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依依刚开进市区,便见到一辆黑色的轿车与她擦身而过,那一晃的人影,不是安在天又是谁?
该死!
这里是双实线不能调头,必须到前面转弯处才能调转车头。
柳依依一踩油门,轰轰几下便抢在了所有车辆的前面,一个漂亮的一百八十度转弯,转弯的弧度极小,抢最捷径的道路,奔安在天的轿车而去。
安在天的速度也不低,而且看那方向,竟然是她来时的路,难道,他要去西郊的别墅找她?
不,是去找他本来的妻子?
完了,她可没想过在还没准备好的情况下与他相见,他们已经那样亲密了,她实在不想再对他演戏,再骗他。
怎么办,拦下他吗?让他今晚不许去?
看来,也只有这样了,过了今晚再说。
一脚将油门踩到底,前面的黑色轿车就快变成一个小黑点了,她已经落后了一长截,再不加快,可追不上他了。
安在天的驾驶技术她也是知道的,快、稳相结合,算是很老道了,不过和她比,还是差上一截。
安在天的车子一路都没有遇到红灯,就这样开出了繁华的市区,开在了僻静的道路上,两旁的树木被街灯拉出暗色的黑影,在视线中极速倒退。
他从“安天伟业”出来以后,已经避过了下班的高峰期,加之车况良好,沿途竟然没有踩上一脚刹车,保持在60-80码的时速,一出了市区,在郊区的路上,心里想着早点过去,办完了事可以早些离开,也早一刻了了他的心愿,脚下便开始使力,让车子加码。
超过80码了,90码,100码,再一使力,刚过100码的码表,突然,一声极清脆的“喀嚓”声响起,接着便是滴答滴答的时钟声响起,安在天的神经立马绷紧,握着方向盘的手不由地使力。
这声音,就算没有真实地经历过,他也应该知道,要么是真的时钟,要么…
就是炸弹?
刚才他那一脚油门踩下,似乎踩中了什么开关,一声“喀嚓”声后启动的时钟声,不会有人神不知鬼不觉地送他一个可以由开关控制的时钟,那么…唯一的可能便是有人将炸弹安装在他的车内?
那人是…想要他的命?
脚下根本不敢松开,他只能向前开进,不能停,也不敢停,好在已经开到郊区了,就算有什么事,伤亡也不会太大。
是什么人害他的?
难道是陈照康,确实是有这个可能,不然他为什么一整天都没有动静?
他害怕吗?
说不害怕是假的,没有一个人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只是,就这样死去,他怎么甘心?
他还没有见到柳依依最后一面,她承诺过他的,他也相信最后他们会幸福的,他不正是朝着这一步走吗?
可是,老天为什么这样会捉弄人?
明明,明明他已经可以把握住自己的幸福了;
明明,明明他漂泊的心终于找到停靠的港湾了;
明明,明明那心里挂念的人儿已经与他互诉衷肠了;
明明,那美好的未来就要向他招手了…
只差一步了,竟然只差一步,也不让他走到最后吗?
老天,你何其残忍啊!
给了希望,却让人只看见它的泡影,始终握不住,抓不牢啊!
心里的悲戚与伤感如潮水般地汹涌而来,那抓住方向盘的手又不由地握紧了几分,额上也沁出了细密的汗液…
安在天思绪万千,自救没可能了,这样的速度跳车,不死也伤残,更何况他一松脚,只要慢上那么一秒,或许这车就爆炸了;打电话叫警察来,恐怕赶到的时候他已经完了。字啊
再说,这条路不可能永远地开下去,他累了,他疲了,一松脚就到头了。
对了,电话!
他怎么没有想到,就算见不到她的面,那么,让他最后,最后再听听她的声音,就让她温柔的声音抚慰着他,送他走完这最后一程吧!
安在天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摸向衣袋,拿出了电话,一看,竟然关机了,原来是他下午开会时随手关的,这下班了也忘记了打开。
手机打开了,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他努力地稳定着自己的情绪,不想泄露出一丝一毫的情绪,他不想她知道他现在的情况,他只想她记住他的好,记住他们在一起的甜蜜。
或许,她很快就会知道他出事的消息,但至少在这一刻,他只想和她静静地说说话,也许,在以后的日子回想时,她会知道,她是他最想念、最记挂、最关心、最爱护的人。
熟悉的音乐声想起,那是柳依依为安在天特别设置的来电铃声,想也没想便接过,急声道:“安在天,你快停车,我就在你身后不远,等我过来!”
