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都出去,政儿,你也出去吧,朕想与至爱皇后说说话。”柳荣的声音极为虚弱。

政儿没有阻止,只道:“父皇,儿臣就在外面,有事您出声唤一下就行。”说完,离去。

许久,没有说话声,可他的呼吸却近可闻。

直到脸上一片凉意,一滴,二滴,三滴…

才知道他在哭,眼泪滴落在我脸颊上,他哭得无声,使周围的一切变得窒息。

脑海里想起刘幕的话‘或许政见不同,可付出的深情是一样的’,除了苦涩,再也找不出别的感觉来。

刘荣,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你释放这样的深情?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忘记?

都有遗忘是要时间的,可我给了你那么多年的时间,你对我的情意怎么是越来越深?

猛的,左手背上吃痛,一种痛入心扉的疼痛钻入心底。

就听得刘荣说:“青华,朕在你左手上留下牙印,下辈子,朕要比皇兄先遇到你,再让你爱上。”(请看吕丹的现代文,好吧,无视此话,还没开坑!)

原来手背的疼痛…难道这样的纠缠还要到下辈子吗?

不,我不要——

“青华,你可知道朕有多爱你?想你时, 每日每夜的心痛就像是万蚁在钻,”刘荣哽咽的说:“哪有你这样狠心的女人,总对我的付出视而不见?我没有办法,只好强迫你,霸占你,看着你对我惧怕,猜忌,我的心很痛,可比起让你离开,我宁愿你怕我。”

是吗?是这样吗?心里深叹了口气。

今生的深情无解,可也只能到此。

连着三日,刘荣就守在我身边,不吃不喝,不管政儿与宫人怎么劝说,他也不离开。

“皇上,现在是夏日,再不封棺,奴才怕…”宫人没再说下去,言外之意谁都明白,夏天气候炽热,尸身是摆放不长的。

我更着急,万一尸体没有变化,不是露出破绽么?

然而,就在第五天时,我察觉到了一丝臭味从身上散发出来,就听到有人的声音说:“娘娘不必害怕,这气味是水妃娘娘让奴才带来的。”说完,不再有声。

我轻松了口气,这个水妃想得倒是周到,这样就更逼真了。

“天哪,尸身发臭了。”不久,就有宫人喊道:“快去禀报皇上。”

最终,盖了棺。

当铁钉的声音响起时,我才真正松了口气。

这里的一切要断了,真正的断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像是躺了好久好久,直到感受到那熟悉的气息时,我缓缓睁开了眼,看到了刘幕。

此时才发觉,自己来到了一处鸟语花香之地。

刘幕含笑望着我,阳光之下,他的笑容淡淡的,却极其温柔。

眼眶浮上了涩意,我猛然起身抱住他。

“欢迎回来。”他轻轻的说。

使劲点头,将抱得他更紧,哽咽的问:“从此之后再也不要分开了。”

“不会再分开了。”他允诺。

“真的?”我抬头望向,金阳在他身后荡出光圈,俊美的轮廓呈现在柔和之下。

“真的。”他轻抚上我的脸颊,肯定的回答。

“如果你的手没有断,那该多好。”我喜极而泣。

“如果没有那场爆炸,或许我们现在还分隔二地。”他拉起我的手朝身后的茅屋走去,这才发现茅屋竟然有三间。

才走了几步,中间的那间门突然打开,慕容彤儿从里面走了出来,她一见到我,开兴的说:“嫂嫂醒了?”

嫂嫂?我的视线移在她凸起的肚子上,她怀孕了?

就在惊讶时,巫臣华禹也从那间茅屋里走了出来,见到我时,妖孽的面孔悠然一笑:“欢迎回来,青华。”

我讶望着他放在慕容彤儿腰上的手,又望向刘幕,刘幕笑说:“他们现在是夫妻。”

“真的?”我失笑,望着他们脸上幸福的神情,难掩惊讶:“什么时候的事?”那时,华禹对我还是那般执着,才半年的时间,怎么…心里是由衷的高兴啊。

“等会慢慢告诉你。”刘幕道。

“我说怎么这么热闹呢?”另一间茅屋的门打开时,小丫打着哈欠走了出来,见到我眨眨眼,噘起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说得真不假。”说完,又朝身后吼道:“谷白,给我死出来,睡了一天一夜了,还睡不够吗?”

当我看到谷白时,几乎不敢相信那是我的挚友,光裸着二条坚实的臂膀,腰系了粗粗的腰带,那模样哪里还有以往白面书生的文弱形象,完全是一个铁匠师的打扮。

“娘子,什么事…”谷白的视线落在我身上时,冲了过来,激动的道:“青华,你真的是青华?”

