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开心起来,却不容易。
说去找活的冯源,又一连三天没出现。
这天南星刚到傍晚就去睡了,不知道是不是临睡前想了赵奇的事,梦里一直都有支朱砂笔在眼前回旋飞转。
“南星,祖父赠你朱砂笔,日后你要和南月一起,守护南家。”
祖父将朱砂笔交给她,身影渐行渐远。她拼命在后面追着,跑着。忽然觉得口渴,然后就看见面前有一大锅鱼汤。
她探头去看鱼汤,一黑一白,忽然摆尾,扫过她的脸。
南星一惊,醒了。
随后就看见两条鱼尾巴不断在她眼前摆来摆去,扫过左脸,又扫过右脸。
为什么邱辞的鱼会在她的房里出现。
他果然是个变丨态跟踪狂!
“呼——”阴阳鱼游,不断在房间里悠悠荡荡,鱼尾巴扫来扫去,扫来扫去…
完全没睡醒的南星猛地坐了起来,伸手抓住了这两条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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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三点,是人睡得正熟的时候。
邱辞是被敲门声吵醒的,他睁眼时有些奇怪,这个时候谁会来敲门。难道是哪个醉汉走错门了?
一会门又被人敲响。
邱辞这才起来去开门,打开门,就看见南星黑着一张脸站在门前,满脸怒气。
他一愣,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人。
南星抬眼看他,视线扫过他精光的上身,结实宽厚,还有腹肌。她顿了顿,把手里的瓶子往他手里一塞,说:“你的鱼。”
邱辞微顿,看着瓶子里的东西,确实是他的鱼。他意外问:“你在哪里碰见的它们?”
南星禁不住说:“你问问它们,为什么大半夜在我房里游来游去,这件事跟你无关?”
邱辞看着她兴师问罪的模样,生起气来也好看,他笑了起来:“对天发誓,我可没有让它们窥伺你。”
南星蓦地盯他,问:“你可以借它们的眼睛来窥探它们所看到的东西?”
邱辞立刻竖起手指认真说:“可以,但是我绝对没有对你这么做。”
“那为什么它们会游到我那?”
似乎是两人的对话在夜里显得十分突兀又长久,以至于同层的客房略有动静,像是要出来看个究竟。邱辞闻声说:“我去穿个衣服,我们出去说。”
“把你的鱼放好。”
邱辞一笑,应着声进去穿衣服。一会就出来了,跟南星一起坐电梯下楼。
半夜的上海还有车行过,只是没有白天那样热闹,川流不息。
两人走在人行道上,偶尔有车飞过,刮起一阵深秋冷风。
邱辞问:“你冷不冷?”
“不冷。”南星提醒说,“鱼。”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它们会去你那,本来我是让它们找一个人。”
“找谁?”
邱辞想了会,还是说:“我哥的一个朋友,昨天失联了。我明天一早就要去他们家,按照惯例都会让鱼先出发,没想到游到你那里去了。星星姑娘,你说,我的鱼是不是暗恋你?”
南星看了他一眼,她一点都不想被两条鱼暗恋。她突然想到刚才邱辞说是黎远的朋友,总不会是…她步子停了下来,问:“你哥的那个朋友,是不是叫成洛加?”
邱辞意外了,他问:“你知道?”
“我见过他。”南星说,“我去找赵奇,在半路上看见有人受伤,就让司机顺路载他,那个人就是成洛加。我在他的别墅里,看见了他和你哥,还有一个叫阿孔的人的合影。”
“真巧。”邱辞明白了,他问,“你说当时他受伤了?那你是不是碰了他的伤口?”
“嗯。”
“我知道为什么我的鱼会游去你那里了,因为你碰过成洛加的伤口,手上沾过他的血。鱼是就近原则,它们循着气味找,先找到了你那。本来按照下一步,它们发现并不是成洛加,就会游走。但…它们碰见了你,还被你抓住了。”
邱辞禁不住笑笑:“还差点被你炖汤,小可怜。”
南星这才解了困惑,她知道邱辞不是偷窥狂,只是大半夜被鱼吵醒,难免有起床气。但抓了他的鱼上门问罪,也同样吵醒了他。
亏他还这么好脾气。
南星理亏,但邱辞不在意。邱辞说:“等会天亮我就出发了,你说赵奇也在那个富人区别墅里?那我顺便帮你打听?”
