。

胡娇不喜张扬,出门穿的又是极为平常的衣裙,头上只插着许清嘉高中回来之时,在京城给她买的那支银钗,自成亲之后就再没取下来过,因日常戴的时间久了些,颜色都有点黯淡了,身边又没跟着丫环,倒看不出是官员家眷。

郑婉娘由丫环陪着,梳着个倭堕髻,体态风流,袅袅娜娜走了进来。她常来光顾这家店,伙计看到立刻热情的迎了上去:“郑娘子今儿想要些什么?我家掌柜说了,娘子马上大喜了,他特意替娘子准备了一套金头面,娘子要不要瞧一瞧?”

胡娇正等着另外一名伙计将自己订制的银头面拿过来,无聊之下目光便在这位身上扫了一下,原本也没往心里去,更没与自己目下的处境联系到一起,只听那郑娘子轻笑道:“替我多谢你们掌柜了,往日承蒙捧场!”

那伙计笑着恭维:“等娘子进了县衙,我家的生意以后还要承蒙娘子多多关照哩!”

胡娇便明白了,这位就是正主儿。

原来此事全县都传遍了,若非高娘子说破,便唯独自己被蒙在鼓里?

她深深瞧了几眼郑婉娘,以自己女人的眼光来瞧,亦觉得她举止安详优雅,听说能诗善琴,想来歌舞也是不错的,这身材一看便是有舞蹈底子的,原来许清嘉喜欢的是这类的女子?!

胡娇在心里自嘲一笑。郑婉娘与她完全是两个极端。哪怕再给她十年时间,恐怕她也不能修炼成郑婉娘这种类型。

郑婉娘的丫环瞧着她盯自家主子盯的久了,便有几分不痛快,“瞧什么瞧?”

都是店里的客人,伙计也不好说什么,只尴尬站在一旁。胡娇心里却一点火气没有,只淡淡一笑:“我是瞧着娘子身上衣裙别致,又从来没见过生的这般好的娘子,所以多瞧了几眼,勿怪!”

原来的世界里,正室与小三性命相搏的故事不少,为了争得一个男人,各种伎量用尽,最终落得面目不堪。不知道是不是她对许清嘉的感情不够深,远远比不上她的自尊,她觉得自己还是做不出来见到小三便喊打喊杀的地步。

她是有一身力气,但不是用来与小三决战的。

一念间小二已经将她订制的头面拿了过来,她付了银子便出了银楼。

准备回家的时候,总要给家里人带点礼物。此间银饰别有异域风情,颜色又白,做成的银饰特别漂亮,正适合她给魏氏做礼物。

胡娇从县衙角门回去以后,负责跟着她的差役擦着汗去前衙向许清嘉汇报。说实话,方才在银楼里,他在外面瞧见县令夫人与郑婉娘进了同一间店,当场就有喊救命的冲动。郑婉娘那张脸,整个南华县有钱有权的男人都惦记着。朱县令在的时候,若不是有云姨娘阻了郑婉娘的青云路,保管进了县衙的就是郑婉娘了。

想想县令夫人的厉害,差役就替郑婉娘那张如花似玉的小脸蛋哀悼。结果…好端端什么事儿也没发生,县令夫人取了首饰就出来了,客客气气,一点也没有为难郑婉娘的意思。

许清嘉在前衙听到阿娇见过了郑婉娘,居然一点也没生气,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不正常!

阿娇是什么性子,他很清楚。她的眼睛里什么时候都容不下砂子。能对郑婉娘客气以对,那就是她心里对自己也准备全盘放下了?他心里一沉,只觉得有点难过。

他都觉得,这一年的亲密相处,至少…阿娇心里对他是有感情的。不然何曾有那句“不嫌弃他”之语?

