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青山也没再理他,自己洗漱完后,便宽衣钻进了被窝里。

许久没有睡过这么软的床,舒服到忍不住想叹气。

当然,要是身后没有人一直在往过靠,就更好了。

“躲什么?”尚云泽好笑。

木青山凶巴巴道,“回去睡!”

尚云泽道,“先前在城外的时候,经常半夜摸过来抱我,为何回家就开始赶人。”

木青山耳朵一红,然后道,“因为回家被子暖和。”

尚云泽瞪大眼睛,“我和被子一个用啊?”

“那不然呢?”木青山又往里缩了缩,只露出眼睛在外面。

尚云泽将他一把拎出来,卑鄙无耻伸手戳腰。

木青山笑得眼泪都出来,伸手使劲推他。

温柳年带着红木盒,在门外默默转身。

风水轮流转,总算体会到了些些陆二当家当初的心境。

原本想着带红甲狼来串个门的,现在看看还是早些走的好。

“咦,大人这么快就回来了。”花棠正在书房内,“还当要与师爷多聊一阵子。”

温柳年将红木盒放在桌上,捏捏下巴道,“尚堡主在木师爷房内。”

花棠顿时了然,“那大人的确应该早些回来。”

温柳年将红甲狼放出来,倒了些肉末给它吃。

花棠道,“一直吃肉也不行,还是要适当吃些虫子的。”

温柳年手一抖。

花棠赶紧道,“我可以替大人喂它,然后洗干净再送回来。”

温柳年松了口气,“多谢。”

花棠替他倒了一杯茶,道,“小五晚些时候便会暗中前去城外军营。”

“此番真是有劳了。”温柳年道,“务必要小心才是。”

花棠点点头,“按照朝暮崖的地形图,外人想攻上去其实极为困难,更别说还有重重机关设在山道,大人也不必太过忧心。”

温柳年挠了挠脸,“自然自然。”

“那我先回去看看小五。”花棠道,“大人有事,尽管来找我便是。”

温柳年点头,目送她出了书房,然后便又摊开苍茫山地形图,仔细看了看朝暮崖附近的山势走向,神情若有所思,一坐便是将近两个时辰。

“大人。”掌灯时分,暗卫突然从外头进来,身后还跟着小五与花棠。

“出了什么事?”温柳年站起来。

“方才我们潜伏在穆家庄兄弟二人营帐外,听到他们在密谋进山之事。”暗卫道,“似乎已经与虎头岗达成了某种协议,要联合一起攻入朝暮崖。”

“当真?”温柳年闻言皱眉。

“应该没错。”暗卫道,“穆万雷功夫不错,我们也无法太靠近,不过虽然没有听得太清楚,却还是能分辨出大概的意思。期间穆万雄提到了几次青虬,都被穆万雷低声呵斥,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意思。”

“青虬?”温柳年看了眼赵五与花棠,“两位可曾听过江湖中有这种东西?”

“闻所未闻。”赵五摇头。

花棠也道,“不算耳熟,不过大概又是某歪门邪道的门派,才会以此为号。”

“与虎头帮联手,也未必就能攻进朝暮崖。”尚云泽也恰好过来,听到后道,“朝暮崖的地形大人应该很清楚,不必太过担忧。”

“尚堡主错了。”温柳年摇头,“若与虎头帮联手,有个方法很快便能攻入朝暮崖。”

“什么方法?”木青山问。

温柳年道,“从天而降。”

其余人顿时反应过来,“大人是说报丧鸟?”

温柳年点头,“我虽没见过报丧鸟,但根据大当家与左护法的描述,应当体型很是巨大,背三五个成年男子不成问题。”

花棠点头,“的确如此。”

“若真是这样,那只需几十只报丧鸟,便能将穆家庄的人悉数送进朝暮崖。”温柳年道,“更别说或许还会有虎头帮的人。”

“这次虎头帮的报丧鸟,似乎没有上次魔教养的那一批好用。”暗卫突然道。

温柳年赶紧问,“何出此言?”

“据说前两天刚发过一次疯。”暗卫道,“穆万雄说这一段的时候嗓门大了些,所以听得倒也清楚。好像好端端的便突然开始相互撕扯疯狂打滚,就算是有铁链捆在地下暗室,也闹出了地动山摇的动静,将地面上的房子都掀翻了两三处。”

“这样啊。”温柳年想了想,“本官或许知道原因。”

所有人都齐刷刷看他,花棠意外道,“大人还会对报丧鸟有研究?”

温柳年摇头,“先前听都没听说过。”

花棠疑惑,“那…”

“是大当家前段时间告诉我的。”温柳年道,“左护法上次去乱葬坑灭野傀的时候,大当家也往报丧鸟的食料中洒了些…助兴之药。”

满屋子的人闻言都沉默,还能这样啊。

“咳咳。”温柳年咳嗽,“所以报丧鸟发疯,八成是因为这些药的关系。”

花棠道,“都快成精了。”

温柳年疑惑,“左护法是在说大当家?”

