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又喝酒了?明知道自己酒量差还喝?”

“潘公子请客嘛~~~”亭亭只好朝老娘撒娇,以期老娘不在这个问题上过多停留。

严爱华点点头,这个问题算是派司了,下一个继续。

“你和小章现在什么关系?”

“妈~~~~”亭亭扑过去摇母亲的手臂,做小儿女状。

“坐对面给我老实交代。”严爱华身为部队文工团团长,女儿的这点小伎俩还是看得出来的。

亭亭只好瘪一瘪嘴,坐到母亲对面去了。

“我和朝阳是恋人。”亭亭说到“恋人”一词的时候,脸颊微红,有些忸怩,到底是女孩子。

“恋人之间四阶段,你们到哪一阶段了?”严爱华看看女儿,倒还是一副姑娘模样,但现在年轻人开放来兮的,她在部队和文艺圈里又见多男男女女间那些污糟事,虽然有自信她严爱华的女儿是个洁身自爱的,可终究还是不放心地要问一问。

亭亭嗔怒,“妈~~~”

“妈也不是老古董,但是女孩子要懂得保护自己。”严爱华看一眼女儿脸上的红晕,“男人有时为片刻激-情,不惜花言巧语,骗取女人一片真心。你和小章要是真心相爱,妈妈也不会阻止你们发乎真情。”

亭亭红着脸微笑,“妈,我知道。而且,朝阳很尊重我,一直很克制…”

所以他们始终没有跨越最后那道雷池。

严爱华点点头,“昨晚小章送你回来,我对他提了提,五一的时候,把他父母约出来,我们双方家长见个面。”

亭亭无语了。

这个家里,妈妈不发话则已,一发话就是至高无上的懿旨,她和爸爸只有遵从的份儿。

“好了,别一副我欺负你男朋友的表情,赶紧把早点吃了,让小周送你上班,不要迟到。”严爱华在女儿看不见的角度笑一笑。发乎情,止乎礼,她更喜欢章朝阳这孩子了。

亭亭上班去,下班只要朝阳有空,便接她过去吃饭,饭后如果天气好,便出门散步,天气不好,两人就窝在家里,看看报纸电视,吃水果甜品。

日子逐渐恢复平静,仿佛稍早时候掀起的惊涛骇浪,只不过是一场幻觉。

亭亭考虑再三,还是拒绝娱乐部主任与副台长的提议,继续留在生活频道。

亭亭舍不得萧笑天晴北方导演摄像编审大哥,她和他们这两年多,一起将一个节目做到现在,做出口碑,做出人气,她不想就这样放弃。

天晴事后抱着亭亭的膀子,狠狠说,“你是傻瓜!”

说完,却抱着亭亭微笑起来。“最可爱的傻瓜。”

亭亭曾经在电视台走廊里见过娜娜一次。娜娜仍画着淡妆,即使看起来有些憔悴,也难掩美丽。

出了这么大事,台里反复研究,最后趁娱乐频道改版之机,将娜娜调到幕后。天晴说,有可靠消息,娜娜合同到期,台里不会同她续约。

亭亭多少是有些遗憾的。她佩服娜娜,还能顶着重重压力,前来工作;也替娜娜可惜,以娜娜的才情,如不走歪门邪道,也不会有今时的结果。

“你别心软。”天晴看见亭亭脸上表情,捅一捅她的腰眼。

连许君在一边,都默默点一点头。

亭亭觉得温暖,大家都真心爱护她。

亭亭挽着朝阳手臂,把单位里发生的事,一一对他说了。

朝阳笑,“事前事后,对你态度一样,那才是真朋友。”

假如事前打压,事后又忙不迭吹捧,此人不可不防。

亭亭“嘿嘿”笑,“我省得。”

散完步,朝阳送亭亭回家,送到楼下,亭亭挥手叫朝阳回去,“我自己上去就行,你累了一天,早点回去休息。”

朝阳侧身吻一吻亭亭额角,“那好,你也早点睡。”

“到家给我条短信,我好放心。”亭亭下车,对车里的朝阳说。

两人依依不舍地道别,亭亭背着大包上楼。

走出电梯,亭亭便闻见楼道里弥漫着一股香烟味道,不由得皱眉。

现在全市提倡公共场所禁止吸烟,作为本埠高尚小区,小区业主委员会也适时召开会议,决定在小区内也推行禁止吸烟条例,所有公共地带,如健身房,游泳馆,棋牌室,以及电梯和公用楼道内,都禁止吸烟。

小区内居民大都能自觉遵守。

现在有人在楼道内吸烟,会是谁?

亭亭下意识伸手进口袋里,摸到手机,将手指按在快捷键上,倘使情形不对头,她可以第一时间求救。

然后,亭亭看见站在她家门口走廊窗前,面朝窗外,静静吸烟的女子背影。

听见响动,那女子转过身来,掐灭手中烟蒂,“亭亭,我等你很久了。”

亭亭大为错愕。

来人,竟是娜娜!

