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姑姑,场地里放置了几盆花儿,大家可干劲着。”宫女们纷纷点头。

“姑姑,您待人好,又为人细心,以前在宫里做什么的呀?”

“是啊是啊,为什么会被贬到这里来?”

望着这一张张好奇的脸,我淡淡一笑:“时间也不早了,你们还不去送衣裳?小心又被欺负。”

在宫人心中,杂司院的都是最低贱的奴婢,因此去送衣裳时,时不时被欺负,要是送迟了,免不了被嘲笑讥弄一翻。

宫女们一听我这么说,纷纷拿起叠好的衣裳,往各宫送去。

捶捶酸疼肩膀,月子里淋雨,病未好便来到了杂司院,这身子怕是落下了病根。

幸好原先身子底子不错,这会也只是身体酸疼而已。

“姑姑,衣裳已经准备好了。”宫女进来禀说。

“那走吧。”身为晒衣处的管事,并不需要将这些宫女的衣裳亲自送往的,但我为了听到孩子的消息,和妃的景兰宫便由我亲自前送。

已近黄昏,天气好得出奇,连带那黄色的琉璃瓦在夕阳艳红的照耀下也发出了刺眼的反光。

过了几个院,走了几条廊,出了二个圆门,便是冗长的甬道。

道上的宫人很多,举止规矩,步伐轻缓。

前头的宫人突然跪了下来,我往前一看,是明黄的銮驾。

我忙下跪在地,将头落得更低。他坐在里面,应该看不到我,可我连那万分之一的事也不想让它出现。

然而,事与愿违。

在銮驾经过我面前时,一名宫人从圆门那处小跑了过来,跪在了我的前方:“禀皇上,秀女都已经进了宫,就等皇上钦点了。”

作者题外话:今天收藏过50的话,加更二章啊。哈哈哈

天气真是不好,一直在下雨,亲们出门注意车辆啊

一名内侍上前撩起了厚重的缎子,薄凉而肃迫的声音在撵内响起:“朕不去了,让和妃自个拿主意吧。”

厚重的缎子放下,龙驾继续前进。

我轻吁了口气的同时才恍然,新帝登基的第一次选秀,开始了。

新帝刘幕才十七岁,又没立后,只有和妃这一个后妃,余下的都是美嫔,可以想见这场选秀的热闹,或者该说激烈来得合适。

想到当年太后,为了和貌美的后妃们争夺帝王宠爱所使出的手段…

景兰宫的和妃是玉妃的姐姐,后宫中就只有她一妃位最高,因此,后宫大小事都是他在执掌着。

宫女的衣裳是一名叫青儿的宫女收的,应该是个刚进宫的个小丫头,见了我客客气气。

“和妃娘娘真是个有福气的,听别的宫人说,小皇子不哭也不闹,好带得很。”我详装闲谈。

“小皇子真的很听话,也很可爱。”青儿边将衣裳放回柜里,边道:“可惜和妃娘娘不喜欢小皇子,连带奶娘也疏忽了,有一餐没一餐,怪可怜的。”

我一愣,心狠狠的被纠着,却不得不假装平淡:“小皇子这么可爱,和妃娘娘怎么会不喜欢呢?”

“听说这小皇子是个下贱的宫女生的,连皇上都不喜欢小皇子,昨天小皇子哭得上接不接下气的,可怜啊。”

十指掐进了掌心,我感觉不到疼,心里相牵的只有孩子。

我快步出了门。

我不明白,那只是个孩子,他为什么要这么残忍的对待?无论他怎生待我,我毫无怨言,但他不可以这样待一个刚出生的孩子,那是他的骨肉啊。

步入一处精致的院子,小孩子哭声就冲入了我耳内,那声音嘶哑,伴随着气喘,显然是不知哭了多久。

理智告诉我不该在此时擅入,我却再也无法冷静,箭步上前,猛然推开了木门。

“你是谁?”房里本吃着瓜子的乳娘一见到我,立刻警惕的站了起来。

小床上的小人儿很小很小,明明应该足月了,却比刚出生时小了许多。

他的小脸因为竭尽的哭声而涨得通红通红,双手双脚使尽的挥舞着,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我三步并做二步走了过去抱起他,他的小嘴便往我怀里探着,那模样显然是饿坏了。

强忍着流泪的站动,看向一旁的乳娘,冷静的说:“小皇子饿坏了,你怎么不给他吃奶?”