许清嘉心里乱糟糟的,一直有前衙坐到了天黑,才回到后院去了。

厅里亮着灯,他进去的时候,桌上摆着四个凉菜,一壶酒,两双筷子,阿娇却不在。他站在院子里喴了一声,没有任何动静,便转头往厨房去寻。厨房的门大开着,远远便闻得到肉香味。他在前面枯坐了一下午,这会儿闻到肉味才感觉到肚子饿的厉害。

这天晚上,他们的晚餐特别的丰盛,胡娇不但做了酱香肘子,还有菌子炒鸡块,另有两个热炒,凑成了四凉四热八个菜,外加一个素菜鲜菌汤。

许清嘉帮着她将饭菜碗筷都摆整齐,心中考虑好了今晚必须要跟她摊牌,不然瞧她这架势,明天不定他前脚去前衙办公,后脚她就能背着包袱回娘家去。

胡娇将两杯酒都注满,给他递了一杯,端起酒杯发表祝酒词:“许大哥,咱们俩还从来没有一起好好喝一杯呢。来,我先敬你一杯,祝你步步高升!”仰脖一口干了。

见许清嘉还愣着,她便指着他笑:“你往日都肯出门跟别人去喝,怎的今日便不肯陪我醉一场呢?”

许清嘉只能一口饮了,又安慰自己:喝点酒助助兴,一会解释起来就更顺利了。

胡娇今晚似乎是准备大醉一场,连着敬了他好几杯,每个理由都让他没办法推脱。许清嘉眼见着她灌了自己跟他一杯又一杯,足有个十来杯之后,她颊生双晕,叉了一筷子猪肘子,十分豪爽的开吃。

许清嘉见她吃的香甜,索性不急着解释,只替她往碗里挟了点菜,给她解腻。自己倒没动几筷子。胡娇吃的兴起,又自斟自饮,似乎有点忘了面前的许清嘉,或者是刻意的忽视。等她吃饱喝足,便有了几分醉意,提着个酒壶对嘴饮,摇摇晃晃到了许清嘉面前,许清嘉还虚拦着她,生怕她撞到桌子上或者磕到凳子上,她却直接往许清嘉怀里一坐,伸臂揽过他的脑袋,直接亲了上去。

此举正合许清嘉之意,反正是她主动的,他也不拒绝,等她亲完了,小心试探:“阿娇,你是不是醉了?不如咱们去床上歇息?”

胡娇打了个酒嗝,摸了摸他的脸,赞道:“这个主意不错!既然郑婉娘…她要吃我的剩饭,我总得吃两口吧?不能…完完整整的留给她吧?”

感情她是为了赌气?!

许清嘉哭笑不得的将酒壶从她手里夺下来,放到了桌上,弯腰将她抱了起来,她顺势往他肩头一靠,还蹭了蹭,“头好晕…”等到了床上,她却率先脱起了外套,手摸着腰带扯了半天,都没解开。许清嘉见她着急,忙替她解开了腰带,看她一件件往下脱,先将外衣的衣裙脱了,只剩了中衣中裤,紧跟着将中衣也脱了,上身便只有个肚兜了。

他喉结不由动了一下,见她雪白的膀子露在外面,人却已经缠了上来,要帮他脱衣服:“行不行…我好歹要找补些回去,不然全留给郑婉娘,太亏了…”

此情此景,许清嘉一肚子的解释都化为了乌有,只觉得哪怕是做不给郑婉娘吃的剩饭,也要趁此机会变成阿娇的盘中餐。至于…怎么不是阿娇做他的盘中餐,被媳妇儿醉后扒光的县令大人仰躺在床上,感觉着身上那双略微粗砺的小手动来动去,他表示:自己更像一盘菜!

可惜阿娇妹妹烹饪手法不够娴熟,大约只是照本宣科,又加之醉后,只在他胸膛上胡乱啃了几口,随便摸了几把,便有呼呼大睡的趋势。县令大人除了在心里埋怨魏氏没有好生教一教阿娇,立刻趁此良机,抱着阿娇翻了个身。

“阿娇,你可知道我是谁?阿娇——”

他亲了亲灯下面染流霞的阿娇,贴着她的耳朵小声追问,醉的糊里糊涂睡意朦胧的胡娇举臂高喊:“剩饭——”声音之响,吓了他老大一跳。

第29章

第二天早晨,县令大人不出意外的挨揍了。

胡娇原本是不准备教训他的,大清早爬起来收拾好了自己,便与他商量和离。

“反正和离这事儿你都可以办理,都不用过别人的手。”

许清嘉十分恐慌的喊了一声:“阿娇,你真的要抛弃我了?!”

