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盼摇了摇头,她遥指了指远处正在梁先身边的听导演讲戏的许珊,“帮我把这张纸条给许珊,顺便……在片场的时候稍微看着一点,别让人欺负她。”

许珊那天之后就没她说过一句话,两人偶尔遇见更是视线都要刻意回避,舒盼好几次想找她和好,可却见着她身边多了几个眼生的小助理,时常寸步不离,比起照顾,怎么看都更像是在监视。

顾千千接过纸条,摊开一看,上头只写着一句——你走,我不送你;你来,无论多大的风雨,我要去接你。

她看完,忽生感慨地道,“盼盼,我怎么觉得你偏心。对许珊爱得那么深沉,我就没收过你的小纸条。”

舒盼戳了戳顾千千的腰肢,“我们可是在一个箱子里互摸过,还交换过秘密的交情好吗?”

顾千千故意强调道,“手,手!我们就摸过手。”她倒还真想观瞻一下舒盼身上其他的地方,尤其是那双脚……

舒盼又正经地拜托了一遍关于许珊的事情,顾千千则频频点头表示自己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帮她。

处理好一切后,舒盼立刻钻上车子准备去机场。陆辰良早就坐后排,戴着一幅墨镜,双手抱胸,正在闭目养神。她鼓着腮帮子,故意在陆辰良面前挥了挥手试探,却被对方一把抓住,压着脑袋倚在他肩上。

“先睡一下,回去舒凡和伯母的时候精神会好一点。免得他们以为我欺负你。”

舒盼往他身上蹭了蹭,微嗔了一句,“本来你就欺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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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盼迷迷糊糊睡了很久,她之前告诉过舒凡自己回来的时间,但再三嘱咐他不准来接。弟弟已经快高三了,舒盼一点都不希望他把时间花在来给自己接机上,因为那样实在是太罪过了。

上飞机前,小欢给她换了身最普通的行头,还是来时的那件浅蓝色牛仔长裙,外套一件纯色针织衫。舒盼换好出来,小欢目不转睛地直盯着她看。

舒盼有点莫名其妙,“我脸上有东西吗?”

小欢摇摇头,她感觉舒盼看起来有点不太一样了。按照道理来说,她们两个刚接触那一阵子是舒盼微调效果最好的时候,可现在的舒盼却比那时候要更好看。

这种改变似乎是气质上的蜕变,舒盼成长了,她的经历、见识和自信都从身上渐渐散发出来,为她本来就很出挑的条件又加分不少。

小欢的眼底有些微微发热,她还清楚地记得第一次见到舒盼的样子,宛然还是和她一样的小女孩啊,现在一路走来改变这么大,真令人感慨。

回A市的旅程只有三个小时,舒盼靠在陆辰良的肩膀上一言不发,她刚才又翻了一遍微博,果然“云芳菲”、“陆辰良”、“公布恋情”、“婚后息影”这些字样又上了热搜,虽然仍有很多人关注着顾千千和秦隽的情况,但在云芳菲这事情一时之间也是风头过盛,就是想屏蔽也屏蔽不干净。

陆辰良拨弄着舒盼的发梢,似乎看出她郁闷的情绪,长叹一声道,“你让我帮顾千千,自己反而生闷气。看来好人难做啊。”

舒盼拍开他的手,“我不觉得这是唯一的办法。想来想去,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你故意的。”

陆辰良故意要让云芳菲息影的可能性增大,无论是婚后息影还是养病,只要能慢慢在大众对这件事情接受尺度上加重砝码,到了真正宣布的时候,反弹的声音越小,对嘉扬的伤害自然也就越小。

可明明能做到这一点的方法还有很多,陆辰良就偏偏要选一种对他自己毫无好处的,好像根本就不在意以后云芳菲真息影了,他会被喷成狗……

陆辰良伸手勾了勾她的鼻子,“最近学聪明了。”

舒盼还是不想理他,闷闷地道,“你是不是隐性地喜欢受虐啊,我看着那些媒体乱写你就很糟心,你反倒故意让他们写。”

陆辰良将她搂到怀里,“你好歹在嘉扬待了一阵子,娱乐至死的精神还没有,以后别说是我带出来的。”