花棠顿了顿,“我在说报丧鸟。”

温柳年:…

花棠继续道,“当年大战魔教之时,报丧鸟几乎刀枪不入百毒不侵,当时却没想到,还有用催情药这一招。”

“那下一步要怎么办?”木青山问,“若穆家庄真有报丧鸟做帮手,对大当家很不利。”

温柳年道,“再撒一次助兴药如何?”

小五点头,“我也正有此意。若是运气好,刚好赶上报丧鸟在空中发疯,那穆家庄便是自寻死路,退一步讲,就算鸟群是在虎头帮内发疯,接二连三出事,想必穆万雷也不敢轻易乘着它飞。”

“事不宜迟,时间也差不多了。”花棠道,“小五去盯着穆家庄,我再去一趟虎头帮。”

“我去。”尚云泽道,“苍茫山地势我要更熟悉,左护法在府衙保护大人便是。”

“也好。”花棠点头,从怀里掏出两个小瓶子,“有劳尚堡主。”

“就这么点,够吗?”尚云泽打开瓶塞看了一眼,“不然再多准备一些。”

“足够。”花棠道,“而且遇风即化,绝对没有人能发现,这么两小瓶,几百个男子也够用。”

其余用纷纷用膜拜的眼神看她。

小五有些头疼,为什么要摆弄这些东西…摆弄也就算了,还随身携带!

万一哪天自己不小心沾到怎么办。

“事不宜迟,就有劳诸位了。”温柳年又叫过一个暗卫,让他按照先前商议好的路线,前去朝暮崖向赵越通风报信,也好有个准备。

众人点头散去,温柳年坐在椅子上,伸手戳了戳红甲狼的木盒,微微叹了口气,眉间难掩忧虑。

这个烂摊子,到底何时才能结束。

夜半时分,尚云泽悄无声息落在虎头岗内,按照赵越当日所说,很快便找到了堆放食料的地方,将花棠所给的药物撒进去之后刚想走,却又顿住脚步——来都来了,自然要顺路再看看,说不定会与新的发现。

四周依旧和先前一样,防守很是严密,时不时便会有守卫巡逻路过,个个都是沉默不语。西边天际有些发红,像是有人在烧东西,尚云泽循着找过去,就见有三个男人正站在河边,柴堆燃起熊熊烈火,上面架了不少…尸体。

尚云泽微微皱眉,摒住呼吸继续凝神看。

“差不多了吧?”其中一人打呵欠,“黑天半夜的,赶紧做完回去睡觉。”

“再烧一会,烧成灰才安心。”另一人道,“千万莫要再像上次那样,被黑鸟抓下山,帮主是不知道,若是他知道了,你我——”

“嘘!”话还没说完,那人便捂住他的嘴,“不要命了,说好让这件事烂在肚子里。”

“是是是。”高个子的男人自知理亏,继续闷不做声往里加柴火,又浇了不少火油上去,直到那十几具尸体变成焦炭灰烬,方才收拾干净回去睡觉。

被大鸟抓下山的尸体…尚云泽摇摇头,这次自己还真冤枉了穆家庄,原来是这里在搞鬼。

第64章 【到底是什么身份】没人能说得准

第二天一早,穆万雷与穆万雄便带人进了苍茫山,赵五紧随其后,一直在暗中盯着对方动静。晚些时候,尚云泽也回到了府衙,将在虎头帮内见到的情形详细说了一遍。

“烧尸体?”温柳年微微皱眉。

“应当与先前五牛村中出现的尸体一样。”尚云泽道,“听那几个男人说,上回是没看管好,不慎被报丧鸟抓了几具尸体飞出去,到现在其余人还不知情。”

“上次五牛村出现焦尸之后,本官便仔细核查了方圆大大小小所有村落城镇的乡民,并没出现有人失踪的状况,也未听闻过有盗墓之事发生。”温柳年道,“按理来说,虎头岗内交通并不发达,且不论到底要做什么,到底是从哪里才能找来这么多尸体?”