这种倒打一耙的口气,他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

胡娇深吸了一口气,以平定身体里的不适,以及心里涌上来的暴躁,忽然十分的怀念前世的战友们,心里不痛快了完全可以去训练场上一决高下。还是拿训练科目发泄来得痛快。

“好吧,你愿意怎么么想就怎么想。”

许清嘉一脸激愤:“你都想吃干抹净就一走了之?我在外面什么也没做,你误信人言也不问问我…还要抛弃我了,我要回去告诉大哥去!这个官不做也罢!为民谋福利与士绅周旋,想从他们口袋里掏点钱就算了,连你也不能理解我!我现在就去收拾行李,回去让大哥评评理!有你这么不负责任的吗?顿不顿把和离挂在嘴上…”

县令大人一反讲理的形象,忽然之间变的口若悬河黑白颠倒一点不讲理了。

这种一秒变无赖的戏码,直让胡娇傻了眼。眼睁睁看着他去打包行李,一副弃官随她回家的架势。

等等!她自己回去的话胡厚福可能顶多会骂许清嘉是个白眼狼,说不定还会做好吃的安慰她,可若是许清嘉弃官不做,跟着她回去…那她的罪过就大了。大哥肯定饶不了她,虽然不会揍她,但肯定会向爹娘的牌位告罪,把错误全归咎于自身,认为自己没有教好妹子,这才让她做出这种事来。

胡娇只要一想到胡厚福那副不把自己脑袋当回事的样子,就觉得头疼无比。

“你等等!你不能跟我回去!那是我家,我是回娘家,你回去算怎么回事?!”

许县令十分狡猾,一点也没被她的气势吓住:“你当我傻的?我要是不跟你一起回去,万一你在大哥面前抹黑我,诬陷我说我的坏话怎么办?”

“你…你…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人?!”

胡娇觉得自己没有诬赖人这项爱好,但是许大人可不这么认为。

“你还没诬赖人?!我跟那郑婉娘什么事儿也没有,我连她的手都没拉过,至多就是喝过几杯她斟过的酒,你就不依不饶要回娘家,还要在大哥面前抹黑我,这还不是你做出来的事儿?”

胡娇是准备这么做来着,回去就在胡厚福面前抹黑许清嘉,然后表明和离这事儿完全不是她的错。虽然一开始大哥肯定接受不了,但是天长日久,只要她不遗余力的洗脑,相信最后他一定能够接受这件事情的。

虽然还没做,但被许清嘉指责…似乎他说的也蛮有道理的,她这是在诬赖他!

到了最后,有道理的成了县令大人,他不依不饶的要回家找内兄说个清楚,反倒是准备离家的胡娇傻了眼。她哪里知道提个和离,许清嘉的反应会这么激烈。他明明一向…温文尔雅很好讲话的…

胡娇觉得,跟许清嘉讲道理,大概讲不明白了。就算讲通的道理,好像结论还是她做错了。无论如何,她被郑婉娘这事弄的心情郁闷了一段日子是真的,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县令大人压在床上一顿老拳,直揍的许清嘉在她身下嗷嗷直叫:“秀才…秀才遇到兵,有理…有理讲不清…”