我笑中带泪望着他,点点头:“是我,谷白,好久不见了,我都认不出你了。”

谷白不好意思的搔搔头:“是啊,我也差点认不出自己了。不过你没事真好,我都担心了快半年。”

“谢谢。”

“呵,我们之间客气什么啊。”下一刻,谷白尖叫起来,只因小丫纠住了他的耳朵,小丫恶狠狠的说:“还愣着做什么,我们都快饿死了,快去烧饭做菜。”

“好好,我去就是,你别纠了,哎哟,疼啊。”谷白求饶。

此时,刘幕笑说:“小白是我们这里的掌厨。”

“是吗?”我有些不敢相信。

“嫂嫂,”慕容彤儿牵过我的手,柔柔一笑:“我带你去看你和大哥的屋子。”

我望向刘幕,刘幕朝我点点头。

这是一间不大的茅屋,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处处充满了温馨,让我惊讶的是,这里的布置与我们所居住过的小村庄一模一样。

回过身,望向站在门外一直温和看着我的刘幕,再望向这一桌一椅,生平第一次,感觉到幸福的来临,那么的踏实,那么的放心。

“幕哥哥说,他要和你男耕女织,儿女绕膝,说这是你的愿望,也是他的愿望。”慕容彤儿感动的说:“当时我听后羡慕极了。对了嫂嫂,我和幕哥哥结拜成兄妹了。”

“兄妹?”难怪她叫我嫂嫂,确实不一样了,初见识,她望着刘幕的眼底有着淡淡情素,再次见面,只孺慕钦佩之情,再无半点儿女私情。

“几个月了?”我笑望着她凸起的肚子。

慕容彤儿脸色微红:“五个月。”

“五个月?”离北道岭爆炸的时间也才六个月,他们的发展,超乎预料。

“你和华禹之间,有些让我意外。”我笑说:“你们怎么会在一起的?”这二人,真的想不到的。

慕容彤儿脸色更红了,支吾的说不出话来,这感觉…想到我是如何制止刘幕的反噬反作,再看她这模样,瞬间明了。

“师娘,师娘——”粗嗓门伴随着高大强壮的身体进了门。

“南威?”我一怔,他也在这里吗?

刘幕的声音随之传来:“南威已经是我们的大弟子了。”

南威朝我行跪拜礼:“弟子南威见过师娘。”

世事变化无常,谁知道当年一心想要变卖了我赚钱的南威会成为刘幕的徒弟,我忙扶起他来,笑说:“快起来,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是,师娘。”南威答得正气凌云。

众人都笑起来。

现在所住的地方是个很平静的小谷,但与外界并无隔绝,只是很难发现进来的路径而已。

生活平静而安逸。

四个多朋后,慕容彤儿生了个女孩,让平静的生活一下子热闹起来。

而我此时,也有了二个多月的身孕,只是时常想起政儿来,如今不问外事,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别总是绣帕子,眼睛会累。”刘幕拿过我手中的针钱,心疼的说。

“没事,七天才出一条帕子而已。”我笑笑。

“今晚夜色不错,出去走走吧。”他拉起我的手往外走。

谷中的夜色非常的美,合着群山的幽光,仿如一幅画。

相互依偎着,静静的感受着彼此之间的温馨。

不知过了多久,我道:“我们应该谢谢水妃。”

“是啊,要好好谢谢她。”刘幕淡淡一笑:“记得小时在右相家授业,看到她模样时,就大为惊讶,没想到世上会有那么一个人与你这般相像。”

“所以你就扮做小太监去与她玩?”我失笑。

“是啊,那时不知道喜欢你,更不知道怎么才能和你玩在一起,所以每次去右相家,就想要去她去玩,就好像与你在玩似的,我把她当做了你”刘幕紧紧的抱住我,无限感概:“这一玩就玩了五年。”

“五年。”我喃喃,五年的时间,青梅竹马的感情,难怪水妃会帮我,在她心里是把刘幕当成了朋友吧。

“诏水是个很洒脱的人,可惜…”刘幕没再往下说。

我却明了他说的意思,是啊,初见水妃,就觉得她是和风,虽然柔弱似水,但绝不是藏在深闺中一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子,如今进了深宫,只是将她死死的束缚住了。

十年之后…

“娘亲,娘亲…”四个粉雕玉琢的孩子朝我跑来,最大的一个九小,最小的二岁未到。

“怎么了?”我停下手中纺织的活,慈爱的望着我的孩子们。

此时,刘幕也从屋里走了出来,见到闹喳的孩子们,笑说:“不是让你们不要一天到晚吵娘吗?又不听话了。”

大女儿刘诺才九岁,已出落得标致,此时异常兴奋的说:“爹,娘,有一个自称我们哥哥的人在外面。”

“是啊是啊,”二儿子刘临胖呼呼的可爱小脸硬是装出老气横秋的模样:“他穿着黄颜色的衣裳,好软好软的衣裳,临儿从没见过呢。”

三儿子刘晃一边吃着小指头,一边直点头。

小儿子想是跑得累了,坐在草地上好奇的东张西望。

“黄颜色的衣裳?”我身躯一震,与刘幕互望了眼,踉跄的跑了出去。

政儿,是我的政儿吗?我想念了十年的孩子,他来看我们了?十年的时间,在此刻来看我们,是不是说,他,他登基了?

我没有跑几步,就看到了一个俊美如神砥般的少年站在那里,阳光之下,他像是从天而降,那样的尊贵,那样的不凡。

“娘——”他开口呼唤,稳步朝我走来,二步之外,单膝跪地:“政儿不孝,现在才来看你和爹爹。”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