“我不知道他带着他的未婚妻去了哪里,又要多久回来。当时成洛加说会帮我留意他的动向,没想到他失联了。”
邱辞没想到南星跟成洛加也不过刚见,对方就已经帮她留意人了,又一次意外,南星什么时候这么亲近人了。
“其实也说不上真的失联,他昨天离家时留了信给他的父母,说自己要去外面走走。后来他的父母给他打电话,他都不接,每次只是发回一条语音报平安。”邱辞说,“成洛加以前出过意外,这两年他的父母几乎不允许他出远门,这次他突然一个人走了,非常担心,我哥也很担心。”
南星默了默才说:“因为怕他又回雪山吗?”
邱辞没想到她连这个也知道,问:“他告诉你的?”
“嗯,他告诉了我两年前雪山的意外。”南星又说,“那天他也确实说过,想养好身体,就再爬一次雪山,完成他对阿孔的承诺,完成阿孔的心愿。”
邱辞默然,虽然他没有见过成洛加,但那件事他从兄长口中耳闻,还是觉得遗憾。好友同行,却一死一伤。无论是对死去的人,还是对活着的人,都很残忍。
南星想到了一件事,说:“他不接你们的电话,说不定会接我的,毕竟我对他来说,是个陌生人,而且他还答应过我,会帮我留意赵奇的动向。”
很是曲折才知道了南星号码的邱辞听见这话,心里被这话叩得咯噔一声响。
南星又说:“确认他的安全,至少可以让你哥安心些,算是谢他那天出手帮忙的事。”
“嗯。”
“等天亮了再打,你几点走?”
“七点。”
“那我回去了,你去睡。”南星没想到他的鱼是误入,自己却抓了他的鱼上门问罪。现在已经三点半,离他一会起床的时间只有几个小时。
睡不好还要奔波,南星知道那种感觉不好受。
“没睡意了。”邱辞说,“而且我也不会让你一个人走夜路,我送你回去。”
南星看他,问:“我是一般人?”
邱辞笑了:“你当然不是,你是超新星。但超新星也不是宇宙里最厉害的,万一碰见其他什么星怎么办?我不放心。”
南星看着他,蓦地收回视线。她说:“以前我都是这么过的。”
“以后不会了。”邱辞见她已经快闪到马路边上,将她拉回了人行道。
走了一会南星又闪到了边上,邱辞立刻笑问:“我身上有刺吗?”
南星眉眼微黯,说:“我回去了,等会联系你。”
——邱辞的身上没有刺,就是因为没有刺,所以才让她不想再靠近。一旦习惯,想躲,都躲不开了。
第46章 千眼菩提(四)
南星乘车回到弄堂时, 已经快五点, 天还灰蒙蒙的。她付钱的时候察觉到后面有辆车, 跟了她一路。
她知道那是邱辞,但当作不知道。
到了店里的她坐在椅子上,看着满店她收集回来的古物怔神。每一件古物,都是她亲手带回来的。每一件古物, 都留有它们最深刻的记忆。
大多悲伤,甚少欢喜。
古物尚且只记得最悲切的事, 更何况是活生生的人。
大火、硝烟, 站在火海中的祖父。没有任何畏惧, 恍若神人。
可就算是她觉得可以顶天立地的祖父, 也难逃铁骑的践踏。
南星不由打了个冷颤, 从梦中醒来。她轻轻喘着气, 额上全是冷汗。她忽然想起时间来,一看, 已经近七点。
邱辞是七点的飞机, 说不定他现在已经在候机室了。
她忙拨通他的号码,那边很快就接听了。
“我睡过点了, 你登机了?”
“没有。你的声音怎么了?生病了?”
“没什么。你等等, 我去联系成洛加。”
南星挂断电话,又拨了成洛加的手机。铃声快响足了半分钟, 眼见要挂断,那边终于接了。
“南星小姐?”成洛加的声音简直比她的还要低沉虚弱,说完还咳了几声, “抱歉,我现在不在小区,大概…大概不能帮你看着了。我本来想给你电话,但情况特殊,实在是抱歉。”
南星本来想“嗯”一声就好了,忽然想到刚才邱辞的问话,问:“你的声音怎么了?生病了?”
“发烧,但没什么问题。”
“你的脚伤好了?”
“没有…可能是刚能下地我就走远路,走太多,伤口严重了。”成洛加又说,“我在看医生了。”
然而南星听见有车呼啸而过,喇叭摁得响亮,却没有什么人声,明显是在路边,而不是在医院。
他到底在哪?
身体这么虚弱还到处走,难道他要去雪山?
“你不在医院。”南星直截了当地问,“你要去雪山?”