“你是谁啊?”乳娘猜疑的看着我:“和妃娘娘说过,一天只给吃二次奶就够了。”

“二次奶怎么能够?”我惊呆,一般的孩子一天起码喝奶六七次,难道我的孩子一直就是这么过的吗?

“这是娘娘下的令。”

“不管娘娘下了怎样的令,他毕竟是皇子,你就不该这般对待。”我厉声说。

乳娘被我的厉声吓了一跳:“娘娘会这么做,自然是经过皇上同意的。你是谁啊?我怎么没见过你?”

孩子的双手使劲的纂着我衣襟,张着小嘴拼命的在寻觅着,我泪如雨下,亲吻着他,不想他额头的温度高得吓人,竟发着高烧,我慌了:“御医,快叫御医,孩子在发着高烧呢。”

“啊?”乳娘一听忙过来试温度,也慌了:“我,我马上去请示娘娘。”

木门在此时打开,伴随着娇柔的声音:“不用请示了,孩子高烧很正常。”

“奴婢见过和妃娘娘。”乳娘赶紧施礼。

和妃很美,她的美是清高的,像梅花绽放。当年的玉妃也很美,美得出尘,如空谷幽兰。二人唯一的不同,和妃美虽美,却个性强硬,有仇必报。而玉妃则温柔善良,平易近人。

见到我,她的眼眸陡然冷峭:“我道是谁,原来是你。”

“娘娘,”我下跪,声音尽是哀求:“孩子是无辜的,求你善待孩子。”

“我自然会善待我的孩子。”和妃加重了‘我的’二字,又示意乳娘抱过孩子离开。

我不舍,却不得不将孩子给乳娘:“娘娘,孩子发着高烧,请快宣御医吧。”

“本宫方才不是说了,孩子发烧属平常,叫什么御医。”她眼里的恨冰彻入骨。

“奴婢知道你恨奴婢,但孩子是无辜的。奴婢求你了。”我苦苦哀求。

“求?本宫当年也是这般求你放过妹妹的吧?你心软过吗?”她低头与我平视,眼底的恨赤裸裸怨恨。

“当年是太后的命令,奴婢不得不从。”我声音颤抖。

“可那碗药是你命令灌入妹妹口中,是你毒杀了妹妹。”

我确是做错过很多事,但有些事也是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去保全,只这些话谁信:“娘娘可以折磨奴婢,但孩子是无辜的,他那么小,什么也不懂。”我跪爬过去:“无论您让奴婢做什么,奴婢都会去做,求你放过孩子吧。”

和妃冷哼了声:“本宫什么也不要你做,只想折磨你的孩子,看着你痛苦。”

身子一震,侧于二边的双手捏紧了拳,可我却无计可施。

此时,一名宫女走了进来禀说:“娘娘,皇上来了。”

和妃突然低下身子,目光与我平视,嘲弄着说:“或许你可以去求皇上,看在以往伺寝的份上,也许说着说着皇上就心软了。”

那个男人恨不得杀了我,又怎会心软。明知和妃是故意这么说让我难堪,然而,我却站了起来,一步一步朝正殿走去,看着孩子这般痛苦,除了去求他别无他法。

刘幕一身御用的明黄,高高在上,他看到我时,眉厌恶的拧了拧,便居高临下的冷视着我。

冰冷,据傲,疏离是他唯一给人的感觉。

一个眼神,动作都带着王者的肃迫的气息,叫人无法直视。

“滚出去。”他冷喝。

“皇上,孩子发烧了,请你…”

他截断了我的话,眼神越发冰冷:“滚出去,朕不想看到你。”