“你的意思是…要文斗不要武斗是吧?”胡娇越揍心情越好,还好心的问问他。

许清嘉喘着粗气点头:“阿娇…阿娇说的对,要文斗!一定要文斗!”被她柔软的身子压着,虽然是挨揍,他也觉得是冰火两重天,简直是种煎熬。

胡娇爱惜的摸摸他的脸蛋:“放心,我不打你的脸!等咱们武斗完了再文斗,我脑子不好,说不过你,不过拳头总是顶用的吧?!”利索将许大人翻了个身,小手用尽力气在他臀部一顿噼里啪啦的巴掌,她力气本来就大,瞬间就打的县令大人惨叫了起来:“我…我五岁之后就没被人打过屁股了…阿娇你你…”

他都语无伦次了。

五岁之前,他还十分调皮,许夫人时不时会拿尺子打屁股,后来就再没有享受过这种待遇了。

胡娇坐在他背上,巴掌打的十分带劲,大声笑了出来:“许大哥,看我对你多好!这不是帮你重温旧梦吗?”

许清嘉欲哭无泪:“…”现在还有谁会以这种方式打他?!

这种旧梦,不重温也罢!

家庭危机暂时解除,许清嘉被体罚浇灭了阿娇准备离家出走的想法,这丫头力气大,这次可能是气的狠了,下手一点也没留力,他从她手里逃出来,用被子将自己整个都裹在床角,似乎是委屈的厉害了。胡娇却盘腿坐在他面前,看他这会眼角泛红,想想他一个大男人被自己下了狠手教训,都当县令了还差点被打哭,胡娇就笑不可抑,捂着肚子瞅着他直乐。

一边笑还一边朝他招手:“乖,过来啊,我替你揉揉,瞧瞧哪里打青了!不打你是不长记性,非要惹火了我。我其实是很好说话的,只要你不跟我强词夺理,咱们还是好夫妻!”

“哪有这样的好夫妻?”许清嘉幽幽吐出来一句。

好夫妻不都是相亲相爱相敬如宾的吗?

“那是你见识少读书读傻了!咱们这样文武互补的才叫好夫妻呢。”

胡娇被他这幽怨的小媳妇样儿给逗笑了,知道他跟郑婉娘没什么,又揍了他一顿,心气儿就顺了,挪到了他面前,跪起来搂着他的脖子在他颊上亲了一口:“乖啊,这下不回家找我大哥了吧?我大哥肯定不会相信我会揍你的。就算是相信我揍了你,理由也只有一个,那就是你肯定惹我生气了!我这么讲理的人,怎么会轻易动手揍人呢?我以前揍的可只有地痞流氓啊,你知道的。”只要许清嘉答应不回家告状,她就放心了。

她这种打一棒子给俩甜枣的模式似乎还挺奏效,许清嘉立刻腆着脸往她面前凑了凑:“阿娇妹妹,好疼,亲亲!”

胡娇扣住他的后脑勺,细细吻了起来。

男人的唇绵软温暖,身上的体味又好闻,带着书墨的香味,尤其挨揍后的乖巧模样真是惹人心动。她真后悔自己之前的想法,早知道就应该直接打上门去问清楚,何必还要赌气回什么家啊?

许清嘉被她吻的身上发热,被揍的地方又辣辣的疼,当真是各种滋味齐上心头。

胡娇一直认为,自己还是具有贤惠的潜质的。这不,许清嘉挨了揍,再去前衙办公,她还替他在前堂的坐椅上准备了厚厚的垫子,看着他呲牙裂嘴的拿着垫子去了,这才开始收拾被打包的衣物。

打包行李是项大工程,整理行李重新放回原位也是要费一番功夫的。她收拾完了,又好生歇了两日,高娘子便上门了,进来就盯着她看个没完,这次的目光跟上次又全然不同,完全是敬佩不已的模样。

“妹妹,告诉我你是怎么让许大人害怕的?也教教我好不?”

胡娇替她倒了茶,玩笑般道:“这有什么,男人都是皮子痒的,揍他一顿就听话了。你想想,基本上哪个当儿子的小时候都听娘的话,那还不是被揍的?为何成了亲之后反倒不听话了?就是因为没再挨过揍。”

高娘子还当她说笑,叹了口气坐了下来:“你就编吧。县令大人脸上可没一点伤。你也没挠的他一脸印子,好生生的哪里挨揍了?明明有秘诀,就是不肯告诉我。”

胡娇觉得,作为女人,视野要宽广,一听家庭暴力就联想到了一道道的血印子,这说明高娘子的视野还太过狭窄,只当指甲是武器,难道拳头是吃素的?