38.成败

看见亭亭,娜娜笑一笑,“大小姐,不请我进去坐吗?”

亭亭看见她眼底的疲惫与嘲讽,终是不忍心,用钥匙开了门,请娜娜进屋。

娜娜环视亭亭房间内布置,冷冷嗤笑,果然是有钱有权人家的孩子,从小学跳芭蕾舞,不为出名,只为看起来气质出众,将来受婆家喜爱。

亭亭循娜娜视线望去,微微抿一抿嘴,“喝什么?”

“喝酒,你有吗?”娜娜挑眉。

亭亭叹息,“我这边只有牛奶酸奶白开水。”

娜娜摆手,“我找你,不是喝饮料来的。”

亭亭将背包放在沙发上,款下外套,搭在沙发扶手上,请娜娜随意坐。

“你不怕我恨你,上来泼硫酸报复你?”娜娜语气尖酸。

亭亭摇摇头,“娜娜,我们之间,并无深仇大恨。”

“没有深仇大恨?!”娜娜眼里迸出凶光,“你知道我现在过得多狼狈?外间到处有狗仔,打探我的隐私。我自己有家归不得,单位同事见我惟恐避之不及,当我身上长脓疮一般。检察院日日传我去做笔录,限制我不得离境…”

“娜娜…”亭亭想说些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

“如果这还不算有深仇大恨的话,那么,我妈从报纸上看到我牵涉进杜辉的案子里,一时激动,气得脑溢血,到现在还在医院里!我想去医院探望她,可是继父在电话里说,妈妈为我操碎了心,她现在不想见我!你能想像得到我的心情吗?你能吗?!”娜娜眼眶一点点红起来,“这算不算深仇大恨?我不过是希望自己和妈妈日子好过一些,她不用再替我操心,我有什么错?!我想望上爬,我有什么错?!”

“娜娜…”亭亭惟有太息,“你的初衷没有错,你只是用错了手段。”

“手段?”娜娜冷嗤,秀眉淡挑,“要在这个冷漠市侩的城市里,生活下去,出人头地,谁不是不择手段?”

亭亭摇头,心知娜娜已经走火入魔。无论她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她永远不觉得自己有错。错的永远是别人,是这个社会。

“那么你找我有什么事?”亭亭心里的柔软角落,一点点被冷硬所覆盖。

“我想请你们放过杜辉。”娜娜说明来意。

亭亭瞪大眼睛,不晓得娜娜是真无知,还是假无知。杜辉的案子,是她说放过,就能放过的么?

娜娜又一声冷嗤,“赵亭亭你真是白痴,犯再大的错误,只要上头有人要保,也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娜娜,你从哪里得出结论,这件事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亭亭看一眼墙上挂钟,决定长话短说,“他现在涉及的,不仅仅是生活作风问题,更事关经济问题…”

“今天他的律师打电话给我,”娜娜打断亭亭,“他说只要我把杜辉给我的房子和车,以及他买给我的奢侈品,折合现金,如数返还,让国家能尽可能追缴他的受贿款项,看在他有戴罪立功表现,可以从轻发落。”

“那你找我有什么用?”亭亭诧异不已,既然律师已经明确可以为杜辉寻求戴罪立功机会,娜娜只要按他说的做不就可以?

“我知道,这只不过是你们要我身败名裂的手段而已,因为我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娜娜轻笑起来,“可是我没有办法,我要活下去,车子房子奢侈品,我都可以上缴,但我的存款,是我这些年辛苦工作挣来的,并不是杜辉给我的。我也没有参与他那些钱权交易,他从来都没有把那些事告诉过我!我要保留自己的这部分财产——”

“我说了…”不算。

可是娜娜再一次打断亭亭,“我会写下证词,证明自己接受杜辉赠予的房产与汽车,以及奢侈品,长期担任他的情-妇,如有必要,我可以出庭做证。”

亭亭一愣。她本以为娜娜会死不承认,哭着喊着寻找借口,好让她从这件事里脱身。可是,伊并没有。娜娜如此恨她,却还上找上门来,替杜辉寻求从轻发落的机会。

娜娜与杜辉之间,多少是有些真感情的罢?

亭亭将一声“何苦”咽在肚皮里,点一点头,“我不能保证什么,不过我会替你去说一说。”

“有你这句话,已经足够。”娜娜微笑,眉目之间轻愁淡拢,身上的戾气却散去许多,“你不会说话不算话。”

娜娜顿一顿,“如果你骗我,我会诅咒你一辈子得不到幸福!”

声音再轻柔不过,也再认真不过。

亭亭苦笑。鲍娜,为什么你每一次都能在我对你稍稍升起些许同情时候,顷刻之间毁去那来之不易的好感?