和妃在边上冷笑的望着这一切。

“皇上,奴婢求你。”我重重的将头磕在地上:“孩子在发着高烧,不请御医的话会出事的,奴婢求你了。”

“滚——”

“皇上,就算你恨奴婢,孩子毕竟是你的骨血,那么小的一个孩子,你怎忍心?”额头磕出了血,我依然磕着。

“朕从没有承认过他是朕的孩子。一个贱婢的孩子也妄想成为朕的皇子?”他绝情的讥讽。

无法相信听到了什么,甚至连恭称都忘了,我缓缓抬头:“那你把他当什么?”

“你说呢?”他逼视着我,如夜空般黑沉的视线带着报复的残酷。

我终于明白,难怪他说只是夺子的痛太轻微了,他竟然折磨孩子来让我痛苦,“皇上,皇子是奴婢是孩子,更是皇上的皇子,皇上骂奴婢是贱婢,那皇上当初又为何让一个贱婢伺寝?岂不是皇上的尊言,骄傲也一样的贱?”

我并不想死,我若死孩子也活不了,但此刻,我必须视死如归。

和妃在边上倒抽了口气,不敢置信的望着与刘幕对视的我,转而在见到刘幕铁青的脸时,变得幸灾乐祸。

“傅青华,你以为朕不敢杀你吗?”他的神情阴沉,眼底杀意一闪而过。

“皇上早该杀了奴婢,如果看着孩子这般痛苦,奴婢宁可死。不过皇上应该不会满足吧?”平静的望着这张黑沉的俊颜,内心却是恐惧的,怕自己真的触动了他的底线。

“你敢威胁朕?”他逼近我,肃杀的迫意迎而击来。

“奴婢只是想看到孩子平安的活着。如果孩子是被这样无视着,那奴婢会和孩子一起离开这个世界。”他不会让我死的,他的折磨还没够呢。

他就这么冰凉的望着我,眼底有杀意,有恨意,我心里恐惧面色却淡若的迎视着,承受着他的恨,他的怨,半响过去,他冷沉的说了句:“贱婢傅青华擅自进入皇子房里,仗打二十。”

杖打二十么?我松了口气,知道孩子不会有事了。

并没有养好的身子在二十杖后变得越发虚弱,再度发起高烧来。

尽管有晒衣处的宫女在照顾着,但杂司院的宫女是没有资格去请御医的,因此,伤口必须靠着他它自己愈合。

前二天我还能支撑,到第三天时,高烧使得我再也支撑不下去。

我在想,我若死在这里了,那孩子怎么办呢?绝不能死,无论如何也要挺过去。

迷迷糊糊中,听到了张进焦急的喊声,然后是纷乱的脚步声。

第五天,我稍向睁开了眼,却意外的看到了刘荣疲惫的面容,他见我张开眼晴,大喜,开口说着什么。

无奈我身子太无力,还没听清他说什么,再底陷入昏迷。

醒来时,已是第七天。

没有看到刘荣,只有张进在身边。

“姐姐,可醒了。”张进的双眼带着血丝,应该是几夜未合眼了。

“你一直在我身边照顾吗?”我虚弱的问。

张进点点头,突然哽咽:“姐姐前几天的样子,我以为没救了。所以我去求了荣王爷,荣王爷一听姑姑被杖打,二话不说带了御医过来。”

我心下动容,没想到这个张进竟会这般感恩,当年,我也只是向太后说了几句话而已,“张进,谢谢你。”

张进摇摇头:“只要姐姐没事就好。”

此时,一道身影走了进来,见我醒了,俊俏的面容换上欣喜之情,转而又沉下脸,别扭的站在门边。

“奴婢见过荣王爷。”我想起身行礼,刚掀了被子,刘荣冲了过来,换音期间的沙哑声音恨恨的说:“都被打成这样还行什么礼,快躺着。”