“只怕要问问虎头帮的人,才能知道原委。”花棠在一边道,“或者等到这场剿匪之战结束,大人可以亲自去山中探查一二,或许能发现端倪。”

“那些药粉大概何时会起效?”温柳年又问花棠。

“说不准,先前也没给鸟吃过这种东西。”花棠道,“快则一天多则三天,大概会疯一整天才会消停。”

温柳年闻言点点头,眉间依旧有些忧虑,显然还是在担心赵越。

花棠道,“暗卫已经前去通传,大当家听到消息之后,即便是不愿意下山,应该也会做足应对之策,大人不必忧心。”

温柳年点头,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暮色来临之际,山中也跟着昏暗起来,穆家庄的人暂时停止前行,燃起火堆做饭烧水,像是打算在此驻扎,穆万雷与穆万雄在吃过饭之后,便早早回了帐篷休息。赵五与暗卫潜伏在树上远远看着营地,凝神静气目不转睛。

驻扎的地方恰好是一个分叉路口,往右有条小路通向虎头岗,往左便是朝暮崖的山门。夜半时分,主帐的门帘微微晃动了一下,然后便见穆万雷身着夜行服,迅速朝着虎头帮的方向而去,只是刷刷几步,便跳过山沟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赵五灵猫一般悄无声息跟上,脚尖凌空掠过枯叶,竟是一丝声响都没有,即便穆万雷也算是功夫行家,却也半分也未察觉。

说是小路,其实倒不如说是悬崖,除非有过人的轻功,否则想上去也不容易。穆万雷腾空跃起,抓着一旁的绳索向上攀登,直到见他的身影快要消失,赵五才纵身跟上,连藤蔓也不用,直接徒手攀着凸出的岩石借力,须臾便落在了平地上。

穆万雷的身影在前头一闪而过,穿过层层枯林后,最终停在一片小空地,像是在等人。

赵五蹲在一块巨石后,摒住呼吸盯着他,心里倒是有些庆幸——先前还以为他又要从正门进虎头岗,那除非自己能飞天遁地,才能从层层守卫的眼皮底下穿过去,却没料到这回对方见面居然选在了野外空地。对普通人来说的确很难跟踪,不过对轻功高手而言,却反而要更加容易。

约莫过了小半柱香的功夫,枯林另一头传来窸窣声响,片刻之后,就见一个身形高大的黑衣男子走了过来,戴着斗篷与面具,正是虎头帮帮主。

“你来了。”对方声音沙哑。

赵五微微皱眉,这是活活吞了块红炭还是怎的,相比起来,倒是公鸭嗓子还能更好听一些,起码不刺耳。

“李帮主。”穆万雷拱手道,“方才来这里没见着人,还以为帮主反悔了。”

“答应过你的事情,我自然不会反悔。”斗篷男子道,“报丧鸟已经准备好,你何时要?”

穆万雷道,“明日正午。”

“好。”斗篷男子点头,“那我要的东西呢?”

“拿到赵越的人头之后,我自然会给你。”穆万雷道,“青虬那里,我也会替你求情。”

斗篷男子呵呵哑笑,“我会需要你为我求情?”

“即便心里有怨气,这等万剑锥心的痛苦,能少受还是少受一些好。”穆万雷道,“又何必要与自己过不去。”

斗篷男子道,“你倒是很会说话。”

“实话实说罢了。”穆万雷道,“我来这里只是想问报丧鸟之事,既然帮主说了没问题,那我也该回去了。”

“等等。”斗篷男子道,“还有一件事。”

“关于赵越的身世?”穆万雷看着他。

赵五在暗处微微皱眉。

“查的如何?”斗篷男子道,“青虬既然将此事交付给你,想必定然有他的理由。”

“帮主为何要问这个?”穆万雷问。

斗篷男子道,“因为青虬想做的事,我也想做。”

穆万雷摇头,“恕我直言,你不是他的对手。”

“我被他设计陷害,自然会折兵损将!”斗篷男子看上去有些恼羞成怒,“但这不代表我会一辈子住在这里,更不代表我会一辈子都居于青虬之下!”

穆万雷道,“我对你与他的恩怨并无兴趣。”

“你不需要对此有兴趣!”斗篷男子弯腰凑近他,面具后的眼睛写满狰狞,“只需要告诉我,赵,越,的,身,世。”

穆万雷道,“什么都没查到。”

“什么都没查到?”斗篷男子冷笑,“若真什么都没查到,为何都已经过了这么久,青虬还未将此事转给别人?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他从来不会用废人。”

穆万雷沉默。

“别忘了,你还要从我手中借报丧鸟。”斗篷男子提醒。

穆万雷最终妥协,道,“赵越并未赵满江的亲生儿子。”

“果真如此。”斗篷男子啧啧。

“他的娘亲的确是从北方逃难而来,不过到底是不是当初的白荷,现在还很难说。”穆万雷道,“至于生身父亲到底是谁,便更加无从得知。”

“很好。”斗篷男子点头,“明日午时,我会差人将报丧鸟准时送达。”

“多谢。”穆万雷道,“告辞。”

斗篷男子后退两步怪叫一声,如同风筝一般向来路飘了过去,宽大的衣摆在风中挥舞,宛若另一只报丧鸟。穆万雷亦是转身离开,抓着绳索一路下山,回到了军营之中。

天色已然开始微微发亮,同行暗卫小声问,“可有发现?”

赵五点头,“他去见了虎头帮的帮主,打算明日午时用报丧鸟攻入朝暮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