娜娜站起身来,“我就不打扰你了,大小姐。”

“娜娜——你——”准备去哪里呢?亭亭想问。

娜娜却已经翩然拉开门,毅然而去。

亭亭只来得及在大门阖拢的刹那,看见娜娜异常挺直的脊背。

亭亭坐在沙发里,望着娜娜刚刚坐过的位置,心中不是不难受的。

一子错,满盘皆落索呵。

倘使娜娜不费尽心机,想要取代她,成为明星我做煮的主持人,这一切便不会发生。此时此刻,她还是生活频道和同时嘻嘻哈哈的小主持,而娜娜,也还是娱乐频道高高在上的女主播。她们会在电视台的走廊里相遇,客套几句,娜娜会得绵里藏针地讽刺她,而她则做出一副听不懂的样子回避冲突…

可是,这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

门口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亭亭抬头,看见潘公子推门进来。

潘公子的头发还微微潮湿,黑如鸦羽,看得出来,刚刚洗过澡。

见亭亭独自坐在客厅里,表情微涩,潘公子抢前几步,坐到亭亭边上,细细打量,“我刚才好像看你你们电视台的那个娜娜。她上来做什么?你没有受她欺负罢?”

亭亭摇摇头。

潘公子恨铁不成钢地捅一捅亭亭肩膀,“你这傻女,从小不懂得告状,长大了还是不懂得!我这就打电话,让他们把这件事挖得再深些!”

亭亭按住潘公子的手,微微苦笑,“我要是懂得告状,恐怕你挨打跑十公里的次数,还要翻上一番都不止。”

潘公子哑然。是,倘使亭亭懂得告状,那么他即使天高皇帝远,也逃不过母亲的一顿修理。

“冬子哥,她只是上来求我,她愿意出庭做证,自己从杜辉那里收到过房子和汽车。她已经身败名裂,请我们放过杜辉。”

潘公子眸光一闪,“你答应她了?”

“我说我没有办法给她保证,可是…”

“可是你会替她把这话带到,是罢?”潘公子轻喟,“你怎么想?”

“王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杜辉犯罪,理应由他承担罪责。只是…”亭亭扬睫,凝视潘公子,“他也同样应该有争取宽大处理的机会。”

潘公子点点头,“我懂了。”

说完,摸一摸亭亭头发,“你把门锁好,不要什么人都放进来。早点休息罢。”

说罢起身,准备回自己公寓去。

“冬子哥…”亭亭倏忽出声,叫住他。

“爪?觉得欧罢体贴了罢?”潘公子笑眯眯停下脚步。

“我现在一切都挺好的,你不用再担心我。”亭亭微笑,“你该有自己的…”

潘公子挥挥手,大步走出去,将亭亭留在身后。

该有自己的什么?爱情?生活?世界?

潘公子看着在自己脚下抻长又缩短的影子,抿一抿嘴,当他将一个世界从此颠覆,将完美破坏得支离破碎的时候,有些东西,他就再没有资格拥有了罢?

纷纷扰扰的杜辉案,终于尘埃落定。

杜辉当庭认罪,法官和人-民陪审员鉴于杜辉认罪态度良好,又积极配合上缴赃款赃物,(有一定自首情节,)并且动员情妇将所收受房产汽车奢侈品都折现返还,(有立功表现,将功折罪,)叛处有期徒刑十年(,)缓刑两年。

杜辉及其律师当庭表示放弃上诉。

而娜娜,因为牵涉此案,电视台已经提前终止与她的合约,她与台里结算过工资后,便再也没有她的消息。

“真解气!”天晴对亭亭说。“这就叫恶有恶报!”

“好啦,从此雨过天青,山高水阔。”许君笑一笑,“亭亭应该请我们吃饭才对!”

亭亭点头,“没问题,我知道一家菜色极美味可口的西班牙馆子,一边吃饭,一边还能看弗拉明戈舞,再享受没有。”

“真的?!”天晴眼放明光。

“喂,亭亭,听者有份,我们也要去!”编审大哥探过头来。

亭亭笑,“没问题,下班以后大家一起过去!”

“那我要乘亭亭的车。”天晴挽住亭亭的膀子。

“我车技可不算好,北方不放心的。”亭亭已经拿了驾照,现在每天开车上下班。休息天时候,还会得被潘公子押着,在空军政治学院的校园里练车。

现在空政院几乎人人认识她这辆小车。

亭亭开车回家吃饭,还会得被大院的叔伯阿姨拦住,打趣。

“冬子今天没押车啊?”

“亭亭能一个人上路了?冬子不要吓出心脏病啊?”

“亭亭,叫冬子有空过来我家,伯伯请他喝熊胆酒,给他壮胆!”

亭亭啼笑皆非。

萧笑敲一敲会议室玻璃门,“大家集中一下,我们开个会。”

会议内容,是在五一时播出一台美食盛典,囊括生活频道两年半来所采访的十大餐饮企业,十大私房菜馆,十佳厨师等一系列观众喜闻乐见的内容,请嘉宾到场接受荣誉。

距离五一还有不到一个月时间,大家要抓紧了。开通手机投票,网络投票,也要在电视上播出预告片。

萧笑分工下来,众人便开始忙得足不点地,热火朝天。