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妃二字一出现,所有人的脸上都闪过困惑与迷茫。
和妃是不敢置信,刘幕则深深望着我,似乎还在迷茫他方才对我所做的举止中,半响才略微的惊讶的说了句:“带她进来。”
王大人带着玉妃进宫?就在我要说出真相的前一刻?倏然明白,只怕他也得知了我私自逃宫被捕的消息,为了怕我说出真相连累王家,才不得已交出玉妃的。
玉妃瘦了,身上婉约的温柔依然,见到刘幕的瞬间,眼泪如珠掉落,几步就扑入了他的怀里,轻泣出声,万般委屈的声音:“皇上,臣妾回来了。”
王陵低着头跪在地上,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声音落寂:“皇上,请免傅青华一死,当年傅青华为了救下玉妃瞒天过海,臣与青华从小青梅竹马,因此让臣保护着玉妃,本来太后甍逝,玉妃就会回宫,但在外人眼中,玉妃已死,若冒然进宫只怕惹人非议,臣便想着等合适的机会,没想到青华会私逃离宫,臣与青华有兄妹之情,只得让玉妃以这样的方式进宫,希望皇上看在当年青华救下玉妃而放她一条小命。”
刘幕神情并没有惊喜之情,他的目光依然在我身上,而我的目光却在王陵身上。
“是啊,皇上,”玉妃抬起了头,泪水盈满眼眶,我见犹怜:“青华是个很好的人,当年她处处维护臣妾,甚至还帮臣妾解了好几次的危,皇上就饶她一命吧。”
他们的声音似乎字字出自肺俯,目光,神情都是动容的真情。
只这里面的深层意思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他们自己的小命?我与他们都心知肚名。
我的目光再次落在了孩子身上,泪水再次涌了上来。
“既然玉妃没事,朕自然不会再要她小命。”刘幕的声音有些沉重,接而又说:“朕的孩子还没有取名,就叫…”
我突然落跪,咬紧下唇一字一紧:“皇上,请将孩子火化了。”不想再让任何的称呼来约束他的灵魂,冠上皇家的姓,只会让他死了也无法解脱,还不如化为尘埃,落得一身清静。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震惊,这世上除了看破红尘的高僧,还没有世人会选择火化,这代表什么大家都懂。
刘幕的脸色蓦的一白,冲口而出:“你就这么讨厌皇宫?”
我从没喜欢过,闭一闭目,磕头:“奴婢不想再让孩子受世俗的约束困扰,干干净净的来,就干干净净的去吧,求皇上成全。”
玉妃疑惑的目光在我与刘幕身上转着,拧起秀眉。
和妃至始至终骇然的望着玉妃,对这个亲妹妹没有死而复生的感动,而是忌讳。
刘幕抿紧了唇,薄凉的神情出现了一丝裂缝,那是苦涩,他怔然的望着我,喃喃了起来:“怎么会是你?怎么会是你?不可能,怎么可能?朕怎么会喜…”没再说下去,只目光里的苦涩越发浓郁。
“求皇上成全。”我再次磕头。
刘幕最终同意了孩子火化,地点就在皇家寺庙里。
一百零八个高僧在周围念着经文,慈悯的嗵唱声轻轻的在空中飘荡着。
记得先皇驾崩时,也是在皇家寺庙,一百零八个的高僧超渡。
不想去深究刘幕为什么要这样做,死后的宠爱有意义吗?我要的,在意的,都已然不复存在。
那么小的孩子,那么可爱的孩子,在火堆里一点点化为灰烬,泪再次落下,无声的哭红了眼。
抱起来软软感觉还历历在目,那一刻,以为母子终于在一起了,却没想到是永别。
如果我不是执意出宫被捕让和妃认为必死,她不会朝孩子下手。
自责,愧疚,悔恨占绕心头,还有无尽的恨。
伤心太过,只觉眼前一黑,跌入了一个宽阔的怀抱,望着这身明黄的服饰,我下意识的推开了他,他欲伸过的手僵在半空,复杂难懂的望着我。
漠然的福了福:“皇上,奴婢和玉妃娘娘也算相识的早,既然娘娘已经回来了,请调奴婢过去侍俸娘娘吧。”
“青华?朕…”刘幕僵在半空的手欲来碰我。
然而,‘啪——’清脆的啪打声。
那是我撩过去挥开了他的手时发出的响起。
刘幕沉下了脸,最终还是被涩然取代。
“奴,奴婢该死。”我的后悔是因为自己太过鲁莽,不该沉不住气而触怒他,已经不知道活下去的意义,存在的价值,清楚的是,只要在宫里,总会等到机会的。不想去想等到了机会要做什么,很怕仇恨支使了理智,可总要做些什么的,必须做些什么的。
“傅青华,”刘幕薄凉苦涩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朕似乎喜欢上你了。”
什么?喜欢?很想隐藏此刻的思绪,只蓦然抬头时望着他的目光毫无遮挡的泄露了心里的想法:惊鄂,讥讽,嘲笑,嗤之以鼻——
身体早已病弱不堪,是一直的坚持让我挺过来,这拜他所赐!一次次的下跪,每回落在心底的恐惧,害怕死亡,整天的忧思,孩子的死…所有的痛苦折磨都是这个男人给的,这会,他竟然告诉我,他喜欢上了我,在孩子死了之后?