不过看看她的身形,胡娇也表示理解。

“你是不知道,昨日不是到了商定郑婉娘被赎的日子吗?一帮大老爷们请了县令大人去赴宴,要献美于他,县令大人当时便苦着脸表明,家中妻室容不下旁人,他还是不要给自己找麻烦了!相信郑娘子一定有更好的前程。郑婉娘当时还跪着表示自己哪怕当个洗脚婢都行,可县令大人也说了,这么标致的洗脚婢,就别指望他家夫人能容得下了。郑婉娘当时便哭着离席了…”

高娘子实况转播,胡娇却毫无触动,她早就知道许清嘉一定会拒绝。只是不知道他拒绝的时候心里有没有难受?看来今天晚上等他回来,需要问一问了。

“那些富绅们本来都准备了银子,连郑婉娘她家的鸨母都唤了来,这下不必赎身了,许大人却对着满桌的山珍海味食不下咽,只一味哭穷,那些人便提出要孝敬些银子给他,许大人话锋一转,便提出他想成立个县学,既然大家有节余,不如捐点银子给县学,于是原本准备好要给郑婉娘赎身的银子全都进了县学…”

胡娇掩嘴轻笑,原来他说的都是真的,把姿态摆的足足的,让县上这些富绅们准备好了孝敬银子,便一下收拢到口袋里,来开办县学。

高娘子是听到高正讲起此事,一则替胡娇心喜,二则也是高正疑惑,除了让这帮差役们掌握汉话之外,县令大人只是借此敛财还是真的准备大力开办县学,在南华县推广官话?探听好了风向,他也好揣摩着上司的意图来办事。

假如许清嘉只是借着办县学敛财,这事他就跟下面的人办起来打个折扣,将收捐来的银子拿出三分之一,其余都可入了县令大人的私库,若是县令大人真有决心推广官话,他与下面的官吏自然是不能懈怠。

经历过朱庭仙这样贪得无厌的上司,高正觉得,哪怕许清嘉略贪一点,但比较体恤百姓,也实属难得了。

这世上哪有不贪渎的官员呢?

高娘子还肩负着探口风的重责。

“我家郎君确有此意,想要在各村寨选拔聪明的夷族小孩来学汉话,小孩子的学习能力是很强的,前来学汉话的孩子食宿全包,我们家穷的叮当响,就凭他那几个俸禄,恐怕连自己的孩子都养不活,哪里养得起别人的孩子?索性向县上富绅求助,总归大家都是为了整个南华县好。”大环境安定了,也有利于市面繁荣,生意人才能赚到更多的钱,哪怕是个富家翁,守着田产度日的,也不希望大环境太恶劣,三不五时有暴民动乱吧?

“难道妹妹有喜了?”

“你才有喜了呢!”

高娘子摸摸自己的肚子:“我倒是盼着呢,可惜总也没有。还是你好,上面没有婆婆催着。”

她探听到了自己想要听的,心满意足的回去了。临行一再探听胡娇的御夫秘诀,胡娇觉得她说起来人家未必肯信,真要信了,恐怕也会吓坏,索性胡乱编排几句,就搪塞过去了。

晚上许清嘉回来,拿着个册子,胡娇随便翻了翻,上面全是红色的指印,还有本地富绅的签名,其后缀着所捐数目。据说大部分富绅都没准备这么多银子,原本是不记名捐款,准备捐个美人给许清嘉,解决一下县令大人某方面的需求,哪知道县令大人家有猛虎,这方面的需求就被强力镇压了,众富绅表示很遗憾,内心里不无同情许大人。

当官连个拥美在怀的机会都没有,这当官的乐趣就立刻少了一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