云芳菲这三个字早就和他绑定在一起了,无论什么情况,都要把他拉出来写点新闻,与其留着那些周刊深挖有可能寻出舒盼的蛛丝马迹,不如索性自己编造一个出来,让他们娱乐个痛快。

更重要的一点是,槽点都集中在陆辰良的身上以后,舒盼出道的阻力也会小一点。反正他在那个绯闻的世界里,早已被活生生塑造成了一个浪荡于红尘的花花公子,要骂干脆都来骂他,他活得自在,也不见得就会少几两肉。

舒盼被他气得乐了,“不敢,不敢,我还是保命要紧。”

陆辰良一记摸头杀过去,把鸭舌帽盖反扣在她脑袋上,“反话还说上瘾了?”他最近怪喜欢看舒盼使小性子的样子,反而觉得会这样自在嚣张和自己顶嘴的舒盼才是最真实的。

之前那个活得小心翼翼又拘谨的小替身,似乎始终只是她的一层伪装,唯有面对心爱之人,她才能卸下防备去相处。

舒盼也觉得这种时候还生闷气有点煞风景,于是为了缓和气氛,她小声聊了几件自己小时候的事情。原来家里生舒凡的时候,老爸老妈都一直就希望是能和她作伴的女孩,结果是个男娃娃,两人还失望了一阵子,好在舒凡和她小时候长得很像。

有一次老妈玩心起来了,找出了一件她以前穿过的裙子给舒凡换上,带弟弟出门见远方亲戚,结果亲戚愣是以为自己之前都记错了舒凡的性别,带他出去又买了好多花裙子。结果那些裙子现在还压箱底作纪念,每次提起来舒凡就黑脸。

舒盼轻快地讲着,笑着,时光仿佛又回到了老爸还没去世的时候。

陆辰良静静听着,半晌忽然开口问道,“伯父应该是个很好的人。”

舒盼愣了愣,没想到他居然会主动说起老爸,“你都没听过我说他,怎么知道他好?”

陆辰良笑了,深眸里有着淡淡的惬意,他捋了捋舒盼额前的乱发,轻轻将它夹到耳后,“伯母能一直活得像个小孩子,应该都是他的功劳。”

舒盼抬眼对上陆辰良的目光,“我爸很会疼老婆,以前常常对我和舒凡说有什么都要让着我妈。你知道吗?我小时候经常见到他帮我妈剪指甲,两个人每天秀恩爱,所以……”所以老妈在他去世很长一段时间里,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每天浑浑噩噩地待在房间里不出来。

陆辰良握紧舒盼的手,温声安慰道,“人不能活在过去。以后她有你们照顾,伯父看到会开心的。”

“嗯!”

舒盼重重地点了点头,希望这次老妈是从真的传销组织里脱身出来了,否则真不知道该怎么让弟弟安心下来去高考了。

三个小时的时光,两人不自觉聊着种种趣事便度过了。下了飞机,为了不引人注目,陆辰良没使唤小欢和孟开拿行李,反而亲自拖着舒盼银蓝色的小箱子,和她手牵手走在一道,两人看起来和普通的小情侣并没有什么两样。

出了通道口,舒盼正想着先打个电话给舒凡报平安,手机刚拿出来,陆辰良却皱眉看着前方一个橙色的接机牌道,“我看,你应该不用打电话了。”

舒盼莫名其妙地斜他一眼,“怎么不用打,我怕他们为了接我又出来一趟。”

“嗯,已经来了。”

第95章 热心市民陆先生

舒盼顺着陆辰良的视线移过去,正看到过道边上站着两个熟悉的人影。她和陆辰良快走几步过去, 待看清了来人的面容, 她的眼眶微微发热, 差点就忍不住掉下泪来。

一个中年妇人穿着件半旧不新的紫色毛线衣, 圆跟腰杆微微挺起, 发梢卷翘, 看起来十分精神。而在她的身边,正站着个高中生模样的少年,还背着个灰色双肩包,明显是下了补习班就赶过来接机的。

这两个人除了老妈和舒凡, 还能有谁呢?