他怎能在这个时候说出这种话?怎忍心说出这种话?还是,他觉得他的喜欢能安抚我此刻悲痛的心情?
是啊,这样的男人,高高在上,尊贵如神砥,自认为一个笑容,一句喜欢的话,哪怕是勾勾手指都觉得是对他人的恩宠。
他眼底越认真,我嘴边的讥讽越浓:“奴婢谢皇上宠爱。”
“青华?”刘幕面上有些狼狈,还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敌过皇帝的傲骨,他沉默。
“时候不早,请皇上回宫吧。”我恭送。
“朕,朕想再送送孩子。”
没再看他一眼,望向烟飞向的云宵,再次伤红了眼,我的孩子,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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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天后。
玉福宫是新给玉妃准备的寝宫。
当我领着皇帝赏的十名宫女出现在玉妃面前时,玉妃扶起我激动的说:“青华,以后你就是我的亲姐姐,要不是你,我就再也见不着皇上,以后这些虚礼就免了。”
“谢娘娘厚爱,主朴有别,该守的礼奴婢还是要遵行的。”不着痕迹的离开了她的挽扶。
“你太客气了,这样的大恩,你我还分彼此吗?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我有的绝不会少了你,玉福宫的大小事都由你说了算。”玉妃目光满怀感激。
挥退了宫女各司其职,我深深的望着眼前这张温婉美丽的面容,当年就是这张哭起来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脸跪在我脚边说:“青华,我不得已才入了宫,我爱的人是王陵,他也爱我,既然太后想赐我死,请你把这封信带与王陵,就说他的深情兰儿下世再报。”
当时,我又何尝不喜欢王陵呢?救玉妃,不止是因他们相爱,更是因我知道相爱无法相守的痛苦,将心比心之下,我做出了让玉妃假死救出宫成全她和王陵的决定。
可王陵却告诉我玉妃并不爱他,甚至不愿与他成亲。
也好,如果他成了亲,今天只怕所有人都要死。
最终,我还是违背了自己的初衷,如果王陵晚来一步,我便会说出这个秘密。
可耻也罢,卑鄙也罢,那一刻,我想的只是活下去,为孩子报仇。
“娘娘不是爱王大人吗?为什么不肯嫁给大人呢?”我详装随意的问。
玉妃面色突显不自在,目光闪烁:“这不是担心你出事?我们怎么能自己过着幸福的日子,而让你活在痛苦之中,当王陵告诉我皇上要拿你在我死期生祭时,我便已决定回宫救你。”
“奴婢谢娘娘的宠爱。”
“说了是一家人,以后别行礼了。离宫近一年,宫里改变了许多啊,听说现在有个跟我长得差不多的澜嫔很受皇上的宠爱?”玉妃的笑容有些凝结。
“是,不过娘娘已经回来了,不是吗?”玉妃是怎么知道我喜欢王陵的?这样的观察力与洞察力…
玉妃笑得牵强外加不安:“你说皇上还喜欢我吗?”
“喜欢,玉妃不在的时候,皇上一直想念着。”若不然,我这一身的酸疼从何而来?
玉妃轻松了口气,满怀希望的看着我:“皇上今晚会来吧?”
“会。”这个女人从刘幕少年起便一直喜欢着,如今失而复得,会更加宠爱才是。
玉妃欢颜,半响握过我的手说:“青华,你以后可要尽心帮我,就像当年你守着太后一样,我绝不会亏待你的。”
就像当年我守着太后一样?她又是怎么知道我如何守着太后的?目光疑敛,我垂下了眸子:“是。”
玉妃轻松了口气:“快天黑了,我去打扮打扮。”她正要进宫,宫女匆匆进来说:“娘娘,皇上来了。”
“这么快?”玉妃喜悦难掩,赶紧出迎。
刘幕进来,紧跟在他身后是御医谷白。
一翻行礼,玉妃目光困惑的看着一身御医服的谷白:“皇上,臣妾身子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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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幕的目光锁着我,一丝歉疚,一丝心疼,还有一丝苦痛。
“娘娘,”谷白躬着身说:“臣不是来看娘娘的,而是来看青华姑姑。”
我一怔。
玉妃面色微僵,不自在看向我,努力挤出一个微笑:“是吗?青华身子不好吗?”