他终于开机了,还知道在这个时候打电话给她,是要跟她说他去找他太太谈离婚的事吗?
本来一直落后他一长截,眼看就要追上了,哪知一出市区,车子便出故障了,让她气不打一处来,快速地检修后,立马再追了上去。
如果不是这个小故障,她早就赶上他了。
不过,好在他还挺上道的,知道开机了给她电话,不错!
还没说话,便被柳依依噼里啪啦地说了一通,安在天愣了愣,她说她在他身后,透过后视镜,只见两道车大灯直直地逼了过来,速度不容小觑。
他确实没有见过柳依依开车,没想到,比他开得还疯狂。
不过,这个时候,他怎么能让她靠近这辆车呢?
就算他死,他也不能让她有事!
“依依,不要过来,快停车!”
本来酝酿了一肚子的肺腑之言想通过电话说给柳依依听,不想,她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这让他怎么还有心情说这些,一颗心全系在了她的安全之上。
“你搞什么?安在天,我让你停车!”
没想到安在天非但没有停车,还继续加大了油门,将她又甩开了一截,柳依依可气不打一处来,他这是要干什么?
油门一踩,她也直直地追了上去,她有那么听话,她就不叫柳依依!
何况,她的目的本来就是拦住他,不让他在今晚赶到西郊的别墅去,不让他在这样的情况下识破她的身份,她又怎么会听话地停下车来?
安在天再快,也要讲技巧,每当她想要超车上前时,他便猛甩车身,拦在她的面前,让她气结,不由地对着电话狂吼起来:“安在天,我再说一次,停车!不然,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没办法,小小威胁一下,今天的安在天很失常,她原本想的,听到她的声音,他会立马停车,然后给她一个大熊抱,外加一个浪漫热吻,这是安在天每次缠着她总要做的事。
哪知这小子不知道哪根筋不对,知道她追着他跑,不仅不停车,还跑得更快乐,真是气死她了!
“你的厉害?”
安在天愣了一愣,却还是没有减速的意思,现在的情况,他只有一踩到底,绝不能让柳依依追上他,他不要他们一起死!
他知道,他知道柳依依的身手不简单,但她是拆弹专家吗?
就算她是拆弹专家,在这样的速度下,她怎么拆?
而且,这条路不知道能开到几时?
而且,他的腿不知道还能踩到几时而不松?
这一点他都不能保证,怎么敢拉上她?
“是,你可不知道,我是赛车手,没有人跑得过我,而且我还有个飞车绝技!”
吹吧吹吧,这个时候,她不想点招来骗骗安在天,他又怎么会乖乖停车?
或者是说出为什么这样不要命似地往前狂奔?
“赛车手?飞车绝技?”
这又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她还有多少事是他不知道的,安在天苦笑一声,恐怕,以后他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是,我告诉你了,安在天,你如果再不停车,我用飞车的绝技,到时候会借势跃起,飞过你的车身,直直停在你车的面前,到时候,我会很生气,不怪我没有提醒你。”
继续威胁,哪有什么飞车绝技啊,电影里看到过的特效而已,她也没试过,吓吓他而已。
“不要, 不要,你不能过来!”
安在天一时慌了,急声道:“车上有炸弹,我的车不能停下,你快走!”
非要逼他说出实情吗?
非要这样才能阻止她吗?
为什么她这个女人就是那么倔,总不肯乖乖地听他的话?
炸弹?
柳依依的思绪有一瞬间的凝固,接着,便极快地运作起来,分析着现在的情况,前面有条岔道,左边的一条通向一条宽大的湖泊,右边一条是上山,很明显,要想救生,只有走左边。
“安在天,不要慌,我一定会救你,前面的是岔道,走左边。”
柳依依沉声说道,极致镇静,这个时候,她不能慌。
这件事情,不用想,也知道是陈照康做的,他本来就与安在天过不去,眼下,公司又被他弄得快破产了,最想置安在天于死地的不是他,还能是谁?
眼下,这些都不是重点,怎么样让安在天脱离危险才是重中之重!
她不能想象,没有安在天的日子会是怎么样的,她不能失去安在天!
在她还没有将一切向他坦白之前,她怎么可以失去他?
如果,如果这一次,能够顺利脱离危险,她发誓,她会向他坦白一切的。
因为她再也不能承受像今天这样的情况,如果她没有去找他,如果他打电话只是为了平静地与她告别,她一定会痛恨自己,痛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向他坦白一切,让他带着遗憾离开。
他们是相爱的两个人,他们的关系是夫妻啊,如果连坦承都做不到,以后如何能相扶走过一辈子?