舒凡看到姐姐出了安检口,带着雀跃迎了上去,“姐——”

舒盼心里也是十分欢喜, 她揽过弟弟的肩头, 伸手在他头上揉了揉, “都说了别来接,一点都不听话!”舒凡被摸得有些不自在, 他往后退了两步,别扭地道,“我都多大了,你还乱动我头发。妈还在呢,你给我留点面子嘛……”

舒盼缓缓看向身边的舒母,只见她的手上那举着那个简陋的接机牌,上面用黑色签字笔加粗描画着舒盼两个大字, 边上还有个笑脸。

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去应对,舒盼的声线不自觉得地有些发抖,“妈……”

舒母的眼底也有些湿润了,她感觉自己似乎已经错过了太多,舒凡的学业,舒盼的成长,这些她从来都不曾参与其中,现在弥补,当真还来得及吗?

三人聚在一处说了几句,陆辰良只静静在背后站着,并不急于去打破这种氛围,他知道舒盼等妈妈回头这一刻已经太久了,如今真的一家团圆了,每说一句话都洋溢着幸福感。

舒盼缓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家男朋友还站在背后,她拉陆辰良上来,却忽然不知道该怎么介绍他的身份,“这是……”

舒盼和陆辰良对视一眼,家人突袭出来接机就是这点尴尬,陆辰良没地儿躲了,可谁知道老妈和舒凡看不看八卦杂志啊,万一直接说这是她男朋友被问起来云芳菲的事情怎么办?

舒凡神色古怪地上下打量了他一个来回,“陆先生是吧,我知道你。姐,妈,走吧,我们回家慢慢说。”他们一家三口团聚,何必当着一个外人的面,而且还是一个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让他不愉快气息的外人。

舒母先是愣了愣,有些沧桑的面容上随即绽放出一丛笑容,“这是带回来见我的,好好,好呀……”这小伙子看起来精神得很,刚才远远走过来,似乎还和女儿手牵着手来着,两个人应该感情不错,只是不知道这人是做什么的,家在哪里,最重要的是人品怎么样啊?

陆辰良明显感觉面前的妇人看着自己的目光渐渐热络起来,他的唇畔也勾起一丝温柔的笑意,“伯母,您好。盼盼回来休息两天,我怕路上不安全,所以想送送她。听她说不让您出来接,以为这次就见不到伯母了。”

这番话说得十分妥帖,进可攻,为以后承认自己男友的身份做铺垫,退可守,至少看起来陆辰良是个知道心疼下属的上司。

舒盼暗暗松了口气,可见弟弟和老妈都是不怎么关注八卦消息的,尤其是对陆辰良导演和监制的身份并不很熟悉。

这也难怪,陆辰良不比云芳菲家喻户晓的程度,估计不少人听是听过他的名号,但未必能和人对上号。又或者是混迹于八卦圈有一段时间的人,才能比较对陆辰良花花公子的形象所有把握。

舒母频频点头,心头自是对女儿的这个准男友有些满意,她过去从陆辰良手上接过银蓝拖箱,转而随意推给了舒凡,“你拿着。”舒凡和舒母的态度则截然不同,这老妈怎么回事,出门前说好了要帮着自己一起怼陆辰良的,上场怎么敌我不分啊……

回去的路上,四人共坐一车,孟开驾驶。舒母有一搭没一搭地问着陆辰良各种事情,可他竟然没有一点不耐烦,反而笑得和煦自然,语气既诚恳又不失礼貌,使人如沐春风。那双往日里沉静得透着些寂寥的眸子此刻早已无迹可寻,眉目间竟是温顺和从容。

舒盼简直侧目,陆辰良为什么头几次在自己面前可是高冷的本性暴露无疑的,怎么现在反而像个会说话的五好少年?

她有点不自在地看向窗外,“这路……好像不是回家的吧?”

舒母笑着反问道,“你自己找的新房子都不记得了?我们搬过去三四个月了,正好那个地方舒凡上学不方便,现在快高三了。离学校近一点,早晨起来还能多睡几分钟。”

舒盼咬着下唇,眉眼低垂,偷看了陆辰良一眼,“你做的?”