“谢王爷。”我疏离的道了谢。

“你,”刘荣抿紧着唇,不悦的望着我。

张进在旁悄悄退了出去,关上门时对我做了个手势,意示让我讨好刘荣。

是啊,在宫里只要有刘荣照应着,我会过得舒服许多。

但我并不想这么做,不想再给那个男人一个怨恨的借口,也不想与刘荣有过多的接触,他对我的依赖太过了,甚至依赖变了样,这并不是我所乐意见到的。

“奴婢谢王爷这些日子的照顾。”我翻开被褥,强撑着起床。

“你这是做什么?”他忙压住我双肩,皱着眉焦急的道:“我都说了不用行礼,你受了这么重的伤,应该好好休息。”

“礼不可废。再者,如果不行这个礼,奴婢心会不安。”他应该听得出我故意的淡漠吧。

压着我双肩的手猛然收紧,刘荣气冲冲的说:“你就这么想与本王撇清关系?”

“宫人见了王爷,这礼本该是要的。”我淡若的说着。

他放了手,后退了一步,满是受伤的望着我。

艰难下床,我硬是行了礼:“时候不早了,王爷快回去吧。”

“傅青华,”刘荣的声音是受到伤害的委屈,更是气愤:“行了礼你就能心安了,本王救了你,你就欠本王一个人情,行礼能算什么数,要还就还本王个同等份量的人情。”说完负气离开。

是啊,我欠了他的情,又怎是只行了礼就能还的呢。这样做,只是让荣王爷明白,他不能再是以前喜欢依赖我二皇子,而我,也不再是以前的青华了。

二天之后,我已经能下床走动了,但身子依然虚弱得厉害。

这二天一直是张进在照顾着我,这才发觉这个张进是个极为罗索的人,但他的细心与憨厚也着实让人喜欢。

“荣王爷待姐姐这么好,姐姐怎么就这般不领情,要是别的人,早就贴上去了。”张进帮着整叠着衣裳,动作细致,叠出来的模样也整齐。

我笑笑。

“要是姐姐能热情一点,就能让荣王爷把姐姐调离这里。”张进真心的说:“可姐姐总一副拒人于千里的模样,这可不好。再说,姐姐为皇上生了皇子,哪有皇子的母亲待在这种地方的。我虽不知道姐姐犯了什么错,只要时间久了,皇上念在皇子的情份上就算不封姐姐为妃,也会落个好去处,可前提是姐姐应该让皇上看到啊,在这个地方,皇上根本就见不到姐姐。”

对于毫不知情的张进,他的关心,我是感激的,因此只好说:“我会努力的。”

“王大人?”张进突然对着门口诧道。

王大人?望去,当见到站在门边的人时,我身子一僵,竟然是新上任的左侍郎王陵,一身青色便服,温文儒雅,风度翩翩。自那天远远的看了一眼,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如此近的打量着他,依旧是记忆中淡然出尘的模样,温润如玉的一个人。

“王公公,我是青华姑姑儿时玩伴,听说她受伤了前来看看,这是一点散钱,还请公公不要对外说我来过这里。”王陵拿出一袋碎银放入了张进的手里。

张进从愣神中回过,忙推过:“既然王大人是姐姐的朋友,张进自然什么也不会说。王大人想聊多久也没关系的。”说完,张进行了礼便离开。

“大人怎么来了?”我详装平静的问,心里已是波涛汹涌。

“来看看你,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被皇上怨恨。”王陵苦涩的笑笑,目光内疚自责。

“与你无关。”我撇开脸,不想看到他脸上的疚责:“听说大人要成亲了,奴婢在这里恭喜大人。”

“玉兰听到你来了这里,很担心你,又听说你被杖打,都瘦了很多。我们心里都非常的歉疚,觉得对不起你。”王陵的声音还是一惯的温和,很早以前,我总认为这份温和会是我一辈子的依靠。

“大人还是快快离开这里吧,以后不要再来了。就算在宫中遇上了奴婢,也请装做不认识。”不想听他口中叫到那人的名字,但那人却是我亲手送到他身边的。我没有后悔过,却依然会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