“皇上说,姑姑的耳朵似乎有些问题。”谷白答说。
耳朵的事刘幕怎会知道?想想,应该是念瑶说的吧,她去向刘幕求情了?我朝他施礼,淡漠的说:“奴婢谢皇上关心,奴婢的耳朵并不碍事,身子也很好,并不需用御医。”
“朕还有事,谷白,必须要把她身上的一切病痛看好,不然,太医院你也不必待下去了。”刘幕的声音微哑,沉痛的看了我眼,离开。
皇帝一离开,玉妃嘴角的那弧柔笑拉了下来,不冷不热的说了句:“快看吧。”便进了内殿,没再出来。
“姑姑请坐下,臣给姑姑把脉。”谷白笑说。
伸出了手,看着谷白的神情越来越凝重,最后又似在疑惑什么。
良久,他才不敢置信的问:“姑姑曾是太后身边的红人,又得皇上喜爱,按理,身子不该这么弱啊,郁结于胸,忧思愁虑不说,竟然还落下了病根,而且这耳朵…”谷白小心翼翼的道:“是被人打的吧?”
“有得救吗?”有得皇帝喜爱?呵!
或许是我太过淡然,谷白愣了愣才摇头:“臣无能为力,不过臣听说民间有治耳聋的秘方,臣回去就去打听打听。”
“劳烦大人了。”
“姑姑,你这脉像似乎…”谷白欲言又止。
“怎么了?”
“臣也不确定,过个半个月臣再来给姑姑把脉,到时便能确定了。”谷白说得慎重。
“很严重吗?”我问得轻随。
“不是,也不算病,呵,姑姑不用放在心里。到时臣只是来复诊下就行。等会臣开出方法,姑姑一定要照着吃,若不然, 老来可得受苦啊。”
点点头。
“姑姑是臣看过最为沉得住气的病人,仿佛一切都事不关已似的。”谷白文秀的面庞若有所思。
“富贵在天,生死由命。”
谷白一怔。
谷白刚走,玉妃就从内殿走了出来,想必方才的那些话她都是听到了的。
“皇上对你很特别呢?”玉妃从我手中接过茶水,详装若不经心的说。
“皇上对奴婢如何,娘娘不是应该很清楚吗?娘娘若没在那天回宫,奴婢这会应该早没命了。”我淡淡说:“娘娘现在要想的,应该是如何在后宫中立足,别忘了和妃还有澜嫔可都是有了身孕的人。”
这话,我是故意说的。
但也因这句话,玉妃脸色蓦然变白,眉拧了起来,思索着什么。
玉妃的形象太过温软,特别是她沉思的时候,空谷幽兰之感,那种感觉是所有人都没法比的,也难怪刘幕倾心与她。初时我也被她这种表相迷惑,事实上,她并不简单,若不然也不会利用我来保命。
后宫,又要风起云涌了。
夜深人静时,仇恨像是念滕,悄悄的从心里绕上来,直到将自己埋没,有时,根本克制不住。
活下来就是要为孩子报仇,要让和妃得到应有的惩罚。
但这件事不用我去做,我只要等着看戏,偶推波助澜一下就行。
还有件事,一直如硬在喉,找太后的那些人布局时,我是小心又小心,熟知宫中地形,更加清楚哪些地方不容被人发现,刘幕的人再怎么神通,也不可能如此跟上我的行踪,除非有人在我身边监视着,那个人定是知我根底并且我从未防备之人,还有澜嫔的事,刘幕对她的利用定有个亲信在她耳边吹风,而能让澜嫔言听计从的人,也定是在其左右侍候的人。
这二人就是念瑶和张进,然而,他们却失踪了。
找遍了王宫上下,没人知道他们的行踪,张进的去了哪里就连澜滨也不知道。
难道真是她们吗?是我又看错了信错了人吗?
“娘娘,皇上来了。”一名宫人兴奋的走进来说。
我忙将思绪收回。
正在装扮的玉妃忙起身相迎。
明黄的身影进来,我没看他一眼,施完礼就退出。
如今,看一眼那个男人也是种折磨。
疲惫的进了自个的小屋,坐在床沿,脑海里想的尽是孩子可爱的睡容,眼眶不禁又湿了。
人与人的缘份该怎样做才能厚泽?是我的罪孽太多,孩子才会离去?
“御医说,你不能再伤神。”
猛然抬头,刘幕只着了一身御用的常服,目光沉痛的望着我。
他来这里做什么?不该去玉妃那吗?
“奴婢见过皇上。”十指掐进了掌心,疼痛。
“青华,你恨朕吗?”刘幕苦笑。
“皇上想听真话还是假话?”冷冷反问。
刘幕的苦笑越浓:“自然是真话。”
“恨。”
“青华,朕知道对不起你,对不起孩子。只朕初登帝位,根基未稳,和妃又是左相之女…”
“请皇上离开这里。玉妃娘娘还在等着皇上吧。”左相之女又如何,右相之女又如何呢?他要守他的江山,我也有我的东西要守护。
“朕对玉妃说,今晚由你伺*。”
什么?伺寝?突然间有疯狂大笑的冲动,这个时候他是如何说出‘伺*’这二个字的?想说的恨话纵有千言万语,涌上喉头时,努力化为了平淡冰冷的一句:“皇上还想让奴婢成为众矢之的吗?”
“朕只是想和你说说话而已。”刘幕叹息。
“可奴婢不想看到皇上,更不想和皇上说说话。”对这个男人,除了恨,别无其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