那边沉默了半晌,但没有挂断电话。许久他才说:“我想去,但力不从心。我只是不想待在家里,想出去走走。”
“我明白。”
那边笑了笑:“我知道你会理解的,从那天你没有拦着我再去雪山我就知道了。”成洛加又咳嗽起来,声音更加虚弱,“以后如果有机会,你再过来,我会好好招待你,谢谢你,南星小姐。”
电话挂断了。
成洛加的声音太过微弱,南星猜他大概病得很重。如果就这么任由他不管,会出事。
她再一次打通邱辞手机时,已经到七点了,她问:“登机了?”
“没有,我在等你。”
南星微顿,说:“我跟成洛加通了电话,他现在脚伤严重了,而且发烧,但他没有去医院。”
“情况有点不太妙。”邱辞说,“他有没有提他在哪里?”
“没有,听起来并不想提。他在躲他的父母。”
邱辞似想到了什么,说:“南星,你等等,他或许会愿意见见其他人。”
一会电话挂断,南星拿着手机等了不知道多久,铃声再次响起时,却不是邱辞,而是成洛加。
“南星?你认识黎远,是不是?”
南星微微一停,才说:“是。”
那边略一笑,说:“那天你问我,那张照片上的人是我什么人的时候,我就怀疑了,因为你谁都没有问,只问了那张。刚才跟你通过电话后,他就给我来电,我就更加确定你们认识。”
“一面之缘,都是巧合。”南星还没说完,电话那头又剧烈咳嗽起来,声音里充满了病痛,成洛加的病越来越重了。不知道为什么,手机“嘟嘟嘟”地叫了起来,南星没理会,低声说,“你如果没有告诉他你在哪里,我也可以找到你。”
“你找不到我,你们谁都找不到我。”成洛加的语气重了起来,满是拒绝。
随后成洛加挂断了电话。
电话刚挂断,南星就看见邱辞的电话,她接通后就说:“成洛加给我打电话了,猜出了我认识黎远,而且依旧拒绝说出地址。”
邱辞轻轻松了一口气,说:“原来你在跟他通电话,一直提示占线,以为你怎么了。”
南星这才恍然,说:“那个‘嘟嘟’声是你来电的声音?”
邱辞意外问:“你不知道?”
“嗯。”因为只有陶老板会给她打电话,在此之前,没有发生过在通电话时又能接到另一个人电话的事情。
以后她知道了。
邱辞忽然想起刚才她说的话来,笑了笑。南星皱眉,问:“我说笑话了?”
“没有,你刚才说,占线的声音是什么?”
“嘟嘟嘟。”
邱辞又笑了笑,一字一句,可爱极了。
南星这才反应过来,顿了片刻说:“飞机还坐吗?”
邱辞不再逗她了,说:“不了,刚才通电话,我哥也在旁边,阿洛身边的声音我听出来了,不是那边的方言,是另一个地方的。现在我们已经重新订了机票,准备过去。还有两个小时才起飞。”
“嗯。”
忽然邱辞旁边传来个又软又糯的声音:“阿辞你在跟谁通电话?声音也太温柔了吧,嘻。”
南星顿了顿,电话那头是个姑娘的声音,很好听,从声量听来,还离邱辞很近。
甚至叫他阿辞。
林曼本来抱着黎远的胳膊靠得舒服,听见邱辞一直在说话,还逗对方,便直接从黎远身前探身过去问他。
邱辞忙偏身拦住她,朝她伸指示意噤声。但那头的南星说:“回聊。”
电话挂断了,邱辞看着捣乱的林曼,说:“有什么事,林大小姐?“
林曼笑得更欢,对黎远说:“哇,你的万年光棍弟弟,誓死不交一个女朋友的弟弟要开窍了。”
“我见过。”黎远说,“是一个性格很独特的姑娘。”
“你竟然见过,我也要见。”林曼忙对邱辞说,“阿辞我也要见,我给你把关,我最会看人了。”
邱辞真怕跳脱的林曼会把正经的南星吓走,当面拒绝说:“不需要,你会把人吓走。”
林曼抱着黎远的胳膊吃吃笑了起来,说:“我真好奇你怎么追女孩子,要不我教教你啊,连你哥这座大冰山都被我追到了,我有经验。”
一直沉思成洛加的事的黎远终于将视线重新放回她脸上,问:“这么得意?”
“当然啊,追到黎大公子能让我得意一辈子。”林曼见他心事重重,探头在他嘴上亲了一口,说,“很快会找到阿洛的,我陪你找,找到了,我再替你揍他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