陆辰良也浅笑着看她,仿佛自己本来就应当是这幅既温和又宜亲宜近的样子,“嗯,你刚走不久就安排好了。怕你多想,就让易南先别说了。”

两人眉来眼去地全都被舒凡看在眼里,他心里已经将陆辰良吐槽了千百回,偏又碍着舒母在场没办法对陆辰良发难,只好硬着头皮忍了下来。

舒母聊了会儿闲话,忽然反应过来,“盼盼,我之前是不是曾经和陆先生打过一个电话来着……”

车上后座的三人忽地警觉起来,谁都知道之前舒盼的母亲曾经误入传销组织,但这事情并不光彩,连舒凡都很少主动去提。

一般的误入传销组织的人,在离开以后都会有一个戒断的反应,在这个阶段里任何和传销组织有关的事情都会成为敏感词汇。更何况,如果让舒母知道自己之前曾经电话骚扰过女儿的男朋友……

舒凡反应极快地接口道,“不是这个陆先生。姐,你不是说还有个姓陆的同事吗?”

舒盼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母亲的神色,“嗯,是有这么个人。”

舒凡嘴角带笑故意朝着陆辰良道,“姐,你还说过自己很讨厌他来着?”陆辰良和舒凡四目相接,几乎是火星飞溅,似乎已经在脑内打了数个来回。

舒盼横在两人之间倍感尴尬,好在舒母似乎并没有深究,她淡淡地道,“盼盼,我看那个小陆,人也不错,妈之前因为那些糊涂事还骚扰过他,你下次见着人家记得帮我道个歉。”

她这话一出,舒盼和舒凡总算是齐齐放下心来,老妈敢于在外人面前也直面曾经的错误,想必传销这件事情是彻底翻篇了。

到了新搬的出租屋,舒盼一看便知道这肯定是易南的手笔。这里的地段租金合理,闹中取静,恰在舒凡高中过得对面,来往邻居亲和,最重要的是房内的陈设简洁而温馨,处处都透着生活气息。

看得出来,她走以后,弟弟和母亲也一直生活得很好。

舒凡抱着被褥进来给舒盼的铺床,虽然只睡一个晚上,但他和老妈早已经提前好几天将床单杯套洗好晾晒好,就等着舒盼回来安心休息了。

舒盼对母亲突如其来转变的态度仍存有疑虑,但她当着老妈的面不太好问,这会儿终于和弟弟有了独处的机会,这才问出了口。

舒凡有些狐疑地盯着她看,“那个什么陆辰良,什么都没和你说?”

舒盼一头雾水,“咱妈的事情和他有什么关系,他要和我说什么?”

舒凡拿过一份前几个月的报纸递给舒盼,“你自己看看吧。之前我也纳闷着老妈怎么回来了,后来看新闻知道那个传销组织整个都被端了,那天老妈进了局子,是易南亲自去保释回来的。”

舒盼掀开那份旧报纸,这才得知原来自己走的这段时间里,A市的整个传销团伙都发生了动荡,警方接到热心市民陆先生的举报,将犯罪份子一网打破,同时这位热心市民还为上百位因深陷传销而不得不在A市流浪的人员,联系了救助的基金组织。在心理医生和家人的帮助下,不少人才渐渐醒悟过来……

她没看错吧?热心市民陆先生,这人该不会就是陆辰良吧?

舒凡很不情愿地应了一声,“对,是他。”

“我带着妈去看了好几次心理医生,每次出来都是易先生亲自接的,他还给妈介绍了工作。债还清了,也有了新朋友,妈就一点点好起来了。姐,你说这陆辰良到图什么,我看他一点都不想像造福A市群众的样子。”

他那天急匆匆赶着去警察局录了口供,看到不少和他一样的家人围着陆辰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向他道谢。陆辰良看起来十分冷漠,全程僵着一张脸,后来媒体还想给他拍一段,结果他一言不合就戴着墨镜甩手走人了。

舒盼这下真的傻眼了,她竟然完全不知道中间发生的这些事情!

舒凡在姐姐面前打了个响指,似乎还想继续探讨关于陆辰良的问题,舒盼别过他的脑袋,精神有点恍惚,她走出房门,正见着老妈热情地想挽留陆辰良和孟开下来吃饭。

“都是盼盼的朋友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哪有送人进来就走的道理……”

“这……不太好意思吧?”

开口回答的人是孟开,他虽然满脸笑容,但也不敢兀自答应,只得眼巴巴地看着陆辰良。

陆辰良轻咳了几声,他也没预估到舒母能恢复到这么好的状态,原来只想着把舒盼送到家,却没打算好要共用晚餐。

“留下来吃吧,开个火锅很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