以前,是她不好,她总想着什么事情自己解决,解决完了再告诉安在天,可是,他们是夫妻,理应什么都让对方知道,消除对方的疑虑,不让彼此盲目地担心。
另一方面,她却是自私的,她害怕,她怕安在天知道一切后会远离她,厌弃她,这是她不能接受的。
所以,她才做起了乌龟,想着能拖一时是一时。
如果,她早一点告诉安在天,也许,今天的一切便不会发生了。
她好后悔啊!
但后悔却是无用的,眼下,只有尽一切努力挽救,挽救生命,也是挽救他们的婚姻。
虽然不知道柳依依要做什么,安在天还是依言开上了左边的那条道。
“依依,我不知道我还能坚持多久,你快离开,不要跟上来!”
事实道出,安在天再没有理由吼她,只是轻声劝慰着,这是去赴死,难不成还要拉上一个吗?
“不准说这样的话,我绝不会让你死的!”
柳依依一脚油门踩上,在清冷的月光下,如一支银色的利箭,倏地一声便插了上去,与安在天并排地飞速向前行驶着。
有一个办法,只有她来做,她的身手、她的速度,或许可以一试。
安在天的玻璃窗缓缓地摇了下来,四目相接,却是道不尽的深情、诉不尽的眷恋与不舍。
“依依,快离开这里,我不要你看着我被炸得粉身碎骨!”
放下了电话,安在天的声音透过呼啸而过的冷风飘散在了空气中。
“安在天,你说什么傻话,给我闭嘴!”
看到他还这样说,柳依依可真的生气了,他们一同经历过生死,她是不会弃他不顾的。
在瀑布下,他不是也没有放弃过她吗?
现在,她又怎么能放弃他?
柳依依眼神一冷,心中已有决定,她解开了安全带,选择了自动巡航,灵巧的身子一动,便站在了座位之上,没有前挡玻璃遮住疾风,长发便随风狂舞了起来,浅色的裙摆随着风力紧紧地贴合在她的身上,只有那尾角在不安地颤动着,仿若破碎地蝶翼…
时速太快,风力太大,会有一些阻力,但那却不在她考虑的范围,她的双眼只死死地盯住安在天。
这一条道路是直的,距湖泊不太远了,她要加快速度。
深吸了一口气后,柳依依的身形猛然一跃,在安在天应变不及中,已经从那打开的玻璃窗跃了进去,双臂支撑,头先入,脚跟着缩进,计算准确,动作一气呵成,漂亮!
“依依,你怎么能过来?”
安在天一手颤抖地抓住柳依依的肩头,虽然知道上次掉落瀑布她没有事,他便知道她的身手是极好的,但却也不知道竟然好成这样?
在极速的飞车中,她竟然也能准确无误地直直地跃进他的车内,整个
身体仿若动物一般的柔软、敏捷,在他察觉她的意图,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之时,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她便已经坐在了他的旁边,让他根本没有时间去阻止。
“少说废话,要命的话就听我的。”
柳依依狠瞪了安在天一眼,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再跟他扯其他的了,眼下,他们俩已经被绑在一起了,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
一边说着,柳依依一边蹲下了身,检查着安在天的脚下,时钟的滴答声她也听见了,放平常,这是多么普通的声音,但现在,却是死亡的音符。
“是踩油门到一定的定格后才开启了开关,我说移开的时候,你就慢慢挪开脚,知道吗?”
柳依依整个身子几乎已经缩到了安在天的驾驶位下面,不过,好在这车够大,驾驶位下的空间可以勉强挤进一个如她一般娇小的人儿。
柳依依一手抬着安在天的脚慢慢移开,一手使力,按住了油门,头也不抬地说道:“慢慢地,慢慢地,移开你的脚,对,很好…”
安在天再无反驳的余地,柳依依拿命来陪着他,他有什么理由不去信任她,就像在岭山一样,他要相信她,相信他们一定会没事,相信他们一定会化险为夷。
安在天慢慢地移开了自己的脚,而那压住油门的手掌已经换成了柳依依的右脚。
“开门,快到湖泊的石道了,抓准时机,跳出去,这种程度,入水不会受伤的。”
柳依依蜷缩的身子慢慢地立了起来,成前倾弯曲状,从安在天手中一把接过了方向盘,两眼直视前方,河道快近了,安在天抓准时机跳出去,她再脱身。
“我跳出去,你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